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回到忠国公府里头,还不曾来得及洗漱,便听闻缃平长公主来了,正与她娘在凉亭里说话。南华郡主便叫她稍稍打理一番,再过去见过长公主。

她来这儿这许多日子,还是头一次见到缃平长公主。

至于缃平长公主是谁,大约看过《为皇》的人都晓得。

她是戚寒时的长姐,大了男主六岁有余,故而在他年少时将将登基,根基不稳的时候,为了皇朝社稷,为了自己和母亲弟弟能稳稳握住权柄,嫁给了当时的大将军简渡。

缃平长公主是个很复杂的女人。一方面,她极重权利和欲望,另一方面,她把家族和荣耀看得比甚么都重,根本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她对自己的皇弟抱有必胜的决心,并且愿意尽全力辅佐他,故而到了中后期,喀舍尔部落隐有乱势,并恰逢西北鞑子犯境,隐有两面夹攻之势,本朝由于前几代上百年的不作为,即便推新政,也难以积蓄足够的兵力和民力,若鱼死网破势必三败俱伤,并为极北疆域颚人所窥,国土不宁。她为了皇帝能隐忍到一举把部落领土纳入掌心那一日,毅然决然自请下嫁,委身部落大汗。

直到尾声,失落的疆土一步步被收复,皇朝如日中天,分裂的疆土和荣耀皆被收拢在戚寒时的手中时,长公主才回到了中原,得以安享永年。

郁暖对她确实有一定的好奇心,但同时,就像是对戚寒时的感觉一样,她觉得缃平长公主是个威严甚重,并且深不可测的女人。

当年缃平长公主的夫君,大将军简渡被查出谋反,于宫中家宴被瓮中捉鳖,乱箭齐下失血而亡。大多数知情人都讳莫如深,暗地里只觉天家无情。当时年仅十六的皇帝手刃自己的姐夫时,难道不曾想过长姐如何自处?

也难怪长公主幽居将军府,数年不曾路面,想必是心灰意冷了。

郁暖却知道,这件事不仅是当初少年皇帝的权谋算计,缃平长公主亦是参与在内。只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妇,会这么狠心绝情罢了。

不过,那些都不关她的事体,她只好奇,缃平长公主来忠国公府所为何事?

郁暖来到凉亭的时,便见一个年轻妇人正站在柱旁喂鱼,侧脸白皙悠然,乌发绾成云朵一样蓬松的发髻,鬓前缀着青金石华胜,正翘着唇,含了微笑与南华郡主说话。

见郁暖来,她才从光影里露出全容。

郁暖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稍纵而逝,礼貌地微笑,又照着宫礼对她一福,声线清婉道:“见过长公主。”

缃平长公主生得实在很好。

尽管郁暖不曾见过戚寒时的真容,但觑长公主的样貌,也可知他们姐弟应当都生的很好看。戚寒时应当是略带凌厉的俊美的样貌,而长公主是实打实的温婉美人,像是一泓温柔的蜜水,娴静宛然,大约就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最爱的那一类。

她没想到缃平长公主居然长得这么贤惠,比良家妇女还良家,而且说话都是柔和清浅,慢条斯理的,和她做出的事情完全不搭调。

长公主看着像是来唠家常的,但是没人真觉得她是闲聊的。毕竟她孀居多年不出门了,南华郡主和她在闺中时还算有往来,但自从多年前新皇登基,她们很早便淡了往来。

果然,在绕了半天家长里短之后,缃平长公主开始切入正题了。

她温和含笑道:“母后卧榻久病多年,上趟去皇觉山时,泊远大师道若能常习《般若波罗蜜心经》,便能五蕴皆空,渡苦厄,静心则善运,然大师有云,抄经书者,运笔刚强则伤观者心气,故而得寻个有佛性的人来,以温和之佛气抄写,方能使母后脱厄。”

郁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长安城有个谣言,说郁大小姐出身的时候室内有莲影乍现,又隐没额头无踪影,人人都道她天生佛性,心善诚心。

自然,她并不觉得这是真的。即便是真的,莲影暗示的绝对不是佛性,大概暗示惊世白莲的诞生之类的(…)。

无论怎样,郁暖都不能拒绝就是了。

给太后娘娘抄经书,照现下的贵女们看,那可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还能拒绝了福气不成?照郁大小姐的性子,不但会答应下来,而且还会做到最完美,让太后和公主都青睐于她才是。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的是,不崩人设的前提下,她必须答应。但原著里也不曾提过还有这样的情节罢?

那,或许是在男主视角以外的地方发生的也未可知?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想太多没意思,不如多吃点心多睡觉。

不过最近男主送的点心不太甜啊。她觉得不可以,点心怎么能不甜呢?

嗯?

算了,还是不要挑剔了,好歹是吃的。

缃平长公主面色温柔和善,做起事来雷厉风行,非常果断。刚说定了,她便微笑着道:“那每隔三日,本宫皆会派马车,送你去长安郊外的皇庄里头。你放心,那头无人敢叨扰你,你只需静心抄写便是。”

郁暖也带着淡笑点头,算是应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所谓皇庄,竟然是闻名遐迩的瑞安庄。她只道缃平公主说的所谓皇庄,是皇家私人的庄子。

虽然瑞安庄也属皇家,并且还颇有些历史,但由于它是皇帝的直属皇庄,难得还对外开放,于是被贵人们追捧,人人趋之若鹜。为了面上的光彩往里头疯狂砸钱,才能占得一席之地来宴宾客,这种策略不但没有赔钱,反而引来了一批又一批忠实顾客。

故而对于郁暖来说,这个庄子实在太过热闹了些,也太过奢华,专门开辟一块地方给她抄写佛经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算了,反正也没几卷,抄完就好了,想那么些也没意思。

但她亦没想到,被安排抄经的地方,居然在瑞安庄的深处。她无法想象这个皇庄到底占地多大,不过倒是有所听闻,越是往里头,便越是奢华高雅,但是越是往内,不但付出的钱财银两极为可观,并且所要持的身份也必须经得起考量。

爱马仕都没那么严格,果然皇帝开的就是社会。

那是一间低矮的小屋,外头是一汪宁静的湖泊,杨柳随着微风轻拂曼妙摆动,宁静淡泊的心情缓缓漫上心头。

郁暖被婢女引进屋子,缓缓舒了口气,睁开眼时,已经有了沉静的模样。

由于是为太后抄写佛经,她为了以表庄重,甚至沐浴焚香,又穿了件绾色的高腰襦裙,面上脂粉不施,认真提着细白的手腕抄经书。

......

湖泊另岸的小楼,此时浸润在烟雨朦胧中,缃平长公主正坐于阑干旁,与一个身着缁色暗纹衣裳的男人下棋。

她难得露出一点奇怪的笑容,落子后,才慢慢道:“陛下,是对郁氏女有兴趣么?所以才让我引她过来。”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瞧她一眼,微微一笑,执子不言。

长公主又眼眸含笑道:“上趟见她,仿佛面色不是很好呢。你可得当心些,莫要让自己的小乖乖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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