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黎荀落也不知道范小简在杂物间翻来覆去的找半天，到底是揣了个什么东西走，只是走的时候小姑娘抽抽搭搭的，眼瞅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走前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看的黎荀落心里难受，毕竟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叹了口气，主动往前几步揉了揉这傻丫头的脑袋，说，“多大个人了，在这哭什么呢？”

“我害怕。”范小简闷声闷气的低头拿袖子擦眼泪，“我自小爹不疼妈不爱的，那时候要不是你和我姐接济着我，指不定我现在就去干什么了……我那时候以为，你俩会一直走下去的。”

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里面有纯然的不理解和隐藏的极深的质问，以及濒临破碎的一些脆弱，“落落姐，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跟我说到底了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就想问问，你、你真舍得和我姐分开吗？”

她跟着钟携十几年了，在钟携进娱乐圈儿之前就已经跟着钟携了。

早年间钟携不算是正式出道，只是学校的课程上完之后，会利用闲暇时间去各个剧组看看，有资源了就接戏，没资源了就在那当群众学习，回家对着镜子自己练，而且还都不知道她是从哪弄到的证书，想去的地方也都能进得去。

那个时候她其实也就十四五岁，她爸中年找了小三，她妈为了逼着她爸和小三断绝关系吃了药，结果没成想真没抢救回来，一尸两命，人没了。

她爸没了那个束缚，和小三生了个男孩儿之后就不管她了，还卷走了家里不少东西，那时候家里藏得钱都已经没有，家里能卖的也都让她给卖掉，眼看着就要没饭吃了。

她还记得同样是那一天，有个高年级的姐姐告诉她，说能介绍到客人，半个多小时就能赚好几百，她长得好看，年纪看着也小，很多人喜欢，如果能遇到些大方的，还能赚的更多。

范小简当时也是一知半解的，跟着人就要走，没成想那时候一直蹲在旁边嗑瓜子的钟携直接站到俩人对面，张口就问，“你妈呢？”

眼神儿看的是自己，范小简当时就摇了摇头，说，“死了。”

钟携在那挑挑眉，抱臂说，“你爸呢？”

范小简仍是摇摇头，“跟人跑了。”

她那时候生的瘦小，十四五岁了看着就跟营养不良的八九岁小孩儿似的，除了一张脸上还能有点肉，剩下的手和腿像是伸手能掐断。

钟携当时就笑了，也没说别的，看了一眼旁边儿有了点退意的小姑娘，下巴一仰，说，“还不走？”

旁边那高年级姐姐看着她那身蓝色警服早就想跑，闻言撒开范小简的手就跑了。

范小简一人被丢在那，和钟携面面相觑，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当时钟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钟携递给了她一把瓜子，俩人坐在路边磕着吃，钟携说是等她朋友。

范小简那时候也不认生，傻了吧唧的问，“男朋友吗？”

“不是。”钟携那时候笑了笑，说，“女朋友。”

“哦。”范小简甚至没觉得意外，还特自然的点点头，说，“女朋友好，比男的好。”

被她那副故作老成的语气逗笑了，钟携又给了她一把瓜子，说，“家里还有亲人？”

“没了，都死完了。”范小简特干脆的摇摇头，从兜里掏出来个手机给钟携看，上面没有任何一个联系人。

小姑娘也没觉得多悲伤，说，“可能有些没死的，但是没人管我。”

“哦。”钟携一点头，拍了拍身上的警服，说，“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自个儿开个账单，长大还我。”

她那时候初中都没毕业，什么都不能干，连打童工都没地儿要，不过，那之后，她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叫钟携的姐姐，还是一个明星。

钟携给她吃给她住，还帮她把原来的房子租了出去，每个月的钱也都分文不少的给了她，那时候她就想，以后不管是钟携干什么，她都要一直跟着。

后来她学习成绩不好，也确实是不喜欢上，勉强上完了高中之后就没再读，之后就跟在钟携身边儿当个小助理，那时候钟携已经有了些名气，开的工资虽然不高，但也足够范小简养活自己。

那之后，范小简就莫名其妙的真的跟着钟携干，还一直就跟了这么多年。

钟携和黎荀落之间的感情多深厚，她不敢说自己知道全部，可总比那些不知道的人要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知道俩人离婚之后，她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钟携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冷心冷情的，除了演戏似乎没有别的爱好，可也就见着黎荀落的时候，能稍微有点热乎气儿，能变得像是个人了。

黎荀落不知道范小简短短的时间内想了多少，但是这话问的她也难受，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又摸了摸范小简的脑袋，心想这姑娘明明比她现在这岁数还小点儿，怎么有时候看着老成的像个小老太似的，脸上笑了笑，还是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说，“不舍得。”

这话像是给了范小简希望，她眼睛都瞪大了一瞬，一眨不眨的盯着黎荀落看。

黎荀落给她这一惊一乍的表情给整的一笑，拍了拍她肩膀，笑着说，“行了，赶紧回吧，再熬夜当心长不高了。”

范小简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范小简走后没多久，黎荀落回到了桌子上那一堆东西里头看了看。

都是当季新款，还有些看着像是还没有发行的高定，款式却不夸张，都是一些比较内敛的衣服，估计范小简拿来的这些还都是独一份儿的。

要说这里头没有钟携的示意，打死她都不可能信。

范小简权利再高，这么贵的东西，她也没法全权做主的。

黎荀落沉吟一会儿，没翻联系人，就着拨号界面就拨通了一个几乎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响了足足六声才接通。

之后那边就是一阵沉默，过了很久，那边才响起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喂？”

这声音弄得黎荀落晃了晃神，听着对面传来一阵阵像是手里碰到什么似的杂音，这才赶紧说道，“别挂，是我，没拨错！”

电话这才被贴近了耳侧，紧接着钟携的声音再一次从那边响起，应了一声，显得十足的高冷，“嗯。”

黎荀落出了口气，清清嗓子说，“钟老师晚上好，你在忙吗？”

“没。”钟携说的简短，但是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远离了某个嘈杂的环境，“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有。”黎荀落唇角一挑，手指在细腻的礼服面料上碰了碰，“你都把礼服给我送来了，就不能大方点，顺带给我个化妆师？”

钟携那边短促的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听筒里面传来了短促的‘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

黎荀落唇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把一边的靠枕抱在怀里，脸埋在底下开始闷闷的笑，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边手机又发出了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黎荀落边擦着眼角的眼泪边看，全是范小简一个人发的，连续发了好些个消息，个个后面都跟着十分狂野的感叹号。

xjj：姐！落落姐！

xjj：啊啊啊姐你真是天使！

xjj：我姐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xjj：姐你需要化妆师是吗？请问你需要什么样的？我姐专属化妆师你要吗？需要的话我给你来一打？怎么样造型师需要考虑一下吗，但是造型师需要你亲自去我姐那边因为我姐最近赶场所以造型师不能离开我姐半步哦所以落落姐需要造型师吗你要去吗？！

最后一段的语音那么多字，然而黎荀落看了看，也只有短短的七秒钟。

她抽了抽嘴角，反反复复听了几遍才把那段说的几乎不带换气儿的话听明白，想了想，回了短短一个字儿。

黎荀落：去。

怎么不去，当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