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邑。

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

自古只有功臣王侯或者有卓越贡献之人才能得到帝王的封邑, 有了封邑,基本上就可以判断这个人在身份上的卓越。

柳安安现在只是一个美人,手里拿到了封邑。换言之她哪怕没有在宫中, 不是宫妃,有封邑, 她也是京中权贵客气的对象。

这份礼,太大了。

柳安安心中有些惶然。

陛下, 对她真的很好。

什么都给她, 什么都为她做到最好。

这样的陛下让她心生愧疚。

她却是抱着目的来到他身边的。

“陛下……”

柳安安咬着唇。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收回对我的好?”

话问出来, 柳安安自己心中就给了答案。

定然的。

任由谁被骗了,对对方那么好, 却知道是一场骗局,都不会高兴的。

收回对她的好是自然,更严重点,惩罚她也是应该的。

好像是被他一直捧在掌心习惯了, 如果他真的收回了对她的好, 她怎么办?

褚余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很彷徨, 心虚, 或者说不安。

她的生辰, 倒也没有必要吓唬她。

“不会。”

褚余的确不会。

他早早就知道小姑娘瞒着他什么, 甚至比她还清楚背后发生了什么,自然不会用这种事来惩罚她。

他这么一说,柳安安心中更有愧。

陛下真的太好了。

她不能再这么欺瞒陛下了。

今天必须要实话实说,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她应该承担的。

“我这里还有一份礼物,是闻府转交的。”

褚余故意逗她:“我倒不知道, 你与闻家关系已经很亲近。”

柳安安愧疚地低下头。

“我……”

现在就坦白吗?

小姑娘还是不禁逗,褚余不闹她,命人送来闻君和带来的礼物。

说是礼物,还真是结结实实的几口箱子,几乎堆满了元晨殿的外殿。

这么多,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送进宫来的。

每一口箱子打开来,里面都是罕见的珠宝,金玉首饰。

这么多一起打开来,几乎把元晨殿内的亮度都拔高了。

是个大手笔。

柳安安都看震惊了。

这些比她过去收到的礼物,也就只有陛下送的尚且能比拟。

居然送了这么多的精品珠宝吗?

这,这一个普通朝臣家的家底子,可能都没有这么丰厚吧。

柳安安心里五味杂陈。

闻家送来的东西太多太贵重,这些都是给闻家女儿的。

闻家老夫人,二夫人,她们都知道了吗?

那她今日的生辰,要去见过她们吗?

柳安安盯着礼物怔怔出神。

“闻家挺上心,都是珍藏多年的好东西。”

褚余看了眼就能确定,闻家这是真的把掏家底的好东西送来给自家女孩儿了。

说罢,他打趣道:“若不是你是我带入宫来,我只当你是专程来掏各家家底的。”

柳安安听了这个打趣,脸都红了。

她抬手捂着脸,无奈:“我也不想……”

她虽不想,但是很意外的是,一路走来,当真是所有人都在给她送礼掏家底子。

从通州府起,各个人家给她送的礼物,堆了满满一个小库房。

而现在看来,闻家送来的,还需要单独堆一个库房才行。

不然都放不下。

若是算上这些库房里的礼物,柳安安说上一句富可敌国差的有些远,可若是说她钱财满堂,却是一点也不差。

凭借着收礼,柳安安一夜暴富。

“换换衣裳,我带你出去玩。”

褚余这一句话,让柳安安眼睛一亮。

“出去玩?”

“冬至的夜市,想去逛吗?”

柳安安第一次听说冬至还有夜市,老老实实点头:“想!”

“没想到京城冬至都有夜市,真有趣。”

她一脸兴奋,感受到了京城与别的地方的不同。

褚余并没有告诉她,冬至日,一般都是没有夜市的。不过是他一个月前吩咐下去,在这一天开放宵禁,准许冬至夜市。

柳安安换上了黑袄红裙,脖子围了一圈毛领,又裹着厚厚的斗篷,穿得厚实到扔进雪堆里都冻不着。

褚余配合她,同样一身黑衣,只腰间系了条红色的宫绦。

从宫中一路马车抵达中街,天刚刚黄昏至半,各家楼挑起夜灯,中街两侧摆开了各种不同的摊位,男女老少在这一天没有宵禁,都出了门来玩耍。

街道人多到几乎摩肩接踵,马车过大,甚至不能驶入正街。

柳安安和褚余下了马车,身后侍卫和宫女们跟着,混入人群之中。

每当主城有了热闹的集会,也是各个手艺人商户的大好日子。

尤其是冬至日,不少妇人摆了锅灶在街道,热锅沸腾,一碗香喷喷的饺子冒着热气端上桌来。

各种香气飘荡在街道上,引得人发馋。

柳安安也不例外。

她好奇地盯着那街边妇人的摊位,见妇人从锅中捞起饺子装碗,惊讶地问:“这就是饺子吧?”

她在王府时,每年的冬至日,一般都是团子和赤豆粥,只听说北方的习惯是吃饺子,却还没有真的吃过呢。

而现在,她的眼前,几乎是十几家的饺子,各有各的香气,让她一次性看见了各家不同包法的饺子。

“来尝尝。”褚余直接牵着她的手,在一个小摊坐下。

侍卫和宫女们伺候在旁边,让旁人一看都不敢靠近来,半天了一张桌,只坐着他们二人。

那妇人现场包饺子,时不时偷瞟两眼,对上了柳安安的视线,咧嘴一笑:“小姑娘生得真俊,同你阿兄出来玩?”

褚余被当做阿兄,挑眉静等柳安安的答案。

柳安安一阵尴尬,悄悄看向褚余。

这可不是阿兄。

“不是……”柳安安找不到一个正确的介绍褚余的方式,只傻笑着否认。

妇人立刻了然点头:“哦~是你未婚夫吧。”

柳安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一次回头时,对上了褚余的眼神。

“未婚夫?”

“怎么不告诉她,我是你的夫婿?”

柳安安硬着头皮:“……没婚书,不算。”

婚嫁一事,都是有婚书聘书的,就算是个妾,也是要有纳妾书,她从通州府跟着他回到京中,并没有拿到婚书纳妾书,所以她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夫君来了。

褚余却啧了声。

“知道了。”

两碗饺子上桌,热气腾腾地。

汤汁是妇人自己调制的,浓稠香甜,饺子混在其中,个大皮薄馅儿香。

柳安安咬了一口,烫得她缩着舌尖嘶嘶。

这饺子里居然还包着汤汁!

又烫又好吃。

南方小姑娘第一次见这个,挥舞着筷子埋头吃得认真。

褚余吩咐了声,不多时,桌上又多了两碗饺子。

“慢点吃,尝尝这个。”

柳安安腮帮子鼓鼓,褚余筷尖点了点另外两碗。

“都是不同馅的,你一样尝一个试试。”

各个不同馅的,加起来也是满满的一碗。

柳安安还真觉着有趣,一口咬下去是不同的味道。

特别有趣的是,不单单是馅儿,单纯是包饺子的皮和手法,汤汁,调味,各家都有各家的味道,一碗饺子吃出了百家味道。

“好吃!”

柳安安晚膳一般都用得少,更别提入夜后,几乎没有怎么用过膳。

今夜这么晚她还能吃这么多的食物,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吃好了……”

柳安安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吸气收起肚子。

吃得太撑了。

和她相比,褚余吃得就很少。

他甚至只是意思意思夹着筷子,一直看着小姑娘吃。

他若有所思。

“嗯,我知道该怎么喂胖你了。”

小姑娘身体底子虚,饮食上能汲取的太少,好不容易养了大半年才勉强养的有点模样,只长高不长胖,还是需要再有点肉,健康一点。

吃饱了冬至的饺子,两侧摊铺上的小吃就装不进肚子了。

柳安安攥着褚余的袖子,一路走一路歪着脑袋看,嗅着香气念念不舍。

褚余看着好笑。

“想吃不妨去吃。”

柳安安叹气。

“吃不下了……”

一大碗饺子,吃得她肚子再也没有给其他小吃留余地。

褚余直接让薛静去,顺着柳安安的视线,一包一包的买。

有的是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有的是冷食,还有的则是各种造型的小糖糕。

柳安安看得眼馋,摸摸肚子,提出:“让我再走一走,走一走就可以吃了。”

褚余都差点笑出来,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无比纵容:“行。”

柳安安假装不尴尬,眨巴眨巴眼左右看看。

街上人很多,不单单是摆摊做小吃的,还有不少各种贩卖皮草的,手工木雕的,写对联的,卖花的。

深冬的天,热闹的街头却并不冻人,温度都要比往日要高。

柳安安听见吵杂的声音,前方居然还有江湖卖艺的。

钻火圈,耍大刀,七八岁小姑娘爬天梯。

这么热闹!

她都没有见过!

柳安安看得目不转睛,微微张着嘴,一边惊讶一边赞叹。

这也太神奇了!

她还记得紧紧抓着褚余的袖子,看到精彩处,屏住呼吸死死扯着他衣袖。

“公子!快看快看!”

她不知道怎么在外喊褚余,索性又回到当初的称呼。

几个江湖人士深冬里穿着薄薄一层短打,灵活的在火圈中跳跃翻滚,周边都是叫好。

火圈上应该是抹了一层油,火烧得烈,燃得亮,照的小姑娘脸蛋都是红彤彤的。

褚余没看那江湖人士的卖艺,而是盯着小姑娘兴奋的侧脸。

的确好看。

沿街走来,不单单是这些江湖人士,还有戏班子的,直接夜幕里搭了露台,粉墨浓妆,配着响鼓琴弦,咿咿呀呀唱起了梁祝。

纵然是深夜,红烛挑灯,一条街亮如白昼。

柳安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走到脚发痛,也舍不得停下。

还是褚余发现她脚一快一慢,直接提溜着小姑娘离开人群,寻了护城河边一处水榭楼阁落座。

那楼阁正对着河中画舫,甲板上伎子怀抱琵琶唱着小调。

楼阁四面开敞,柳安安略坐了坐,就觉着浑身的热气凉透了,有了一丝寒意入侵。

她抱着热茶,配着薛静替她一直抱着的热糕,有一口没一口尝着。

“今日你可是高兴了?”

褚余瞧着小姑娘眉宇间的舒畅,问道。

柳安安立即抬头,斩钉截铁道:“高兴!特别高兴呢!”

任由她以往所有的岁月,都未曾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或许是寻常人家一年几次的盛状,却是她在王府高墙内永远不曾看见的热闹。

没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吃吃喝喝,看着热闹,都能让人这么满足,心里都是被装得满满当当。

褚余见她的确是心情不错,摸了摸她脑袋。

“既然高兴,那就多玩一会儿。你且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个小东西。”

一听这话,柳安安眼睛一亮。

刚刚还有许多都是她匆匆瞟过一眼并未全部买下的,难道陛下看见了?

太期待了!

“好!”

她重重地点头,目送暴君起身离开楼阁。

他只带了两个侍卫,剩余的侍卫宫女都在她身边近身服侍着。

柳安安喝着热茶,心中暖洋洋地。

陛下真的太好了!

若是她以后的夫君就是陛下……不,若是她的夫君能像陛下这样好,那她以后的日子,也会像现在这么幸福的。

可是,世间好像并不会再有第二个陛下了。

柳安安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她不是义兄送来的小探子,如果她不是别有目的,如果她真的是陛下正儿八经下了妾书,进门给他当小媳妇的,她或许就能真的把陛下当做自己的夫君来看了。

只是,这些都不可能。

一想到等下要给陛下说那些话,柳安安心中都是浓浓的歉疚。

欺瞒陛下这么久,还要利用自己的生辰,她可真是太差劲了。

和陛下相比,她真是不诚实。

柳安安趴在桌上,又一次叹气。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时,柳安安差点跳起来。

她抬头,错愕地盯着闻君和。

闻君和今日还是一身青衫,他手里捏着一个糖画。

柳安安没想到,居然能碰到闻君和。

她先是起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叫。

闻将军?

定然是不能再这么喊了。

可是……可是现在让她喊阿兄,她也厚不起脸皮来。

“你……你怎么也出来了?”

柳安安完全没有想过,闻君和也会出现在这种寻常人家热闹的场合中。

毕竟任何人看一眼,都不会觉着闻君和是一个会凑热闹的人。

她还记得那日在酒肆,他牵着马,无比嫌弃拥挤的人群,避得远远地。

“卜师说今日是个好日子,”闻君和落了座,将手中的糖画递给柳安安,“果然是个好日子,一出门就遇上你。”

柳安安捏着糖画,有些害羞地抠了抠脸颊。

原来今天还是一个好日子呀,那她的生辰,可真的不错呢。

身后的薛静都看懵了,不敢出来阻止,也不敢眼睁睁继续看。

自己守着陛下的宫妃,陛下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似乎和宫妃有私下勾当的朝臣?

这……

“闻公子,”薛静还是硬着头皮说,“主子等等就回来,闻公子坐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

闻君和淡定:“等他回来我就走。”

薛静:“!!!”

柳安安也有些忐忑:“若是……若是公子看见你了怎么办?”

她好纠结。

看见闻君和令她十分意外与开心。

今日是她的生辰,能在生辰这一天见到血亲的家人,比其他一切都要来的让她满足。

可是陛下是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若是问起来,她难道就能现场坦白吗?

这样乱糟糟的关系,她可能自己都捋不清楚,说不定还要因为她做探子这种事,连累了闻家。

“不能让公子看见你!”

柳安安认真地对闻君和说道:“要是让公子知道你我关系,你会被牵连的。”

闻君和眼神温柔:“好。不让他知道。”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到底是谁在瞒着谁。

只知道的是,妹妹果然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若是一直长在他手边,就更好了。

身后的薛静眼神恍惚看了眼郡青。

郡青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对自己主人的言语有任何反应。

柳安安丝毫不知道身后的薛静已经陷入了某种震惊中,还高兴地对闻君和喋喋:“我收到了礼物!怎么送了那么多呀,太多了!而且都那么贵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给你的,理应属于你。”

闻君和理所当然道:“还有更多的,送不进去,等下一次全部给你。这些我一直都给你攒着,该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柳安安听得心中动容。

其实她自己反复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世。

若是她,得知自己的母亲怀着妹妹一尸两命,可能会不相信,会找,但是她能坚持多久呢?能做到像闻君和这样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而且还能给妹妹攒着她的东西,一攒就是十六年。

柳安安眼底有些热气,连忙别开头,灌了一口热茶。

闻君和看得心疼。

“你们退后几步,我与她有话要说。”

闻君和吩咐道。

郡青立即屈膝退后,而薛静反应了半天,磨磨蹭蹭没敢退后。

“闻公子,这不合规矩……”

这怎么可以!!!

柳安安招了招手:“薛侍卫,麻烦你了,我与他有话要说。”

薛静忍了又忍,想到陛下曾经说的,不要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能僵硬地行礼退后。

没有了外人,闻君和说话就随意了些。

“今日是你的生辰,阿兄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想让你过得好。”

柳安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请放心,我过得很好!”

她人生十六年,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了。

闻君和犹豫了片刻。

“你是闻家的孩子,这件事迟早是要走向明路的。你有考虑过怎么做吗?”

怎么做?

柳安安不解。

而闻君和已经说道:“祖母已经知道了。萍儿年满十五,也是一个好时候,祖母在给她挑选一个好人家,送她出嫁后,迎接你回家。”

“萍儿与你之间的几次龃龉,祖母也都知道。她说你若是回家,萍儿不能再留在家中。无论是她还是你,都会心中不愉。”

闻君和解释了句:“萍儿是被祖母抱回来的孩子,一直养在身边十余年。她从小乖巧哄着祖母,是祖母这么些年来的支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和闻家有个最好的告别。送她风风光光从闻家出嫁,这是最后能给她的体面了。”

柳安安了然。

养了十几年的孙女,除去血缘关系,其实与亲孙女也不差什么。感情都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加深的,在闻老夫人的心中,闻萍儿才是她的宝贝孙女。

这么一想,其实还是有些别扭。

闻萍儿在闻家十多年,她哪怕是养女,也是闻家主动养大的。

若是她去闻家,哪怕她是亲女,也有些不自在。

何况她都这么大了,处不好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柳安安居然有些恐慌。

这份惶恐,闻君和轻而易举看见了。

“你在怕什么?”

柳安安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好像不是怕,是一种不安。

闻君和沉默了片刻。

“安安,你可知道,祖母从十五年前起,年年素斋一个月,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孙女儿平平安安。”

柳安安猛地抬头。

“那时候萍儿已经抱回来了,祖母心中很清楚萍儿是萍儿,就算养着萍儿,也从来没有一天忘记她的亲孙女。”

闻君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别害怕,安安。祖母知道你回来了,比任何人都高兴。”

“二婶带着弟弟妹妹们寺庙还愿,为你祈福。”

“家里一直在盼着你的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最近状态很不好,写不动就好难QAQ感谢在2020-04-27 19:23:53~2020-04-29 23:2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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