前辈们对洛神的夸赞足足持续了五分钟还没有停止。虽说老人都是隔代亲,但他柠檬精就真的比不过手机精吗?林浔决定打死都不给他们看洛神的3D投影形态,不然一天过后,他们估计已经忘记林浔是谁了。

他怀着失落之情回到三楼家里,却发现那三个人正聚在一起打游戏,无比入神,根本忘记他的存在。

林浔默默回到房中,打了他家东君的电话,哼唧了一会儿,最后以一个“么么哒”结束对话后,踹开自己的房门,语气极端恶劣道:“排练了!”

排练也不难排练。

三个人扮演观众,他面无表情讲解PPT再把不合适的地方微修掉,如是排练三遍。

王安全一脸难以启齿的神色:“那个,算法啊。”

林浔挑眉:“怎么了?”

王安全:“你能不能,那个,就是,感情充沛一点。”

林浔直视着他:“我会的。”

赵架构:“啧,你不就刚跟你男人分开了半天,怎么一副守寡的表情?”

林浔:“?”

他当即就跟架构产生了肢体冲突,对其展开一番殴打。

笑闹了好一会儿,他们喘了口气,各自坐下来,彼此间默默看了几眼。

林浔先开口了:“明天……”

架构:“一切顺利。”

王安全鬼叫了一声:“一切顺利!”

林浔笑了笑,仰躺在沙发上:“你们辛苦了。”

架构和他靠着,道:“您辛苦,我们这都玩了好几天了。”

林浔没说话。

三年,并不是一段很短的时光。他跳过级,毕业的时候满打满算十九岁,架构和他差不多,安全倒是一路稳扎稳打,正经高考读进来的,就算这样,毕业的时候也还没满二十二周岁。从他们那个学院毕业的,要么直接去搞学术,要么进了顶尖的公司或机构,是人们眼中最年少有为的那种人。

然而,最年轻最珍贵的三年,他们两个跟了他,窝在这么一间老式小区里,敲敲打打度过了三年。也不是说没钱,他们三个随便一个人出去接点私活,照样过得不错,公司还能存下不少资金,只是,工作量实在太大,想做的东西又那么遥不可及,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捣鼓生计了。

林浔抱着指针,半晌没说话,在天花板即将被他盯穿的时候,才道:“谢谢你们……能信我。”

架构就怼他的肩膀:“浔神那还能不信吗。”

林浔拍了他一下。

“你打我!”架构扑上来扯他。

然后又打成了一片。

林浔也就放弃煽情,专心投入打架中了,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

这场打架终止与指针参与战局,挠了架构一爪子,把架构的战火吸引到了它那里去,然后,他们在房间中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林浔无所事事打开了手机,在备忘录上胡乱划拉。

那边,跟东君的聊天弹出,东君跟他说了晚安。

一只快乐的指针:明天上班吗?

东君:上。

一只快乐的指针:几点去?

东君:七点。

一只快乐的指针:那我可能和你说不了早安了,晚安,早安。

东君:么么哒。

林浔看着“么么哒”三个字,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但笑意仅仅维持了不到五秒,他又有点难过,打开备忘录,记下了一串数字。

“干什么呢?又哭又笑的。”王安全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

“哎!”林浔没来得及拦住,安全抢他手机这个动作简直是几经历练,炉火纯青。——紧接着,就见安全对着他的备忘录皱起了眉头:“这啥玩意?”

“没什么。”林浔抢了回来。

王安全:“你记那么多时间干什么?”

林浔:“真没什么。”

“别吧。”王安全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你瞒着我们在干什么?”

林浔晲着他,淡淡道:“我悄悄记我男朋友上下班的时间也要告诉你吗?”

王安全:“……”

他撒手:“行。”

他转头缓缓离开,继续道:“你厉害。”

他又忽然回过头来:“你是变态吗?”

林浔:“?”

他冷漠道:“你看我像吗?”

王安全:“像,你个小变态。”

林浔和他大眼瞪小眼,如是五秒,忽然开口道:“你记得区块链吗?”

王安全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啊。”

“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它的原理,他说,用一种可能不准确,但是最好理解的语言来叙述,区块链就像一句诗。”

“啊,那个我记得。”王安全道:“什么鸟什么天空,还有什么,雁过留声?”

“差不多吧,”林浔握着一个铝制易拉罐,将它一点一点捏扁,低声道:“有一个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像蝴蝶效应,或者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一样,必然对周围环境造成了影响,然后……当这件事情本身被抹去后,它对在世界上留下的那些痕迹,却抹不掉,甚至通过那些痕迹,我们就能够推理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是这样没错。”王安全点了点头:“区块链,比特币。信息在区块链里才最安全。”

林浔看着易拉罐上那些交错纵横的纹路,点了点头:“我觉得现实也像区块链,没有藏不住的秘密。”

区块链,一个去中心的,分布式的账本。当你做了一件事,全世界都会有你的痕迹,洗不掉,也改不了。

王安全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林浔道:“我就是有点……神经病,你知道吧。我们谈恋爱的人就是这样的。”

王安全:“滚。”

他飞快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卧室,像是要和小变态划清界限。

林浔耸了耸肩,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也回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他没有拉窗帘,望着窗外的夜色,远方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城市灯光闪烁,映亮了大半的天空,关上隔音窗后,一切嘈杂都远去了,只有偶尔传来的鸣笛声,和微微摇动的山楂树的影子。

他拉上眼罩。不在东君身边的时候,他的睡眠质量总是不如意,也会做梦。做一些……和东君有关的梦。

为什么会这样?又为什么在东君身边,那些梦就不会出现了?林浔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望着天花板,心想,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和东君共处一室的时候,他其实连系统空间都进不了。东君身边方圆十米,简直是这个修仙世界里唯一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正常地方。

想到这里,他对着面前的空气道:“喂。”

“我说,系统。”他道:“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我做了那么多主线任务,资金和门派领地怎么还没发给我?”

系统没回复,他继续道:“你不会是想赖账吧?还是我升级太快了?”

寂静中,机械声音幽幽响起。

“系统繁忙,请稍候再试。”

林浔:“。”

行了,不指望它了。

他闭上眼睛,心里思绪纷繁,想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又想,搭建了云平台,就到了分神期,那接下来的渡劫期怎么进?从人们眼中计算机发展的大致脉络去看,不会是什么神经网络、机器学习、人工智能吧?

“你到底在搞什么?”林浔又问系统:“计算机知识科普?还是仅供入门那种。你的框架有点low,真的,只能糊弄一下高中生。要不我再给你写一套吧。”

“系统繁忙,请稍后再试。”

林浔放弃和它交流,尝试睡觉。

他想,如果一定要做梦的话,那就做个好梦。

事情简直如他所愿,梦境特有的神智不清中,甜蜜欢快的曲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像是儿童游戏,芭比电影,或者游乐园里会有的那种音乐。空气也是甜的,有糖果的气息,又轻又软。

一个红鼻子小丑在他面前摇摇晃晃路过,手里拿着许多气球。

游乐园……对,游乐园。

一个安静的,只有音乐声的游乐园。

林浔看周遭,是熟悉的建筑,游乐园的中央是个粉色和蓝色组成的城堡,在旁边是黑色城堡,像是有巫师或者邪恶的魔法师居住,林浔知道那里是亚瑟王的迷宫。整座游乐园像个像童话里的世界,所有的设施都在运转,过山车也在左手边呼啸而过,只不过,偌大的游乐园里却没有游客,只有红鼻子小丑、花仙子和公主走在路上。

他来做什么?

模糊的记忆告诉他,是来约会的。

在游乐园的约会,好像很常见,但是具体地点在哪里,好像不记得了,或者约他的那个人没有说,又或者好像是他自己约的别人,记不清了,梦里的事情总是很混乱。

他朝摩天轮走过去,二十多岁,好像已经不算什么年轻人了,不想玩那些惊险刺激的游戏。

整座游乐园里,所有项目都在运行,就连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都在缓慢一上一下,但只有摩天轮是静止的。一路无阻,他走过去,最下面的那个轿厢是开着门的,依稀有一个人影,他走过去,拉上门。

机械轴响,摩天轮缓缓开始运转,升上天空。

他望着对面的男人。那么熟悉的轮廓,锋利漂亮的眉眼,打理得体的着装,这么多年来,都好像没有变过,永远那么游刃有余地站在那里,在很高的地方。

“生日快乐。”游乐园里,新一支曲子响起,他笑了笑,对东君道:“时间过得……好快。我们认识都二十多年了。”

东君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他的眼瞳里好像有一池波澜不惊的水,那么深,二十几年,林浔也不知道,那里究竟藏着什么。

“给你准备了礼物来着。”林浔道:“但是忘带了。”

东君看着他,似乎很温柔,确实是这样,林浔恍惚间想,这人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脾气。

东君道:“没关系。”

“嗯……”林浔道:“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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