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晞双目灼灼地盯着她, 良久后低声笑道:“上天眷待我, 让我遇到了清梧你。”

周清梧微微一愣, 随后抿嘴一笑, 伸手比划道:是眷待了我。

两人彼此对视着, 良久俱都相视一笑, 许多事并不需要多说,她们都知晓。

春季已经进入农忙时节了,眼下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下谷种育秧苗了。下谷种的田一定要提前犁平,把田里的草根都要梳理干净, 且水田内水的深浅也要颇为讲究。

两人不会犁地,所以请了周石山帮忙, 折腾了三天这才把谷种种下去。接下来这忙前忙后地除草, 沤肥, 也是累得很。

孟初晞和周清梧忙活完回去恰好遇上了一场雨,一路跑回家两人的衣服都被打湿了,水珠子顺着头发都开始往下滴了。呜呜自从来到这个家后去哪里都跟着她们, 不过周清梧心疼它,把小家伙用衣服挡着抱回来的, 毛发潮湿了些,却也没淋雨。

孟初晞赶紧进去找毛巾,却发现小姑娘不见了人影,只有呜呜摇着尾巴冲着外面的雨水叫着。

不过她很快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柴火折断的动静,原来是钻进了厨房。孟初晞进去拿着毛巾把正在生火的小姑娘拉起来,手下用力给她擦拭头发, 边把小姑娘往屋里薅边催促道:“赶紧去换衣服,待会儿着凉了。”

周清梧被她困在怀里盖住了脑袋只能乖乖被她带回去,伸手把毛巾接过来后,周清梧连忙比划:你衣裳都湿透了,你去换。

孟初晞看她急,又拧不过她,这么折腾谁也换不成,于是从柜子里拿了衣衫递给周清梧:“不抢了,我们都换了,这春天虽变暖和了,可是春雨还是寒气重的。”

她本来就打算拿了毛巾擦干头发换衣服,哪成想这小姑娘急吼吼地想去烧水让她洗澡。

都是女孩子,也无需过多避讳,孟初晞边说着边解掉了自己的外衫,这雨还不小,中衣虽然没湿透但是也沾了水潮气重,也需要换了。

看她接下来要解中衣了,周清梧脸腾地红了,然后她就瞅见了孟初晞解了腰间的系带,衣襟立刻松垮了下来。

猝不及防间来不及遮掩,转身手足无措的周清梧拿起衣服钻到了卧房用布帘子隔开的洗浴之处。

孟初晞才低下头就发觉身边一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人影,只有呜呜快步跑着站在布帘下面,只露出它的小屁股以及在那摇地欢快的尾巴。

此时她手里的系带才解了两根,衣襟散开露出一片修长的脖颈和锁处一片白皙的肌肤。

孟初晞愣了半晌意识到周清梧躲进帘布后面去了,而那个清瘦的影子若有若无地透过轻薄的麻布映了出来,她肯定害羞了,连影子都在害羞呢。

想到这孟初晞低声笑了起来,往那边靠了几步隔着帘布调笑道:“怎么了,姐姐和你一起换件衣服而已,你就害羞成这样了。”

那边周清梧又没办法说话,只能伸出手比手势:你快换衣服,我也要换了。

这手势都能看出来小姑娘羞窘极了,孟初晞笑着把湿衣服换了。其实这帘布隔绝不了什么东西,小姑娘的影子很清楚的显现出来,往日洗漱她们都很自觉避开,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可是现在,孟初晞却看得清楚。

周清梧十六岁了,在孟初晞投喂下真的是大变样了,往日干瘪的豆芽菜,已经开始茁壮成长起来,同她身高一样变化的还有独属于少女的青涩玲珑的曲线,弯腰时那盈盈一握的腰线,纤细笔直的腿还有向上的那圆润弧度……大概是一直把她当小姑娘,此刻无意间瞥见的孟初晞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脸颊微烫。

扭头把衣服匆忙换上,她说了句去烧水就离开了。去厨房的路上孟初晞又不自觉笑了起来,嗯,她的小姑娘是长大了,这么可爱能干,肯定能迷死很多人。

思绪不自觉又飘到了周清梧身上,这么好的小姑娘以后谁能让她真正放心把她交给对方呢。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这个时代女人嫁人了几乎就是一辈子交给了别人,周清梧不会说话,很难不受欺负,万一遇到个婆婆刁难,越想孟初晞越不舒服,手中啪地一声折断了柴火,手也被震的生疼。

疼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下来,孟初晞又叹了口气,恰好进来的周清梧听到了她的叹息,忙过来询问:怎么叹气?

不想把这个糟心的话题带到周清梧那儿去,孟初晞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累了。”

周清梧有些担忧,伸手给她揉捏着:明天休息一下。

孟初晞点了点头:“好啊,明天上山去采刺龙苞,好不好?”

周清梧笑着点头,洗完热水澡后,孟初晞抽时间去了蚕室,屋内铺好的蚕种已经开始变得黑亮,屋内四个角落放了炭盆今天下午天气湿冷,待会儿就要取了熟碳升温,等到蚕种出齐了就要采桑叶喂养了。

蚕种下铺的蓐草孟初晞特意捣软了,用来养蚕最好不过。

周清梧从来没养过蚕,一切都颇为好奇,孟初晞有时看着这些小东西,便会絮絮叨叨和她说着养蚕采桑的要诀,就像现在孟初晞指着这快要出蚕的蚕种,说着蚕生之后要怎么样喂养,怎么样扫动,才能不伤蚕。

通常人说起自己熟悉的东西,大多流利顺畅,眼神也不会不自觉落在她想要分享的对象身上,可是周清梧却敏锐发现,孟初晞时不时会蹙一下眉,然后眼里有一丝思索之意,说话也不会一直看她,和平日里大相径庭。就像是,像是在强行记忆复述什么一样。

周清梧意识到这些属于孟初晞过去的记忆正在复苏,只是对孟初晞而言还有些陌生,所以她这般叙述后似乎这些记忆也就彻底属于她了。也许真的像孟初晞所言,她家中对种桑养蚕颇为精通,因此孟初晞才懂得这么多。

心里一时间怅惘又欣慰,但是不得不说她的难过要比喜悦多,她恐惧失去孟初晞的感觉。

那厢说完的孟初晞眸光明亮:“现下我们这么几棵桑树只能养这么一箔蚕,若是成了,那么我知道的那些就不假,等到我们有余钱就买地用来种桑树,多养一些蚕。”

周清梧眼里满是信赖和些许欢喜,她格外喜欢孟初晞做计划,因为她的计划里有自己,这对她而言便是莫大的幸福。

那边孟初晞说着突然又唔了一声摇头:“养蚕太辛苦了,不能让你跟着我这么累。对了,我们可以卖桑叶,种好桑园后,教给他们养蚕,提供桑叶和蚕种,或者是承包给他们养,我们收丝。”

这想法的确很好,如果能让江阴成为养蚕之地,桑麻之乡,孟初晞这个念头无疑是一大商机。周清梧听罢眼里满是笑意,伸出大拇指对她的想法表示激赏,那双乌黑灵动的眸子星光点点,毫不掩饰崇拜和开心,让孟初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还只是说说呢,桑园可是要一大笔银子,而且想带动他们养蚕单靠我们肯定无能为力,这桩生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周清梧点头打手势:我晓得,但是真的很棒。我们先攒银子,如果能有这个机会,得要本钱,现下暂且可以宽心,安心攒银钱。

因为时机未到,她们并不需要立刻谋划,但是准备必须要有的。

孟初晞笑得很开心她凑过来盯着周清梧,开口道:“怎么办啊,我家清梧太聪慧了,我想要说的还不用说,你就都想到了。”

周清梧被她夸羞了,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转身就出去了,嗯,梨涡带笑。

三月份山上茅草菇又是旺季,雨后这东西也会多了起来,这对周清梧她们来说又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上午采菇,下午查看田地,两不耽误,就是劳累了些,周清梧有些担心孟初晞累坏了。

不过一如既往的,孟初晞从不在干活时说累,最多结束了让心疼她的小姑娘给她揉捏筋骨,她深知如何让小姑娘心安,也懂得疼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之前孟初晞就摸清楚了几株刺老苞的位置,上山一看,虽然有些长得快老了,芽孢已经舒展开长了叶子,但大多还是嫩的。

刺老苞树干一点都不美观,没有树枝的主干灰溜溜的满是吓人的刺,可是春天新生的树芽却是很惹人喜欢。红绿相间的嫩芽从外皮中伸展开来,鲜嫩的很,叫人忍不住就想下手了。

两人一路上掰下那些嫩叶芽苞,这片山上长得还不少,一会儿便装了半篮子,已经够吃了。而且除了刺老苞,孟初晞还遇到了一株香椿树。

香椿周清梧却是知晓的,当下也有些惊喜,孟初晞看她遇到了熟知的野菜,让她自己去采了,在一边道:“回去可以做香椿鸡蛋了,家里买的鸡蛋还有一些呢。”

周清梧手里掐了一把,对着孟初晞点头。而跟着来的呜呜则在山野里四处撒欢,嘴里咬着它好奇的草在口中咀嚼吐掉,玩儿的不亦乐乎。

这香椿也是难得的野菜了,山上有遇到香椿树的,都会把树挖回家去种,除了那种高大不好采的,香椿树很少见了。这发现这也是出乎意料的收货了。香椿煎鸡蛋,这美味,啧,也是春天时节一道绝美佳肴。

除了这两样,这茅草菇和一些野菌子她们也采了不少。之前已经解了馋,所以这些菌子都要拿去卖的。

下午两人要去田里看水,整理田埂。这体力劳动前的午饭就得好好吃了。这不,中午孟初晞预备的菜色就比较丰盛了,几个野菌子做白菜汤,另外一道主菜就是刺老苞炒腊肉了。

腊肉过年时就特地用柏树叶烧的烟火熏过,加了盐腌制后做成的烟熏腊肉一直未开封过。长条的腊肉已经被熏的红黑油亮,一拿下来那种烟熏的咸香味扑鼻而来,诱人的很。

切下一截后露出里面的肉色,瘦肉棕红有光泽,肥肉沁着油黄亮,可见这烟熏肉做的很不错了。

把外面黑色的污垢刮干净清洗,切成薄片后颜色那叫一个漂亮。嗅一嗅,那种烟熏的咸香独具风味,这种独特的颜色和香味是鲜肉难以赋予。

锅中刺老苞过了水,切成段沥好。热油中加入蒜沫,香味立刻出来了,再把刺老苞和腊肉沿锅滑入,腊肉肥瘦相间,在锅中爆出了多余的油脂,那种烟熏腊香味四散开来,让人闻之开胃。

刺老苞本身有点苦涩,沥过水后苦味变淡,再加上腊肉油脂的浸入,它本身的清香脆嫩越发被彰显,被赋予了腊肉的咸香后那种苦涩进一步被中和。

开饭时,孟初晞给周清梧夹了菜,小姑娘抿嘴一笑尝了口她从未吃过的刺老苞,脆嫩的感觉丝毫没被火候破坏,完全由腊肉赋予的咸味被它的味道融合后越发有滋味。

烟熏肉泡洗后咸味并不难以忍受,反而夹一口米饭,满口咸香,越吃越有味道,格外开胃下饭。

跟着孟初晞,周清梧实在是吃了许多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食物。熏腊肉这也是三年多来她第一次尝到,这种味蕾的愉悦直接渗透到心里,带来无限的满足。

一盘刺龙苞炒腊肉,让朴素的小院里越发富有生活的滋味了。呜呜被馋得口水直流,蹲坐在地上尾巴贴地摇得欢实,前爪在地上不停挪动,呜呜叫着两个主人给点它尝尝。

烟熏肉可是咸了,狗吃多了容易掉毛,而且加重肾脏负担。村里养狗不注意都是和人同食,残羹剩饭肯定是猪狗吃的。不过孟初晞了解一些,倒是很注意,从来不会给太多盐狗狗吃,不过今天看它馋得很,夹了杂粮饭在狗盆里面后,又放了一片肉在里面。

呜呜显然喜欢得很,两口就吃完了,又开始新一轮的乞食。

周清梧最看不得它用湿漉漉的小眼神可怜巴巴讨好的模样,吃着就忍不住分给它。孟初晞看不下去这小家伙打扰周清梧吃饭,放下碗筷把它抱走:“不许装可怜打扰她吃饭,我去给你这个馋鬼装饭。”

周清梧听了,脸上笑意怎么都止不住,那边孟初晞给呜呜装了红薯等杂粮,放了一点米汤喂给它。周清梧连忙招呼她:你吃饭。

孟初晞摆了摆手:“我已经吃饱了,你慢慢吃,不要理会这小无赖。”这不,孟初晞给它的就是不如周清梧正在吃的香,吃了几口它又过来卖萌装可怜了。

看孟初晞伸手弹了呜呜一下,周清梧噗嗤笑了起来:你还跟它较劲。

孟初晞微微掀了她一眼:“你太宠它了,以后还要好好训它,可不能像大黄那样馋,啥都吃。”

周清梧吃着饭,眼里忍着笑,连连点头。其实孟初晞更宠她呢,虽然也爱弹她脑袋,这么想着,她略微有些不乐意了,弹她就算了怎么也弹呜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美食真多啊,刺老苞我之前回家还看见了几株,不过才长没法采,也没去看了。香椿我还好没在老家见过,可惜了。烟熏腊肉真的好吃,有些腌制时间长了,类似于火腿,几乎可以生吃了。

作者菌:见过有人争宠,可没见过还有人争打,啧啧,原来你是这样的豆芽。

孟初晞:哈哈,好可爱。

作者菌:你还笑,还有你呢,嘴里姐姐姐姐,居然偷看人小姑娘换衣服。

孟初晞:……,这能叫偷看吗?未来媳妇之间……这,这不能算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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