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星期四

柳之濑利一今天可算是马到成功,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件事情,的确并非易事。

不过,他只能遵照命令去做——不,现在他又在命令中。加上了自己的意志——在原来七千万元的赎金基础上,他又再加上了三千万,要求对方交出一亿元钱。这么巨大的金额要求,他虽然感到有点胆怯,可是他咬了咬牙,还是这么做了。不料却获得了意外的成功,他背后的指示者,根本不会知道他的这一招。这样一来,他不仅能从指示者那里,分到三千万日圆,而实际上将有6千万元,落进自己的腰包。

到了这一步,只能用尽浑身解数,尽心竭力干到底了……

那位幽灵似的背后指挥者的第一次来信,是在本月六号那天,柳之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接到信时的情景……

柳之濑利一住的公寓,位于琦玉县草加市松原。虽说是在琦玉县,可是乘东武县的地铁,到位于东京市中心京桥的公司,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6号(星斯三)那天下午5点钟下班后,鹨制濑在外面磨蹭了30来分钟,或到公寓时已接近7点。

他踏着铁制的楼梯,缓缓上了二楼,走到最里边的6号房间,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发现信袋里插着一封信。柳之濑拿出来一看,信很厚,这是少有的稀罕事情。他既无朋友,也无恋人,连个知己亲戚也没有。送到这里的,不是煤气、水、电的付款通知单,就是直接邮送的广告之类。

进门打开电灯,关了一天的屋子里,空气浑浊闷热,他把信扔到桌子上,打开玻瑰窗和木板套窗,凉丝丝的晚风吹了进来。他到厨房洗了洗手,漱了漱口,回来拿起了桌子上的信。

这不是平时使用的牛皮纸信封,而是用上等纸制作的双层信封。收信人的姓名一栏,是用圆珠笔写的方形字。奇怪的是,背面没有发信人的署名。柳之濑百思不得其解,站在那里拆开了信。信笺是市场上常见的那一种,也是用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字写得倒是很工整,但是却没有什么个性。信中的内容令人吃惊,一下子把柳之濑给吓懵了。

信中写道:9月4日,星期六,中午12时50分。

这么一说,你可能会知道了吧?我是在地铁京桥站的站台上,直接目击那次电车爆炸事件的。可在那时,比起那浑身是血的受害者的惨状来,还有更引起我注意的事物。

那就是您了!就是您从现场匆匆离去的身影。

为什么呢?其理由十分清楚:因为我记得3个月前的6月12日(星期六),下午3点,在羽田机场国际航线的候机大厅里,发生了爆炸事件的时候,我也见过您慌慌张张离开现场的背影。我看到的绝对不是另外一个与您相似的人,我两次都亲跟看到,您的左耳下的紫色痣,和颈部右侧的伤疤痕迹,因此可以清楚地证明,我并没有弄错。

据说警察在搜查中,有这样一条原则:在相同手法的犯罪现场,无端两次露面的人,一定就是罪犯。然而,如果我自己不是偶然地碰上那两次事件的现场的话,也就不会发现您。

对您来说,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事了。

当时,我马上就跟踪您,直到您走进京桥的M大楼。以后的过程,我就不再一一详述了。

一开始,我知道您的工作单位,是化纤方面的一个公司,感到很纳闷,后来我雇的临时调查员向我报告说:那家公司中有一个制造火药的部门。另外,我还搞清楚了您两年前,在工厂里从事电雷管导通试验工作时,曾在河里用炸药偷偷炸过鱼,事情暴露之后,差一点被解雇,后来被调到本公司的调査室,干起了淸闲的统计工作。我对您了解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我断定您就是真正的罪犯,造成连续鑤炸事件的祸首。

您先不要激动。因为是单方通信,激动也没有用。如果咱们是当面或用电话谈的话,您一定会吓破胆子的。

您会说:“我同你一祥,也是偶然出现在两次爆炸现场的,你有什么证据,断定我就是罪犯呢?”

请您好好听着。我可不想与你争论这一点,因为我断定是这样……用信来与您联系,也是这个原因。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听您的争辩和解释。我写信给您,是因为您的住址、生活习惯、性格、家里无掩累等等情况,我全部都了如指掌,只有一点我不明白,那就是您的犯罪动机。可以采用弗洛伊德学说,解释为一种社会变态心理吗?不过这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我手中掌握着您的生杀予夺之权力。

好了,还是书归正传吧!……

除我之外,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您的真正面目。我雇的调査人员,相信我做的是一般的婚姻调查。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此时此刻,下面因为我将向您提出交换条件,您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用匿名信方式,将全部调查材料,寄给警察机关,告发您的罪过。

要是您由于以为:我向您提出的交换条件不高,我不可能告发您,从而不予理睬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用匿名信告发您,我个人是安全的。您如果想通过调查过您的调査员前来打听我,那也是枉费心机的。我雇用的不是信用调査所的职业调查员,我同他的接触,也是通过书信往来,间接进行的。

开场白说的太长了,还是说说我的条件吧:

一、按照我的指示,诱拐某公司经理的独生子(五岁、幼儿园儿童)。

二、在我指定的场所,将那个孩子监禁五天左右,

三,按照我告诉您的说法,向其父母索要赎金,必要的时候,在监禁孩子的房屋内,安装定时炸弹,以迫使他们彻底就范。

索要赎金为7千万元日圆。

四、在我规定的时间和地点,令经理夫人把钱交给您。事情成功以后,解除定时炸弹的定时装置。

五、其后,按照我指示的方法和地点,你把钱交绘我。我将从中分出三千万日圆给您,作为成功后的酬金。到那时候,我与您的同谋关系即告终止。

假如您背叛了我,妄图将那七千万日圆据为己有,那么、我将向警察告发您,您肯定要遭到逮捕,也就无暇享受那笔钱了。

以上是大体的条件,此事达成协议后,我会告诉您更详细的行动计划。在此之前,我需要的是您的回答:同意还是不同意?8号的中午12点半,我将以浦岛次郎的名字,向您在公司的房间里去个电话,请您等着,不要去吃午饭。到时候,只要您说句“同意”,以后我就依次给您详细的指示。

那位经理夫妇特别疼爱孩子,所以,只要确实使他们相信,在监禁孩子的地方,安装了定时炸弹,那就不必担心他们会报告警察了。另外,监禁场所等项,我也会周密地安排,这也用不着你去担心。

那么,我等着您8号那天的回答。我深信您是决不会回答“不!”字的,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可以把您送上断头台……

您也知道,羽田机场国际候机大厅的爆炸,造成男女二人死亡;而京桥的爆炸事件中,有一女性因出血过多而死亡。羽田机场案件中的爆炸装置,是把炸药充填在空菠萝罐头瓶里,周围钉上钉子,与定时开关连接的;而京桥事件中的爆炸装置,则是用空桃子罐头的铁盒,周围装上弹子球。听说警察当局断定,这两次爆炸事件的作案手法,使用的材料有明显的共同点,系同一罪犯的连续作案,那么……

柳之濑忘记了坐下,一口气把信给读完了。哪怕信从他那颤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他也不知道……

唉!是什么时候,自己被那种无法抗争的硝化甘油的魔力迷住的呢?……

一开始,只是从胶质达纳炸药上,随便割下一个小头,放在硬物上用铁锹敲击,火药爆炸了,发出刺耳的响声。由于炸药很少,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可是,也已经够信人扑通、扑通地心跳了。与此同时,聚积在心中的某种压抑心情,顿时一扫而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惬意。

进而试着把炸药的小片投入火中,虽然没有爆炸,但也是火焰冲天。渐渐地,少量的炸药,已经觉得不够刺激了,听说有人偷偷去河里炸鱼,他也想去试试。柳之濑是从事雷管导通试验工作釣,弄雷管有的是办法,可以把合格品当成次品处理,然后再偷偷地收回来。另外要弄达纳炸药和硝碳类炸药也很容易。用于试验的炸药中,未全部燃烧的残留药,有时就留在试验土垒里;即便是捻子雷管、缓燃导火线等,工厂内部的人如果打算弄点,也十分容易弄到手。

他把这些危险品装在背包里,穿过密密的树林,来到河水上游。一开始时,他把火药放在一根梧桐管里,插进捻子雷管。捻子留的很短,为了防止被水浸湿,导火线外面抹上了甘油。点着捻子一后,黑色火药便“嗤”地一声燃烧起来,果然十分吓人。他赶紧扔到河中,由于扔得太早,火被水浸灭了,第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试验时,点火后在手里拿得时间过长,结果雷管在落到河面的一瞬间,就爆炸开了,只是一阵眩目的闪光和爆炸声,对河水无多大影响,炸药的能量,几乎全都释放在空中,一条鱼也没有浮上来。

第三次柳之濑采用了电雷管,这样在水下也没有关系。他把两管火药剥开,紧紧地捆在一起,里边装上6号电雷管,把子线连接在母线上,然后沉郅河水最深的地方。当把母线的正负两极,分别接蝕干电池的两极时,轰地一声,震得他五赃六腑,仿佛翻了个个儿一样,河水也似乎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水花一滴也没有溅上来,恢复平静的河面上,浮起一片白色的小气泡。随着气泡的淸失,鱼儿一个接一个地,翻起白肚皮漂了上来。鲤鱼、鲫鱼、鳝鱼、鳟鱼……哇哈,多得令人咋舌,简直想像不出,在如此狭窄的河水里,它们是怎么生活的。

就这样柳之濑恶习成癖,一而再、再而三地干了下去,终于被河流管理人员抓住,押运到了管理所。以后的情况,就像在那封可怕的来信中写的那样,所长曾对他说:“没有把你解雇,就算是万幸了!……”然而,在他调动工作搬家时,又悄悄地把火药一类东西,藏在了行李里。为什么这样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柳之濑在公司的工作很简单,只是把每月的化纤和火药的产量,除以工厂的职工数,算出每个月的劳动生产率,调查室本身在公司里,也只是处于一种无足轻重的地位。

在邵带有发霉气味的调查室里,柳之濑就像是从开张时,自己就在那儿似的,一点也不为人所知。也许因为自己本来就是那么愚笨、懦弱,无论干什么,都干不出点名堂来的人,同事们一味讨厌自己,就连新来的女职员,也瞧不起他来,连杯茶也不给他倒。

在这种屈辱的日子里,柳之濑在连接炸药和定时自动开关的“游戏”中,找到了一条危险的活路。正如那位写信人所说,这也许是一种郁积起来的社会性变态心理产生的反作用,开始是漫不经心地,想到某处深山里去炸着玩玩,这样就会把一再积压在心中的抑郁心情,一下子发泄出来,产生一种自我的满足感。而且这样做,比起自己亲手用火或是电起爆,看上去要安全得多,爆炸的瞬间,自己可以远远离开现场。事实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也许正是这种想法,才促使他把试验场,从深山一下子搬到了喧闹的羽田机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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