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仍是阴冷多雨,我办公室里的炉火已经点燃。涂着棕色泥颜料的墙面,从未让人有过赏心悦目的感觉;它们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雨水在窗户上挪动的样子。我让女孩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侯,而我趁这个时候浏览信件。接着我打开桌上的灯——这是室内的另一个光源——然后把一张椅子拉到它附近。让光线正对脸照射的愚蠢做法我可是从来不玩,不过让椅子上的见证人略矮你一截的策略,我倒是十分尊崇。当证人要回答你问题的时候,他们非仰头不可所产生的效应,通常都能令人满意。随后,我让他们把她带进来。

哈莉特·克尔顿试图展开社交开场白时,我彻彻底底地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卡鲁瑟说得对极了,她是有一张宛若灵魂觉醒的脸蛋,或者可以说她长得像是复活节卡片上面的天使,不过用醉眼醺然的字眼来形容她,这倒是一点也不恰当。她大概是那种小处轻率、大处精明的女孩,这点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苗条修长,有着运动员的骨架——那种体型你们知道,就像一只瘦长的赛狗——她的鼻子周遭有一些雀斑,那对含情脉脉的蓝色大眼眸是我平生首见。她身穿雨衣,头戴被淋湿的毛毡帽,从帽檐下你们还可以看到她的金色发梢;她的坐姿前倾,手放在我的桌边抽动着。女人沉不住气的时候,不会喘气或口吃结巴;当她们说出一句又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时,若非脸上流露出紧张表情和略微颤抖的声音,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不安的情绪。由于这个女孩完全沉不住气,因此一开口就立即触及要点。不盖你们,她真的是双眸璀璨、眼波流动。

“我非见你不可,”她说道。

我用铅笔拨弄桌面吸墨纸的边缘,然后说道:

“是吗?”

“我是代表蜜丽安来这里的,”她继续说道,那对大眼珠仍盯着我看。“她身体还没好,无法外出。海德雷先生,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你知道多少内情。且慢!”她举起手来,虽然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一般人不该过问警方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一样,所以你一定得告诉我。”

“是吗?”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我知道报上还没有提到——那件事。但是,昨天有个姓莱利的可恶女人打电话去我们那里,她说她要跟蜜丽安谈一谈,而且要谈的内容是和‘雷蒙·潘德洛’有关的要事。电话是我接的。她好像手上有一些——随身物件、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她停顿下来。她说话又急又没有元气,眼睛老盯着桌角不放,说到“随身物件”这几个字时还发不出声音来,仿佛有根鱼刺梗在喉头似的。“她还说,她已经跟助理警务署长谈过了,所以此事他都了若指掌。你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吗,海德雷先生?”

“是的,我明白。”

“那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她突如其来地大叫,目光甚至没有直视着我。“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吗?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别跟我说你们还要死缠烂打下去!”

这种局面会让人真的感到不知所措。要不是她的脸颊还有如草莓般鲜红,否则她的面容堪称是苍白如蜡。这个女孩需要吃胖一点。她需要更多的睡眠,酒得少喝一点,不过那天早上她先前已经喝了一些威士忌了。

“没有人要纠缠你们,克尔顿小姐。”我说道。“听我说,我会对你坦承相告。我们也是人。我们跟你们一样不喜欢流言蜚语。但不管究竟喜欢与否,我们一定得把凶手揪出来,但难处就在这儿: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件命案之所以会发生,直接的起因就是韦德小姐——或者是你。”

她静默片刻,呼吸声微缓。

“所以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她面对着桌角,口气中陈述的意味远多于询问。

“等一下,克尔顿小姐。你知道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任何事情,除非你希望……我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管怎么样,在结案揪出某人之前,搞得人尽皆知只会对我们的案子有所妨害。除非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抓人,否则,公开此事就变得势在必行了。不过,你也别期望太高。因为很不巧地,还有验尸官的因素要考虑。绝大部分的验尸官都会配合我们,并且提供协助,如果我们希望案情能秘而不宣,他们也会帮忙保密的。但有些验尸官却是多管闲事的笨蛋,他们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挖掘探究,即使是把案子搞砸也无所谓。而惠勒顿就是其中一位;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家伙,运气真差。我惟一可以据实相告的就是提醒你这个状况。”

在这样的心情下,对证人采取高压手段是一种不智之举。如果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像是在跟小孩解释事情的话,通常都会发掘出想知道的事情。这个女孩因太难过而一时之间显得不知所措。

“但是,”她仿佛没听懂似的,“既然这样,那蜜丽安该怎么办呢?莱利太太……”

“这部分你不用操心。莱利太太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如果你想要把你自己——你们自己——全权托付给我的话,我可以来想想接下来能够做些什么。不过,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必须开诫布公、毫无保留。这一点你明白吗,克尔顿小姐?”

她身体发抖打颤,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抉择事关重大,”我往下说。“星期五晚上在博物馆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你们并未诚实以告,因此大家的处境都极为不利……”

她突然拍桌子。

“我猜,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麻烦,”她凄然说道。

“噢,你会从验尸官那边听到一些尖酸刻薄的评论。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们百分之百地开诚布公,那么他们就不用来打扰你们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通通告诉你的,”她回答的语调镇定从容,无精打采的音量比耳语大不了多少。“无论什么事情,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会说出来。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没有戒心。“是的,我会信任你的。你看起来——牢靠可以信赖。是的。你想知道什么?”

“很好。我们暂且把韦德小姐搁到一边去,然后从适当的地方切入话题。你是潘德洛的情妇,对吗?”

“是的。不。不是,情妇不是个正确的说法。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字眼听起来——好像关系维持了很久,你懂我的意思吗?真的懂吗?我跟他度过一个周末。他这个人我根本无法忍受!”她刻意让脸色平静下来,然后激动地啪的一声打开手提包拿出粉盒。她的手颤抖着。“哎呀,这件事我干嘛如此大惊小怪、庸人自扰?我是说,我们大家在某些时候都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吗?我想,这是因为他太会——阿谀奉承了。你懂吗?”

“他曾经试图从你身上弄到一些钱吗?”

“没有。他知道我没什么钱。”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韵事?”

“你指的是我的韵事?蜜丽安知道。是他告诉她的。他认识我在先,认识蜜丽安在后;而我们两个——蜜丽安和我——都不晓得对方也认识他。我知道这个案子我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蜜丽安发现——她已经有孕在身的时候,她叫他滚得远远的,并且表示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他却笑笑地说,她当然会再见到他的。那时他儿戏般地说出我和他的事情。”

“她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是说蜜丽安?”她发出轻蔑、像是即将发笑的短促呼吸声;那声音有点像是“哼!”接着她的肩膀抽搐起来,仿佛要闪躲一只虫似的。“蜜丽安?绝不可能。”

“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理查·巴特勒正在谈恋爱吗?”

“是的。”

“你和潘德洛的关系他知道吗?”

“他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才知道。我跟他说的,”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然后身体摇晃起来,仿佛快要歇斯底里地大笑。“哦,天啊!难道——难道你以为是林克下手杀了他?哦,拜托!你一定是个老古板。在林克眼中,潘德洛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还不至于要干掉他。你该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我没跟她说我心里的想法,正如同我现在也没告诉你们一样。她依旧死盯着我看,然后神色逐渐得意起来。

“我会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海德雷先生。不管是谁想要杀死潘德洛,我可以跟你透露没有下手、而且不可能下手杀他的有哪些人。我们4个人——就是我们4个!始终都一起待在博物馆楼上。林克——林克跟我说他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你知道的——是在11点钟,”她喘息凝重。“但他不可能干这件事的,而你也非常清楚下手的人不是他。我是说,他不可能杀死潘德洛。林克、何姆斯和我,从10点20分左右一直到11点钟都待在楼上。蜜丽安在快要10点35分的时候加入我们,然后我们大伙儿就一道待到11点钟。就我们4个人。我这个说辞你怎么想呢?”

我还是没告诉她我怎么想,不过她直视我的眼神,像是满载了真诚或挑衅的意味;但我分不出来是哪一种。我对她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这个说辞吗?或者,这只不过是另一个集体托辞?”

“你可以相信我,海德雷先生。这是实情,我发誓这就是实情!”

我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卡鲁瑟绘制的博物馆大略平面图。

这是一楼的地图。你就参照这张一楼平面图,告诉我你们每一个人在楼上的相关位置。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你看,正好和一楼一样,楼上也有4间主要的陈列室。室外是露台贯穿着。我们在阿拉伯陈列室,它就在这里的正上方;就在这个标明‘埃及陈列室’的上方。”

“和阿拉伯陈列室相邻的是什么地方?”

“他们称那个地方为披肩室。”

“而披肩室的正下方,就是一楼的波斯陈列室?”

“是的,没错。”

“披肩室的角落有一座铁制旋转楼梯,可通往楼下的波斯陈列室,这件事你知道吗?”她点点头,目光仍紧盯着我不放。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吧。你愿意作证从10点35分韦德小姐上楼和你们会合之后,一直到什么时间为止,你和她、何姆斯、巴特勒,都一直待在阿拉伯陈列室里头,从未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直到大约10点55分的时候,”她断然答道。“当时林克和小罗已经把箱子捆扎好。山姆·贝克特刚从楼下上来和我们会合;他是走披肩室的小阶梯上来的。接着林克和山姆——他们俩体格最壮——开始要把货箱运往楼下去。小罗——对了,小罗听到普恩在楼下喊叫。为了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小罗从小阶梯急奔下楼,然后林克和山姆搬着箱子走主楼梯下去。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从一个非常难缠的证人,逐渐变成一位非常多话的证人,所以我尽量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事咱们再来问一次,克尔顿小姐。从10点35分左右到10点55分,这段时间里你确定你自己、韦德小姐、何姆斯以及巴特勒都未曾从彼此的视线中离开过?”

光凭复述这一招,通常就可以达到目的;我们不用让证人改变供述,只要能挖出隐瞒的事实就行。但哈莉特·克尔顿可不是傻瓜。她不断轻敲桌沿,一副显然很想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出错的模样。然后她点点头,脸上的得意表情没变。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她慢条斯理地表示。“你和普恩谈过了,对不对?你指的是那个滑稽怪老头伊林渥斯博士抵达博物馆的时间,和蜜丽安上楼加入我们的时间差不多;而那个时候大概是10点35分,,对不对?这我倒没想过。后来刚好小罗走到外面的露台对楼下的普恩大叫,并且问他演员到了没……你指的是这件事吧?”

“然后呢?”

她闭上嘴巴。

“小罗离开陈列室大约有20秒。他只是走到门外而已。我们听到他的脚步声,听到他大声喊叫,也听到他走回来的声音。实际上,他等于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不是吗?”

实际上,不可否认地,她的看法确实没错。

“还有一个相关的小问题,克尔顿小姐,”我追问下去。“被每个人误认为介绍所演员的伊林渥斯,在大厅遇上了正从地窖走上来的蜜丽安……”

我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件事,因为我可不希望她认为我对地窖这个地方很看重。

“……然后她就直接上楼跟你们会合。但是后来没过多久,何姆斯就急着出去问普恩演员到了没。蜜丽安在大厅一楼遇上伊林渥斯,这件事她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吗?”

在我看来,她似乎没料到会有此一问,她甚至根本没想过此事。

“仔细想想,是的,她没提过这件事。她什么也没说。”

“她走到楼上的时候,当时的态度如何?紧张?担忧?还是心烦意乱?”

“她非常紧张,而且也很烦躁,”哈莉特·克尔顿以不带感情的语气回答。“你要求我告诉你实情,所以我现在据实以告。”

此刻,那个女孩摆出一种姿势,这是许多人在承受某个有点危险——程度并不严重——的责任时所会采取的姿势:她的身体紧绷起来。人们路过正要开始呜呜嗥叫的恶犬时,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你可知道她为何烦躁?”

“不,海德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她的想法铭记在心。接着我从桌边起身,走到窗户旁,伫立望着窗外的雨势,伸手探入口袋把钱币拨弄得叮当响。但我经过光亮处的时候,用眼角瞄了她一下。我不喜欢夸大其词,因此我也不想把所见之事讲得太夸张;不过,似乎当我的视线转开时,那位慵懒娇媚、白里透红、有如伯思-琼斯画中人物的美丽女子,先是神情突然放松,随即又身体紧绷起来,脸蛋略微一仰露出颈子上绷出来的皱纹,而苍白眼睑则是颤动不已。她从雨衣口袋中拿出烟盒,然后依旧沉静地凝视地板。这时我转身走回来。

“克尔顿小姐,如果你的说辞能够获得证实,那你等于提供一个当时不在现场的申辩——这显然是4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你明白吧,如此一来,有两个人便陷入非常不利的处境。因为按照你的说法,有可能犯下这桩命案的人,只剩下贝克特或杰瑞·韦德了。”

这个结论让她惊骇莫名。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不!不可能!哦,这太荒谬了。等一下!老头和伊林渥斯在一起,不是吗?何况,他从未——还有,说到山姆——山姆!”她的嗓门大到话语只能用手势来收尾;要表达山姆明明不够格当一名杀人凶手,光靠言语是无法做到的。“山姆——哦,我的天啊!你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你就会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好人,绝对的好人,怎么会把他当成凶手呢!”

“嗯,被人家称做凶手,这的确不是一种恭维。如果你主张他不是凶手,自然不会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哦,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她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换成是别的时候,我可以跟你好好抬杠,但现在我办不到!我可不想谈天说笑。我只想在角落里爬行蠕动,让酒精中毒症在我身上发作。换句话说,过去声名狼藉的红发山姆(他通常的恶行只不过是喝得酪酊大醉罢了),如今已找到新的尊严和——只要跟他谈一会儿话就会明白!正如我所说,他是个大好人,但他却是那种向女人求婚时会在每句话后面用‘你懂我意思吗’做结尾的人。更何况,仔细想一想,11点钟以前他就上楼和我们在阿拉伯陈列室会合了。”

“几点钟?你记得吗?”

“噢,我不知道。我从头到尾一直都和林克在一起,他好几次企图要发号施令!不管怎么样,我想,山姆应该是在10点50分的时候上楼的。说不定还要再早一些。如果——”

此时,克拉克敲着接待室的房门,拿着一张折好的便条走进来放到我桌上;用电话就可解决的事情,他却特别亲自专送。我展开便条,上面写着:“楼下外头有两位陪同小姐的先生坐在车里等侯。他们一位姓巴特勒,一位姓韦德。我猜你会想见见他们。”

于是我对克拉克说道:

“明白了,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我转身回来对女孩继续说道:

“假设,克尔顿小姐,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大略知道这段韵事。那么关于这个设计要来作弄曼勒宁先生的恶作剧,你来说说你个人的看法吧?”

“我最不爽的就是这件事!”她突然大声嚷道。“这是个玩笑,结果却真的闹了笑话。葛莱格里·曼勒宁确实扭转了颓势,导致我们和他主客易位,不是吗?起初是我们要戏弄他,结果反而是他让我们出了大糗。当他们在验尸官面前叙述那个事件时,我可以想像他会发出嘲笑声——还有其他每一个人。这会让我们看起来非常惹人厌,你不觉得吗?我们从未想要伤害他。我们只想看他被恶魔追杀时吓得屁滚尿流罢了。他的狂妄自大教人无法忍受;如果你认识他这个人,你就会了解我说的话。”

“他爱上了韦德小姐?”

她显然在认真思考。

“是的,我想他是一片真心诚意。”

“那韦德小姐对他呢?”

“说来奇怪,”她的声音变得古怪,“男方的心意我很确定,女方我却说不上来,这不是很奇怪吗?即使你我都跟她一样熟,但要谈蜜丽安这个人其实还是有点难。我不认为她爱他,她没有非常喜欢他,”哈莉特咧嘴而笑。“我知道那天晚上——她对那位巡官——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卡鲁瑟吧——印象非常深刻。但她老把葛莱格里·曼勒宁挂在嘴边上,吹嘘曼勒宁这个人多好多棒,而且面对曼勒宁的时候还会心跳加速,以至于在纯粹自我保护的心理机制下她必须和他交往下去。我这么说好了。如果她真的是那么喜欢他的话,我怀疑她会愿意让我们进行那场恶作剧。我的意思是说,目标若换成是林克·巴特勒的话,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骗局在他身上发生,免得他表现不佳而丢人现眼。”

“你觉得曼勒宁这个人怎么样?说说你大致上的看法。”

她思索良久,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

“你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我认为他这个人装模作样,但在装腔作势的外表下,他其实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也就是说,纯粹出于虚荣心作祟,他会在喜马拉雅丛林或任何地方做出疯狂的英勇行为;但重点是,他办到了。”

我用铅笔戳弄吸墨纸的边缘片刻。

“很好。我想,你就把星期五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从头仔细说给我听——就从10点钟开始说起,我知道你们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抵达博物馆的。这里头只剩下一个似乎没人提到的小问题……”

哈莉特再度提高警觉,然而她还是狐疑地颔首示意。

“在星期五晚上,或者说星期六凌晨1点钟左右,卡鲁瑟发现尸体后,便前往何姆斯的公寓找你们。而接线总机那个小伙子说你们一伙人从9点钟起一直都待在楼上。我猜,这是安排好的说辞吧?”

“是的,当我们的计划兵败如山倒,然后从博物馆飞奔回来时,就把这个说辞安排好了;那时候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有命案发生,心里头只以为这场恶作剧大概会惹来一些小麻烦。杰瑞给了那小伙子一笔极为丰厚的小费,然后告诉他要这么说。那个小伙子不会有麻烦吧?”

“不会,目前还不会。”

“你知道的,要不是阴错阳差出了纰漏,你们的卡鲁瑟巡官根本上不了楼。我们正在等林克——林克先送老伊林渥斯回去,而且他要我们保证会在小罗的公寓等他。谋杀案这件事他当时并未委婉道出。就这样,除了林克之外,别的人根本甭想上楼,小罗跟那小伙子这么说:‘待会儿,会有一个乔装成警察模样的人过来,你就让他直接上楼。’然后你们的正牌巡官出现了,边笑边对那小伙子说:‘不用通报我来了;我要去敲门声称我是警察。’所以理所当然地,小伙子以为——”

“我懂了。不过当晚稍早,也就是你们从博物馆回去之前,他没有接到楼上会有一场派对的指示吧?”

“没有,当然没有。你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你像人头狮身的怪物般坐在那儿,什么事情都不肯透露?”她的手开始敲打桌沿。“你在想什么?究竟是什么事?”

“别急,克尔顿小姐。咱们先从你们到达博物馆的10点钟开始说起。说吧。”

“你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了若指掌,”她对我惨然说道。“原本应该是一段快乐时光,但是结果却事与愿违。普恩锁门之后,林克和小罗上楼去把箱子准备好;山姆躲到某个地方去背诵他的台词;蜜丽安和我去帮杰瑞佩戴络腮胡……”

“等一下。据我所知,这里头还有一件事。在那之前,何姆斯从玻璃柜里面取出象牙握柄的匕首,对吗?然后他把匕首连同黑色的假髭须放到楼梯的最底层,是这样的吗?”

“是的,没错。”

“克尔顿小姐,我要你明白,如果接下来的问题你没有老实回答的话,我会很清楚的,而这么一来,你的处境就非常棘手了。是谁从楼梯上面拿走那把匕首?”

她仿佛鼓起了勇气。

“是蜜丽安拿走的!”她语气平静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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