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深深埋头行礼,“太子殿下万福。”

四周安静下去,轿辇停了下来,空气一片死寂。

苏绾本想偷偷看一眼太子的样貌,是不是和梦境里的赵珩一样,想到第一次遇到他就挨了十个板子,脑袋瞬间垂到胸口去。

不能看。

她要因为把虚无的梦境当真而死了,就是蠢死的。

在现世她还总梦到自己中五百万呢,还不是该理财就理财,该守项目地还是要守。

这太子才把东宫的宫女都赶了出来,路上遇到她们心里指不定多窝火,万一直接下令把她们打死,那就太冤了。

“都没事做了吗,一个个都跑出来!”孙来福拉长脸,双眼咪成一条缝,恶狠狠地瞪着贴墙站着行礼的十来个宫女,尖着嗓子怒骂,“堵着道了还不知道让开,都瞎了不成!”

赵珩随意一瞥复又阖上眼,一言不发。

苏绾尽量埋头,并留意其他人动作,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滚,别污了太子殿下的眼。”孙来福气不打一处来,“再让杂家发现你们聚做一堆,有你们好果子吃。”

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她们不知道太子昨日才把东宫的宫女都赶出去吗,一大早就堵着宫道找死。

“是。”众人应声后慌忙离开。

苏绾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抓紧了荷包跟上其他宫女。

这太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声音听着像之前在太医院,差点掉脑袋那次遇到的那个。

不过在皇宫里的太监声音都差不多,很难分辨。

尤其是生气时,那声音就跟喉咙被人给掐住了一样。梦里的孙来福,也是这种掐着脖子发出的声音,不过跟这位不怎么一样。

也有可能,他总是笑着因此才不同。

话说回来,梦境再怎么神奇有趣,醒来她还是一个照顾失宠妃子的小宫女,没必要去总去想没用的事。

无论在她梦里有多厉害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改变自己眼下的处境和身份。

保住小命,从这牢笼一样的皇宫里出去才是正经。

苏绾轻轻吐出口气,脊背又往下压了压,再次加快脚步。

“走。”孙来福甩了下拂尘,吩咐轿夫继续走。

赵珩捏紧了手中的香囊,徐徐睁开眼。

方才那些宫女似乎是在比各自的香囊?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甜香,这种香味他在永宁宫闻到过,梁淑妃身边的宫女身上就有这种香味。

梦中的女帝好似不喜香囊,她身上的味道不如方才闻到的甜,却也很好闻。

想来他的分析是对的,那女帝应该是出身武将家中的千金,喜欢驰骋沙场,这深宫确实束缚她了。

赵珩抬手捏了下鼻根,想着很快就能找到她,疲惫感顿时消了不少。

“殿下,今日要在凤仪宫待到几时。”孙来福换上笑脸,嗓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太子虽然没再用杀人的眼神看他,还是得小心。

“一整日,你去把两位皇兄都请过来,凤仪宫四周不准任何人经过。”赵珩淡淡出声。

今日休沐,他一会要出宫去见萧云敬和那位神医,再带他们入宫为两位皇兄诊治。

稍后,他还要跟萧云敬商议宫宴上可能会遇刺一事。徐太师和韩丞相如此着急,那他便如他们的意,让父皇‘昏迷’不醒,加快他们想要将自己拉下储君之位的布置。

东蜀使臣明日便到汴京,若无意外,使臣一行大概会在汴京逗留七日,待停战协议谈妥便会离开。

宫宴已在筹备,他亲自看过单子未有提出疑议,那行刺一事势必会发生。

此前梦境的数次提示都已在现实里发生,验证女帝的处理办法可行。

同安匪患一事,同安巡抚私通山匪的证据业已经查明,明日早朝他就撤了同安巡抚的职,将陆常林派去同安。

“老奴稍后就安排下去。”孙来福低下头去,敛了笑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朝着凤仪宫而去,宫道慢慢安静下来,朝阳升高暑热也愈发明显。

苏绾拐过弯,大口大口地喘了一阵,扭头看身边的宫女,“姐姐下回直接去敬法殿找我,再遇到太子我们都会没命。”

好险。估计今天已故皇后的诞辰太子才没杀人,否则她们一个都活不成。

“行,香味散干净了我们就去敬法殿,就当是透气。”那宫女也吓得不轻,“太子殿下好恐怖,我进宫这么多年,都没敢看他的正脸。”

“谁敢啊,不要命了那是,东宫的宫女赶出来后,三十六个侍妾也都送出来了,全安置在月合宫,不知道算不算保住了命。”

“不说了,我先回去方才差点被吓死。”

“我也走了。”

大家都心有余悸,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很快散去。

苏绾收好荷包,喘匀了呼吸掉头去御膳房。

东宫的三十六个侍妾也赶了出来?这太子果然是得了厌女症。

苏绾一阵后怕,本能加快脚步。

下月出宫去福安寺茹素,她得问秦小宝原主的弟弟和奶奶现在住在哪儿,问他原主奶奶的病有没有好一点。

等她出去了,再看情况以后要怎么安置他们。

她借着原主的身份继续活着,原主想要尽的孝道和责任,她不会推辞也不可推辞,做人要讲良心。

苏绾走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御膳房后门附近。

她贴着墙根看了会,等着侍卫走远了这才出去,飞快推开虚掩的门溜进去。

这个时间,给各宫妃子们准备早膳的活刚结束,后厨不忙,做粗活的宫女和太监比较忙。

苏绾拐去后厨,远远看到秦小宝拿着根萝卜坐在曲廊里啃,唇角弯了弯径自过去,“秦大哥。”

秦小宝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来,愣了下旋即起身迎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我忧心奶奶的病,正好今日得闲就过来了。”苏绾进了曲廊随意坐下,“奶奶怎样了,秦大哥这几日可有去看他们?”

“还没好利索,不过已经能自己下地了,气色也越来越好。”秦小宝尴尬放下吃了几口的萝卜,脸庞爬上暗红,“放心吧,你弟弟把她照顾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这是二两银子,你回头帮我带给他们。”苏绾拿出两锭一两的银子递过去,“我下月要陪陈良妃去福安寺茹素,届时可能会有机会去看他们,你与我说下他们住在何处。”

“他们现如今住在大丰里的锦堂巷巷尾,门上贴着新门神那家便是。”秦小宝收了银子压低嗓音,“要不要我提前跟他们说,你会去看他们?”

“不必,这事不能声张。”苏绾也压低了嗓音,“弟弟如今姓什么?”

“你弟弟如今改名叫邵宁,说是从外地逃难来的,官府登记时花了些银子打点,没让人知道本姓。”秦小宝左右看了看又说,“他在馥香坊当学徒。”

苏绾点点头,含笑起身,“我先回去了,还请秦大哥平日多帮我照拂他们。”

“跟我不用客气。”秦小宝也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你还要买糖吗?我听说你们到了敬法殿,内务府那边便不敢再短你们的口粮了。”

他好几次想要去敬法殿,又担心被人发觉害了她,只得跟来传膳的太监私下打听。

知道她过的好,他才安心。

“不用了,敬法殿每日分到的东西都很齐全。”苏绾感激道谢,“谢谢秦大哥关照,等需要买的时候我一定来找你。”

秦小宝挠了挠脑袋,麦色的脸庞红得像是要滴血,也跟着嘿嘿笑。

“走了啊。”苏绾摆摆手,转身出去。

秦小宝站起来目送她走远,一直到看不见了,才捡起没吃完的萝卜傻笑着继续啃。

她能来找自己,是妹子也好啊,起码还能看到她说明自己还有用。

苏绾回到敬法殿,陈良妃还在佛堂待着,她远远看一眼掉头进了小院。

吃过午饭暑热渐重,皇城也安静下来,知了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长。

苏绾关上门,开了窗户透风,坐到桌前提笔列出开铺子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身上的银子够生活好多年,分出来部分去开铺子也还有剩余的银子进货。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汴京有两家香料铺子,馥香坊就是给皇宫供货的那家,另外一家是原主的大伯开的。

这两家铺子基本承包了京中贵女千金的生意,尤其是馥香坊。

她要出奇制胜,便只能靠配方,这样一来又很容易引起那两家铺子的不满。

这儿是封建社会,行业竞争看的不是什么质量,而是背景和资金的雄厚程度。

馥香坊背靠皇宫一家独大,不过他们只卖香料不调香,相对来说好一点。

比较麻烦的是原主的大伯,夺了原主家的铺子不说,还将他们姐弟赶走跟自己的生母断绝往来。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天天都要来砸场子。

还是男装比较方便行事。

苏绾搁笔,仔细看了一遍列出来的内容,折起纸张一点点撕碎揉成一团,留着拿去厨房引火。

还有十个月,她得慢慢计划要稳扎稳打,眼下先把内务府小太监送来的香料全部调制出来,赚足本钱。

想到这,苏绾也不午睡了,翻出香料和调香的工具,埋头忙碌。

陈良妃要抄佛经,除了一日三餐剩下的时间都在房里不出来,苏绾也不出门,闷在房里调制新买的香料。

安宁的日子转眼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所有香料都调制完成,陈良妃也抄完了半卷佛经。

苏绾给她送了早饭往回走,外边忽然有人敲门。

陈良妃也听到了敲门声,饭都不吃了,从屋里追出来叫住苏绾,“我准备一下,你去看看来的谁,是徐贵妃的人我就装疯你到时候躲远一点。”

苏绾点点头,放了托盘去开门。

这个时间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找她买香料的宫女大多都是快中午时才来。自从王庆德被打发去倒夜香,徐贵妃也消停下来了,敬法殿就跟被隔绝了一样,无人问津。

忽然来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绾走到大门后停下,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动静,等着陈良妃换上戏服出了小院,这才出声,“来了。”

敲门声停下,苏绾打开大门,上次在清宁宫见过的嬷嬷跟着几个面生的太监,还有五六个宫女站在门外。

站在那嬷嬷身边的太监,看着像是个管事的。

这是要接陈良妃回毓秀宫的意思?苏绾往门边退,恭敬行礼,“奴婢见过公公。”

“杂家……”那太监话还没说完,一只绣花鞋飞了过来,直直砸到他面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苏绾:你多看一眼啊。

赵珩: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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