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励成和宋翔竟然并肩而来,眼光在我和麻辣烫身上轻轻一转,脚步走向了父亲,一左一右地站在父亲两侧,看他下棋。麻辣烫仍没发现他们,知识搂着我的胳膊,“我知道我错了,毕竟你和陆励成现在在一起,我就是再恨他,也应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计较,可我真是喝醉了,我满嘴都是胡话……”

棋桌上一阵大笑声传来,麻辣烫回头看到宋翔和陆励成,更蔫了,一副恨不得立即钻到地洞里的样子。我强拽着她走过去,她看都不敢看陆励成,立即缩到宋翔身边,我只能站在陆励成身边。

四个人没事干,就都专心看爸爸下棋,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老爸的棋路。其实主要是我棋品不好,喜欢发表意见,麻辣烫也是爱说话的人,两个人意见相左的时候,麻辣烫就是要找宋翔帮忙,把他也拖下水。

和爸爸下棋的老头笑眯眯地说:“你好福气呀!看看你身后这两双小儿女,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人家都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看你天天有人陪、有人看,好福气呀!你看我儿子和儿媳两三天才来一次,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走。”

他们三个来医院的频率太高,竟然让别人误会成是爸爸的亲人了。爸爸也不解释,知识回过头看向我们。我心头一酸,忙挽住了陆励成的胳膊。爸爸的视线在我和陆励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笑了笑,又去下棋。

等爸爸下完棋,麻辣烫立即抓着宋翔离去。我和陆励成送爸爸回病房,安顿他睡下。等我们出来时,已经月上电线杆,人约黄昏后,一对对情侣在路边压马路。

我主动提议也去轧一下马路,陆励成没有反对,我们两个就一圈圈地溜达起来。我想了半天,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不要伤心?询问他是否还介意?打听后果是否严重?似乎都不妥当。

冥思苦想之际,他自己开了口,淡淡地说:“你若有机会就看看什么酒好,也许过几天你就要陪我大醉一场了。”

我反应了一会,才记起我和他打过的赌,“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北京吗?”

他微笑,很云淡风轻的样子,“离开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别处有更好的风景。”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他坐到花台上,取出根烟点上了,笑笑地说:“人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我是赌场、情场双输。”

夜色、香烟给他的身影披上了寂寥,我坐到他身边,轻声说:“你以后少吸点儿烟吧。”

他笑看着我,没吭声,好一会儿才说:“我等着我女朋友来说这句话。”我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沉默地坐着,他洗完一根烟,淡淡地说:“回去吧。”

上了车,我们俩也一直沉默着。

他打开音响,一首英文歌飘出来,他听了一会儿,突然将音量调到最大,优美的男中音轰鸣在小小的车厢里,激荡着耳膜,震撼着心灵,让神游天外的我不得不去倾听。

IfIclimbedthehighestmountainjusttoholdyoutight

IfIsaidthatIwouldloveyoueverysinglenight

Wouldyoueverletmedown?

……

IfIswamthelongestriverjusttocallyourname

IfIsaidthewayIfeelforyouwouldneverchange

Wouldyoueverfoolaround?

WellI‘msorryifitsoundskindofsadit‘sjustsad

WorryI‘msoworrythatyou‘llletmedown

BecauseIloveyouloveyouIloveyou……loveyou……loveyou

我跟随着歌声轻问:“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为了能紧抱住你,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夜晚我都深爱着你,你是否依然会拒绝我?如果我游过最常的河流只为了能呼唤你的名字,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永远不会变,你是否会偶尔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攀上最高的山峰,也愿意有过最长的河,可我该如何跨越生死的界限?打破死亡的诅咒?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比拟许秋已经永恒的美丽。

歌声结束,陆励成关小了音响,他似乎也因歌声而动容,一直没有再说话。我感谢他此时的沉默,让我能躲在角落里藏起自己的伤口。

下车时,我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瞬,直直的凝视着我的眼睛,“Because……”顿了顿,缓慢却清晰有力地说,“Iloveyou。”

“BecauseIloveyou?”我惆怅地笑了,“很贴切的名字。再见!”

我已经进了大厦,他仍坐在车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向他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大姐正盘膝坐在上,边看电视边吃我留给她的饭,看到我,立即关了电视,“出大事了!今天连事务所大中华区的合伙人都从香港打电话给我八卦陆励成。你难以想象八卦消息的精彩程度!说陆励成和宋翔不但是工作上的死对头,还二男争一女,要是一般的女孩儿倒也罢了,偏偏是许仲晋唯一的女儿,所以活脱脱一个江山美女战场呀!”

大姐说得眉飞色舞,我没精打采地坐到她身边,“他们都说什么?”

“听说老爷子喜欢陆励成,女儿却喜欢宋翔,最后许家的公主大闹北京城,在无数人面前辱骂陆励成,陆励成一声也不敢吭。”大姐叹气,“陆励成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男人活的就是个面子,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

“他还好。他当时不说话也不是不敢吭声,而是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必要和喝醉酒的女人对骂。”

“什么?你见过他?”

大姐凑到我身边,一副恨不得敲开我脑袋,八卦一番的样子。我郁闷,“老大,你好歹也是一事业有成的知识女性,怎么表现得跟街头大妈一样?”

大姐才不管,振振有词地说:“别说我,现在所有人都在极度关心此事的发展状况。没听到连我的大老板都特意从香港给我打电话暗示我关注这事骂?她下次问我,我拿什么汇报?若让她知道许仲晋的女儿的好朋友和我共居一室,我却什么都不说,她要么怀疑我这人的能力,要么怀疑我对她的忠诚。”

“我不会知道得比你多,麻辣烫是醉骂陆励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难道我能跑去问陆励成:‘喂,听说许怜霜骂你了,真的骂?都骂了些什么?’我活得不耐烦了吗?你要想知道,直接把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大佬约出来,和他们面谈不就行了!这些中老年欧巴桑们,别看平时官威十足,说起先话来不比街头大妈差。”

大姐竟撑着下巴思索,似乎觉得我这个建议很可行。我翻了个白眼,去厨房给自己盛汤。

大姐笑嘻嘻地问我:“陆励成真的在追许怜霜?”

“嗯,曾经追过,现在不清楚。不过……”我瞪着大姐,“这事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和你绝交!”

大姐张着嘴,吃惊地问:“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外面流言夸张。听说许老爷子气得差点儿掀桌子,真的吗?”

“假的!”

大姐立即凑到我身边,“你知道什么?”

我喝了口汤,慢吞吞地说:“大姐,你的英明神武哪里去了?麻辣烫公然表示她是宋翔的女朋友,拆她爹的台,她老爹肯定很生气。但是那是谁呀?许仲晋!手底下直接管辖的人就有一百七十多万!这样的人会气得掀桌子?咱们只管两三千号人的合伙人都不会干这种事。”

“哦,也对!”大姐点头,“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许老爷子把宋翔赶出中国,还是许怜霜让陆励成彻底绝望?”

我站起来,去厨房放碗,“我准备睡了。”

“先别走!”大姐抓住我,却半天没下文。我只能又坐下来,“你想说什么?”

大姐问:“你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是什么角色?”

我的心一窒,说不出话来。

“苏蔓,你要掂量清自己的分量,我们这行可不是娱乐圈,绯闻八卦越多越成功,我们是替客户掌管钱、监管钱的人,客户要的是一个沉稳、低调、可靠的形象,不是一个整天出新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陆励成的事业现在很危险的原因。当然,宋翔也不见得好过。许怜霜什么都不懂,她这么一闹,毁的不仅仅是陆励成。可他们毕竟是男人,而且陆励成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谁都不知道。宋翔大不了可以回美国,许怜霜是公主,更不用发愁将来,可你……”大姐的表情非常严肃,“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陪他们玩不起,你没有资本!”

“我明白。”

大姐放开了我,“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我不是小孩子了,哪些话是关心,哪些话只是好听,我分得清楚。”

大姐笑:“去洗澡吧!碗放哪儿,我吃完了一块儿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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