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太阳,总要落得晚一些。

周五晚七点,人流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被工作毒打了一周终于迎来曙光”的笑容,奔赴在回家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辆豪华保姆车却逆着晚高峰车流,从城外向着城里进发。

保姆车四面车窗上都贴了单面透视膜,没人知道,这辆车里正坐着一位大名鼎鼎的娇客。

苏纪时面色平静,单手托腮,懒懒看着窗外的风景。这里毗邻cbd,几座楼宇外墙的led屏幕上,正轮番播映着由苏瑾代言的洗发水广告。

伴随着悠扬的卡农乐曲,苏瑾对着镜头回眸一笑,黑发如波浪般散开,即使不加特效,也能在太阳下反射出绸缎般的光彩。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的笑容上,那笑容干净纯粹,宛如一只挂着露水的百合,让人忍不住去嗅闻她的芬芳。

车窗玻璃反射出了苏纪时的脸庞,恰巧与广告上的清雅面容重合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跨越空间、时间的界限,交融重叠;然而面孔后面的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性格。

车厢里,鸦雀无声。方解坐在苏纪时对面,几次想开口,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苏纪时会答应去见穆先生?以苏纪时的性格,明明应该大闹一场才对啊,怎么配合度这么高?

方解看了一眼表,战战兢兢提醒她:“苏姐,再有二十分钟咱们就到餐厅了。”

晚餐约在京城最高处的旋转餐厅,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地标性建筑,360°全景观景平台会以很慢的速度缓缓旋转,代领宾客们俯瞰整座城市,坐拥无边夜景。

苏纪时收回视线,看向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们都要见面了,可我对这位穆先生还没什么了解。你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吧。”

方解赶忙把他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说实话,穆休伦真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金主”。他年轻,英俊,家世好,而且他对苏瑾异常宠爱,为她做过不少荒唐事。苏瑾拍戏,穆休伦就包下剧组所有员工的三餐,每天都有五星级酒店的外卖送到;苏瑾生日,穆休伦就包下全国上万块电影屏幕,在开映前播放苏瑾的生日短片……

苏纪时越听越不对,冷笑:“这哪里是‘宠爱’,明明是‘捧杀’吧?”

就算是已经结婚的富豪与女星,也没有这样高调的。两人只是(表面上的)男女朋友,穆休伦如此高调,不正好把八卦杂志的目光往苏瑾身上引吗?

苏瑾出道三年多,明明出身十分普通,可是片约不断、曝光甚多,公众没少猜测她身后的金主究竟是谁。不过穆休伦家世显赫,像他这样的富家子弟,与女明星春风一度算不得什么大新闻,只要花些钱,都能安稳的压下来。

方解硬着头皮说:“这次穆先生邀你见面,应该是商量续约的事情。”

“续约?”

“苏瑾和穆先生之间有个‘合约’,合约为期三年,这个月月底就到期了。”

苏纪时笑了:“续约?行啊。”

穆休伦要是敢把合约拿出来,那她就让他尝尝她的正义铁锤的滋味!

“穆总,这是续约合同,请您过目。”

轿车后排,正在闭目养神的穆休伦被聒噪的私人秘书吵醒。他这几天又要应付养母、又要忙于公事,睡眠时间不足十个小时。

他烦躁地睁开眼,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包养合同,随便翻了几下。

三年前,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然而养母对他十分忌惮,生怕他抢夺她亲生儿女的财产,所以总是给他使绊子。为了蒙蔽养母,穆休伦干脆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每天喝酒、泡吧、做尽一切荒唐事——并且,“包养”了一位女明星。

包养合约写的极为详尽,两方的权利义务规定的清清楚楚,包括穆休伦可以为苏瑾提供多少资源、苏瑾要当多久的幌子。

三年合同期过,穆休伦对苏瑾这个合作对象十分满意,于是要求律师起草了一份续约合同。

不过,这律师是新入职的,这份新合同里有好几处写的不尽人意。

穆休伦拿起笔,刷刷划掉了一条合约:“这里,‘乙方必须随叫随到,每月乙方需与甲方约会三次’——约会三次?还嫌我工作不够多吗,哪有时间同她约会!”

秘书:“……”

穆休伦翻了几页,又划掉一条:“‘约会内容由甲方规定,包括且不仅限于牵手、拥抱、接吻、过夜。乙方不得提出异议。’想和我接吻过夜?律师是不是被那女人收买了?”

秘书:“……”

穆休伦一边看一边删,正常的包养合约,金主一方恨不得压榨干净小明星的最后一滴血泪。但穆休伦却对于这些不屑一顾,他只要求苏瑾乖乖的——乖乖的当一个花瓶女朋友,被他捧着,被他宠着,被他举起来当个挡箭牌,遮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

他和她只是合作关系,越是冰冷的条约,越对双方有利。

毕竟,像他这样优秀、英俊、多金、成熟、知性、有才华、有能力、有智谋、有手腕……的人,要是再多一分温柔,苏瑾肯定会对他这样的完美男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吧?

保姆车穿破夜色,缓缓驶进了地下车库内。

不等方解为她拉开车门,苏纪时已经拎起裙角,款款走下了保姆车。

身旁,阿山如一只勤劳的大蜜蜂,粗壮的五根手指捏着一只还没有他手掌大的精致香水瓶,把细密的香水喷洒在苏纪时的头发上。

为了今晚这场约会,阿山特地为苏纪时选了当季秀场最热门的“仙女裙”。银灰色的抹胸连衣裙勾勒出苏纪时玲珑有致的身形,裙摆由数层轻纱组成,柔柔散开,银色的星辰散落在裙摆之间,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

阿山为她画了淡妆,齐肩短发用卷发棒微微烫了一下,营造出一种自然甜美的小女生感觉——当然,前提是她不说不笑不动。

最后,阿山又为她描了唇,叮嘱她:“苏姐,我把口红给你装进包包里哦,吃完饭记得补一下口红哦。”说罢,他拿过放在一旁的爱马仕手包,打开内袋,把口红塞进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扁扁的手包里掉出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方解:“……”

阿山:“……”

苏纪时:“……”

方解:“苏、苏姐。”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包里会有一把锤子???”

苏纪时浑然没有做错事被抓住的愧疚感,坦然道:“还能是为什么,他敢欺负我妹妹,我当然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方解都快给这位姑奶奶跪下了:他怎么没发现,苏纪时是个隐藏的妹控啊?他头发都炸起来辽:“苏姐!穆先生再怎么说也是苏瑾的金主!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锤爆金主的狗头啊!!!!”

苏纪时眼神似波,淡淡扫过:“谁说我要锤爆他狗头了?”她红唇荡起一抹笑意,“我是要锤爆他的龟——”

阿山惊叫:“好女孩是不能说脏话的!”

然而苏纪时连头发丝都没颤一下,坚定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头。”

方解:“……”

方解:“…………”

方解:“………………”

为了穆先生下半身的性福着想,方解没收了那根闪闪发亮的地质锤。

……

女孩裹着一身星辰纱裙,娉婷地向着餐厅内走去。

方解躲在楼梯间,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感觉一直以来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握紧沉甸甸的地质锤,打定主意,一会儿就把这个人间凶器扔进护城河里!

因为精神松懈,他并没有注意到,苏纪时的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为了躲避班主任收手机,都是故意交一个、留一个。

苏纪时得意地拉低裙摆,遮住了吊带袜上的痕迹。

电视里的邦女郎,可以用吊带袜藏枪。

那苏女王也可以用吊带袜藏个锤子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穆休伦:“为什么她的双腿之间,有个硬硬的东西,在硌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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