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孟昀的床很宽很大, 床垫松软。当陈樾覆在她身上时,她有种被埋进云朵的感觉,柔软的, 温热的。

肌肤的摩挲,干燥, 炙热, 手脚向任何一处伸展都是熨帖舒适的棉花般的亲昵感。

早起温存一番,陈樾要去工作了。他洗了澡回来,又钻进空调被抱了她一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他在她耳旁轻声:“我先走了。”

她皱眉,勾着他脖子,竟跟小孩子一样耍赖:“不许走。”

陈樾轻言:“要上班呢。”

孟昀闭着眼睛:“哼。”

他于是又抱了她十分钟,这才离开。孟昀在半醒之间,听见他的关门声, 很轻, 仿佛怕扰她梦境。

孟昀一个回笼觉睡到十点半才醒, 一小束光从厚窗帘顶端的缝隙里漫射进来。她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嗅见被子里他身上的味道, 欢好的气息, 心情欢愉。她不是个爱赖床的人,又在床里蹭了蹭才起来。

餐桌上放了个便利贴, 陈樾的字迹:“起床了先吃粥,鸡杂在蒸箱里,你蒸一下。”

孟昀闻到电饭煲里清淡的米香,摁开,米粥里头有个煮鸡蛋。她舀了粥,点开蒸箱, 剥了鸡蛋,等蒸箱滴滴叫了,取出小碗,发现他竟把鸡杂一粒粒全捡了出来,方便她吃。

她不禁就笑了,看看门口,昨晚宵夜的厨余垃圾都收出去丢了。

下午孟昀去了趟公司。

她上周为公司新晋女团Fanta-six写的歌《poping candy》秒通过。估计是效果很不错,让公司看到了她曾经的实力。雅玲专门给她打电话,说想拿这首做专辑主打歌,又问她能不能提前回来,试试负责整张专辑。

可孟昀白天跟学生玩耍,晚上跟陈樾玩耍,哪有功夫搭理她。她十几个电话没接,好不容易回了,贱兮兮地说:“你以为我是来这边玩的呀,怎么可能提前回来的?”

不过到了周末,孟昀还是实话告诉雅玲她要回趟上海:“待六天。周末没空。”

雅玲立刻安排好了小女团的日程,约了试歌,编曲和混音。

孟昀把自己收拾一番,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出门,很快到了公司。在电梯里,她碰见几个面熟的同事。孟昀知道他们在打量她,她目不斜视。

她跟林奕扬的事情能瞒得大众,瞒不过内部员工,互相一打听就清清楚楚了。好在公司任职有保密协议,如今“虚假绯闻”风波早已淡去。她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被公司扔出去躲风头的人罢了。

孟昀进入工作区,跟同事们简短打了招呼。她跟公司的合约是经纪约,她写歌,音乐经纪人给她找买家。不过公司有自身的艺人歌手业务,所以她写的歌绝大部分还是给本公司艺人,极少给其他歌手写。

她坐了没一会儿,助理过来说可以去录音棚了。

孟昀走到录音棚,正好碰上新晋女团Fanta-six,六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青春靓丽。她们做练习生时,孟昀只在电梯打过照面,并没互相认识。但她们似乎知道她是谁,队长带头打招呼:“孟昀姐姐好。”

孟昀笑了下:“你们好。”

录音师都到了,进了录音棚,开始工作。

今天只是初步识曲试曲,孟昀把印好的曲谱歌词交给她们。但她们居然一个都不识谱,孟昀只好弹着钢琴先唱一遍,再一句句教她们。

她一边教,一边跟录音师细聊她的编曲,谈及她想用的乐器混响效果。那是一首比较动感的歌曲,副歌分了和声,有高音吊嗓,还有律动节奏,要求极高。

孟昀正跟录音师讨论着,女团里排行第五的唱了几句,说:“姐姐,我觉得这句结尾要改一下,‘冲撞’,这个撞是啦的音,换成高一阶哆的音更好。”

孟昀歪头想了几秒,说:“不好。”接着跟录音师讲话。

小五是个骄纵的,跟队友小四嘀咕:“明明哆比较好,不听意见,她怎么这样的?”

刚好没人讲话,录音棚里都听到了。

孟昀看向她,解释说:“这句词虽然整体都是高声调,但撞是四声,在这一整句里用哆的音,韵律不对,会有突然撕扯的感觉。”

“反差效果也不错啊,这歌本来就是动感的。”

“对。”孟昀说,“是动感,不是喊麦。”

小五毕竟是新晋明星,不高兴了,说:“我们是表演者,有舞台经验,也知道怎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你只是理论,应该配合我们的实际经验——”

小六拉了她一下。

长期跟孟昀林奕扬合作的两个录音师眉梢抬了抬,互相微妙地对视一眼,稍稍坐直身子,一副按照常理推断今天工作要到此为止了的姿态。

队长察言观色,也扯了小五一下。

但孟昀最近心情好,居然没生气,说:“那这样吧,都试一试,对比一下好坏。”

小五见她退步,竟以为是自己的明星光环让她示弱了,得寸进尺道:“主观的东西,哪怕好,你也不一定会承认啰。”

孟昀这下看了她一眼。

门推开,雅玲进来了,笑眯眯的:“亲爱的,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过来揽孟昀的肩。孟昀说:“我主观。让你们经纪人听一下吧。”

雅玲这人精,做出一脸懵的模样:“哟,怎么了?”

录音师上了音乐,让她们唱副歌,她们按照原版和改掉的唱了两遍,只是改了一个音,但区别巨大。雅玲一锤定音,说:“原版好。”

小五不讲话了。

“听见了吧,是噪音。”孟昀淡淡说了句,“什么玩意儿。”也不知是说歌还是说人。

孟昀放下文件夹,说:“今天到这儿吧,你们自己练。”

雅玲拉她的手,好姐妹状:“过会儿一起吃饭。”

孟昀说:“再看。”人出去了。录音师们也都走了。

录音棚里安静了几秒。

小三斟酌着说:“孟昀姐姐……真有个性。”

雅玲最是听得懂的,笑:“你想说她脾气吧。她就这样,不喜欢别人对她的作品指指点点。以前跟林奕扬写歌的时候,两人吵得录音师不敢进门的。”

小四出道前是林奕扬粉丝,怔道:“林奕扬那么冷酷,怎么会喜欢这种脾气的女生。”

“这你就不懂了,她脾气是有,但很会谈恋爱。”雅玲及时打住,犯不着跟这帮小屁孩多讲。想想林奕扬这种性格的人能跟她谈恋爱谈得柔肠百转,也是她的本事了。

小五误解了雅玲的意思,酸不溜秋地说:“这么说,就是那种对女生很高冷对男生特别会发嗲的女的吧?男的都吃这套。心机真深,她哪里配得上林奕扬?”

雅玲笑容收了,盯着她看。队长杵了小五一下。

“不然你配呀,”雅玲说,“上次给人签名,祝福的福字都不会写,我找了多少营销号把这事糊弄过去。”

小五不吭声。

“不服气去网上搜搜,看看人家热歌榜上过几首。嫌人态度不好,人家A大的,家里又不差钱。换了你要起飞。”雅玲笑了下,“她那外型,想出道也没你们什么事了。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声乐课上了多少节了,到现在都不会看谱,还要人教,丢不丢人呐?好意思提林奕扬,林奕扬三百六十五天学声乐舞蹈乐器,你们呢,不是玩手机就是泡吧,我真是……早个十年,你们连出道的门都摸不着。”

其他小姑娘都不吭声,小五气道:“玲姐你干嘛这么打击我们?”

雅玲说:“不是打击你们,是让你们别飘。尤其是你,队内人气最高不得了了是吗?刚出道尾巴就敢往天上翘,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在公司内部跟自家同事都敢摆谱,在外头还得了?以后不管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把你们那点儿虚架子都给我收起来。想成功,全给我先学会什么叫低调。”

“是——”

……

陈樾回到总部,跟直系上级领导杜航宇汇报了在云南基站工作的情况,之后又给集团扶贫专项组做汇报。汇报完毕,马不停蹄参加部门的年中会议,总结上半年工作进展,铺设下半年工作目标。

有几个风能发电组工作滞后,下半年任务较紧;有的组进展顺利,完成度尚有空余。陈樾所在的云南一组,山地多,运输安装条件较其他组困难很多,但仍跟在年初既定的进度范围内。领导提到时,考虑到实地条件给出了表扬。

散会之后,陈樾再次敲了杜航宇办公室的门。

杜航宇正好有事情找他交代,热络地招呼他坐,说:“小陈啊,清洁能源交流贸易会的演讲稿我看了,写得很好。这次演讲你代表我们部门,得好好表现啊。我以前跟你讲过,工作呢,不能只闷头做事,要会表现。我是你直系,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可出了部门,再往上级又有几个知道你是谁?”

陈樾点了下头:“我知道。”

杜航宇又笑说:“不过当初其他人怕苦,都不愿去,只有你主动申请常驻,吴总跟蒋总都听说了,但对大领导来说,印象还是不够深。”

陈樾觉得受之有愧,说:“我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家在云南。能在工作的同时参与扶贫项目,挺愿意的。”

“你呀,还是太谦虚。”杜航宇说,“哪怕是之后派你去青海宁夏,你也不会有怨言。我看人很准。”

陈樾这下没接话了。

杜航宇瞧出端倪:“你来找我,是有事?”

陈樾说:“杜总,等明年清林镇项目完工了,我想往研究部方向转岗。”

“转岗?”杜航宇顿了顿,遮掩住一丝意外,说:“你不是说很喜欢工程部吗?我记得当初面试,问你对常年驻西部出差怎么看,你说你喜欢乡村,不喜欢城市,甘肃新疆都没问题。还说,喜欢看到风车拔地而起的成就感。后来部门被指派扶贫任务,都不愿意去,就你愿意,说就喜欢干这些。”

“我现在还是一样,但是……”陈樾斟酌一下,说,“希望出差时间能短些,一个月出一周,哪怕十天半月都行。”

杜航宇回过味来,道:“有女朋友了。”

陈樾不多说:“嗯。”

杜航宇叹了口气,说:“搞基建工程,的确,苦啊。干我们这一行,工程师都是拿生活在换工作。”

陈樾垂了下眼,杜航宇语气一转,说:“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对不起这队伍,你做得很好。不过呢,内部转岗需要专业考试,当然了,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最主要还需要适时的岗位空缺。说实话,咱们这部门脏活累活多,年轻人熬不住的都想转岗,竞争很大。研发部那边呢,空职又少,我只能说,帮你盯着岗位,如果有,到时我给你内部推荐。但成不成,什么时候能成,现在都说不好。小王不也想转岗去政策部么,两三年了没等到机会。而且啊,我们部门,当老大的不止我一个,你是我们部门最优秀最能吃苦的年轻人,其他领导舍不舍得放你走,那就不知道了。他们要有人不同意,你也转不成。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说了算的。”

当领导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只是后边这话越说越跟陈樾刚进办公室听到的那些不在一个频道上。哪些真,哪些假,陈樾心清如明镜,脸上却没半点表现,淡然说:“我知道。转岗要等机会。只是有了想法,及时跟你反馈,不想让部门内部措手不及。”

杜航宇笑眯眯地说:“我懂。你也别急,我们慢慢等机会啊。你先好好做好手头的工作。”

陈樾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微垂着眼,紧绷的肩膀许久都没松泛下去。他走进电梯间,从梯壁的金属反光里看见自己脸色微绷,他松缓了下,拿出手机,发现何嘉树发了条消息:“回上海了?”

他这才想起,早上转发了部门公众号发布的本周在上海举办的清洁能源交易交流大会的新闻。他说:“回了。”

何嘉树说:“刚好在你公司附近,一起吃个饭。”

陈樾打过去一个字:“好。”

两人约在陈樾公司楼下的川菜馆,何嘉树一见到他,就笑着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搂着他的肩打量了一下,说:“怎么感觉没晒黑?”

陈樾说:“够黑了。免疫了。”

何嘉树哈哈大笑。

上次见面,还是春节前陈樾回上海参加年会。

何嘉树看他的脸,问:“你是不是比冬天瘦了点?”

陈樾说:“没有吧。”

何嘉树握了握他的肩膀,说:“捏着倒是结实了点。”

两人落座,各自谈了下近况。何嘉树说公司扩张遇到了些技术瓶颈,正想办法解决;陈樾讲云南工作进展顺利,后期按部就班完成;何嘉树说开公司烦人,成天一堆破事;陈樾讲做志愿者给小孩做心理疏导。

何嘉树就笑:“就你这张嘴巴,还给别人做疏导?”

陈樾也笑了:“小孩子不一样。”

何嘉树夹起一片水煮鱼,想了下,说:“孟昀在那边干什么?”

陈樾心里紧了下,说:“群里说过吧,音乐老师。”

何嘉树语气随意,笑道:“她那性格,有耐心教小孩?”

陈樾实话实说:“确实跟学生吵过架,差点打起来。”

何嘉树狂笑,要被辣椒呛住,赶紧拿了水杯灌水。

陈樾适时地问:“你跟顾文思怎么样?”

“一切正常啊。五一见了父母。”何嘉树挑了下眉。

陈樾太熟悉他的微表情了,说:“你爸妈不同意?”

“没有。蛮同意的。就是我妈有点遗憾,说顾文思不够漂亮。”

陈樾说:“她蛮清秀的。”

何嘉树说:“我妈想要大美女。”

陈樾忆了下顾文思的样子,眉眼其实有点像孟昀,但容貌又相差许多,只能说是个普通女孩。

陈樾说:“你也这么想?”

“没。我妈有毛病。她要求特别高,在她心里,世上没人配得上我。”何嘉树真心地说,“我觉得顾文思挺好看的。”

陈樾说:“重要是她跟你三观契合,人生目标也契合。”

“那是。”何嘉树得意地笑了一下,笑容留在嘴角,又有些淡淡。

“又怎么了?”

何嘉树忽然放下筷子,往背后一靠:“我也不知道,我这算是订婚前的恐惧症,还是我有问题。我跟她什么都好,真的,想法一致、观念契合、话题无数、从来不吵架。就是,差了那么点儿激情,她要是更活泼有趣点就好了。”

陈樾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想起他大学恋爱期间,在宿舍里各种狂笑,发疯,痛苦,哀怨,大喜大悲,他说:“你想要哪种激情?”

何嘉树叹了口气:“随便讲讲。可能公司走上正轨了,生活里也总是工作工作,没有新的事情,有点没意思。没事,下月出去旅个游就好了。”

陈樾没讲话。

何嘉树又问:“你跟孟昀在那边相处得怎么样?”

陈樾含着米饭,说:“不错。”

“也是。你这性格,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何嘉树问,“她还在跟林奕扬谈恋爱吧?”

陈樾愣了下。这件事关注娱乐圈的都极少知道,何况何嘉树这个不关注娱乐圈的。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何嘉树说:“我有次无意刷到她的视频专栏,刚好看到评论问一个微博号是不是她,说什么恋爱小号。后来澄清说不是。但我告诉你,绝对是她。我一看那微博,说话的语气,干的事儿,就是她。夜里分手白天和好,骂男朋友是狗,让人赶夜班飞机来陪,也就她做得出来。再看林奕扬的小号,八.九不离十,状态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她谈个恋爱,能把男的给折磨死。”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敞快地说:“爱就往死里爱,恨就往死里整。孟姑娘活得潇洒多了。”

对面,陈樾缓缓放下筷子:“有件事要跟你讲。”

“什么?”何嘉树舀着汤。

陈樾说:“我跟孟昀在一起了。”

何嘉树拿汤勺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下:“什么在一起?哪种在一起?”

陈樾说:“男女朋友。”

何嘉树慢慢放下勺子,像是在处理这个信息,人倒算平静,问了句:“她追的你,还是你追的她?”

陈樾想起她隔着蚊帐拉住他的手,白纱罩在她脸上。他说:“我追的她。”

何嘉树点了下头,人忽然变得很安静,过了足足十秒钟,他低头搓了下脸。

陈樾看得懂他的肢体语言,问:“你介意?”

何嘉树眼神落在桌面上,没承认,但也没否认。他突然冲陈樾笑了一下,抬手,说:“你等下,我想想。我就是……有点意外。”

陈樾清楚,孟昀是何嘉树的初恋,他真心爱过的第一个女孩。而好像有人说过,兄弟的女人,不管现任前任都不能沾。

陈樾认识何嘉树八年。朋友八年,没吵过架,没斗过气。陈樾宽容,何嘉树也大度,两人对朋友都足够真诚。宿舍生活那几年哪怕偶有摩擦,双方也都不记怀地挥手而过。

陈樾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性质会不一样。

何嘉树又笑了下,但很难说是笑容,他问了句:“我以后怎么跟你一起面对同学,同学聚会宿舍聚会还要不要了?你让别人怎么看孟昀,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兄弟俩,跟同一个女的?”

陈樾说:“我可以退群,可以不参加同学聚会。”

何嘉树怔了半刻,又是一笑:“陈樾,她给你下蛊了?你跟她才谈多久,你至于吗?”

陈樾一字一句:“我喜欢她很久了。”

何嘉树听到这句,笑容有些消散,缓缓问:“很久是多久?可别告诉我我跟她谈恋爱的时候你就喜欢她了……”

“军训。”陈樾说。

这回,何嘉树一愣:“什么军训?”

“大一开学前,军训,我就确定喜欢她了。”陈樾看着他的眼睛,说,“动心可能更早。你记不记得刚开学杨谦跟我说,让我认真看她一眼。”

“我认真看了。”

或许是她的纸巾,或许是那一眼,或许是她的可爱多。不知道。无所谓,朦朦胧胧,一切都在军训时拉练的山核桃树下变得明晰。

“那年冬天去普陀山,你夜里跟我说,你对她动心了,要追她。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何嘉树怔住。他不知道竟有这段。

陈樾说:“喜欢到我无数次后悔。那晚,明明是我担心她会迷路,想去找她。为什么我不敢去,一定要拉上你。”他说到此处,压不住内心激动情绪,眼眶微红,牙齿也打了个颤,“我甚至想,她从你这儿受到的伤害,后来经历的痛苦,都是我害的。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伤她。”

何嘉树静默了,直至许久。

“卧槽——”他摇了摇头,一下靠进了椅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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