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没有手下留情,这一巴掌扇得她耳鸣,而他的话犹如万箭穿心。

周蔚初目光呆滞, 脑子混沌一片, 她缓缓抬起头。

“蔚初!”陈玉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惊慌的走到女儿身边察看她的伤。

裴邺坤沉下眼, “相识一场, 原本不必这样, 适可而止吧。”

这不是他认识的周蔚初。

李蔓浅浅的呼一口气, 舔了舔腮帮子,一股血腥味,她轻轻嘶了声。

“很疼?”裴邺坤捏着她下巴察看。

“还好。”

陈玉思路清晰, 很快明白其中关系,她有些惘然, 人都碰巧的凑到一起,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双方都有错。

陈玉看周蔚初没什么事,静下来说:“妈妈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像个没家教的孩子, 妈妈学校的领导都在边上,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打人, 像什么样子。小蔓是建忠的女儿, 于理我们是一家人, 于情至少以礼相待。能用嘴说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动手?”

陈玉的言语让周蔚初诧异, 她完完全全站在李蔓一边,凭什么?

周蔚初甩开陈玉的手,不可置信道:“妈, 你是我妈妈,为什么要帮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你告诉了我我才能试着理解你,现在这个状况你觉得你是对的吗?”陈玉教育起人来的时候惯用严厉口吻,冷冰冰的。

她越是理智的和周蔚初讲道理,周蔚初就愈发不能理智的思考。

周蔚初觉得百口莫辩,她不能说,不能说她撞死了人,她无法用正确的语句说出她有多嫉妒李蔓。

当她身处绝境的时候却发现,李蔓和她心爱的男人站在了一起,李蔓更是她继父的亲生女儿,恍然之中,她好似所有的都被李蔓夺走了。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周蔚初抿紧唇转身跑开。

“蔚初——”

她不回头,陈玉也无可奈何。

陈玉看向李蔓,心怀愧疚,和她相处这些日子她知道李蔓是什么性格的人,话不是很多,处事相对于比较冷静,也许外人会觉得她漠然,但其实是个热心肠善良单纯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她的工作态度和学习态度,陈玉都非常喜欢她看好她。

“小蔓.......”她叫李蔓名字,沉着又轻柔。

李蔓说:“如果是站在学校长辈的份上叫我一声小蔓我接受,如果是站在我并不承认的私下关系上这样称呼我,还是算了吧。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就算知道了你是李建忠的妻子,也不会改变什么,不用吃饭聊天,在这里就能把话说清楚。”

李蔓拍拍裴邺坤的手示意他松开,裴邺坤说:“你们先聊着,我去抽根烟。”

李蔓走到陈玉面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并不打算和李建忠现在的家庭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所谓的和睦相处。他如果和你提起过我,那你一定知道我和他关系不好,至于不好的原因,虽说不完全是因为你,但也脱不了干系。我心没那么大,没有办法做到和让我家四分五裂的人笑脸相迎甚至和平共处。至于你女儿为什么对我意见这么深,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她受到了威胁?毕竟李建忠还是有几个钱的,但也许是因为她对邺坤爱的太深所以对我恨之入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撇去私下的关系,在工作上我依旧还是感激你的。我只想好好工作,希望你公私分明,不会把私下的东西带到工作上。”

陈玉:“小蔓,我觉得有些东西你真误会了。蔚初那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心神恍惚的,是她不好。你爸爸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他不常和我说起你,也许是怕我多想或者不开心,但他偷偷去看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昨晚说起要和你吃饭他乐了一晚上,说起你妈要给你买房的事情,你爸打算给你——”

“当一个不负责的人突然开始负责的时候,你觉得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的那个人会心存感激吗?”

陈玉到嘴边的话被遏住。

李蔓说:“别妄想改变我和他的关系了,你对我来说只是学校的长辈。”

“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一下你爸爸的想法,你或许恨他或者恨我,但也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明明可以和平的共处。”

李蔓知道陈玉一向追求安宁美好的生活,只是没想到她有点走火入魔了,李蔓想起过去,她说话都急戾许多。

“那谁去了解一下我妈妈的想法,谁给我妈一个机会?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却还试图捅到底。那我问你,当初李建忠从桐城回来坚决要和我妈离婚,那个时候你们走到哪一步了?是他离婚以后你们再在一起的还是你们在一起了他才要离婚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对我来说他是个不负责的父亲,可对我妈来说她这一生都白付出了,她得到是不忠不义不喜。说到底,你不过是我父母婚姻中的一个第三者,说什么爱情,单靠爱情就能过一生吗?李建忠没有钱你会嫁给他吗?你会吗?”

陈玉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只能默下声。

李蔓说:“可我妈会。她嫁给我爸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工厂的工人,后来两个人有了点存款,他说他要去做生意,明知道如果失败家里要欠一大笔债可我妈还是支持他去做。也许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这种信任和付出换做是当时的你你做的到吗?李建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而我母亲受过什么苦我都记在心里。要我去理解你们去给你们机会,那岂不是给一个曾经差点杀死我母亲的凶手一个机会吗?你知道为什么世上大多前任和现任都无法和平共处吗,因为总有一个受尽苦楚,心里不甘不愿。”

陈玉沉静许久,李蔓显然不是很冷静,陈玉说:“站在你的角度事实确实是这个样子,但站在我的角度就变得不一样了。我不想辩解也不需要你去理解我,我是你们的外来者,但建忠不是,他始终都是你父亲,对过去他也感到很愧疚,他想弥补你,给个知错悔改的机会好吗?”

李蔓看不透陈玉,她现在没有办法很理性的去看待陈玉这个人,得知她的身份后总会不自觉的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她,她的一言一行都让李蔓觉得厌恶,所谓的公私分明眼下李蔓自己也做不到。

“如果是我母亲要我去原谅李建忠,倒是情有可原,你呢,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我和他和好,也许他的遗产我要分一杯羹,这样也愿意吗?”

陈玉叹口气,她知道李蔓把她想的复杂化了。

“你父亲的财产是你应该得的。我和你父亲也走了七八年的路,都在真心的过日子,我希望他过得开心,你是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他不会舍弃你的。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斩不断挥不去,如果有一天你能放下,彼此都会过得开心点。”

自从周国昌出事后,经历过那段人云亦云的日子后,陈玉想通很多事情,一辈子很短,知足常乐才是生活原本。

李蔓笑之以鼻子,冷眼静看,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劝阻评判对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我不是没给过李建忠机会,是他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凭什么要一直建立我和他的信用塔。就像一个一生做尽坏事的人难道就因为他得了癌症就要去同情原谅他吗?”

“陈玉,陈老师,你就像活在网络里用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去肆意评判别人人生的键盘侠,操着不关你事的事情的心。”

“小蔓,我是好心——蔚初!你干什么!”

周蔚初突然从楼梯口窜出来,手里挥着细长的手术刀,尖锐的刀头泛着白光,李蔓被陈玉一吼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陈玉拉住,她护住李蔓,那一刀擦过陈玉的手臂。

几个围观的领导一看出事了一窝蜂的涌上来拉开这几人,有两个和陈玉熟知道这是她女儿,责骂道:“这是干什么!闹什么!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闹出人命怎么办!”

陈玉手臂上的口子足足有十来厘米,手术刀锋利,在深一点都能将肉刮下。

鲜血一滴一滴的晕在地上。

李蔓下意识的伸手想帮助陈玉,可手却僵在半空中,她看向陈玉,几秒后收回手,说:“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吧。”

陈玉这会哪顾得上李蔓和伤口,走到周蔚初面前狠狠就是一耳光,什么领导什么形象她都不要了,子女的教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妈妈对你很失望,你用言语去攻击伤害别人和用武器去伤害别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犯罪!平日里的新闻,我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陈玉鲜少会发火,她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感,咬牙质问自己的女儿。

周蔚初被副校长和年级主任拉住,动弹不得,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哭得没法说话,只是断断续续的说她害怕。

陈玉看到她这样子既觉得心痛又觉得不理解,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陈玉让他们松开她,周蔚初扑倒她怀里,哭着喊着说害怕,说对不起。

校长说:“陈老师,带你女儿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们处理就好。”

裴邺坤抽完一支烟,从底楼坐电梯上来,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瞧见一批警察冲了进来,行色匆匆,中间带头那个......

在休息室休息的护士听到敲门声回头一看吓一跳,看到警察会条件反射的不安,想着肯定是医院出什么事情了。

可却是询问她们周蔚初。

得到信息一伙人朝四楼奔去,几个小护士瞬间炸成一锅,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总结出来就是——周蔚初出事了!

陈玉抚摸周蔚初的脑袋,轻声道:“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护士长那边我来去说。”

李蔓看见陈玉的手臂血迹斑斑,周蔚初的神情也越发奇怪,这哪像是一个正常人,居然疯狂到拿手术刀捅人。

她们之间的恩怨至于上升到这个地步吗。

“陈老师。”李蔓叫住她,淡淡道:“先处理一下伤口再回去吧。”

1这一刀是她为她挡的,李蔓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吧。

陈玉微颔首,握住周蔚初的手想去搭电梯,和裴邺坤打了个照面。

脚还没跨进电梯门,楼梯口冲出五六个人,身上的警服显眼。

韩傅明一个箭步冲上前扣住周蔚初的肩膀,说:“想请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协助调查,耽误你一会时间,请配合一下,谢谢。”

一听到警局二字周蔚初双腿发软,陈玉也扶不住她,她说不出话,像小虾米似的往后撅了几步。

陈玉:“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协助什么事情?”

韩傅明:“半个月前在东郊发生的车祸,车主撞死人肇事逃逸,经过警方排查,已锁定五名嫌疑人,周蔚初小姐与其父亲周国昌同志有作案嫌疑,请配合调查。”

“不可能——”陈玉眉头忽的一蹙,她想到半个月前蔚初突然说把车给了周国昌,说看父亲出入辛苦,她倒是没在意,想着蔚初孝顺也就没多想,更何况是辆旧车了,建忠也早有给她换车的打算。

韩傅明手指一动,两名警员带起周蔚初。

周蔚初不反抗不否认,陈玉开始后怕,她不信。

陈玉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警局,我不信,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肇事逃逸!”

韩傅明让陈玉跟着一起去,信或者不信,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有会有分晓。

裴邺坤其实多少也是不信的,毕竟和她处过两年,就算这两天她精神不对头,可总还是觉得她应该和那些事情没关系。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相信认识的或者毕竟亲近的人吧。

他看韩傅明,有些吃味,走到李蔓边上拉住她的手。

韩傅明看见李蔓,点头示意,李蔓叫住他。

警员将周蔚初和陈玉带下去,韩傅明说等会就来。

李蔓问道:“她...真的和肇事逃逸有关系?”

韩傅明说:“是嫌疑人,但没有充足的证据。可刚刚她什么反应你也看见了,丝毫不反抗,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当一个好人做了坏事去逃避然后被发现的时候他会内疚自责不会想辩解,因为在逃避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受尽了良心的谴责。等她自己说出实情吧。”

“那车祸的那个人死了?”

“嗯,法医鉴定是当场死亡。”

裴邺坤干咳两声,原本是十指紧扣,这会他直接将人搂入怀里,李蔓被一震,想说的话被打断。

韩傅明这才看到裴邺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踌躇片刻,说:“回头再聊,我先去忙了,还是上班时间。”

裴邺坤低头问道:“回头再聊?你们还留着联系方式?”

李蔓眉心微沉,想着周蔚初的这档子事和陈玉,思绪混乱,他还吃醋,李蔓不理他,在走廊椅上坐下,静等吴巧手术结果。

裴邺坤捏她鼻子,“哄你玩呢,想让你转移转移注意力。”

李蔓靠在他肩上,“这一切好像一场梦。”又像狂风骤雨,打的人措不及防。

她要求陈玉做到公私分明,以她的性格应该能做到,可自己呢,李蔓觉得自己做不到,以后还要共事,要接触的地方很多,也许陈玉会继续劝她,去缓和她和李建忠的关系,可她真的不需要。

没有李建忠,她现在也活得很好。

裴邺坤松散的眉头也渐渐拧起,周蔚初的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这世上我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也许我们遇不到,可不能不代表没有。生活啊,真的就像是电视剧。她这两天人看着就不对劲,刚你老相好说的也很有道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我在一个新闻上看到一句话,人可以活的没文化,但得活的有道德。”

裴邺坤把玩着她的手,继续道:“至于周蔚初她母亲和你,和李叔,我觉得不用想太多,工作的时候就工作,私下不想接触就不接触,我看着她不像计较的人,又是老师,道理肯定都懂的。你要是想试着和李叔缓和缓和那咱们就给次机会,要是不想就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咱们不缺那点关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把你当女儿宠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哎,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既当爹又当老公好了。”

李蔓心头的繁绪被他三言两语化开。

李蔓没有和他说刚刚周蔚初的疯狂举动,她抱着他,“什么老相好?”

“就那个小白脸!”

“胡说八道。”

裴邺坤见她脸色好了些,笑了笑,抬起她下巴看,“脸还疼吗?肿的跟小笼包似的。”

李蔓:“不疼,不过你...扇的挺用力。”

“虽说男人打女人这种行为特别低级,但你得换位思考,站在我的角度,我已经给过警告,她还动手,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像上次张盛想打我,你不是边叫边跑过来还帮我一起打他,也就你瘦不拉几的反被推树上去。”

他这一说李蔓倒是理解了。

爱一个人会下意识的去维护他,不忍心看他受一点点的欺负,从这方面来说,她和裴邺坤一样,都是眦睚必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某床

裴邺坤:“叫爸爸!”

李蔓:“......”

裴邺坤:“听到没,叫爸爸!不叫的话要挨棍子!”

第二天李蔓走路有些颠,裴致煦奶声奶气的问裴邺坤妈妈怎么了。

裴邺坤说:“你妈不听话,被我打了一顿。”

裴致煦抱住李蔓的大腿:“妈妈不痛痛,宝宝给你呼呼。”

裴邺坤倚在沙发上看报纸,“呼什么呼,你妈不知道多喜欢这棍子。”

李蔓操起边上的菜叶子扔向他,正中脸庞,“你一天到晚就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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