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大楼内部医疗属的绝大多数治疗师都经过了特殊的训练, 往往, 他们被要求抛弃政治观念与偏向,公平尽责地对待每一个被送到自己面前的人。所以当尧出现在医疗属大门前时,就连接待员都显得那么镇定, 程序依旧如常进行――上交身份证明――辨别真伪――访问目的――访问对象。

站在前台面色苍白的护士在最末尾,才稍稍掀了掀眼皮, 扫了整个星球最高统治者曼德拉大帝一眼,面无表情又极具职业素养地在信息卡限制时间栏上飞快地划了一杠――

无规定时间必要。

这是尧得到的唯一特殊待遇。不喜不怒地冲休顿挑挑眉, 惊讶地发现后者也在填写登记表格。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准备去见他。”尧淡淡地说。

“……您总得有个人带路。”

“带路?你常常去看他?”

“不, 只是顺便而已。”休顿将自己的信息表格递过去,“我的猫也在长翅膀,它就在陆随行官的隔壁。”

“原来这里还能兼顾兽医, 真是令人安心的安排。”尧嘲讽地赞扬。

“通常他们不, ”休顿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他理所当然地说, “但是五大贵族总也该有一些特权什么的。”

他们穿过了一系列不同主题的病房, 尧开始怀疑整个医疗属很可能都是兰蒂斯杰作,只有他才会拥有这些奇怪的品位去把病床的周围装满了蕾丝,虽然那上面确实躺着一名妙龄少女。完全黑暗阴冷的房间,海洋为主题天花板上挂满了鱼类模型的房间,――“我觉得我来到了儿童医院。”。

“这挺棒的, 医疗属的这些病房一向口碑很好。”休顿欢快地说,离开了那个高层办公室再进入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让他变得轻松自在了些, 他不厌其烦地为尧做介绍,从每个房间适合什么样的人到身心愉悦对身体康复的作用多么重要,虽然后者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但他说的越来越起劲儿。

直到走到最深处。

那一有一间完全素白的宽敞房间。房里什么也有没,只在最中央摆了一张巨大的床,床旁边是数台记录机器,窗帘在白天被完全拉开,自然光源透过白茫茫的飘雪投进房间里,形成不同的投射影,它们被拉伸得很长,成为房间的主色调。有一些光斑投影到那些仪器的屏幕上,此时,那上面不同颜色的曲线安静跳动着,显示着一切安好的事实。

除了床中央躺着的人始终闭着双眼,没有因为来访者的出现而表现出哪怕一丝不同。

好像睡着了一样,尧恍惚地想,即使他已经睡了很久了。

明知道脚步声并不会让他惊醒,甚至让他醒来是这次的主要目的,尧还是不禁放轻了脚步,他走到病床旁边,休顿微微一笑,轻叹着后退退出了房间,并且,体贴地带上了门。站在房间里的男人锐利充耳不闻,目光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他甚至能看见他在额角的青色血管,惊骇过度之后甚至是麻木,以前的陆与臣从来没有显得这样脆弱过,他皮肤白皙,却不是现在这种病态的白。

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有均匀手感紧绷的肌肉,没有现在这样瘦。

灰蓝色瞳孔微缩,那一刻,尧想发火,想将这里的一切全部砸到那些愚蠢的医疗师头上,但是转念一想,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有理由那么干。

就像他一直所逃避的那样。

造成这所有的一切的,是他自己。

而感谢上帝,如今他终于敢面对这个事实,他终于站在这里,准备结束一切。

修长有力的指尖悬在半空,还有一点点的距离就要碰到病床上安然地沉睡中的那个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尧收回手,脱下了冰冷手套,这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过沉睡中那个人的眉骨,脸颊,瘦的变得尖细的下巴。

几个月前,他会因为这样小小的骚扰微微蹙眉,然后醒过来。睡眼朦胧,平常清冷的目光里还带着不清醒的埋怨――尧始终认为,这样的陆与臣是最好看的。他会拉过自己的军装领带,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这时候,是加深这个吻再做点其他的,还是来一个简单的拥抱,总是看尧的心情。

那个时候他似乎主宰了一切。

而现在,陆与臣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告诉他,他失去了很多。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他拥有的都是一些假象,所谓曾经的情人的谎言,所谓的十几年的相处,他把所有的故事都编的很完整,只要尧自己愿意,他高明得能骗过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但是在那扇门在俩个人之间狠狠关闭时,面色冷漠平淡的掩饰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

那双含着埋怨,清醒,愤怒,背叛的黑色眼眸清亮得让人害怕。

那一刻,他确信陆与臣想起了一切。

然后重重的闸门在两人之间关闭。

他任由那个怪物去撕咬那具从来只属于他的身体,然后看着他转身,将怪物一分为二――就连塞亚琳都变得面色苍白,瞪着眼见鬼似地望着自己,尧没有怪她,她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的,计划。就像计划都一样,tho型失败品顺利完成了他的任务,含有病毒的唾液进入了陆与臣的体内――在陆与臣本身具有的净化系统中,某一个过程发生了小小的意外,于是,他恢复了记忆。

尧为这个小小的意外感到心烦意乱。

“你该起床了。”尧坐在床边,轻轻俯下身,他闭上眼,高挺的鼻尖就像所有情人间一样轻轻刷过男人的颈脖。

当然没有回答。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忍不住俯身去轻咬陆与臣苍白的唇瓣,是a型绿枝果清甜的果香味,其实医护人员将他照顾得很好,他们用这种昂贵稀有的体能果来为他维持身体所需要的营养。病服干净整齐,看来也是有固定的人在换洗,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狼狈。

尧微微一笑,想起曾经这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挑衅地问:

[如果我变成丧尸,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到大街上去?]

“当然不会。”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尾音以一种疲惫的方式消失在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房间中。轻轻将套在陆与臣身上乱七八糟的仪器测试的线取掉,任凭它们“哔哔”乱响,门立刻被推开了,一名医护人员探进头看了看,他气息不均,似乎是跑过来的。

在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后,他淡然地取出白大褂中的遥控器,然后,房间重新回归了宁静。

这个医疗人员行了一个贵族之间而非军人之间用的礼,退出了房间。

尧轻而易举就将陆与臣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真的瘦了很多。

有力的指尖不怀好意地从衣服下摆探入,尧靠在床头,将陆与臣整个抱在怀里,现在,陆与臣的鼻息就打在他的锁骨附近,瘙痒而令人心动。

他的脊椎还没有瘦到能轻易摸到的地步,尧松了一口气,再次含住男人的双唇,这一次,他更加深入地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陆与臣并没有费力去紧闭的牙关,找到了伏藏在牙关之后安静的灵蛇。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背脊,最后,在中间偏上一些的部位停了下来。

那里有两个对称的小小凸起,左右各一。

用不了多久,它们会越来越大,然后变得肉翅。

如果报告没有错误,半年之内,它就会长出羽毛。

“真是难以想象,如果你用这对翅膀飞起来,所有人都会疯狂的,他们会认为他们亲眼看见了上帝的使者。”

尧低声笑着,“可是你是我的。”

他的指尖恶劣地在那个凸起上摁了摁。

他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的身躯,呼吸忽然变得沉重了一些。

“你有感觉的,是不是?”另一只手的指尖用一种病态的迷恋滑过陆与臣尖细的下颚,留下一道无痕的痕迹。

“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只是在高明的装睡,陆大随行官,你就要遭殃了。”半威胁半玩笑地收紧了手臂,尧带着幼稚的占有欲霸道地宣布,“今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我的床空了太久了。”

可惜,面对这个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的主意,他怀里的人甚至连反抗都不屑于给予。

尧换了一种方式。

他将陆与臣的身体摆正,开始解开他衣服的第一颗纽扣,并埋怨:“扣子扣得那么高,他们倒是熟悉你的习惯,嗯?我猜他们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总是给他们带去源源不断的新活生命和课题。”他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尧撇撇嘴,“我怎么觉得有点要吃醋的趋向了?”

冰凉的手指划过温暖细腻的肌肤,他抱着陆与臣,干脆一块儿转进被子里。

两个人可笑地挤在一张病床上,就好像这个病床窄小的只有它真正尺寸的四分之一似地。

尧伸手,戳了戳陆与臣的脸颊,他看着苍白的肌肤陷下去,然后很快地回复了原状,“你就不能理理我?”

…………

“…………如果我道歉呢?”

…………

“道歉也不行?”

…………

“好吧,你真小气。”

尧无奈地抿唇,却将人抱的更紧。

“对不起。”

“你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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