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止戈收到雁州回信时, 人已经到了雍州。进了十一月之后, 天气越发冷起来, 雍州地处南方,百姓们却也都穿上了加棉的棉衣。

他坐在马上, 遥遥望着北方,这个时候,雁州应该要下雪了。

雍州城门缓缓推开, 沉闷的吱呀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萧止戈身后跟着两万雁州军,目光冷凝地瞧着带人来迎的康弘。

壮武将军康弘乃十二将军之一,乃是薛岂直系部将,亦是三皇子一党的死忠。康弘不过三十余岁, 生得高大健壮, 皮肤黝黑粗糙, 一看便是行伍之人,同左丘那种养尊处优靠着后台混上来蛀虫不同。他是有些真本事的。

但偏偏雍州情况却比庆州好不了多少, 流民作乱,豪强被屠,甚至还冲破了雁州防线, 打到了朊州去。

背地里打得什么主意,都不用萧止戈费心思去猜。不外乎就是想借着南方诸州的乱象参太子一本,若是情况越严峻,太子所犯之罪便越严重,就算不能一次将太子拉下马来, 也能叫他恶名远扬。一国储君,若是名声不好,这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就坐得不是那么稳当了。

康弘策马上前行礼,迎萧止戈一行进城。

沿途行去,便见街道萧条,房屋倒塌,甚至地面还有未清晰干净暗红血迹……这一切都昭示着城内曾经发生过的动乱。康弘到底不必左丘废物,流民没能占领城池,动乱起后,逐渐占据了周边的郡县。

如今城内还算太平,只是普通百姓不敢轻易出城,也不敢上街,几乎是整日缩在家中。城内处处可见巡逻士兵,气氛冷凝得很。

萧止戈敛了情绪,下马随他入府,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雍州局势如何?”

康弘早得知他在庆州所作所为,眼神一闪,谨慎道:“流民占据广平郡,兵力大多集中于此。末将曾派人去劝降,但是这些乱民都拒不肯降。后来也曾交锋数次,但流民中有个军师谋略过人,就连末将也吃了亏。便没有再主动进攻。只等王爷到后主持大局。”

萧止戈淡淡“嗯”了一声,没接他的话,只道:“将士一路赶来,人困马乏,此事押后再议。”

康弘一愣,有些着急道:“流民作乱岂能一拖再拖?末将听闻王爷在庆州不费一兵一卒便平了民乱,虽令人敬佩,但雍州同庆州情势又不同,这些流民个个凶悍异常,若是不早日解决,怕是会酿成更大祸患!”

“康将军都能等着本王来主持大局,可见此事并不紧迫。”萧止戈扫他一眼,起身道:“本王累了,先去歇息,此事改日再议。”

说完不管康弘脸色,起身离开。

康弘盯着他背影面色不定,良久才招人前来吩咐:“给我盯着他们,有事速来报。”

……

到了雍州后,萧止戈果真一点不急,没有半点在庆州时的雷厉风行,既没有拿雍州豪强问罪,亦没有派兵踏平广平郡的意思。期间康弘去问了三次,他只说容后再议。

康弘摸不准他的想法,一连几天脸色都不怎好看。

而雍州豪强亦是着急上火。这日众豪强聚集在一处,商议着该怎么办。

原本他们并没有将北战王太当回事,便是再凶神恶煞又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北地能如鱼得水,到了南边儿来,还不得听他们的?最多不过是花点银子的事。但谁知他根本不讲道理,到了庆州不过三日,就斩了石家满门。这样毫不留情的手段,实在叫人胆寒。

豪强们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多了,说话做事都喜欢弯弯绕绕留三分,从未遇见过这种话都不让说直接开杀的杀神,一时间人人自危。

没等萧止戈到雁州,便去寻了主将康弘。

这些年别说邺京贵人们,就是康弘和雍州军,每年都要从他们手里拿走不少银子。作为交换,康弘自然是要护着他们的。

豪强们乱哄哄地吵了一会儿,谁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康弘来了,才顿时安静下来。

有人急切问道:“康将军,如何说?”

康弘脸色沉着,目光扫视一圈后道:“我既说了能保住各位,又何必如此作态?”

豪强们心说这一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谁能不急?只是康弘素日里积威深,一时间也没有人公然驳他。只有人讪讪道:“这……毕竟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之事……”

康弘睨了说话之人一眼,道:“便是北战王又如何?拿不到证据,他也不能轻易杀人。况且我才是雍州主将,便是要问罪论斩,也该先经过我之手。你们老实在家中待着约束好子弟便是。日后若是无事,不必再找我,但凡我在,必保你们无事。”

豪强们面面相觑半晌,只能点头应下。

***

“康弘去见过他们了?”萧止戈立在窗边,听着谢陵禀报。

“是,不过似乎双方都不太高兴。估计再数日,便该有人递投名状了。”谢陵道。

这是萧止戈一早就定下的计策。雍州毕竟不同庆州、左丘平庸无能,将士对他并不忠心,萧止戈当机立断斩了他,便能全权接管庆州事宜,不必担心有人掣肘。但康弘身有战功,对军中将士也十分体恤,因此雍州将士十分信服他。萧止戈必定不能轻易对他动手。如此一来,诸多事宜便不如庆州便宜动手。只能一边暗中搜集证据,一边晾着他们。

康弘为人作风强硬,雍州豪强对他尚有三分忌惮,行事不敢太出格不说,还要主动送钱送人。他们之间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还有石家的前车之鉴,想来不用太久,便会有人主动投诚。

萧止戈微微点头,又问道:“广平郡那边呢?”

“我们的人已经见到了流民首领。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流民中似乎有两股势力,一者是普通流民,人数众多,但夹杂着不少老弱妇孺;一者似乎是一群山匪,人数少但俱都是青壮,而且训练有素。双方关系并不融洽,只是暂时合作罢了。”

萧止戈露出玩味之色,手指屈起在窗沿上敲了敲,道:“据我所知,雍州最先起事的,便是一群山匪吧?”

“是。流民是后来依附过去的。只是山匪行事狠辣,两边才渐渐划分了阵营。”

“尽快说服流民首领,另再去查查那群山匪的底细。”萧止戈将手背到身后,又补充一句:“看看他们是否跟康弘或者他身边的人有过往来。”

谢陵领命下去,萧止戈则坐在书案边,将收在怀中的家书拿出来重看。

他刚到雍州,便收到了家书。看过后不舍得焚毁,便干脆收在怀中。想安长卿时,便拿出来看一看。信纸上字迹工整隽秀,萧止戈只看着信,几乎便能想象出他坐在书房里,微微低着头,含着笑容一笔一划写下这封信的模样。

拇指在信封上轻轻摩挲着,萧止戈神色柔和了一些,将信纸仔细叠好重新收进怀中,方才起身离开。

***

萧止戈料得不错。不过五日,便有人私下寻到谢陵,递了投名状。

也是赶巧了,谢陵正查到了点眉目,与这份投名状一比对,便笑着来寻萧止戈。

他将探子的信件与林家送来的账簿放在萧止戈面前:“将军猜得果然不错。那股山匪,与康弘身边的参将有过往来。”

“而且据探子观察,那群山匪看行事作风,并不似寻常山匪,倒是有些像……受过训练的士兵。”

再联想到最先起事的便是这群山匪,谢陵缓缓道:“这其中,怕是有康弘和三皇子的手笔。”

民乱由庆州起,最开始是太子派兵强行镇压,谁知道强兵镇压反而激起了流民怨气,适得其反,使得雍州等地流民接连起义,原本星星之火逐渐燎原,甚至烧到了朊州,直逼邺京。

如今市井之中都说太子不仁,朝堂之上亦多有弹劾。安庆帝只能强撑着病体给太子收拾烂摊子。反而是因丹药一事逐渐沉寂的三皇子以及三皇子一党,又重新活跃起来。

若说这率先起事的山匪与康弘无关,他是不信的。

萧止戈随意翻看了几页账簿,看着上头每年上供的银两数额,目光冷凝,嘴角却向上勾起:“叫铁虎带兵去广平郡,务必捉住那群山匪,拿到证据。”

***

康弘知道消息时,已经是七日后。

广平郡流民尽数归降不说,流民首领为了将功抵罪,还将率先起事并且滥杀无辜的一群山匪捉住献了上来。康弘得知消息时,山匪主事诸人已经被铁虎押送到了雍州城内。

几人带着沉重枷锁,被关在囚车内被押送回城。

康弘看见他们时,心里便一个咯噔,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却听身后萧止戈沉声道:“来人,将乱党康弘押下问罪!”

谢陵早有准备,不等康弘身边士兵反应过来,便率先将刀架在了他脖颈上,扬声道:“雍州主将,壮武将军康弘。收受贿赂,豢养私兵,与流民勾结犯上作乱,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康弘眼神一颤,与囚车中人眼神相对,便知此事已无转圜。是他棋差一招,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想喏喏了,不知道喏喏想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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