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想睡我姐姐”

姜冶在宴会厅气愤地大喊大叫。孟濡舅舅大声斥他“胡说什么。”

棋牌室,长沙发上。

孟濡坐在姥姥身侧,伸手环住老人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顺老人的后背,语气小心“姥姥,不是我们故意瞒着您。我们担心说出来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本来想等时间合适了再告诉您”

谁知道刚才被舅妈的话一气,孟濡什么都管不了了。

不想让陆星衍被这么误会,不想让她的少年承受莫须有的污蔑。

不想让他难受。

所以一冲动,就提前将一切都说出来了。

孟濡姥姥坐得笔直,从刚才孟濡和陆星衍说完那些话后,她就一直一言不发。

老人的目光从面前伫立的少年身上移向旁边的孟濡,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孟濡眨了下眼睛,缓慢地“上个月。”

“你刚回国你们就在一起了”姥姥质问。

“”孟濡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回国一个多月了,姥姥。在那之前我们半年都没有联系。”

姥姥凝视她,“你回国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住在一起”

孟濡没有隐瞒,“一开始覃郡芭蕾舞团给我准备了公寓,我在那里住了半个月,但是那个小区里有一名我的粉丝,跟踪我、还偷拍我的照片。后来阿衍把他抓住了,我觉得那个小区不安全,才搬回以前的家和阿衍一起住。”

孟濡姥姥脸色没有变化,又看陆星衍“谁先动的心思谁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你们父母要是还在能同意吗”

“是我。”陆星衍不等孟濡开口,主动抬着眼眸承认。

“是我早就喜欢孟濡。十四岁那年濡濡收留我,让我和她一起住,我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姐姐。”少年眸漆黑,话语诚挚,“孟濡这次回国后我向她表白了,但是她没有同意。是我死缠烂打,千方百计,利用姐弟关系让孟濡没办法拒绝我,姥姥要怪就怪我吧。”

“”

孟濡闻言看了看陆星衍,有点恍悟,没想到她拒绝陆星衍之后,这小孩用的是这种计谋。

她那时候还奇怪陆星衍怎么突然就像没事人一样。少年低着声,又继续说“但我不会放弃喜欢孟濡。就算她的父母和我的养父母一起反对,我也全世界第一最喜欢她。”

姥姥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气着了,喘了口气,“你们是姐弟。”

“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有过户。算什么姐弟”

少年的叛逆和锋芒从来没有消失,只是对着孟濡的时候会稍微收敛一点。“我充其量只能算个寄养在你们家的孤儿,你们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但我不认为我不能和孟濡在一起,我不仅想和她谈恋爱,还想和她结婚。”

结婚

姥姥气笑了,“你们怎么结婚你大一,还有三年才毕业,毕业后再工作两年,濡濡要等你这么久么”

这个问题陆星衍早就思考过了。少年面容严谨,“等我满二十二岁就和濡濡去领证。大学毕业以后我向她求婚,再补办婚礼。大三大四我会利用时间去实习,如果濡濡留在国内,我就考南大的研究生。如果濡濡在国外,她在哪个国家我就申请哪个国家的offer。”

陆星衍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将他的想法推心置腹地说出来。

姥姥没出声,孟濡奇怪反问“领证等等,你毕业以后就要举办婚礼,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同意了吗”

陆星衍眼睛看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打算同意我们都谈恋爱了,你不打算和我结婚么”

孟濡迷惘,“谈了恋爱也不一定要结婚啊。”

“和我谈恋爱一定要结婚。”陆无赖斩钉截铁。

“你都没向我求婚呢。”

“那我出去就求”

眼看事态逐渐演变得不对劲,姥姥叫停他两个人“好了。”

她瞪着眼前的两个孙辈孩子,气呼呼道“你们真当我老得糊涂了看不出你们两个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吗”

孟濡惊异,“什么”

姥姥掐了下她的手背,“从你们第一天回来我就看出来了。”

孟濡“”

陆星衍“”

孟濡说不出话,陆星衍也有些怔。

姥姥娓娓道来,“你以前只把阿衍当小孩,刚来第一天看到鹅群却吓得躲在他身后。晚上吃饭阿衍坐在你旁边,还说离厨房近帮我拿东西,哼,真当我看不见你们在桌子底下的动作吗这几天阿衍不是帮你端饭盛汤,就是上阁楼去找你,一天到晚眼睛都离不开你,真当我是老眼昏花,看不见这一切么”

孟濡“”

姜还是老的辣。孟濡踌躇不解,“那您怎么”

现在才说呢

姥姥“我就想看看你们俩还能怎么瞒着我,还打算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孟濡“”

孟濡想到这两天她和陆星衍滚的床单次数,不知道姥姥看出来没有,很可能是看出来了,但是给他们两个留了面子没有说。

一想到这样,孟濡的脸腾地一热。

陆星衍脸皮厚,完全没有羞耻感,上前一步询问“那您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姥姥对陆星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刚才不是把你们结婚的事都计划好了我同不同意,有用么”

陆星衍这时显得格外稳重,语句清晰“有用。”

他“濡濡把您看得很重要,她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如果姥姥您不同意,濡濡也不会开心,我希望她开心。”

姥姥叹气,“我担心你们是一时冲动,年轻人热血上头。现在说喜欢得不得了,过了这阵儿又闹分手,那这个家就不像家了。我还得想着怎么跟你们的父母交代。”

“不会。”陆星衍承诺,微耷眼尾。“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不现实,您也不会相信,但六十年以后,我依然会爱孟濡,只会多不会少。以前我确实不太上进,但开学后我会将落下的课程都补上,争取毕业以后,能给濡濡更好的生活。”陆星衍,“我会对她好,直到她离不开我的。”

“至于我的养父母和濡濡妈妈”陆星衍说,“我和濡濡会去看望他们一次,跟他们说清楚的。如果他们不反对,姥姥也不能反对。”

姥姥气死了,“他们怎么反对”

“那就是默认。我和濡濡会每年都去看他们的。”

“”

孟濡眼看姥姥要被陆星衍气倒,抬手继续给姥姥顺气。却又因为陆星衍的话,唇角似有若无地勾着。

姥姥坐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叹口气说“你们去和你们父母说一声吧,我也不想阻拦你们,免得遭你们怨怪。你们都把路选好铺好了,肯定比我考虑得更多,我还能说什么”

孟濡面露一喜,和陆星衍一起说“谢谢姥姥。”

从棋牌室出来,舅舅在外面抽烟,舅妈抱着姜净一言不发。

姜冶的目光一直在孟濡和陆星衍身上徘徊,再看向他们身后的姥姥。见姥姥没有明显的愤怒,孟濡和陆星衍也没有明显被拆散的表情,大约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哭丧着脸看孟濡,有些难以接受地指着陆星衍“姐,我以后该叫他什么”

孟濡“”

陆星衍单手插进口袋,斜倚着门框,敛眸睥睨姜冶,有些火上浇油地挑唇“姐夫呗。”

姜冶“我操。”

舅舅舅妈一家在姥姥家只住了三四天,初三早上一起回了覃郡。

舅舅舅妈虽然对孟濡和陆星衍在一起这件事过于震惊,但姥姥都不再说什么,而且他们两人本就没有姐弟血缘,他们也没有资格说什么阻止的话。

孟濡和陆星衍在姥姥家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过得可谓轻松惬意,无牵无扰。

每天早晨偶尔赶海,偶尔睡懒觉,中午休息,下午赶着姥姥养的鹅去后山吃草,晚上到海边散步。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除了某个少年自从他们关系公开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出入孟濡的阁楼,而且每次不到两三个小时不肯出来

孟濡甚至能从从姥姥脸上看出“年轻人要知道节制”“我这个老太婆还在家呢”“你们不要太放肆”种种含义,恨不得把脸藏进被子里再也不要出去。有一次孟濡这么跟陆星衍说了,少年伏在她身后,热情提议,“不然我们不打扰姥姥,下次去灯塔试一试”

孟濡当场把陆星衍的手臂抓出一条血印子,连名带姓叫他“陆星衍你别太过分。”

但这个念头却植根在陆星衍心底,少年哄了孟濡好几天,才终于让孟濡答应和他一起登上灯塔。

那天晚上他们凌晨才回来,孟濡沾上枕头就睡着了,陆星衍细心帮她清洗干净,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下午三四点,孟濡和陆星衍在临走前一天去山上的墓园看望姨夫姨母和孟濡妈妈。

墓园建在单海市郊,环境僻静,山上树木高耸。时值深冬,满目光秃秃的枝桠。

孟濡和陆星衍先去姨夫姨母的碑前,鞠了躬,将准备好的鲜花放下,如实将他们的事情说给两位长辈听。

“我答应你们照顾好阿衍,阿衍很好。但是我们在一起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生气”孟濡惭愧。

陆星衍握住她的手,很确信地说“不会。”

孟濡侧头,疑惑“为什么”

过了几秒,陆星衍才开口“他们是很好的父母。”

终于承认。

他们在姨夫姨母墓碑前站了很久,才走去孟濡妈妈的碑前。

其实相对于姨夫姨母,孟濡面对她妈妈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学芭蕾舞,因为家里没有人管她,父母没有感情,她跟妈妈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十六岁之前她每年回家一次,跟妈妈的关系很生分。十六岁之后她被英皇芭蕾舞学院录取,第二年回来,她妈妈患病,没多久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妈妈得知这件事会不会反对。

墓碑前的女人照片美丽,气质脱尘,眼眸剔透,和孟濡有七分相似。

孟濡将一束蓝风铃放在墓碑下,坐下亭下,拉过陆星衍的手说“妈妈,这是姨夫姨母收养的孩子,他叫陆星衍。”

少年站在她身侧,认认真真向墓碑鞠了三个躬。

孟濡弯起眼睛,语气轻缓“姥姥很喜欢他。可惜你没有见过他,不然也会很喜欢他的。”

“像喜欢女婿那样喜欢。”孟濡补充,细数陆星衍的好处,“他在南大上大一,就是我们省最好的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他很聪明的,高中打架抽烟不好好学习,高考却考了全校前三名。老师都不敢相信,还叮嘱我一定要替他好好选一个学校,我本来想让他报北京的大学,但他偏偏要留在覃郡,可能天才都有一些怪癖吧。”

陆星衍“”

陆星衍怀疑孟濡还在为昨天灯塔上他没有应她的要求慢一点,还在生气,故意黑他。

可接着,孟濡又歪了歪头,孟濡又歪了歪头,低喃“可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我想试着和他一起走下去。”孟濡眼睫轻抬,眸光水亮。“我从来没有向你们提过要求,这一次,你不会反对我吧”

云海静止,远处山顶被晚霞覆盖一层橘红。

没有风声,过了一会儿,孟濡站起来对陆星衍笑笑说“好了,我妈妈默许了。”

“”

临走前,陆星衍落后孟濡一步,站在墓碑前承诺“我会照顾好濡濡的。”

郑重,严肃,饱含着少年对感情的认真与满腔深情。

回去的路上,陆星衍开车,快到山脚时却停了下来。

少年下车,走到副驾驶座替孟濡打开车门。孟濡坐在位上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车没油了”

陆星衍说有,手臂搭在车门上,俯身微垂着眸看她,“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么”

孟濡抬头看了看四周,古树参天,道路陡峭。有什么特别的她向后看了看,夕阳落至山顶,将蜿蜒的道路晕染成金灿灿的橘红,一路霞光,延伸到他们脚下。

分明是晴空万里,孟濡却仿佛听到淅淅沥沥雨声,时间重叠,恍惚有一名二十岁的女孩从山顶的道路撑着伞一路跑下,口中叫着陆星衍的名字

“陆星衍”

“陆星衍,等等我”

前方的少年回头,额发被冷雨打湿,面容苍白,黑眸死寂,一双眼被雨水濯洗过般干净透彻。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看到那名女孩时眼睛亮了亮。

陆星衍看到孟濡怔忡,猜测她应该是想起来了。

少年摸了摸耳钉,扯出个笑“你刚才说,我不去北京的大学,偏偏要留在覃郡。”

孟濡看他。他问“你知道为什么么”

孟濡怎么会知道,当初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半年都没有联系。

当时孟濡觉得这个少年的心思好难猜好难管教。

“为什么”孟濡跟着他问。

少年眼睑低垂,嗓音清澈“因为如果我去了北京,我们就连覃郡这最后一点联系都没了。”

他看孟濡,“只要我留在这里,我就能等到你回来。”

“”

陆星衍淡淡弯唇,说出口的话令人震惊。“我不在乎学校怎么样,也不在乎前途,我只想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等你到什么时候,哪怕我烂在这里,只要能看到你,你对我笑一笑,让我现在去死都行。”

孟濡惊讶得说不出话,从来没有想过陆星衍执意留在覃郡的原因是她。

陆星衍将她从副驾驶上抱出来,放在汽车前盖上,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黑涔涔的眸子是少年对她的迷恋

“我赌对了。”

你回来了。

夕阳余温滚烫,孟濡乌目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霞光一点一点黯下去,头顶树梢冒出新生的绿芽,一切都和五年前不同了。

当孟濡奔跑着找到那名迷途小鹿般横冲直撞的少年时,从此,她就是他的方向。

是她,终点也是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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