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澈……”

马车停放在了晋王府大门外的胡同口, 郁棠突然开口唤了一声赵澈的名字。

赵澈正面对着郁棠, 被白巾遮住的双眼仿佛正看着她。

郁棠的情绪还算稳定,但就是这样的稳定才能让男人忧心。

她说:“赵澈, 你有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赵澈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只是今日这一出状况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管对方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是谁想将郁棠置于死地, 他一定会揪出来!

赵澈轻应了一声, 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但凡你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

郁棠收好了手中的手笺。

手笺已经褶皱, 这一路被她无数次翻来覆去的翻阅。

她就知道赵澈一开始就知晓真相, 且不说他是为何瞒着自己,郁棠对赵澈并非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正如她今日所想的那样,即便他二人心里都有了彼此, 但还没有到坦诚相待的地步, 各有隐瞒, 都藏着自己的秘密。

郁棠谈不上怨恨赵澈的隐瞒, 但同时也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分得很清,知道自己位置。

郁棠看着赵澈的脸, 问道:“市井传言都是真的?”

赵澈眉心微蹙, 突然有些不安,这份不安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了解郁棠, 也窥探了郁棠的心思。

今日发生的这桩事对郁棠的影响必定很大。

赵澈点头:“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郁棠又问:“哪半是真?哪半又是假?”

赵澈伸手要去抓住郁棠的手,却被她躲开:“赵澈,你同我说实话!”

郁棠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赵澈的手也顿在了半空,片刻后他将手拿了回来。

此时的赵澈,身上再无强者的肃严,他道:“淑妃的确是你的生母,这件事是真的。但你的生父是谁,暂时还不可知。”

男人磁性的话传入了郁棠的耳朵里。

其实在这一路上,郁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赵澈将此事告诉她,她还是难免震惊,甚至是难以接受。

淑妃是她的娘?

明书瑶是那样身份尊贵,乃归德侯的掌上明珠,炎帝最宠爱的女人,整个后宫,就连皇太后和皇后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既然她是明书瑶的女儿,为何她却流落街头,当了数年的乞儿?!

还有……亲爹尚不可知又是什么意思?

郁棠的震惊不是一星半点,这也是她之前想不通的地方,若是那四人当中,仅有一人对她甚好,那还可以说得通。但他们四人皆是如此,视她如己出,郁棠怎会事先想到,这几人皆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呢。

沉默中,郁棠的嗓音有些沙哑,继续问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赵澈心疼她。

但男人能够表现出来时,便只有他仅仅给过她一人的温柔。

赵澈不再有任何隐瞒,说道:“当初淑妃尚未入宫之前曾是京都第一美人,爱慕者众多,其中就包括可能是你亲生父亲的那几人。因归德侯当年剿灭山贼,得罪了黑道中人,导致你母亲被掳走,当年这个消息虽是被明家封锁,但那几人还是不顾性命,前去营救淑妃。”

说到这里,赵澈顿了顿:“棠儿,你是谁的女儿并不重要,你嫁我之后,就是我赵澈之妻,从此无人欺你,也无人会影响你的地位,晋王府仅此你一个女主人,我赵澈的正妻位置也只能是你的。”

赵澈突然表露衷肠,但这并没有让郁棠从获知身世的震惊中拉回神。

她看着赵澈,喃喃道:“赵澈,我知你认为瞒着我是为了我好,但……到底该不该知道真相,是我自己的权利,你接着说吧。”

赵澈拧眉,郁棠比他想象的冷静多了,但与此同时,郁棠这样的冷静,也让赵澈开始后悔了一开始瞒着她的决定。

她到底不是寻常的闺中小妇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认知。

赵澈道:“当日淑妃与那几人皆被人下了/药/,事后皆以为与淑妃有过一次鱼/水/之欢/,也因那次,淑妃会有身孕,并且执意生下孩子。”

郁棠:“……那再后来呢?”

淑妃娘娘那样精明,她怎会不知道自己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郁棠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一个名门贵女如何会未婚生女?明家是不可能让那个孩子活下去的。

赵澈听出郁棠的声线有些颤抖,他直接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归德侯将那个女婴送去了扬州富商家中寄养。但那富商命中有劫,三年后在游玩的路上被贼人杀了,而那孩子侥幸存活,却是流落街头,当了乞儿。淑妃从头到尾都不知那孩子还活在世上,是明家骗她说孩子夭折了。”

淑妃没有想过杀女,赵澈以为,他定要让郁棠知道这件事,对她而言,起码还有一丝安慰。

赵澈说到这里,郁棠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这一刻,郁棠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去怪谁。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去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

郁棠从马车上起身,想下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她刚起身,赵澈长臂一伸,稍一用力,就将她抱到了双膝上,摁入了他怀中。

男人的臂膀僵硬如烙铁,这一刻的郁棠终于奔溃,坐在他身上拼了命的捶打,想要下来。

“你放开!”

“放开我!”

“赵澈,你给我放开!”

马车外的北焱:“……”王爷这是对棠姑娘下手了么?难怪要在马车里待这样久?自己应不应该找个地方避一避?

此时,赵澈改成了双臂环抱着怀中人,任由她怎么折腾,直至她渐渐没了力气,只能倚靠在他怀中时,赵澈在她耳侧低低道:“我会帮你查清楚,你的生父究竟是谁。棠儿,你要相信我,我是你夫君,是这天底下最不会害你的人。莫要因此事与我置气,可好?”

郁棠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是被赵澈抱的更紧了几分。

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温热在传递。

过了好半晌,守在外面的北焱只见自家王爷将棠姑娘抱下了马车,动作温柔轻缓,像是对待一件极易破损的宝贝一样。

北焱偷瞄了一眼,只见棠姑娘已然睡着了……

这……

方才马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澈将郁棠送去了墨苑的寝房,待把郁棠安置在榻上,赵澈俯身,在她沾有泪痕的眼角温柔的亲了一下才起身离开。

侍月站在月门处,被这一幕吓到了。

王爷……他怎么能亲自家姑娘!还没成婚呢!

赵澈跃过月门时,吩咐了一句:“照顾好你家主子。”

侍月忙点头,不敢置喙。

等到赵澈走远,她纳闷的嘀咕:“王爷不是看不见么?怎的好像对姑娘的寝房无比熟络?”

……

赵澈一离开,郁棠睁开眼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澈。

明知赵澈瞒着自己是另有苦衷,可郁棠的心境变了,她不可能再当做无所谓。

最起码,近日内她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赵澈。

郁棠闭着双眼。

脑子里回想着曾经做过的梦。

她曾经梦见过四个爹的惨状,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好好想想,四个爹是怎么卷入杀戮的。

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不能去认亲。

可全京都恐怕都知道了这件事,四个爹……还有淑妃又该怎办?

这好像就是一个死局。

而淑妃当真是她的娘亲……

她是不是应该知足了?毕竟淑妃起初以为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郁棠极力劝说自己,莫要让怨恨占据了她的思路。

这辈子她终将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守护着她想守护的人。

怨么?

她也是怨恨的。若非是明家一手促成,她上辈子或许就不用过的那样凄风苦雨。

不过,郁棠此刻更担心另外一桩事。

今天的秘密究竟是谁泄露的?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声称自己并非是这世界的人,而且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难道是她?

……

一品阁内,四个爹在第一时间皆到齐了。

事情真到了这一天,似乎也并没有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这四人皆没有露出畏惧之色,今日对他四人而言,反而像是一种解脱,更像是战胜之日。

唯一令他四人忧心的,只有宫里的那个人。

古天齐今日难得理智,道:“不管是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简直是其心可诛!”

淑妃是炎帝的宠妃,她若是不忠,而且是和当朝权臣,以及外邦帝王有过苟且,不管是淑妃本人,亦或是他人,也会遭殃。

甚至可能会引起两国之争。

郁棠更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各路势力都会对她下手。

白墨池浓眉紧蹙:“此事或还有回旋的余地,眼下先保住那个人再说。”

认女儿是头等大事,但明书瑶的安危亦是头等大事。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人这辈子都不会完整了。

这时,慕容焦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震的杯盏晃动:“炎帝若敢欺他,朕明日就发兵出征大梁!”

谁还不是一代皇帝了!

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抢夺美人,自古有之,慕容焦不介意在史书上被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甚至很兴奋,盼着有这么一天。

徐卫骞、白墨池:“……”真的不用考虑一下大梁官员的心情么?

一直是理智占据上风的徐卫骞,这时道:“诸位且稍安勿躁,我倒是觉得,那个人有能力摆平,不过我等也要事先准备好一切,以备不时之需!”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本宫无所畏惧的呢,尔等如何作祟,本宫依旧横行霸道~来呀,一起造作呀~

炎帝:emmm,朕受了情伤!很严重!

后宫嫔妃:都这样了还搬不倒淑妃?这辈子还有希望宫斗成功么?!

郁棠:城里套路太深,好想回到当年讨饭的日子。

白征:这个可以有,情哥哥随时带你去要饭^_^。

赵澈:我同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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