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妈妈入了内室,看见慕扶兰趴在美人榻上,身子蜷团,状若苦痛,大惊,奔了上来。

“翁主,你怎的了?”

“是他伤到了你?”

她抱住了慕扶兰的身子,连声地问,见慕扶兰依然不动,慌忙将她翻过来,检查她身子。

慕扶兰低低道了句“我无事”,闭目片刻,定住了心神,坐了起来。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额头和脖颈上,布满了冷汗,但睁开眼后,目光清澈,神色瞧着也很平静。

慕妈妈这才稍稍放下心,忙掏出手帕替她拭汗。

慕扶兰靠在美人榻头上。“人走了?”

“方才我等在外头,见他出来,脸色不大好,一句话也无,径直就往外头去了……”

“翁主,你与他到底怎的了……”

慕扶兰没有应。

这时侍女传话,道长沙王和王后打发人来了,问王妹情况。

慕扶兰立刻让人回话,说自己等下就去见王兄和王嫂,另外,将陆琳和袁汉鼎也一并请来,有重要的事商议。

一炷香后,她梳好头发,衣衫整齐,出现在了慕宣卿和陆氏的面前。

几乎前脚后步,陆琳和袁汉鼎也一道匆匆入了王府。

慕宣卿对慕扶兰道:“姓谢的已带着人连夜出城走了,丞相去送,他说什么让你留在这里休养身体。阿妹,你们到底怎么说的?”

袁汉鼎和慕氏兄妹一道长大,如同兄妹,陆琳又是姻亲,所以这话,慕宣卿也不避讳。

以慕扶兰对谢长庚的判断,他最后虽然拂袖而去,一句话也没留,但应该算是认了自己提出的那个折中之法——同意和自己脱离夫妇干系,不过暂时不予公布。

果然如她所料。

“阿兄,确实这样。我去了那边后,有些水土不服。他虽还不答应和离,但方才已说好了,让我在这边好好休养,不再强行要我回去了。”她应道。

慕宣卿对这个结果虽然有些不满,但王妹和谢的婚姻,毕竟是父王定的,人又已过了门,姓谢的若是翻脸强行要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歹王妹人没被他带走,便骂道:“今日方知何为厚颜无耻之辈!”

慕扶兰道:“王兄,他人走了,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来,莫再挂怀。”

陆琳忧心忡忡,在一旁叹气:“这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的闹到这等地步?他走时,虽客客气气,只是我总担心,他会不会心怀怨恨。刘后对我长沙国本就怀有恶意,谢节度使也算是她的人,这回过来,吃了这么一个闷亏,我怕他报复。”

慕扶兰道:“以我之见,谢长庚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对长沙国下手的。他野心勃勃,我们长沙国如今在他眼里,连颗绊脚石也算不上,就算心怀怨恨,现在也没必要费力来对付我们。日后倒是极有可能。不妨视为远患。”

前世,他做了皇帝后,第一件事便是废了全部尚存的藩国,清洗藩王。

当时长沙国早就已经除了,慕氏剩下的族人,因了她这个“元后”的缘故,依旧得以保有岳城一地,算是众多藩王里的幸运者。

但这一辈子,事情想必就不一样了。

袁汉鼎点头,说:“那么近忧,便是朝廷了。”

“去年便有消息,朝廷有意要对我们长沙国下手,正好当时起了江都王之乱,想必不了了之。如今江都王之乱平定,等朝廷喘过气来,怕是又要生事。”

陆氏眉头深锁。“我长沙国历经数代先王的开荒垦田,国中如今盛产谷米织物。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是一块好咬的肥肉!”

长沙国如今虽然不缺粮,不短衣,但兵力却一直有限,常备的军队,只有区区两万人,这也是朝廷规定的藩国所能拥有的最高数量的兵力。

此前,朝廷发难另外几个异姓王时,往往便是拿这个来做文章。

慕宣卿道:“如今不比往日!我们不动,迟早就是死。我正考虑尽快扩兵!”

他望向陆琳。“我长沙国中,可应召投军的壮丁人口,如今约有多少?”

“去年户官上报,十六至四十岁的壮丁,约五十万之众。”

“好!”慕宣卿点头。

“就算五抽一,也有十万兵源,加上原来的人马,倘若我长沙国有一支十数万的军队,何惧外来之敌?”

“如今殿下若是征兵,以民众对王之拥戴,必定响应,只是殿下,此事你想的太过容易。”

陆琳摇头。

“就算我们冒险,暗中练兵,问题是,哪里去弄那么多的兵甲武器?难道让十万军士光身以棍棒上阵作战?如今外头大乱,谁不是在拼命蓄锐?便是我们出钱,也买不到兵甲武器,自己造,就要有铁。但早几年前,藩王乱始,各处大小产铁之地,早被朝廷与那些意欲作乱的藩王各自占有了。先王在时,也曾想过扩兵,暗中于境内寻矿,始终无获,只能作罢。如今一时之间,我长沙国去何处觅铁?就算弄到了手,如此大的兵工造厂,如何才能躲过朝廷耳目?”

“难,太难了。”

陆琳叹息。

慕宣卿沉默了片刻,望向慕扶兰。

“阿妹,你方才说有要事商议。何事?”

面前数道目光,投向自己。

慕扶兰开口道:“我知道王兄想扩兵。我想说的,正与此有关。”

“我知哪里有矿可采,十分方便,就在我长沙国的汝地。”

几人一愣。

“你们应当都还记得我是如何送信回来救了王兄的吧?应也是神明之示,当时一并叫我知道了此事。王兄明日便可派人去往汝地勘查,倘若属实,不妨以风水之地,另建慕氏先祖陵地为借口,将那里的民众全部迁走,在山中暗地开采铁石,就地铸造。”

慕宣卿大喜。

“难道真是上天要扶我慕氏?实在太好了!明日便派人过去察看!”

陆琳也是激动不已,站了起来,双手背后,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一事,又露出愁容。

“翁主梦兆倘若是真,我长沙国扩兵可待。只是采矿铸造,征兵练兵,绝非一蹴而就,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方有成效。我怕等不到那时,朝廷就已发难我长沙国了。”

慕扶兰道:“我有个办法,虽然不能拔除祸患,但替长沙国争取些时间,应当还是可行的。当今朝廷大臣里,奸后宠信内史张班,张班表面清正,实则是个贪财之人。何妨重金贿赂张班,让他在奸后面前替我们说些好话。”

“江都王之乱虽平定了,但鲁王平阳王还是朝廷祸患。倘若张班能游说奸后先去对付鲁王平阳王,便可替我们长沙国获得扩兵的机会。”

“这法子好是好,只是翁主,你怎知他贪财?”陆琳疑惑不解。

慕扶兰知道汝矿,是因为从前长沙国除国后,汝地民众为逃避压得人透不出气的苛捐杂税,逃入山中垦荒,偶然发现大量铁石,消息传出,朝廷闻风而来,占据之后,在那里出了一个大矿。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大量开采,国便灭了。

而这个张班,则是后来被杀后,从家中地下起出巨财,价值连城,举国哗然,巨贪面目这才大白天下,只是平日装的好,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你信我的话便是了。”慕扶兰说道。

因为前次她及时传信救了慕宣卿,在座几人,对她的话,即便感到惊讶,也不敢不信。

陆氏道:“伯父,事关我长沙国的国运。阿妹既这么说了,何妨一试?”

陆琳沉吟了下,点头。

“也好。我从前在上京做过官,也认识一些人。此事虽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但寻个信靠的说客,应是不难。此事交给我了,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安排!”

“我尽快带工匠去往汝地!”袁汉鼎说道。

慕宣卿望着自己的妹妹,不顾腿脚不便,起身要向她道谢。

慕扶兰道上有神明,先祖之德,自己不敢居功。

几人又商议分头行事的诸多细节,商议完,已是深夜,散去之前,最后约定暗中行事,严守机密。

自从老长沙王去世之后,长沙国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此刻,便如同忽然又看到了在前指引方向的希望,慕宣卿陆氏几人的脸上,无不露出欢欣之情。

慕扶兰单独叫住了袁汉鼎,问道:“阿兄,我先前叫你留意谢长庚的随从,你可记住了他们的形貌?”

袁汉鼎点头。

“共六人,全记下了。”

他迟疑了下,望着慕扶兰。“翁主,你为何叫我记人?”

慕扶兰道:“谢长庚人是走了,但他生性多疑,何况和我们长沙国又起了生分,我怕他会留耳目。天亮后,你先暗中留意城门附近,看有没有他的人乔装入城。没有最好。如果有,也不要惊动,只需记下落脚之地,到时候,把消息告诉我就行。”

袁汉鼎恍然,立刻答应。

袁汉鼎做事,慕扶兰最是放心,吩咐完,目送他背影匆匆而去,她出神了片刻,转身,回往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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