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苏竞有些意外,差不多大半年没与陈峰联系了,陈峰也从没主动找过他。现在陈峰突然找他,并且在医院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即放开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往医院。

在医院走廊上,苏竞看到了陈峰。陈峰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朝阳一样光洁明亮的面容、沉稳成熟的风度和高贵的气质一如往昔。但苏竞知道,如今的陈峰已不同往常,他现在

是管理着几千人的企业领导者,是手下调控着几十亿资金的商界精英。苏竞立即想到鲁小昆的案子,安丽重新把那个案子拾起来,而且找借口让他回避,究竟与陈峰有多大关系?空气里飘着各种药水混和气味的燥热气息,让苏竞心里乱哄哄的。

望着陈峰,苏竞已明显地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

“陈峰,怎么啦?”苏竞主动开了口。

“晓晗出了点事。”陈峰用的是举重若轻的语气。

病房里,苏竞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董晓晗。这曾经是他的监控对象,虽然他现在调离中队,但他依然保留着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她出事了,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吗?苏竞第一个反应是找安丽,向她汇报这个情况。安丽不正在琢磨鲁小昆的案子吗?在这种节骨眼上,董晓晗突然出事,陈峰又跟她在一起,这些事都是巧合吗?

“苏竞,”董晓晗已坐了起来,身体靠在被子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苏竞问:“关于案子?”董晓晗点点头。苏竞说:“我马上打电话请安队长过来。”苏竞认为以目前自己的身份,已不再适合单独与她谈案子的事。董晓晗却阻止道:“不,这件事我只能跟你谈。”

苏竞心里暗自一惊,点了点头。

董晓晗转而向陈峰道:“陈峰,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这条小命。”陈峰低声说:“别这么说。”董晓晗道:“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别再为我耽误时间了。”陈峰说:“你和苏竞谈事,我先回避一下好了。”董晓晗心里一热,却还是借了陈峰的手机说:“我喊个朋友过来照顾我,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地走了。”说着,她当着陈峰的面,拨打了谭湘铭的电话。然后,她把手机还给陈峰,请他放心回去。

陈峰点了点头,带上病房的门,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董晓晗的心中是万般的痛楚和不舍。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能够让他守在她身边,她情愿在这里躺一辈子。可是,他不属于她。他的时间太宝贵了。如此浪费他的时间,让她感觉简直与犯罪无异。她情愿他永远欠她的,也不愿自己背上情感的债务。

陈峰开着车离开医院。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不由自主把车子驶入超市停车场。他极少逛超市,但今天,不知何故他就走了进去。

陈峰在超市里买了些新鲜时令水果,又开车驶向医院。

病房里,谭湘铭推门而入。董晓晗暂时中止了与苏竞的谈话。谭湘铭看看苏竞,目光落到董晓晗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疑问。他还不知她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噩梦。

“出了点意外,现在没事了。”董晓晗尽可能让语气轻松。她把燃气中毒的情况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谭湘铭听罢,脸色大变。他望了一眼苏竞,苏竞脸上也是阴云密布。董晓晗为两人做了介绍,她请谭湘铭跟苏竞谈谈他所知道的情况。因为,她已无法再谈乔煜,只要一提乔煜的名字,她的心就会痛得抽搐。

敲门声响起。

谭湘铭走过去开了门,是陈峰。两人第一次见面,面对面站着,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洒脱不羁的样子,一个儒雅沉稳,彬彬有礼,骨子里流露着天生的高贵。几乎在一瞬间,两人都凭着直觉认出了对方是谁。

“你就是陈峰吧?”谭湘铭望着他,主动开了口,并做了自我介绍。陈峰左手拎着水果,伸出右手与谭湘铭握手,他的话非常简洁:“您好!”谭湘铭像主人似的代董晓晗接过陈峰手里的水果,并道了谢。陈峰并没有往房内再走一步,他远远地望着董晓晗:“晓晗,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董晓晗勉强冲他笑了一下。陈峰望了苏竞一眼,发现苏竞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正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两人彼此点点头,陈峰转身走了。

一面之交,陈峰没有多看谭湘铭一眼,但谭湘铭整个人已被他清晰地摄进大脑。这个时候陈峰发现,他买水果其实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他的潜意识里,主要是想看看谭湘铭。他看到他了。谭湘铭有着坦率热诚的笑容,应该是一个可以值得女人信赖的男人。但不知何故,陈峰的心里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太舒服。

谭湘铭也终于看到了陈峰。只一眼他就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董晓晗心目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陈峰的魅力不在外表,而是一种底气,从内向外透射出让人无法抵挡的男人的光芒。

大约两个小时后,受到巨大刺激的苏竞从病房里冲了出来。他的脸上,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痛苦万状,惊愤难当!他一路狂奔向海边,在沙滩上如一只无头苍蝇团团乱转,面对怒涛汹涌的大海一阵狂喊:“不!不!”

他无法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无法接受这突然而来的灾难!但谭湘铭分析得头头是道,丝丝入扣,他由惊讶到震惊,由坚决不相信到半信半疑。车上的狗毛、鲁小昆的升迁、乔道衡的诡异、方婕与鲁小昆的分手、乔煜母亲的神秘失踪、乔煜与乔道衡爱恨交织的父女感情,还有种种……天哪!真是让苏竞头晕目眩,失魂落魄,五脏俱裂!

难怪安丽把他调出去。难怪乔煜最近以来莫名其妙地情绪反常。苏竞感觉到自己差不多快要被折磨得疯掉了,他在海边无目的地狂奔一阵,又离开海滩,一口气奔向董晓晗的住所。

谭湘铭也从医院回来了。他正在换门锁,他用一把新锁把陈峰撞坏的旧门锁换掉了。苏竞一头冲进来,一声不吭扎进卫生间。谭湘铭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苏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谭湘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试好了锁,转身进了厨房。他为董晓晗煮了粥,盛了一些在饭盒里,拎着出了门。

苏竞钻在卫生间里,一丝不苟检查那只出了问题的燃气热水器。果然在燃气热水器留在卫生间的一段废排气管上,发现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切口。像是被小刀划开的,并且不是一刀切开,而是反复拉扯,让那个切口变宽,可以在短时间内使足以致人死命的废气从里面泄漏出来。很显然是人为痕迹。

苏竞又一口气跑回局里,路过安丽的办公室,他停下脚步,犹豫着,又掉头走开了。他取来一套取指纹的工具,重新回到董晓晗的卫生间里进行仔细勘验,结果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怎能肯定是乔煜干的?

苏竞知道,这件事必须向安丽汇报。可是当他拿出手机拨号码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他最终没有拨出这个号码,一口气又跑回医院。

病房里,董晓晗正在喝粥。她自己端着小碗,用小勺一下一下往嘴里送,谭湘铭坐在旁边翻一份报纸。苏竞走进来,望了谭湘铭一眼。苏竞对董晓晗说:“我有一个想法,可能要委屈你一下。”董晓晗手里的小勺停留在半空,她道:“不用考虑我,只要你是正确的。”

傍晚时分乔煜回到家。

苏竞已经在家里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像往常那样目光盯着电视,但电视屏幕并没有画面和声音。乔煜打开房门,冷不丁看到他,吓了一跳。平常总是她独自在家等他,今天一下子反过来,她似乎有点不大适应。

“呀,吓我一跳!”乔煜捂着胸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苏竞把目光转移到乔煜的脸上:“是我的错,我可不愿意让媳妇感到害怕。”乔煜笑了一下,没接他的话,她换了鞋,把手里的蔬菜送进厨房,放进冰箱。

苏竞问:“都买什么好吃的了?”

乔煜没有回应。

苏竞提高声音又问:“你今天去报社了吗?”

乔煜还是没有回应。

苏竞又道:“在干什么呢?”

乔煜猛然回过头:“啊?你说什么?”

苏竞起身走进了厨房,他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这个时候苏竞感到自己是如此爱恋这个女人。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生活上,他都无法离开她。他一直被她娇宠着,呵护着,爱着,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疼痛相牵,骨肉相连,任何分离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苏竞的温情举动,让乔煜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流。她转过身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今天是不是又去报社了?”苏竞贴在她耳边,轻声关切地问。乔煜说:“是啊。在报社待了一天,编一个稿子。”苏竞说:“一天都对着电脑,累吗?”乔煜说:“习惯了,累不着的。”苏竞问:“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乔煜说:“没有啊。”苏竞说:“那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的?”乔煜反问:“是吗?我心不在焉?”苏竞说:“是不是又编了什么闹心的稿子?”乔煜叹口气:“唉,再编下去真有可能让人变态,我得尽快换个栏目。”苏竞说:“不提稿子了,来,哥帮你换换脑子!”

苏竞拉起她的一只小手,两人来到西屋的阳台上。

苏竞打开了阳台上的玻璃窗。

远处,一轮夕阳正徐徐落到山顶轮廓上。

夏日的落日,散发着红彤彤的耀眼的光。

苏竞要乔煜与他并排站立,教她吐纳。他道:“你看着落日,平视,除了落日什么也不要看,保持半分钟。”乔煜听话地平视窗外的夕阳:“看着呢。”苏竞自己先闭上眼睛,又道:“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心中除了落日什么也不要想,做深呼吸,这样可以使大脑获得最好的调整和休息。”

乔煜照做。三分钟之后,苏竞睁开双眼:“好了,睁开眼睛吧。”苏竞问:“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心中是什么?”乔煜道:“是太阳落下的样子。”苏竞问:“太阳下面是什么?”乔煜道:“是山。”苏竞问:“山上有没有树?”乔煜道:“有啊。”苏竞又问:“山上有没有小房子?”乔煜道:“有啊。”

苏竞伸手抚了抚乔煜的头:“你心不静,注意力没有集中。”乔煜问:“为什么说我心不静?”苏竞道:“闭眼睛之前我让你只看落日,闭眼睛后我让你只想落日,可是你不仅看了落日之外的东西,还想了落日之外的东西。所以说你心不静,注意力没有集中。”

乔煜转过身,有些不高兴地问:“你今天怎么啦?神神道道的!”苏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什么也不再说,上前一把又将乔煜抱在怀里。乔煜静静地被他抱了一会儿,推开他道:“别磨蹭了,我得去做饭了,你饿了吧?”苏竞放开她:“别做了,没有食欲。”

两人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乔煜贴在苏竞身旁,又问:“你今天是怎么啦?我看你倒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苏竞拉起乔煜的一只手,把这只常做家务但依然保养得滑嫩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半天,他情绪低沉地说:“工作上的事。”

乔煜十分关切:“究竟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苏竞用另一手抚着乔煜的头发,低沉着声音道:“董晓晗出事了。”乔煜一听就愣住了:“什么?晓晗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苏竞说:“洗澡的时候燃气中毒。”“现在怎么样了?”乔煜腾地站起来,焦急道,“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哪儿?”

苏竞注视着乔煜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神情。乔煜的表情全被担心、忧虑和某种急切的东

西笼罩了。乔煜的眼睛里,一瞬间涌出了泪水。

苏竞沮丧地说:“她在医院太平间里,死了。”“什么?她死了?”乔煜睁大双眼,大颗的眼泪哗哗地喷涌而出,她几乎失声哭起来,“天哪!她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不信!”

苏竞注视着她的脸。她的悲痛是真切的。他多么希望董晓晗的推理都是一场误会。“哪家医院?我要去看她!”乔煜转身抓起包,就冲出门去。

苏竞从后面追了出去。

踏着暮色,苏竞陪乔煜来到医院,两人的心情都灰暗至极。苏竞边走边说:“你究竟要看什么?她现在躺在太平间里,医院已经下班了,太平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的。”乔煜抓着苏竞的手,哽咽着:“我不管,我要看她,她在哪儿,你带我去!”

乔煜的手冰冷冰冷,浑身都在发抖。苏竞带着乔煜来到董晓晗曾住过的病房。他推开病房的门:“太平间去不了,董晓晗在这间房里待过五分钟,你想看就进去看看吧。”

谭湘铭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呆坐病床前,低垂着头。听到门响,他抬起头,呆望着乔煜,脸上是悲痛至极的表情。乔煜记得他,是董晓晗那个“关系发展迅速”的网友黎明。

乔煜叫道:“黎明!”谭湘铭目光迟钝,无力地冲她点点头。乔煜哭着问:“晓晗呢?她在哪儿?”谭湘铭缓缓伸出手,把单子递给乔煜。乔煜疑惑地瞅瞅谭湘铭的脸,又瞅瞅单子,是医院出具的董晓晗的死亡证明书。乔煜哇的一声哭起来。苏竞走过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双手扶了扶她发抖的双肩:“阿煜,节哀顺变。”

乔煜悲泣一阵,转过头,视线落在病床上。病床上除了白色的床单,空空的。不,还有一床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头。乔煜一眼就认出了那毛毯,十分眼熟,是董晓晗的。她扑上前去,把毛毯抱在胸前,再一次捂着脸失声痛哭。

“医院已通知了晓晗的家属,”苏竞扶着乔煜的肩道,“明天她父母就赶过来了,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们一块最后见见晓晗的遗容。走吧,我们回家。”

夜色里,苏竞陪着失魂落魄的乔煜走出医院。手机嘀嘀地响起,苏竞接完电话,脸色顿时大变。是队里打来的,东城一个小吃店有人被捅死了,他得马上赶过去。乔煜盯着苏竞的脸,目光有些呆滞。苏竞焦急地说:“怎么办?先送你回家。”乔煜的情绪还沉浸在悲痛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但她这个状态令苏竞很不放心,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推着乔煜钻进去,自己也从前门上了车,叮嘱司机开快些。

进了家门,乔煜就躺倒了。苏竞跑进厨房热一杯牛奶,端来让乔煜喝下去。他叮嘱她:“事情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赶紧调整心态,别让我太担心了。人命关天,我不能陪你了,得赶紧赶过去。”乔煜声音嘶哑:“要不你吃口东西再走吧。”“来不及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苏竞飞快地奔了出去。

苏竞离开后,乔煜无力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强迫自己爬了起来。她感到身体极度的虚弱,精神也是极度的虚弱。她的心理正在承受着从未有过的折磨,这种折磨差不多快要使她崩溃掉。但是,她还是咬着牙站起来,走出门去。

最后一场战役,她对自己讲,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茫茫黑夜笼罩着大地。一袭黑衣的乔煜在夜色掩护下,像幽灵一样悄悄来到董晓晗的住所。门静悄悄地紧闭着。她像往常那样轻手轻脚站在门前,屏住气息,先伸手敲门。敲了一阵,无人回应。在确定里面无人时,乔煜从衣兜里掏出两根细铁丝,插进锁孔,左右扭了几下,门锁喀嗒一声开了。

她不知道,门框上方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她。乔煜进屋后没有开灯。她径直来到卧室,从兜里掏出微型手电筒用来照明,在卧室的床头柜、桌屉、床垫下四处翻找。翻了半天,除了几本书,什么也没找到。显然,这样的结果让她非常失望,她无力地跌坐在床边,摁灭手电,在黑暗中,用手指抹着额头上的汗。

夜色里,乔煜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相框上。相框里是董晓晗的照片,照片里的董晓晗正用一双略含忧郁的眼睛注视着她。这种注视让乔煜心惊肉跳,她伸手把相框反扣在桌上。但一会儿她又将相框拿起来,贴到心口上,忍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说完就又落了泪。乔煜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把相框重新反扣在桌面上,又打开手电,蹲下身子,拉开木床下一只抽屉,重新翻找起来。

正翻着,乔煜忽然感觉后面飘来一阵风,让她的脊背飕飕地发冷。她呆了一下,猛地扭过头来,看见面前立着一个黑影。这影子十分眼熟,与董晓晗的影子丝毫不差。

“啊!鬼!”乔煜顿时毛骨悚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电筒也掉在地上。“你怕什么?是你害了我,对吗?”黑影冷冷地说道。乔煜胆战心惊,她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着,指着她道:“你?!是人是鬼?”

啪!屋里的灯亮了。董晓晗站在乔煜的面前,只见乔煜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大汗淋漓。对视良久,董晓晗开口道:“别怕,阿煜,是我。”乔煜的声音直发抖:“你?你不是已经……”董晓晗摇摇头,声音满是凄凉,“我命大,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乔煜抱着脑袋,痛苦地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董晓晗冷冷盯着她:“你在寻找那本日记是吗?”乔煜喊着:“它在哪儿?告诉我!”董晓晗苦涩地说:“你永远也找不到,它根本就不存在。告诉我吧,阿煜,你是如何谋杀鲁小昆的?”

“不要胡说了!让我离开这儿!”乔煜嘶哑着嗓子叫起来。董晓晗闪闪身体,乔煜夺路而逃。然而,她刚刚奔出卧室,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面前站着一个人。是苏竞。苏竞阴沉着脸,像一堵墙堵住了她的去路。

“苏竞?”乔煜显然意外到极点。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愤怒地质问,“是你?是你和别人串通一气,给我设圈套吗?”苏竞望着她,心中是一种碎裂般的疼痛。他道:“没有人给你设套,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你自己。”

乔煜与他对视着,她无法相信此时此刻跟她过不去的恰是自己最亲的人。苏竞努力克制着自己,向她伸出一只手,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把手给我。”乔煜望着苏竞,仿佛没听见。苏竞吼起来:“把手给我!”乔煜忽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出来。

苏竞一伸手,把乔煜一只手紧紧攥在手里。乔煜的小手冰凉冰凉,这让苏竞心中又一阵刺痛。乔煜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苏竞稍一用力,把乔煜揽进怀里,他紧紧地拥住了她。乔煜顿时泪流满面。董晓晗呆呆地望着他们。只听喀嚓一声,乔煜的手腕被一只手铐锁住。手铐的另一端,锁在了苏竞的手腕上。

“你要干什么?!”乔煜立即瞪大眼睛,挣开苏竞的拥抱,声嘶力竭喊起来。苏竞说:“走吧,跟我走。”乔煜挣扎着,绝望地喊着:“苏竞!你不能这样待我!”“阿煜,我也不想这样。”苏竞声音悲怆,神情痛苦到了极点。

乔煜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心,渐渐地软了下来。

安丽和苏竞并肩走向审讯室。苏竞双目深陷,面色憔悴,但他竭力把受到巨大打击之后的疼痛压抑在心,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推开讯问室的大门之前,安丽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

苏竞低声道:“能挺下去。”

戏剧化的变化令人难以接受。就在昨天两个人还同床共枕,今天却以这样的形式见面。按照规定,苏竞是需要回避的。可是看不到苏竞,乔煜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说,她可以坦白一切,但必须是对苏竞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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