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幽禁的四个御医很快带上来,赵珩面沉似水,一双眼直直看过去,目光幽深阴鸷。

“殿下,人已带到。”侍卫行礼后站到一旁。

赵珩盯着那几个自觉跪下的御医,一言不发。

北梁学医之人不多,听令于韩丞相,故意给父皇加大用药剂量的那几位御医,他只将人赶出太医院,未有杀他们。

这一次不同,瘟疫一旦蔓延,死的不仅是皇宫里的人,还有汴京的百姓甚至会让北梁亡国。

女帝在信中并未说明是什么瘟疫,只说若是染上便是死路一条,即便活下来也会落下病根。

还列出染上瘟疫后会出现的几种症状,让贺清尘警惕。

她在信中还叮嘱贺清尘,平日里给病百姓诊断,最好戴上口罩和手套,避免遇到会传人的病症。

真遇到会传人的病症要如何处理,她也给出了比较明确的办法。

除了未有单独给他写信,写给贺清尘的信中,字里行间都带着关心。幸好贺清尘只看到有可能会出现瘟疫,看完便将信送到珠玉楼。

然而也是这封信,让自己确定了一件事——女帝可预知未来。

韩丞相在梦中只提了登基大典,并未提过瘟疫。自己一开始也只是猜测,会让她紧张烦躁之事,或许跟御医有关也未有想到瘟疫。

她写给贺清尘的书信中,虽未言之凿凿,关于瘟疫出现后可能爆发的各种情况,却让人恐惧。

也不知她到底还知道多少未来的事。

赵珩敛去思绪,身上的寒意泄露出来,眉梢眼角的都透着凌厉。

“殿下,臣医术不精,委实无能为力。”御医颤抖出声,“还请殿下恕罪。”

“请殿下恕罪。”其余的御医也跟着求情。

“搜。”赵珩掀了掀唇,端起身边的茶盏。

几个御医闻言,身子瞬间软了下去,看赵珩的眼神跟见了鬼一般。

侍卫上前搜身,不多时便从御医身上搜出来四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自昨日他们进了长信宫,便被幽禁在临荷殿的厢房里,有侍卫专门盯着,未有机会离开也未有销毁那些瓷瓶。

“搜到了。”侍卫将瓷瓶放到一旁托盘里,复又安静退下。

“同伙还有几人。”赵珩沉下脸,手背露出白白的骨节,极力克制住火气。

女帝梦里梦外都如此紧张,不会只这四人身上带了病毒。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低着头不说话。

“押去地牢,封死各处出口后将他们身上的瓷瓶打碎。”赵珩漠然掀唇。

“殿下饶命,还有四人,他们身上也都带着一只这样的瓷瓶。”领头的御医用力磕头,“殿下饶命,微臣是一时糊涂。”

赵珩看他一眼,未有出声。

另外三个御医也跟着磕头求饶,互相揭发同党。

侍卫把名字都记下来,恭敬递到赵珩手边。

“为医却心术不正,留你们何用?”赵珩看罢所有的名单,嗓音平平,“但凡有利益可享便枉顾人命,面对父皇面对吾尚且如此,放了尔等,将来面对百姓只会过犹不及。”

赵珩说完站起身,整个人像是结了霜一般,抬脚往外走,“待所有同党到了之后,搜出他们身上的瓷瓶,人关到地牢。”

“殿下饶命,我等也是被人逼迫才做出如此有违医德之事。”御医跪着扑过去拦他,“我等的家产田产都被骗走了,一家老小都要过日子。”

赵珩低头看了眼来拦路的御医,不为所动。

一家老小要活,便要用一城一国的百姓的命来换?

“保护殿下。”侍卫及时冲上去,一拳将那御医打晕过去。

赵珩走出临荷殿,到了桥上忽而顿住脚步,偏头吩咐孙来福,“不要打开瓷瓶,回头等搜出所有的瘟疫病毒,送去同安堂交给贺清尘一并烧毁掩埋。”

“是。”孙来福听说那瓶子里可能装着瘟疫病毒,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殿下昨夜一夜未睡,竟是为了这事吗?

是那几个御医!孙来福回头看了眼还跪在花厅里的御医,脊背发凉。

这些人为了帝位,竟如此不择手段!

从桥上下去,江崇带着两名侍卫迎上来,压低嗓音禀告,“明日换防,人都清点好了。”

赵珩略略颔首,叫来墨竹吩咐道,“去查那些瘟疫的病毒是如何进的皇宫,要把来源都查出来,越仔细越好。”

只是销毁还不够,他还要找出这些病毒的来源。

不把源头消灭,日后难免会在百姓中爆发。

墨竹领命退下。

江崇看了眼孙来福,见他一脸才受过惊吓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未有做声。

这两日太子连番布置,着实与以往不同。

“孙来福,去太医院把他们交代的同党都叫过来,就说是父皇的病情又加重。”赵珩再次出声。

孙来福应了声,叫来两个小太监匆忙赶往太医院。

昨日这几位御医来后,差人去御药房取了不少药,只说是皇帝的病情有反复,未有泄露他四人被幽禁的消息。

身为御医竟如此歹毒,若非殿下明察秋毫,这宫里怕是要闹到一个活人都不剩。

“真是瘟疫病毒?”江崇目送孙来福等人走远,想到这事险些发生头皮瞬间发麻,“想不到这些人的心思,竟是如此歹毒。”

“一城都能送出去,何况区区一个皇宫里的人。”赵珩轻哼,映着朝阳的面容挂满了寒霜,“帝位之下,怎会无白骨。”

江崇默然。

他与太子年纪相当,在禹州相识后一起回汴京。他眼看着太子暗中布置隐忍不发,原以为太师倒台会轻松许多,孰料竟是愈发凶险。

赵珩也不再出声,去太初殿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皇帝,交代侍卫一番,出门带着江崇回临荷殿。

另外四个御医带到,每人身上都有一只,和之前搜出来的一样的瓷瓶。

“就这些?”赵珩抬眼看去,不怒自威,“将他们关入地牢,打碎所有的瓶子。”

“殿下饶命!真的就只有这些,微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御医争先恐后求饶。

赵珩侧过头看了眼江崇,扭头出去。

江崇故作镇定,伸手拿起用蜡油封死瓶口的小瓷瓶,作势要开,“诸位是想自己试试,还是说实话。”

几个御医见他要打开瓶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缩,眼中写满了恐惧。

江崇眼底闪过一抹鄙夷,吩咐侍卫把人带下去。

明知这玩意能害死人,用在他人身上时却不见他们惊惶。

*

皇帝病情再次加重,太医院的御医不眠不休守在长信宫的消息,从宫里很快传到宫外。

不过两日便沸沸扬扬。

赵珩下了早朝,换上寻常的便服带着江崇和两名侍卫,出宫到同安堂接了贺清尘,在一道策马赶往福安寺。

经过两日的审讯搜查,总共查出来十八瓶装有瘟疫病毒的瓷瓶,临荷殿内幽禁了十一个御医。

病毒来源便是那个扣押了那几位御医家产的江湖郎中周福,负责将病毒带入宫内的太监一共六人,也都全部查到,尚未抓人。

女帝在信中说,病毒必须要大火焚烧半日才能彻底消灭。

同安堂在汴京城内,不方便起火焚烧,经与福安寺主持通信商议后,赵珩最终决定将病毒带到福安寺后山焚烧。

此事结束,便是他宣布父皇驾崩之时。

这两日韩丞相除了上朝下朝未有离开丞相府半步,林尚书也未离开过林府。

林家别庄的内那几个陌生人,身份已查明。

他们赤虎军副将的心腹,假扮商贩回汴京打探消息,大将军人未离开营地但派了信使往汴京送信。

估计是想效仿六皇叔当年,交出兵权保命。

交出来,也不会让他活。

赵珩扬鞭催马,想着登基后便可常常有机会见到女帝,身上的杀气总算散了些。

抵达福安寺,一行人上山后直接去了住持所住的禅院,商议焚烧瘟疫病毒一事。

一刻钟后,江崇拎着装有瘟疫病毒的箱子,跟住持走在最前面,前往后山。

赵珩和贺清尘走在后面,最后是侍卫。

寺里的僧人已准备好灯油和干柴,赵珩等着点火后跟贺清尘说了声,带着一名侍卫回去找女帝。

进入通往禅院的小径,侍卫听到前面传来吵闹之声,迅速解释。“明日后宫妃子要回宫,今日德妃和淑妃娘娘下令,允许各宫的妃子宫女随意走动。”

“吾到附近的亭子里坐一会,你去把空远叫来便可。”赵珩收住脚步扭头朝一旁的亭子走去。

空远是那小沙弥的法号。

侍卫退下,不多时便把空远带来。赵珩双手合十客气行李,“能否拜托小师父,帮在下请苏姑娘来一趟?”

“施主稍等。”空远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阵,低着头转身走开。

赵珩捕捉到他眼中的不喜和厌恶,禁不住眯了眯眼。

这小沙弥的反应有些古怪。

“殿下。”墨竹从暗处现身,拿出一封密信递过去,“禹州来的。”

赵珩打开信筒倒出里面的密信。

表兄回到汴京也不过三日,那边这么快来消息,莫不是跟六皇叔有关?他仔细看罢密信的内容,收起来出神看向空远离开的方向。

他竟六皇叔膝下庶出的幼子?

赵珩未免自己看错,又看了一遍密信,确认六皇叔庶出幼子的法号确实是空远,眉头悄然拧紧。

六皇叔改道源阳还要借宿福安寺,竟还有别的目的。

赵珩收了密信抬头看墨竹,“消息准确?”

“准确,当年他是被秦王送来的,其母原是卖风筝的商贩之女。”萧云敬也从暗处出去,目光复杂,“杀还是不杀。”

赵珩想起那只出现在福安寺后山的风筝,摇头,“罢了,若禹州来人带他走,不要拦截。”

稚子何辜。

六皇叔已逝,王府世子不得为官入伍,成不了大气候。

“是。”墨竹应声退下。

赵珩收起密信见萧云敬还不走,脸上顿时浮起不悦,“表兄你是不是也该下去?”

女帝可预知未来那定然知晓表兄的身份,被她瞧见表兄与自己在一起,什么身份都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绾:太子?

赵珩: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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