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番外:错失

对贺熹并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起初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她多了几分关照,渐渐的接触中,萧熠发现她除了安静之外,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忧伤,而那份她极力想以笑容掩饰的淡淡伤感让人不自觉的涌起心疼。

复读的一年贺熹逼得自己很辛苦,完全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萧熠每晚从公司回家路过她楼下,她房间的灯都亮着。

仰望她绻坐在窗台上抱着厚厚的一本书,他胸臆间仿佛有什么情绪喷薄而出。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萧熠不再热衷赴女友的约会,而是习惯在寒冷的夜里,在星光铺陈的窗前想象一个女孩儿读书的样子。

公司事务繁忙,萧熠不见得有多少时间关注她,而他们之间,仿佛也只是靠长辈们的情谊维系着。

可就在这样平淡如水的交往中,他们似乎又形影不离。

周末的时候,萧熠必然是要去拜访贺珩的,明明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他依然能泰然自若地一留一下午。

往往是贺熹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他坐在客厅和贺珩下棋,“你来啦,怎么没叫我呢。”

那时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可她有礼的微笑和熟捻的语气从没有让萧熠觉得尴尬。

于是他就笑:“不敢打扰大小姐用功。”

之后顺理成章地被贺珩留下吃晚饭。

不同于厉母的排斥,萧妈妈很喜欢贺熹。

似有若无间,她常给儿子制造机会。

比如在贺珩出差时让萧熠给贺熹送她亲手煲的汤,比如直接给贺熹打电话让小姑娘去家里陪她聊天。

总之,她的亲切和关怀,让贺熹无从抗拒。

母亲的心意萧熠自然是懂的,换作以往他肯定拒绝,然而面对贺熹,他默许了。

所以很多个夜晚,总会有两抹身影穿过街道,缓步徐行。

那是萧熠送贺熹回家。

时光如水般流过,眼见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为免贺熹的神经绷得太紧,贺珩借口有事找贺泓勋将女儿带去五三二团。

那是萧熠第一次见贺熹端枪。

上弹,瞄准,扣动扳机,一个接一个的专业性动作,被眼前纤瘦的女孩儿演绎得利落、帅气。

从来都不知道尚未踏进警校的她有如此枪法,而她眼眸中流溢出的专注,让阳光下的女孩儿显出静谧的美。

夕阳夕下,那份昏黄的温暖异常柔软,萧熠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高考如期而至,贺熹顺利完成各科考试。

出考场时还一如平常的她,在回到家后居然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如果不是学医的贺雅言再三保证她的健康状况良好,贺家人几乎方寸大乱。

那段时间公司出了点小状况,萧熠原本并没放在心上,可老同学颜玳却有些担忧,而她的这种情绪自然而然就传递给了贺熹。

当贺熹拿着一本存折来找萧熠的时候,他原想取笑她的幼稚,却忽然感动得说不出话。

自十六岁涉足商界,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帮助,竟是她。

“像你这种有钱人遇上资金周转问题肯定不是平头百姓解决得了的,可好歹我爸爸同意先预支嫁妆给我。”

贺熹晃晃手中的存折,微笑:“你可争点气啊,别害得我以后光溜溜地嫁人,好丢脸的。”

捏着她硬塞到自己手里的存折,萧熠就笑:“来,让我看看大小姐的嫁妆钱是多少?”

自然明白骄傲如他会拒绝,贺熹说得诚恳:“对你来说肯定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但我想心意你是能理解的。”

五十万于他,确实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可萧熠却分明感觉那笔钱重得足以为他撑起整片天空。

于是他小心地将存折收好,抬头迎上她墨黑的眼瞳:“行,我收下了。”

随后给贺珩打电话,萧熠说:“谢谢叔叔。”

贺珩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事,微笑:“丫头一根筋,你别介意。”

“不会。”

萧熠抚摸着红色的本子,“有她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她和我说你的公司遇到点小麻烦,希望我能力所及帮帮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一把。

萧熠你说,这样的要求,做爸爸的能拒绝吗?”

为数不多的朋友!

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在那一刻,萧熠有了认知。

贺熹的在乎,萧熠从来都知道。

所以向和琳说出这句话时,他是有底气的。

可他想要的,仅仅是这些吗!

放榜那天,他陪她去看。

当萧熠在一片红纸黑字中找到她的名字,贺熹眼睛一眨,眼泪无声掉下来。

不知怎么,萧熠觉得那泪像是砸在自己心尖上,竟是那么的疼。

握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萧熠第一次抱了她。

那一晚她喝了很多酒,微微低着头坐在山顶,俯瞰一城的灯火辉煌。

萧熠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贺熹抬起头,一双眼眸在朗朗月光掩映下亮过天边璀璨的星。

“萧熠你相信永恒不变的所谓爱情吗?”

她轻轻地问,不等他说话,又径自回答自己:“我是信的。”

萧熠永远忘不了,那个没有灯火惟有星光的夜晚,贺熹的脸在朗朗月色掩映下有多令人心疼。

他无声地说:因为你,我也是信的。

然后移开目光,仰头饮尽整瓶啤酒。

后来贺熹就醉了,她望着远方遥远的夜空无声地掉下眼泪。

萧熠不知道她遥望的方向正是X省厉行服役的地方。

捧着她的脸,他问:“为什么哭?”

贺熹眼神迷茫,抓紧他的手,哽咽着低喃:“不要走,行不行……”

萧熠的心在那个瞬间绵软得不行,揽臂将她搂进怀里,他承诺:“不走,永远!”

明知她醉了,可潜意识里萧熠愿意相信那是她羞于表达的情感。

于是那一夜,他把醉酒的女孩儿抱在怀里,俯在她耳畔低语:“贺熹,嫁妆、聘礼,我一起给你准备了。

只要你点头,点个头就好。”

那份毅然而然的决心来得突然,话出口的瞬间连萧熠自己都怔了。

可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又笑了,然后轻轻吻了下贺熹微启的唇。

别样的温柔,代表承诺。

其实后来有很多机会可以表达,可终究因为贺熹眼底时常流露出的一种奇怪而遥远的目光,萧熠选择了等待。

据说,不管多深的伤痛,只需七年就会全部愈合。

无论记忆多深刻的人,也会忘记。

因为七年的时间,可以把人身上所有的细胞都更换一遍,一个旧细胞都没有。

尽管贺熹从未提及,敏感如萧熠早有感觉到她心里装着一个人。

所以他甘愿冒险等待七年,不仅仅是给她时间忘记和成长,也希望让时间验证他足以承载她此生的幸福。

对贺熹,萧熠是动了真心的,所以格外较真。

在似朋友,似兄长的关系下陪她走过的几年光阴里,萧熠习惯以调侃的方式掩饰对贺熹的感情。

比如有时情难自控地拥抱她后他会说:“别误会啊,国际友人也握手拥抱吧,我不过就是表达下我的祝福。”

比如和她抬扛后他会说:“瞪着我干什么,还想把我拷起来?

哎哎,别动警校那一套,我不动手不代表我打不过你,我告诉你别逼我啊,哎呀,我说你还真打啊……”比如悄无声息地以她的名字购置房产后把钥匙随手扔给她:“有空帮我打扫一下,请人我不放心,你知道,像我这种有钱人……”

就这样,他一步步深陷其中。

当情感愈演愈烈,七年忽然变得漫长、难熬。

周旋在沈明悉和和琳之间,萧熠告诉自己,等案子结了,他就求婚。

哪怕她会拒绝,至少他不必再遮掩着爱她。

然而天不随人愿。

直到厉行都回来了,他还没能向贺熹表达什么。

不是没有懊恼,可看到和厉行破镜重圆的贺熹眼角眉梢的暖暖温柔,萧熠斩断一切退路,独自承受这场错失的疼。

六年都未曾令他动心,难道还要奢望在厉行回来后得到她的回应吗!

萧熠心中有数。

除了成全她的幸福,他清楚自己再不能为她做什么。

或许是逃避,在一切归于平静后,他选择了离开。

机场送别的一幕,那个短暂却真实的拥抱,温暖了萧熠很久。

其实不是非走不可。

可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守护了六年的女孩儿嫁人,萧熠回答自己:“我做不到!”

然而不是亲眼所见,心就不疼吗?

捂着隐隐泛疼的胸口,萧熠无数次问自己,可回应他的除了一室冷清,再无其它。

房内只开着一盏灯,光线暗得伤心。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萧熠拿起电话。

响了一声便被接起,透过话筒传来清脆干净的女声,“萧董。”

何必执着,到此为止!

萧熠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平静地交代:“送一束郁金香作为……礼物。”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没有多一句的询问,彼端语调平稳地应下:“好。”

通话结束的瞬间,萧熠从指尖到心,都是凉的。

终究,那一场未曾言说的爱恋只能于无数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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