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很早以前就喜欢读书了。特别是闻到古旧的书香时,心情就会变得十分舒畅。她最喜欢的种类是学校图书馆里的儿童读物,第二喜欢的是有立体图的绘本。

从小学六年级起,她的父母就开始吵架。因为妈妈摔盘子的声音影响到她不能集中精力读书,于是十二岁的双叶千帆就离家出走了。她一开始打算在车站前的公交车始发站坐直达车去S市。

她买了个甜甜圈,就坐在出发站的长凳上等待公交车的发车时间。一想到出了这座城镇,外面会是怎样的大千世界,她不禁有点胆怯了。离家出走后,她在街上转悠着找不到去向。自己生在小镇,长在小镇,恐怕以后一生都会在这儿生活吧。小镇名叫杜王町,特产是腌牛肝。

双叶千帆坐在长凳上叹了口气,然后咬了一口心爱的甜甜圈。这是从车站旁商业街中的面包店那儿买的。啃了半个甜甜圈后,悲伤的心情终于平静点了,心想在吃晚饭前一定要回家才行。

这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不良少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他的耳朵上戴着一只巨大的金色耳环。千帆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不良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臂,强硬地将她拽坐下来。

“别怕成那样。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骗人。三分钟后,千帆被他强拽到车站后面,不良高中生威胁她说,要是她敢叫就要她好看。他从她身上搜出了钱包,还在里面发现了一张信用卡。那是千帆离家出走前从爸爸的钱包里偷出来的。此刻的她害怕得两腿直发软。

“别向他求饶。”

不良高中生的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他四肢纤长,像是用铁丝编成的人偶一般,浑身上下一袭黑衣。天还没开始变凉,他就已经穿上罩过手腕的长袖衣服了。

“你是想恳求我救你吧?那样的家伙到死都是丧家之犬。”

少年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千帆,那双漆黑的瞳孔简直让人可以联想到宇宙空间。然后少年用冷冷的口气对不良少年说:

“你也是,居然跑去吓唬一个小学生。我还以为你是起了色心才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不良高中生恐吓他“你是什么东西?”,但少年毫无畏惧之色。

“把你那双肮脏的手从那孩子身上拿开,反正估计你小便后也没洗过手。”

少年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刀刃上布满了伤痕,看得出已经使用很长时间了。

记得这之后,不良高中生和少年还舌战了一阵。但当警察赶来询问千帆发生什么事时,她却没有详细解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千帆又独自坐到了长凳上。

大概是那少年用刀子干的吧。脚下掉落了一只耳朵,上面还戴着一只金色耳环。不良高中生则倒在车站后面,性命倒无大碍,但据说被人发现时他害怕得浑身颤抖。

那个魔之少年究竟是谁呢?警察向千帆询问少年的长相时,她说因为背光没看太清楚。她这么说是为了防止警察通缉那名少年。事实上,她很清楚地记得他的相貌,并小心翼翼地将这一记忆保存在头脑中,以免自己会遗忘。

进入中学后,千帆常和几个亲密无间的女友在放学路上去家庭餐馆坐坐。她们常去的那家店位于家美优连锁店旁边。任何时候去那儿客人都廖廖无几,不易被老师发现,所以在那儿她们能放心地穿着校服舒舒坦坦的休息,点上几杯饮料,凑在一块看少女漫画,直到外边天色完全暗下去才离开。临近考试时,大家就都带上红色半透明垫板,将笔记和教科书摊放在桌上学习。

初中二年级的某个夏天,千帆和平时一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去了家庭餐馆。那天只有她和从小学就开始打交道的麻花辫好友两人。她们想着大家待会儿应该会过来吧,于是就占了一张六人座的桌子,但其它人却一直没露面。

“最近大家都不一起回家了呢。”

千帆放下读到一半的书问好友。她正在看的书是从市立图书馆借的《格列佛游记》。

好友麻花辫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电影杂志,就回答说:

“大家肯定都有男朋友了。”

“果然还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

身边的男女情侣一直在增加。曾经关系很好的朋友们不久前也沉不住气了,纷纷买来或借来化妆品试用。说到化妆这种文化,千帆还没有接触过,唯一的经验就是小时候拿妈妈的口红玩耍,还被她狠狠训斥了一顿。

“饮料部也许就此就会走到头了吧……”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千帆叹息道。好友从包里取出一把剪刀,将印刷在电影杂志上的好莱坞明星剪了下来。

“看来这阵子只能我们两人一起活动了。”

“还不知道后年会怎样呢。”

她用胶水将剪下的好莱坞明星贴画粘到了笔记本上。

“后年?”

难不成世界会毁灭吗?因为后年是一九九九年,千帆难免会想到这点上。

“我们不就要成为高中生了吗?千帆会直接升入葡萄丘学园高中部吧。但我不同哟。”

“哎?你不去高中部吗?”

“那种尽是小混混的学校我才不想再读下去了呢。我的目标是更高水平的学校。”

还是初次听到她有这种打算呢。详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她的志愿是S市的女子高中。她好像已经为更远的未来做好人生规划了,说是高中毕业之后要正式学习英语,似乎还想要去国外待上一阵子。她的人生目标是作好莱坞明星的翻译。

“千帆呢?有没有将来想做的工作?”

这个问题千帆从来没有想过。

离开餐馆时,夜幕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夜空映在身边家美优超市的灯光下,隐隐约约有点儿发亮。家美优超市看上去就像美国电影中出现的巨大商业中心一样。为了照亮宽阔的停车道,它使用的照明设备几乎可以与夜场舞台的照明相媲美。

“去趟家美优吗?”千帆问道。“好啊。”好友随声附和。随后,两人穿过宽敞的停车场,走进店内。千帆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她只是不愿与好友道别而已。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随意逛逛。经过化妆品柜台前,千帆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买个这个试试不?”

千帆手里拿的是最便宜的一款粉底。在收银台付款时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自己来买这种东西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好友看上去也是如此,所以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的。两人坐在店外的椅子上,互相往对方脸上抹粉底。秋日的寒意携伴着晚风拂面而过,好几只飞蛾扑向自动售货机的灯光。看看镜中的自己,感觉确实比以前要妩媚一些了。

千帆和好友道别后回家,家里静得让人窒息。父母面对面坐在客厅中,电视也没有打开。尽管两人很久以前就在商量这件事了,但今天他们才将自己的决定正式告诉了千帆。不过老早以前千帆就感觉到这种气氛了,所以听他们说决定离婚时,也没感觉到有太大的打击。

千帆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思考问题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应了一句后,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妈妈探进了身子。千帆仍躺在床上未动,于是妈妈就走进房内,坐到了床上。

她抚摸着千帆的指尖,凝视着沾在指尖上的东西。不知为何,千帆的心底里突然涌起一种罪恶感。

“刚才自己第一次涂的。和朋友一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一会用卸妆水洗掉比较好,不然皮肤会变粗糙的。”

于是,千帆和妈妈一起走向盥洗室。妈妈把自己卸妆用的卸妆乳液借给千帆,然后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千帆洗脸的样子。

深夜,千帆辗转难寐。翻开读到一半的书,但如潮的思绪扰乱了心扉,实在无法集中精力读下去。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心情才行,于是将笔记本摊开放在桌上,打算自己写点日记,这是千帆第一次想要写日记,不过她所想的只是把自己的心情从头到尾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而已。因为她隐约感觉今天的所见所闻将会成为自己人生中十分重要的要素。男人,未来,化妆,离婚……

笔尖在笔记本上飞速跳跃着,不知不觉间,窗外开始发亮。千帆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不由得吃了一惊,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低头看看自己写下的东西,竟然整整一本笔记本上都写满了文字,需要换用第二本了。她不由心想,原来我也能写出这么多文字啊。事实上,国语作文一直是千帆拿手的科目,她也挺喜欢写点读后感之类的东西的。但再次回头阅读自己的文章时,总是感觉与其说这是日记,还不如说是个人传记更合适点。

至今为止,千帆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些事情了,但却一直没有认真想过。她从未真正认识到这一梦想并将其刻印在头脑中。不过,当试着想象一下将来成为作家的自己,并将这一想象牢牢抓住时,才感觉到那真的就是自己想要奋斗的目标。

如果自己写出的小说能被社会接受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现在的千帆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所写的书摆放在书店里的情景,这一梦想离现实实在是太太太遥远了。但如果未来某一天真的可以实现这一梦想的话,那么就算家人各散一方,当他们在书店看到自己的书时,也许也能回忆起曾经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吧。

中学三年时光快要结束时,高中升学问题也顺利确定了下来。麻花辫好友考上了S市女子高中,虽然她不在身边会有点寂寞,但千帆考上的葡萄丘高中部也有很多熟人。

她是在杜王町市立图书馆撞见那个少年的。穿过商业街的前方就是图书馆。图书馆占地很广,一条砖瓦路从大门口延伸向大楼,庭院里修建有水池和喷泉,以及形状奇特的纪念碑。这座图书馆由明治时代留下的建筑物改建而成,是一座三层楼的旧式洋房,很像位于札幌的赤炼瓦厅舍,但它的外墙上爬满了荆棘木,因此当地居民都亲切地叫它“荆棘馆”。

那天,一楼的文学专柜阅览室里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正在那儿阅读《讲不完的故事》的千帆,对真正的讲不完心中感到万分惊讶。看完一章后她想休息一会,于是便抬起头伸了个懒腰。不知何时,就在没注意的时候,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坐在了离她稍远的座位上看书。他走进阅览室的脚步声和搬动椅子坐下的声音竟然都没有听见,是因为自己太沉浸于书中了吗?不过她感到很不可思议,那少年仿佛是从空中突然出现的似的。千帆瞟了一眼正在看书的少年的侧脸,完全怔住了。他身穿葡萄丘学园高中部校服,和四年前在车站救自己的少年长得十分相像。风从敞开的窗户拂进,《讲不完的故事》书页哗啦哗啦地被吹乱了。

从此以后,去“荆棘馆”时就经常可以碰到他,但千帆一直没有勇气和他搭话。为了在一楼阅读室寻找他坐下的身影,初中毕业后的那个寒假,千帆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了。少年总是穿着一身黑校服,就像专门订做的一样很合身。

第一次和他说话是进入高中的第一天。开学典礼结束后,千帆去了躺“荆棘馆”,发现少年已经在那支着脑袋看书了。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观察,发现他在看书时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机械一般,以一定的速度翻页。通过墙上挂着的时钟秒表计算了一下,千帆确认他每秒翻一页,没有一丝误差。这与其说是在看书,还不如说是在做一份用眼睛扫描书本的工作。

千帆最终决定停止观察少年,开始继续看上次没看完的儿童读物。正在这时,她注意到脚下掉落了一张纸片。捡起来细细一看,发黄的纸张前后都印刷着细小的文字,看上去应该是从哪本书里掉落的。

“那个,这页纸掉出来了。”

千帆将捡到的纸张送到了服务台。两名女图书管理员接待了千帆,她俩凑在一块面带难色地说开了。

“你觉得是哪本书的?”

“不知道呢……”

捡到的纸上只印有正文和页码,不知道书名是什么。千帆看了下书页上印刷的文章,完全没有印象。看来要将这张书页放回原书非常困难了,因为只能将图书馆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找哪本缺页了。千帆和图书管理员正为此为难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能给我看看吗?”

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千帆身后。千帆还惊讶地楞在原地时,他那裹在校服中的瘦长胳膊就伸了过来。手臂擦过千帆脸颊旁,古旧的书香味扑鼻而来。他平静地低头看着从图书管理员那儿拿来的纸页,眼神尖锐而冰冷,给人一种完全没有一点体温的感觉。看了一小会,他只说了句“请在这儿等一下”,就拿着纸页走向书架。千帆和图书管理员在原地等了一会,少年就毫不犹豫地从陈列着无数书籍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回到了服务台。

“我想是从这本书里掉落的。”

他翻都没翻那本书,就把它放在了服务台上。那是一位名叫海野十三的作家所写的书。两名图书管理员低头查看了一下,纸的颜色气味以及字体,文章结构都完全一致,正是这本书没错。千帆和图书管理员都震惊不已,但还没等千帆反应过来,少年的身影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迅速离开了服务台,走向玄关大厅。

千帆心想,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奔跑起来了。

大厅铺满了长条地板,让人感受到“荆棘馆”的建造年代十分久远。地板表面都被磨成了光滑的黑色,从窗口洒进的阳光像沾湿了一般闪闪发亮。

“请等等!”

大厅的天花板设计在第三层顶端,空旷的空间里回响着千帆的声音。少年在螺旋式楼梯旁停住了脚步,回头警惕地盯着千帆。

“为什么你会知道是刚刚那本书呢?”

少年比千帆要高得多。他的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像是在考虑说好还是不说好。千帆走上前近距离观察他的面孔,更有把握确信他就是那时的少年了。

“只不过文字的排列眼熟而已。”

少年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冰冷而机械。

“你的意思是以前读过吗?”

“我不知道刚刚那本书是关于什么内容的小说,只不过记住了印刷出来的页面而已。记忆字面文字和阅读理解是不同的。”

“记忆页面?”

“图书馆里的书基本上我都记忆下来了。”

少年一脸严肃,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耍人。

“记忆力真好啊……”

“不如以前了。现在一天记住一本已经是极限了。”

“我还曾经将一本书读过两次呢,当时没发现是以前读过的书。”

少年听后缄默不语,他的表情仿佛在诘问她那又怎么样呢。见此情景,千帆放弃了继续和他闲聊下去的想法。

“……想问你一个问题。以前我是不是见过你?四年前的十月二十一日。”

那一天自己离家出走被不良少年缠上,而这个少年救了自己。他沉默地凝视了千帆几秒钟。

“记不得了。”

他转过头去。

“记忆力这么好,也记不得了吗?”

“觉得太麻烦才这么说的。我更正前言。那天我没见过你。四年前是一九九五年。那年十月二十一日是星期六,上午上学,中午回到福利院……”

“福利院?”

“那是我家。回家后我一直在睡觉。为了晚上观测天体我很早就睡下了。你可能记不得了,一九九五年的那一天预计能看到猎户座流星雨。”

“可是,你不是拿着刀子救了我吗?”

“刀子?你认错人了吧?我心里装的都是流星雨的事。光芒划过广袤的夜空,比翱翔的鸟儿更快,比骏弛的马儿更迅捷。那景象,仿佛全世界都走向了终结。我一直在等待这个夜晚的来临,哪有空来救你?”

少年名叫莲见琢马,十七岁。比千帆高了一级,因此千帆便叫他莲见学长。最初千帆仅在图书馆碰到时打个招呼,但慢慢地在学校走廊上碰到他时,千帆也开始向他打招呼了。她也曾担心过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缠人,但他却没有刻意避开,两人不知不觉中熟识了起来。

他的眼神冰冷而尖锐,无论是吃到多么美味的甜甜圈,还是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他都完全不为所动。恐怕是他不怎么会表露自己的感情吧。而且也看不出他有热啊冷啊之类的感觉,即便盛夏季节他也不会脱掉上衣,无论何时都穿着长袖黑色校服,规规矩矩地遮住自己的手臂,就连脖子处的钮扣也要扣上。蝉鸣的炎热季节,两人来到家庭餐馆时也是如此,千帆热得汗流浃背奄奄一息,但坐在对面的他竟没有流下一滴汗水,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窗外。

“在看什么呢?”

“看车牌号。经过街道的汽车的。”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为什么呢……”

“记住的话,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能派上用场。几点几分,谁的车子经过了这条街道。”

莲见学长的言行举止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十分古怪,完全搞不清他到底哪些时候是认真的。

“说起来,你不热吗?要不要把校服脱了?”

“不行。校服已经和我的身体同化了。”

莲见学长的意思是自己一直穿着黑色校服,所以那件上衣已经是构成他的一个标志了吗?他头发的颜色稍有点浅,但因为眼睛和鞋子都是深黑色的,所以他的所在之处仿佛构成了一个宇宙似的,一只耳朵上佩带的耳钉和上衣外面的金色钮扣犹如闪烁在黑暗这的星辰一般。胸前的衣兜里一直插着一只钢笔,他曾说过这是以前的朋友送给他的。但千帆知道,衣服和身体同化是不可能的。他有自己的身体,只是身体表面覆盖着校服罢了。

到夏天为止,千帆和莲见学长的关系说是朋友也并不为过了,但千帆还是完全不了解他。小学时将自己从不良少年手里救出来的是不是他仍然是个谜。

千帆给已经开始在S市女子高中上学的麻花辫好友打了个电话,想请教下她的意见。

“他本人倒是一口否定了,但我总在想他是不是在说谎。”

麻花辫好友进入高中后已经不再扎麻花辫了,但她教导般的口吻依然如故。

“这只不过是千帆自己想要相信吧?”

或许真是如此,千帆心想。健忘的自己还记得多少那时的少年长的什么样呢?再次仔细想想,千帆越来越觉得手握小刀的那个少年和一头扎在书堆里的学长完全联系不到一起。或许真是自己暗暗希望他们是同一个人吧。

千帆并不是想去感觉什么传奇的故事。或许她只是小小地期待自己和学长具有特别关系的根据。因为如果背后真的有故事存在的话,千帆肯定能更容易地明确自己的心情。

电话里传来了好友温柔的声音。

“是件好事啦。饮料部我一个人也会坚持下去的,如果你被甩了就再回来哟。”

千帆也注意观察了一下莲见学长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似乎也没看到有和他玩得特别亲近的女生。体育课他全部缺席,说是因为身体有病不能上课,但千帆暗地里心想他或许只是不想脱掉上衣而已。除了学校以外,莲见学长去得很频繁的地方有书店、旧书店、文具店、图书馆,以及位于杜王町东部田园地区的一间房屋。

那房屋其实只是一间整洁的废屋。它位于再开发计划之外的地区,周围只能看到很久以前盖建的民房和田地。他并不是抱有特定目的才去那间废屋的,只不过经过它附近时,想绕道呼吸点新鲜空气而已。屋顶的砖瓦缝隙间杂草丛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庭院里还残留着一个家庭菜园,但早已荒芜得旧影全无,估计以前里头种植了大葱和白菜吧。把手已经褪成惨白色的铁锹和镰刀靠在大门口,上面还沾有已经干透了的泥土。周围充满了泥土气息,但意外的是,这种味道并不怎么难闻。

莲见学长第一次带千帆来这儿时,她还以为学长以前就住在这间房屋里呢,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从没在这儿住过。一次也没有。”

“那这儿是谁的家吗?”

“五年前这儿还住着一对老夫妇。”

“他们现在去哪儿了呢?”

“两人都死了。先是妻子染病而死,半年后丈夫也因为脑溢血随她而去。”

“他们没有儿女啊。”

“有一个女儿,二十年前左右失踪了,一直没有回来,就好像是某天突然人间蒸发了。我常听说有这种事发生,特别是在杜王町。你知道吗?这座城镇有大量的失踪人口,据说还留存下了一系列的统计资料。进入一九九九年以后的失踪者有八十一人,其中四十五人是少年少女。这一切就像是杜王町自己躲在建筑物背后将人类一个个吞食掉一般。人数也太多了啊。”

学长凝望着屋内。房屋窗户早已掉落,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情景,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穴一般。

“那住在这里的人和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是亲戚吗?”

“我认识他们。和他们在公交车站一起坐过几次车,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而已。对了,千帆,你肚子不饿吗?我们去吃那个吧。就是你喜欢的煎出来的那个,里面有个圆洞,撒有砂糖的东西。”

他说的貌似是千帆一直买来吃的甜甜圈。

“还有,我没有什么亲戚。因为我根本没有家人。”

学长面向车站方向边走边说。

过了几天,千帆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背着学长特意调查了一下曾经住在那间房屋里的老夫妇。她在图书馆里查阅地图,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从以前的报纸上查找失踪案件的记录。果然如学长所言,老夫妇两人都去世了,女儿失踪一事也是真的。他们一家是很久以前就定居在杜王町的农户,好像是姓“飞来”,失踪的女儿名叫“明里”,一九八一年七月末,二十一岁的她突然从杜王町消失踪迹,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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