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在二月十七日晚十点左右由行人发现的。这时已是被害者死后的三四个小时了。可以确定不是在发现现场死亡的。岛田玄一是在一个什么地方被青酸加里毒死,然后运到这里的。肯定是他杀。

经解剖,在胃里发现有尚未消化的荞面条,鉴定表明是吃完晚饭才被青酸加里毒死的。警察当局做出以下推断:

被害者在某处饭馆(或类似大众食堂一类的地方)吃过中华荞面条,出来之后又到过什么人的家里。可能是他独自去的这家饭馆;否则,如果有同伴的话,那个人将被怀疑是凶犯。

青酸加里毒性强烈,药性发作很快。如果是在饭馆里服下的,可能立即倒毙。看来,现场一定是从饭馆出来之后去的那个地方。

被害者岛田玄一辞掉都政新闻的工作之后,收入很大。他对他的妻子说是在大森协助他的朋友做不动产的生意,这大有可疑。

诚然,做不动产的经纪人,收入四十万元左右,是不足为奇的;但在大森附近却找不到那个叫山本的不动产营业者。岛田玄一是不是想对他的妻子说得体面些呢?再说,山本这个姓到处皆是。

岛田玄一究竟干的是什么,才得了这么多的钱呢?岛田他所以辞去都政新闻的职务,直接原因是由于讹诈。新闻社方面因涉及到他人声誉,拒绝提供材料。

有些下流记者利用采访到的情报,威胁当事者,针对对方的弱点勒索钱财,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都政新闻主要是以东京都厅内的职员为对象,当然,取材于都政或都厅所属的行政部门。

都厅这个地方,从来就是问题较多的部门,这是人所共知的。仅在这庞大都市的行政机关里,利用职权营私舞弊的事时有所闻,当然是新闻记者瞩目的地方。就在两三年前也曾揭发过一起都政新闻记者违法的重大事件。

东京都厅内部发行的都政新闻,种类繁多,大部分是免费供给各部课阅读的。

当然,这种免费并不是什么慈善事业,报费还是要的。不过,不象一般市民订阅那样由收费人到家里去收,而是从都的经费里支付——是以部课长交际费的名目支付的。这些都政新闻的订阅费在都预算中占了不小的比例。每种报都具有各自的专业性。从表面看,它的宗旨是为了促使都政职员大公无私的,是向都民公开报道的,但它又到不了一般都民手里。这类冠冕堂皇的宣言是靠不住的。

都政新闻里当然有真实的新闻,同时也不乏冒牌新闻。几年前就有一些新闻社,借了都厅的一个房间,装上电话,搞起业务,却不交房费、电话费。由于以前发生了那个事件,大部分都政新闻社已经从都厅大楼搬出去了。不过,目前仍有一些新闻社以种种借口赖在那里不走的。

新闻采访单位都设有记者俱乐部。普通的新闻社都集中在大地方,如七界联合倶乐部。其它不包括这个俱乐部之内的,另外组织成别的什么会。

类似这种组织,在都政新闻社里也有。

岛田玄一过去所在的新闻社,是新闻社里比较正派的“东明新闻”。

都政新闻的性质是复杂的,其中有的是专门搜寻都厅职员不正当行为的,有的记者则介入权力之争,乘机捞取零用钱。

岛田玄一被东明新闻社辞退,就是因为他有恐吓行为。只从这一点来看,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问题是岛田搞了什么样的恐吓行为?那件事与现在的这一杀人事件有没有直接关系?

刑警桑木是到港区B町XX号地查访人员之一。

那个地方对于查访非常不利。东京都中心是一个特别不利于查访的地区,这不是令人奇怪吗?这里楼房挨着楼房,没有一家商店。一般楼房一过下午五点钟就铁门紧闭,内部和外部就完全隔绝了。即使有人工作没完,留在楼里,那里设有专供内部人回来时通行的便门。一般是不从那里出入的。

尤其边发现被害者的时间逛夜里十点,这对楼房街来说已是“深夜”了。发现尸体的那个人已经判明是过路人,街上几乎没有附近的居民。

情况尽管如此,也不是说没有一个可查访的对象了。各个楼房大都设有警备员在楼内外巡查,对火灾和盗窃负责警戒,按各楼的规定时间进行巡逻。

刑警桑木向被害者倒在那里的那栋楼的警备员和附近其它楼房的警备员,一一进行了讯问。目的是想查清那尸体到底是什么时间被扔在这里的。现场是在楼与楼之间的地带,这里因为黑暗,很少有人通行。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距离遗弃的时间很长了。问到各个楼房的警备员时,都说“没有注意”。

尸体总不会自己走来的。搬运的工具最合适的是汽车。在这种场合,出租汽车或包租汽车不应作为怀疑对象。犯人绝不会抱着尸体乘坐营业汽车的。无论如何也是自用车。

刑警桑木查访时,所问的问题是:

①现场有没有停放汽车?

②即使没看到汽车,但是否听到过有汽车的停车声?如果听到了,是在什么时间?

③在这个时间里,是否有外国人用的车?

这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容易明白,后面的问题就得加以说明了。

这个案件,警视厅已经向新闻记者公布了,只有一个线索还在保密。

最近,警视厅对外宣传也采取了巧妙的策略。过去新闻记者的采访往往给搜查工作造成麻烦,现在警方却能充分地利用新闻报道了。

搜查当局不向记者公布全部材料,故意把要害部分隐藏起来。

在岛田尸体的上衣衣袋里发现的一个纸片,便是属于这类东西。

这个纸片,是从一张纸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的是一个冊形符号。乍一看好象汉字的“册”字,仔细再看,既不是“册”字的草写,也不是简体字。画得很工整,分明不是文字。这个类似符号的东西和岛田的死是否有直接关系,还没弄清,经判断应该作为重要参考。

在搜查会议上把这个看作是个疑点。

“唤,这个符号是外国人常用的。”有个刑警这样说。这个刑警在美军大量驻扎日本的时候,曾做过与占领军有关的工作。

“是吗?这符号,他们是怎样使用的?”

搜查主任问道。

“美国人数东西的时候,习惯用这个符号。我们数东西的时候,每逢五,不是写个‘正’字吗?三个‘正’字就是十五。”

“对呀!”

“他们美国人用这个符号和我们用‘正’字一样,从一到四划四道竖,到五的时候就在四道竖上划一道横。”

这个发言引起大家的重视。

说不定岛田的被害和外国人有关联,或者与国际性犯罪有关。

为什么要把标志五的符号放进死者的衣袋里呢?这符号是岛田自己写的,还是别人写了塞进他的衣袋里的,这些都弄不清。如果是文字,还可以做笔迹鉴定,至于符号那就没有办法了。

如果这个符号是实际数,那么这一犯罪行为也许和数字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刑警桑木查访时提问的第三个问题的依据。

结果,这项查访是徒劳的。

只有那个发现尸体的行人最起作用,因为这个人在发现尸体之前,就在那现场附近,只要有一点儿不正常的现象,是逃不出他的眼睛的。

发现尸体的人是东京都练马区樱台的一家公司的职员,名叫黑田友二,三十一岁。

刑警桑木曾到黑田家访问过。

“不,当时大马路上有很多来往车辆,可是没有停下来的。”

那人回答道。

“没有停车的,那么有没有从那个地方通过的呢?”

“没有看到,”那人答道。他是一个很壮实的人。“我从那儿经过,因为那里是去S町的近路。我经过那儿的时候,没有其他行人。无意中向旁一看,发现一个喝醉的人倒在那儿,我走过去,‘喂,喂’地叫他来的,用手一摸,像冰―样凉,吓了我一跳。想报告给警视厅,那一带没有报警电话,也弄不清什么地方有公共电话,就跑到大马路上求别的行人打了电话。看到我们那么忙乱,过路的人就慢慢地围上来了。若是在一个行人多的地方,看热闹的人聚起来,那可了不得。”

“看热闹的人,”桑木思考了一下,问道,“有没有行为不正常的呢?我说的是在巡逻车到达之前。”

“啊,是啊!”黑田回忆了一下,“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围在那儿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后面挤进来,走到尸体前面。这个人好像专门为了了解情况才从外面挤到里面来的。”

“他是不是摆弄过尸体?”

桑木问道。

“没有,没有摆弄过尸体,只是蹲得很近,象是仔细地辨认那死人的脸。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么做,会被警察训斥的!’这样提醒过他。”

“唔,是出于好奇才这样做的,还是有些醉了呢?”

“不,看样子不像是醉了。”黑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看来,这个人也许是出于好奇,加上当时人们多半有些害怕,这时候突然撞进一个古怪的人……怎么说呢?别人都站得远远的,惟有他一点儿也不怕,可能他还自以为很英雄呢!”

“也许是这样。”

“嗯,真是个冒失鬼!看那样子,这个人也感到很不舒服。他原地未动地蹲在那儿,然后,突然站起来,走出人群去了。”

“这个人大约有多大岁数?”

“是啊,尽管当时很暗,看不太清,可还是能看出是个青年人,大约有二十五六岁,长象有些文雅。穿着像个职员。”

“等等,”桑木忙问道,“那个人在尸体旁边蹲着的时候,有没有往尸体的上衣口袋里塞过什么东西呢?”

“哎呀,这可是有关刑事问题的提问!”黑田心里想道,他慎重地回答说,“我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举动。当时天很暗,也可能,我没有看见吧。”

“这个人有没有同伴儿呢?”

“好象就他一个人。唤,对了!我看到这个人有些蹊跷,所以注意过他走去时的背影。见他离开人群向电车道那边去了,坐上了出租汽车……仿佛他就是坐那辆出租汽车来的。那辆车像停在那儿等着他似的。”

“车里还坐着什么人没有?”

“太远了,看不大清楚,像有个女人坐在里面。”

桑木认为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那个人仅仅是看热闹的人吗?那个划着冊的纸片,是不是他塞进死者衣袋的呢?在那种场合,天又那么暗,这是不易被发现的。

下一步有必要到都内出租汽车营业部门去碰一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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