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素来都是保护晋帝出门,此刻突然过来,定然是接到了圣谕。

咸笙心思急转,拉住咸商的手朝远远的桃花林走去:“你过来可有人知道?”

“只有汤礼。”咸商看着远处的御林军,对他道:“哥哥冒险过来,是希望你可以离开。”

“我若走了,便等于背弃了合约。”

“那也比你被湛祯杀了要强。”咸商语气很快:“我们笙儿熟读兵法,运筹帷幄,只要有你在,哪怕两国开战,梁国仍旧有机会,这就是为什么哥哥要冒险来找你的原因。”

咸笙抿唇,道:“他接受我了,接受我的真实身份了,不出意外,实在没有再战的必要。”

“你怎知他是真的接受你,还是只是在利用你?”咸商道:“他说提前婚期,你怎能同意?”

“我如何拒绝?”咸笙叹了口气,他当时孤身一人,湛祯说要成亲便要成亲,在这里,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此事不必多说,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被御林军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不要太过紧张,湛祯会来找我的。”

“你如此信他?”咸商低声道:“说不准他早已向晋帝透露了什么,因此猜到我会来寻你。”

“我方才听有人喊救命,便是南方口音,因此猜到哥哥定然派了人来探路,只是没想到哥哥会亲自过来。”咸笙在脑中搜寻线索,陡然明析起来,他停下脚步,道:“我知道了,那日湛祯放走秦易之后,他定然直接出了城,往日他对将我带走如此执着,突然离开上京,必会被晋帝察觉异样,而后你称病推迟来上京,前后联想,不难猜到当时我让秦易带了消息给你,自然也不难猜到你可能派人来上京打听我的消息,毕竟当时秦易见到我,已是病危之状。”

“真是老谋深算……”咸商忽然拉住他,担忧道:“湛祯就算一时痴迷于你,可他又能痴迷几时,倘若叫晋帝知道了你的事……两国之战早晚是避不掉的!笙儿,你听哥哥的,现在就走,他们一家都不是傻子,你骗不了一辈子,更何况……你不能为他传宗接代,他另娶只是早晚的事。”

咸笙怎么能不清楚,上京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他的身份随时可能泄露,哪怕不想怀疑湛祯对他的情意,但就像哥哥说的那样,自己和湛祯不可能有后代,所谓的两情相悦,根本无法给人足够的安全感,他另娶不过是早晚的事,就是这样,说的再好听,他也一样会有女人。

至于晋帝的态度,他如今有多喜欢自己这个儿媳,知道之后就会有多震怒。

湛祯日日与他相处尚且无法接受他是男子,更别说利益至上的皇帝了,他又是那样好面子的人,一旦知道此事,湛祯也救不了自己。

“哥哥不想……你委屈自己,我们的笙儿不该一辈子被关在太子府,任人宰割。”咸商告诉他:“当时答应联姻只是权宜之计,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准备嫁过来的时候,湛祯和秦易已经发生过几次冲突,和亲路上,除了保护你的晋军,湛祯亲自带兵与秦易来抢亲的人周旋,双方互有死伤,他算准了秦易不会轻易罢手,他要你,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为了刺激秦易罢了。”

“湛祯提出割让十城,不过是对梁国的威逼利诱,你不嫁他,两国战火便不能休,而秦易,你不嫁,顶多就是不给援助,这才迫使父皇不得不选择他。这样的男人,你在他手里,讨不到好处的。”

“我知道。”

咸商说了那么多,只换来这三个字,他短暂愣了一下,道:“你不走?”

咸笙垂眸,半晌道:“我的身子,就算走了,也会死在路上的。”

咸商嘴唇抖了抖,咸笙道:“不如就留在这里,尽量发挥最大的价值,若我当真死在上京,秦易绝对不死不休,我便赌这一把,他是一把疯兵,若能用好了,纵我身死,大晋也不足为惧。”

如果咸笙有一副好体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哥哥一起离开,因为就像哥哥说的那样,上京对他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但只是如果而已。

如果咸笙有一副好的身体,梁国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哥哥不该过来的。”咸笙说:“但既然来了,就该光明正大。”

他重新拉住咸商,道:“今日庙会甚是热闹,方才吃的糖糕也很好吃,哥哥也来尝尝。”

他说了太多话,呼吸已经有些沉重,脚步也慢了很多,咸商看了他一眼,轻轻扯了他一下,咸笙停下脚步,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哥哥背你过去。”

以前咸笙要出来玩,也都是几个哥哥轮流背着,偶尔才放下来走两步,他是真的自幼被娇养着长大,可再娇,也没见身体好起来过。

咸笙没有拒绝,他伏在咸商身上,忽然鼻头发酸:“父皇母后和其他哥哥还好么?”

“都好,就是有些担心你。”咸商轻而易举把他背起来,语气有些低沉,他没有再聊国家,就像只是普通人家的哥哥过来看望‘妹妹’:“重了点,看来戚思乐医术真的不错。”

咸笙笑了:“是啊,我现在每隔一天才喝一回药,其他时间只要吃一种酥点……那个酥点很的功效原本很羞人。”

他趴在咸商背上小声说着,柔软的长发垂下来,咸商低笑一声:“湛祯还有这般傻的一面?”

“傻的很呢。”咸笙说:“还偷偷给我堆雪人,做雪鸽子……还因为我被父皇母后给打了,你一定想不到,他们家人多好玩,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偏生在别人面前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

他自己说的噗嗤嗤笑,咸商拢了拢他的腿,将人往上托一下,眼神里藏着一抹忧虑,嘴上却附和道:“北晋倒是的确有趣。”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人群,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这其中,便有御林军统领何善。

咸商是咸笙的亲哥哥,同为魏皇后所出,在南梁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只是一般跟晋人见面都是在战场上,难免要染上血腥的色彩。

何善惊疑不定的看着一点点走近自己身边的兄妹,他自然认得咸笙,今日出门,晋帝特别给他两张画像,告诉他,盯紧太子的行动路线,一旦发现庙会有移动,就立刻封锁全场,不要把人放跑。

那两张画像,一个是商太子的得力心腹汤礼,另一个就是商太子本人。

他坐在马上,眼睁睁看着这对兄妹来到身边,忽然抓出画像又看了一眼,的确是商太子。

他偷偷溜进上京,不谨慎小心点,居然还光明正大逛起庙会来了?!

他当即下了马,一下子拦在二人面前,“商太子殿下。”

咸商一愣,立刻侧目看身上的咸笙:“这位是……?”

“是何统领。”咸笙从他身上下来,扯了扯衣服,行礼后好奇道:“统领见过我哥哥?”

这是直接承认了?!

何善皱眉,这种气氛实在说不出把人拿下的话,只好行礼:“在下何善,不知商太子是如何进的上京?”

“今日早晨。”咸商道:“从南门而进。”

“为何向陛下称病,说要晚到?”

“想给妹妹一个惊喜罢了。”咸商笑道:“到底还是没有瞒过陛下的眼睛,实在是惭愧。”

何善眼皮抽了抽。

你们暗地里搞小动作,居然还因为没骗到人而惭愧??你当上京给你玩的吗?

他也笑了笑:“不知商太子带来了多少人?”

“约三四个。”咸商如实告知:“其余人皆还在滨城待命。”

问什么就答什么,其他的话一概不多说,何善皱着眉,一时半会儿实在没办法给他扣帽子,便道:“实不相瞒,今日庙会有奸细混入,商太子殿下出入未曾记录,实在可疑,还请随在下走一趟,配合调查。”

咸商好整以暇:“大人请。”

他抬步,咸笙忽然扯住他的袖子,道:“我也要去。”

“太子妃就不必了,您如今已经是晋国人,无需审查。”

“不。”咸笙又往咸商身上爬,道:“我好久没见哥哥,想的慌,不要跟哥哥分开。”

咸笙跟湛祯太子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若有他在,就只能查,不能审,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兄妹二人,咸笙已经催促道:“快走呀,查完了我要带哥哥去太子府看看新房呢。”

他一脸天真无邪,人畜无害,何善拱了拱手,不得不将他一起带走。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别院里,咸笙落了地,便道:“此处倒也安静。”

“竟还栽了桃树,今日破坏了你逛庙会的心情,姑且当做弥补了。”

“什么呀,这又不是你种的。”咸笙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白了他一眼。

“怎么说,你也算是仗着哥哥的面子才能看到这满院子桃花吧?”

“你若不犯傻,我都在看桃花林了。”

咸商轻笑,他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温柔:“你觉得他抓我,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怀疑你来大晋不安分,给你施压,顺便看能不能从你嘴里套出来我送信的真实原因,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我早就跟他说了,虽然敷衍了点,但也是合乎情理。”咸笙猫一样蹭蹭他的手掌,道:“何况哥哥来上京,原本就只是为了接我,我们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

“你倒是坦然。”咸商叹了口气,“你跟着过来,是确定湛祯会来找你?”

“哥哥信我的不是吗?”

“自然信你。”

“我也信他。”咸笙说罢,又想了一下:“不过,他这次过来,肯定又要发脾气。”

咸商眉头一跳:“他经常对你发脾气?”

“……也没有。”咸笙忙道:“就有时候,很偶尔。”

咸商眸子沉下去,没有再说话。

湛祯正阴沉着脸坐在太子府的椅子上。

中午咸笙突然消失,他当即便找疯了,他确定秦易如今不在上京,但却无法保证不会有别人把他劫走。

但很快,高轩就跑来告诉他,是咸笙让他去查探情况的。湛祯立刻去见了那几个闹事喊救命的人,听出了几人隐隐的南方口音,确定了咸笙是故意支开的高轩。

接着,御林军那边传来消息,说咸笙跟咸商一起被带走,虽强调了两人安好,可他却是怒不可遏。

咸笙在明知道咸商派人过来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独自一人偷偷去见,不告诉他,就等于不信任他。

事后跟咸商一起被带走,而不是过来寻找湛祯商量对策,往扎心的地方想,这不就是逼着他不得不出手相救么?他清楚如果咸商一人被带走,湛祯一定不会太着急,所以他选择了跟咸商一起被带走。

只要离开咸笙,湛祯的脑子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越想,越觉得咸笙不值得自己掏心掏肺。

但站在咸笙的角度,又好像理所当然。

他要跟哥哥同生共死,也很正常。

可,理解归理解,湛祯还是非常生气。

高轩承受着他的低气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也十分惭愧,忍不住道:“殿下……准备何时去见太子妃?”

“他要自作自受,就让他在里头多关几日,反正苦的不是孤。”

当天晚上,身畔冰凉一片,他伸手摸了摸,然后拿了个枕头搂在怀里。

面无表情的睁眼到天明。

孤……苦,还是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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