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放不下。
上一次她还能毫无挂念的转身就跑。可是这一次, 她怎么也做不到独自逃命。
坐在马车中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迟迟未动。
柳安安急得眼泪直掉,刀光剑影就在她身边不远, 死亡的威胁随时掉落在她头顶。她害怕地腿都软了,可暴君还不动。
“陛下!快点啊!”她焦急地努力对男人伸出手, 勾着手指,“快点啊!”
终于, 男人伸出手, 握上了她吓得冰凉的小手。
褚余默不作声跳下马车,任由小姑娘长舒一口气, 牵着他的手提裙狂奔。
朝着一处小巷子里钻了进去。
身后是喊打喊杀。
刺客与侍卫们纠缠在一起。
无所谓了。
柳安安的帷帽早就跑掉了,她眼前视线都是模糊的, 一边跑一边哽噎,抽抽搭搭地,只手紧紧抓着男人,努力朝没有人的地方跑。
好累, 呼吸不上来了。
柳安安埋着头只顾跑, 拿出自己吃奶的劲儿, 进行人生中第一次的一顿狂奔。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完全没有辨认方向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跑到她一步也跑不动了, 才停下来。
“安,安全了吗?”
柳安安泪眼婆娑回头。
被她紧紧握着手的男人一直跟着她的步伐,一言不发在她身后。
这会儿男人好笑地看着她红肿的眼, 发现她居然怕得哭了一路。
就这样,也没有停下来,没有松开握着他的手。
“安全了。”
褚余话音刚落, 柳安安腿一软。
跌落在男人的怀里。
“呜呜呜吓死我了……”柳安安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恐惧让她怕得打嗝,“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有人刺杀……”
“谁知道呢。”
褚余抱着小姑娘,随意抬眸打量了一眼。
小姑娘太能坚持了,在没有一点方向感的情况下乱撞,这会儿跑到哪里来,他都不能辨认。
柳安安哭了一会儿,快把褚余的衣襟哭湿了。才不好意思地抽了抽气,准备站起来。
“啊痛!”身子还没站稳,柳安安又摔在了褚余的怀中。
她的眼睛里又冒出了泪光。
脚,脚好疼!就像是废了一样,被插入了千根针。动一下都疼得她心口冒汗。
褚余直接把小姑娘打横抱起。
“瞧你这点出息。”
柳安安脚真的疼呀。她趴在褚余的怀中,忍住呜呜声。
走了一截,她发现左右都是巷子。
“这是哪呀?”
褚余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低头看怀中的小姑娘。
她一脸理直气壮的迷茫。
直把褚余逗乐儿了。
“你带的路,你问我?”
柳安安鼓起腮帮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一时心急嘛。而且,而且她又不是京城人,不知道路很正常。
暴君身为帝王,怎么可以连天子脚下,一点都不熟悉呢。
她的心虚很快变成心安理得。
瞧瞧,她多厉害,在那种险境中,硬是把暴君救了回来呢!
这样她对暴君也是有救命之恩的人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可以让暴君和义兄好好聊一聊,解决镇南王府的事情了。
真棒!
柳安安趴在男人的怀里,心里想着事儿,美滋滋地,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抱着她的男人低头。
“你很高兴?”
“高兴呀,”柳安安不敢直接说自己在高兴什么,而是笑眯眯说道,“这么一来,我们两个人就可以避开他们,暂时不回宫了。”
可以多看一眼京城的主街,车水马龙,繁华的闹市街头,还有来往商贩担着的小饰品。
生活的烟火气息。
她过去没有的,现在也没有,以后除非回到王府,重新嫁个人,才会有的呢。
褚余默不作声,抱着小姑娘穿过小巷子。
巷子外,是普通的日常生活的热闹。
一路狂奔不辨认方向后,他们来到了谁都想不到的一个地方。
一条街都飘着脂粉的香气。半面街头的铺子里,都是胭脂水粉,头饰成衣,老板们懒洋洋揣着手坐在门外晒太阳,吧嗒着烟打量陌生人。
柳安安藏在褚余的怀中,他的袖子盖住了她的脸。她小小的掀开了一点点衣料,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街上行走多的,大都是女子。上了年纪的老妇提着菜篮子聚在一起闲聊,年纪小的丫鬟们穿着木屐满街跑,不一会儿抱着满怀的胭脂水粉,匆匆朝着一个方向去。
好多人呀。
也好香。柳安安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行,太香了,她受不了这种胭脂味道。
褚余抱着人寻了一处客栈,让小二的带着他们开了一间房,才把怀中的小姑娘放下。
柳安安坐在竹床上,打量着客房。
简单的摆着一张床榻,一张小几并一盏灯,旁的倒是没有什么了。
十分的简陋了。
别说暴君什么身份,从小长在宫中,就连柳安安这十五年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么简陋的房间。
而现在,她要和暴君勉强待在这里。
她坐在床榻上,总觉着有些不自在,挪来挪去,低头不语。
这种就是话本里说过的客栈,人来人往的住,这床褥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她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才刚刚起了逃离宫中的兴奋,就被这一室的简陋给打败。柳安安抿着嘴,有些无法言喻的忧愁。
褚余看在眼里,起身弹了弹她的额头:“娇气。”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衫,抱起柳安安挪了一点位置,给她铺在了身下,重新放她去坐在衣服上。
柳安安坐在男人的衣服上,那股别扭好多了。
“不是娇气……”她还顾得上反驳一句,皱着眉哼哼,“就是怕脏。”
这还不是娇气?
褚余起身拉开门,对外面候着的小二吩咐了句什么,合上门,一转身的时间,小姑娘已经蜷在他衣服上,闭着眼呼呼睡上了。
今日,是吓到她了。
确认小姑娘睡熟了,褚余敲了敲侧墙,然后客房门被敲了敲,推开,一个人影迅速闪了进来。
“主上。”
黑衣的侍卫首领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在门口的位置行了礼。
“人都抓住了?”
那侍卫低着头回答:“回禀主上,该抓住的,都抓住了。只是后面发现主上被……呃……小夫人带走了,属下们乱了一时,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进行。”
“无妨,人抓住了就行,送去给白庭审查。”
褚余自然知道,柳安安这个神来之笔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无论是对面的计划,还是他的顺势而为,都被打断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平日里是他不能忍的。但是,这是他家小姑娘做的,那就只能受着了。
侍卫首领汇报完毕,本准备退下,让褚余叫住了。
“你去,让人准备她的衣服首饰,还有被褥香薰,挑灯,还有什么她习惯的,找她丫鬟问。”
这个她是谁,侍卫首领都不用问的。只是后面小心翼翼加了一句:“之前一直盯着,那丫鬟哭着到处找小夫人,现在……还需要盯着吗?”
褚余颔首:“盯紧了。”
侍卫首领了然,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来了两个低调眼生的女子,轻手轻脚将房间稍微布置了一番然后退走。
柳安安今日吓得狠了,嗅着有褚余气息的衣衫,有了安全感,蜷缩着很快睡着。一觉睡了足足两个时辰,睡醒了还没睁眼,就撒娇似的喊:“我要喝水……”
很快,男人手臂搂着她坐起身,崭新的茶杯里是温热的水,抵到她唇边。
柳安安慢悠悠吞咽,嗓子润好了,才别开头。
这是喝好了。
喝好了,柳安安混沌的脑子也渐渐清醒。
她发现自己靠在褚余的怀中。
“陛下?”
她眨巴眨巴眼,从暴君怀中坐稳了。
男人松开了手臂,去放下水杯。
柳安安这才发现,房间内几乎焕然一新。
床榻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褥全部换了,唯独她身下还压着暴君的外衫,身上盖着的一条小被摸上去很丝滑,不像是客栈之前放出来被褥的那个水平。
而且房间里多了一扇屏风,屏风外,还有两支鹤形烛台。
“醒了就吃点东西。”
一说吃,柳安安挣扎着爬起来,脚刚穿上软底锦鞋,她就倒吸气嘶嘶。
“好疼……”
小几上摆满了温热的食物,褚余刚掀开了两个菜盘,坐在床榻上的小姑娘又瘪嘴了。
褚余过来,将她的鞋子脱下来,顺手剥了她脚上的袜带。
露出一双白嫩嫩的小脚。
褚余握着她的脚腕,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心思,就被她脚趾侧吸引。
小姑娘的脚有多嫩,上一次他是亲眼见过的。几乎未见过光的小脚白嫩且柔软,这会儿,脚趾旁多了一个剔透的水泡。
他的眉头紧皱,然后翻看。
果然,脚趾侧就有水泡,脚底也有。
三个水泡,在小姑娘的前脚掌分布,疼得她蜷缩着脚趾,不住哼哼。
“好疼,我脚怎么了?”
褚余抿着唇,放开她的脚踝,起身。
“没什么,泡一泡就好。”
柳安安松了口气,然后坐在床榻上喋喋不休:“我觉着是我走得太多了。我一路都在跑,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距离,难怪我脚这么疼。”
说话间,男人转出了门,她还在茫然暴君能去哪儿,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回来的男人手中多了一个小木盆。
这个盆,好像是脚盆呀。
柳安安坐在床榻上,看着褚余将热水兑了进去,伸手试了水温,端了过来。
柳安安从看见那个小木盆起,一直屏住呼吸,直到褚余捏着她的脚腕,将她的脚泡入温水中。
“陛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慌了,脚上用力挣扎,伸手推他。
暴君给她洗脚?
她的眼睛要是没有坏,那她就是脑子坏了。
她怎么消受得起。
“别动。”
褚余坐在小凳上,捏着小姑娘的脚,趁她不注意,按进温水中。
水刚漫过她的脚踝。
柳安安不自在,她绷着脚,小声喃喃:“……我自己来。”
男人直接无视了的她话。
等她泡脚的时间,褚余的手指戳在她的脚背上。
小姑娘今日狂奔了一路,的确是她往日没有经历过的,脚背现在甚至都有些轻微的浮肿。
白面团子。
戳一下。
褚余戳着戳着,手指浸湿在水中,掌心贴着她脚背,下滑。
十根脚趾不安地蜷缩着,在侧边挤出了涟漪。
她的脚形状很漂亮。褚余的手掌摊开,小小的脚放在他掌中,刚刚好。
脚趾勾着他的手掌边缘。不安地在蜷动。
他抬手,小姑娘的脚跟着他离开水中,哗啦一声水花过,湿漉漉的一双小脚落在他膝盖头。
一开始还在那儿低声说着不可以要自己来的小姑娘,这会儿一声不吭,安静得很。
低着头坐在床榻边,手紧紧捏着男人的外衫,捏得皱皱巴巴地,呼吸也是放到最弱,一点声气都不见得。
褚余看了眼。小姑娘浑身紧绷地,有些抖。
不逗她了。
褚余趁着她不注意,藏在掌心的针刺破了水泡。他动作迅速,两只脚全部处理好,用准备好的药膏和纱布包住。
柳安安默默缩回脚藏在裙下,还拽了拽裙摆强行全部盖住。
“……我睡了。”
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刚睡起来,默默倒头继续睡,拉起小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褚余慢条斯理收拾善后。
没良心的小丫头。
过了许久,褚余洗漱完毕,换了衣衫躺在柳安安身边。
“被子。”
他出声,身侧的被角悄悄抬起。
褚余勾了勾唇角,拽过被子盖在身上。
被子下,本应该睡熟的小姑娘默默缩成一团,往外侧挪了挪。
在躲他。
褚余闭上眼,搓了搓指尖。
嗯,是有些过分了。
下次还是换个地方吧。
柳安安可不知道身侧的人在想什么。她蒙着头装睡了许久,直到身侧的暴君没有翻身,只有浅浅的一层呼吸时,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被子下,一双包裹起来的脚蜷缩着,别扭地无处安放。
下次绝对不能再让他握着她的脚了。
柳安安暗地下定决心。
只是……睡不着。
她无奈睁着眼僵住身体装木头人。
好累呀。早知道她就不装睡了,也比现在好得多。而且夜中的京城会是什么样,她都没有见过呢。
浪费了。
柳安安扼腕。
正发着呆,忽地外面传来一阵阵声音。
窗子边下去,人声喧哗,甚至还有脂粉味顺着窗户缝隙飘进来。
柳安安听着外面的声音,越听越不对。
女子的娇笑声怎么这么多。
还有许多复杂的声音。
夜中还这么热闹吗?
柳安安认真听了一会儿,然后听见了更不对的声音。
似乎是笑,又像是难受,一声断断续续接着一声。
女子的声音很大,还有男子的?
咦?
柳安安总觉着哪里不对,正打算认真听一听,一双手捂着了她的耳朵。
“乖,别听。”
柳安安顾不得两个人都装睡,歪了歪头:“外面的声音……”
夜中,褚余的眼神有着一种她不敢直视的明亮。
“没什么,以后你的声音会比外面的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嗯,努力过了!
啊啊啊粗长不起来的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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