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结束后桑园内一批桑树就被伐了一部分, 目的就是让它们重新长枝叶如此可以延续到夏天饲养夏蚕。

孟初晞在桑园查看了,枝叶都长得很好, 等到吐了一批嫩叶,夏蚕刚刚孵化。

不过夏季温度高饲养蚕的技术更苛刻,蚕因为闷热产量会降低,吐的丝也会瘦一些。

以往邱远甄可不会管这些,而且他也不懂春天采完桑叶要砍一部分枝叶,因此夏蚕总是惨淡,往往费了时间损失还惨重。

马上就要进入夏蚕孵化阶段了,孟初晞每天都会细致给蚕户讲授夏蚕饲养注意之法,也建议了他们养的数目,毕竟效益低了点,还是不要大批跟风饲养。

周清梧每次都在后面坐着悄悄看着孟初晞在那细致耐心讲着,底下男女老少俱都一脸认真,像上学堂的学生一般,奇怪却又别样的可爱。

这么远远看着她,和两个人独处的感觉截然不同,私底下她很清楚自己有一个特别好的心上人,离得远看她干活时, 更让她知晓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 才情,智慧,心地,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难发现, 青阳镇的蚕户对孟初晞格外尊敬,开口闭口都是叫东家,平日里遇到了总会是热情非常,家中自己种的小东西都格外朴素送她们尝尝。

纵然家境悬殊,孟初晞身上也只是多了些温文尔雅的气质,并没有寻常富贵人家的傲气,因此和这些老百姓根本没多少距离感。

把该交代的事交代完,孟初晞笑着让蚕农们回去,视线扫动间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眼里满是不自知笑意的周清梧,顿时嘴角扬得更厉害了。

等人都走了,她背着手走过去笑道:“哪家小姑娘偷偷在下面盯着我看?”

周清梧脸一红,嗔了她一眼。

孟初晞笑眯眯牵了她的手,略带撒娇道:“我饿了呢,想吃清梧做的手擀面,要撒葱花蒜末的那种。”

周清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心软成了一滩,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住,却还是傲娇比划:我不和面。

孟初晞点点头:“我和面,你擀面,我吃面,你洗碗。”

周清梧噗嗤笑了起来,扭头摆着手不理她。

当然最后周清梧没有让孟初晞和面,而孟初晞也没让周清梧洗碗。比不上现代精面白皙的微黄面条,依旧是那么劲道鲜美,倾注着满足心上人的爱意,好吃的一塌糊涂。

夜里满是爱意的亲昵,让人美好的沉溺其中,纵然紧要时忍不下去发出软糯的泣音,也能从中窥探到那一刻的餍足和畅快。

孟初晞亲着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把软若无骨的身体搂进怀里。瘫软无的人说不了话,埋怨不了爱人紧追不舍的痴缠,只是咬着她下巴的软肉啃着。

弄得孟初晞低低笑,又咬住她的咽喉,满意听到笑声变成此前那种凌乱粗重。

虽说日子变好了,两个人并没有换宅子,也没有招下人,但是桑园的护卫却是不少。

这个时代人是一种光明正大被买卖的商品,好一些的是卖给富贵人家做小妾,有些是卖给府里做家丁丫鬟,命运悲惨的也是勾栏瓦栈被人□□。

就在几天前,孟初晞和周清梧上街时在江阴县时恰好见一群人围着吵吵闹闹,间或夹杂着呵斥和痛骂声,还有无法被忽视的痛哼声。

周清梧看了眼孟初晞,眼里满是惊诧,孟初晞想了想周清梧上前去了。

那一堆人大多是在看热闹,吵吵闹闹却是各自说自己的,和身边人说着他们看到的原委。而在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妈妈,手里拿着鞭子一边唾骂一边抽着蜷缩在地上的一个人。

“小贱丫头,跑啊,让你跑啊。我管你吃管你住,教你本事怎么对不起你了,你那爹娘早就把你卖给我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跑了你让老娘去哪里讨回两贯钱。这都第二次了,不打得你长记性,我便不姓陈了!”

说着手里抽得越发狠了,被打得人抱着头一动不动,任由鞭子抽在单薄的背上,血痕一条条冒出来,她抽搐着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却又用手捂着嘴使劲往回压。

孟初晞格外震惊回过神后立刻上前挡住了她继续落下的鞭子,忍耐道:“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呦多管闲事的来了,她是我买回来的,打死又怎么样,你们管不着。”这姓陈的女人显然怒极了,说话毫不客气。

同时她使劲想抽出鞭子,却发现纹丝未动,顿时越发气急败坏:“找茬是吧,当我春风楼没人呢,来人啊!”

孟初晞神色未变只是缓声道:“在下并非蓄意找茬,既然你说她是你买下来的,那也是费了您银钱的,就这么被你打死岂不是不划算。”

说完她便松了手,拿回鞭子这位姓陈的妈妈脸色稍稍缓了点,依旧不屑道:“我乐意,这死丫头已经是第三次了,想跑,敢跑就是这个下场,打死了就罢了,没打死,直接拉去接客算了。”

听到她说的话,一直蜷缩着的瘦小身子抖了下,随即周清梧看到她微微抬了头,赤红的眸子里没有她那个年纪的单纯怯懦,却是刻骨铭心的憎恨和绝望,看得周清梧心口发紧,顿时抓住了孟初晞的衣袖。

孟初晞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那边陈妈妈更是怒火中烧:“还敢这样看着我,你在我手里就是只蝼蚁,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小贱人,给我拖回去继续打!”

孟初晞感觉到周清梧身体都绷紧了,连忙伸手阻止:“慢着,陈老板,这小丫头看着就是个硬骨头,此前跑的两次,下场好不到哪里去吧,还敢跑不说抓住了还不肯认错,她这是准备宁死不屈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这样子,恐怕没什么□□的价值了。”

陈妈妈斜觑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怎么你的意思是就这我算了?进了春风楼便别想好好走出去!”

孟初晞笑了起来凑过去低声道:“不瞒您说,我家老爷最近有一个趣味,最爱这一口。这小孩子年岁不过七八,最是让他钟意,尤其是小小年纪又够硬,他喜欢,但是放在春风楼可就是个□□。要是伤了客人,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所以我想……”

孟初晞脸上笑意带着丝漫不经心和残忍,看得陈妈妈诧异不已,她竟然看走眼了。

可没人知道孟初晞心里的恶心,无论哪个时代喜欢娈童的人都存在,满满都是血泪和污垢,恶心的让人想吐。

“原来是这样,你想要?”她思忖着孟初晞的话,再看看那要死不活却又一身铜皮铁骨的贱骨头,心里有些意动。

“想啊,不过陈妈妈要价几何?”她语气中显得很轻松,略带一丝趣味。

“四十贯。”

孟初晞神色未变,呵呵一笑道:“陈老板这生意做绝了,两贯买来四十贯转手与我,若是良家女子,样貌好的数百贯不嫌多。但是去了春风楼,还是个没几两肉的孩子,又被你抽成这样,能不能活我都不确定。四十贯买个烫手山芋,难成,难成。”

说罢语气里还有些可惜,低声呢喃:“本来想献上去讨恩赏,现在可没了。”

陈妈妈可是人精,刚刚狮子大张口就是试探孟初晞的心思,看她这模样当下信了八分她的说了,当下微微一笑颇为亲近道:“这贱丫头别看骨头硬,可是实打实黄花闺女,可和青楼女子不一样。而且如果不是骨头贱,我也不会考虑卖给你啊,这样吧,三十贯,三十贯成交!”

“十五贯。”孟初晞说了一句话就看着她,眼神瞥了一眼那个孩子,蹙眉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好的,又有些嫌弃,摇了摇头:“十五贯这是买了个麻烦,算了,清梧,我们……”

“二十成交!”陈妈妈状似咬牙切齿一般答应了,孟初晞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想到什么了,点了点头:“二十?倒是比之前强,嗯……勉强就这样吧。”这还是不情不愿了。

但是实际上,是这小孩倔得让陈妈妈难以招架,注定是赔本的买卖,否则二十贯真不可能。

周清梧看孟初晞和对方谈妥了,对着孟初晞点了点头,转身去扶那个孩子。

可是对方神色凶狠,避之不及躲开,却也不敢跑,只是警惕地看着周清梧。被她这动作吓到了,周清梧缓了缓指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她没强迫她,示意她站起来。小孩子又瘦又小跟个猴子似得,被打的浑身遍体鳞伤,身上还在淌着血,周清梧看得一脸不忍。

想了想,周清梧把自己外面穿着的褙子脱下来,递给小孩子,指了指她的身上。小孩子的衣服都被打破了,露出了许多肌肤,总归是女孩子家,这样会让她难堪。

小孩子原本警惕而强忍恐惧的眼神倏然怔住了,她试探着看着周清梧,最后慢慢伸出手接过衣服,看了半晌又瞧了瞧自己这样子,有些踌躇。

周清梧会意朝她柔和笑着,上前一步把衣服接过来披在了她身上,小孩瑟缩了下仿佛有些不可思议,最后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周清梧。

孟初晞在和陈妈交涉,写下了字据后孟初晞回去让人取了钱送过来,总算把小孩的身契拿到了。

等到孟初晞再次回家时,周清梧正在房里给小女孩上药,小孩衣服褪了一半露出来的伤口纵横交错,不仅是皮开肉绽的鞭伤,还有一块块青紫淤痕,可想而知是挨了多少打。

孟初晞皱了皱眉:“大夫看过了吗?”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痛得紧绷着身体的小女孩立刻拉起衣服蜷缩在一边,颇为警惕地看着孟初晞,很显然周清梧耗费了不少时间才让她放下戒备,仅仅是对她的,至于孟初晞,她还有一些敌意。

孟初晞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另一边周清梧比划道:大夫刚走,留下了药膏,开了药。

孟初晞点了点头,大概知道她为何独独对自己有敌意了,在一旁坐下温声道:“听到我和她的话了?”

小孩子眼睛微闪,里面憎恨藏得很快但终究是稚嫩了点,被孟初晞看得清楚。无意给饱受摧残的小孩增添心理负担,孟初晞解释道:“那都是骗她的,我家里没老爷,倒是有个夫人。买你只是看不过去想救你,不是把你拿来献给别人的。但是不那么说怕她趁机坐地起价,你是活生生的人本不该拿来买卖,我更不想她获利良多。”

她突然来一句夫人让周清梧差点呛到了,红着脸嗔了她一眼,又忙看着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指着孟初晞比了个大拇指。

“家中只有我和这个姐姐,你不用害怕我们会做什么,先让她给你上药,这一身伤定然疼死了。”自从有了周清梧,孟初晞更丝毫见不得小孩子被这般欺负,心疼毫不作伪,至少在这孩子看来,和之前那个谈生意的人截然不同。

“清梧,你给她上药,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想到小孩子身上的伤口,孟初晞没多犹豫直接上了街去鱼市碰了下运气。这时候不早了,鱼市都休了只有几个在船头没走,也是运气好虽然没看到黑鱼,却让孟初晞遇到了一只甲鱼,买了甲鱼,孟初晞又买了一点肉,这才赶回家。

周清梧已经替小姑娘擦好了药,洗干净脸上的脏污,她发现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她的鼻梁特别挺,五官深邃,眸子并不是她们最常见黑色或褐色,反而带着淡淡的蓝色,像是胡人。

周清梧不会说话,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交流,她想了想推开了窗户,指着外面示意小孩看看。

因为伤势不轻小孩无法下床,但是当窗户被推开后,她从窗户里看到了外面一片粉红色的蔷薇。这种景色在以往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因为再美都和她没有关系,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把美景送到了她要前,给她一个人看的。

她看了眼周清梧因为淡蓝色显得薄凉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层冰在破碎溢出了水光。

恰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小孩看着那个生得格外好看的女人抓着一只甲鱼拎着一块肉,和她那衣冠楚楚的斯文模样格外不搭。

她有些开心地道:“清梧,我在鱼市居然还看到了甲鱼,可以煮汤给小家伙补身体,伤口好的快。”

在市井里摸爬打滚了许久,看多了各色面孔嘴脸的小孩,有些恍惚地想,她这是遇到了神仙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能和合葬,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太忙了,最近家人做手术,还好是个小手术,不过要去陪着,。看情况更新,存稿只有半章了。感谢在2020-05-27 11:30:38~2020-05-28 12:2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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