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大早就持续下着冰冷的细雨,只怕气温再稍微低一些就会下雪了,不过东京的气温就好像故意惹人厌,老是在冰点边缘徘徊。

仍是正月时节,加上又是星期一上午,新宿的小巷子里显得人影稀疏。

青砥纯子撑着雨伞,仰望着门面宽度仅四公尺左右的直立形大厦。不必确认墙上标示着公司名称的看板,在二楼的窗户上就有“F&F保全商店”的字样。看来是从玻璃窗内侧贴上的蓝色胶带。

进入大楼玄关后,就闻到室内散发着类似梅雨季节常有的霉味。纯子收起雨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滴之后,将伞放进伞架。

电梯停在一楼,但既然目的地是二楼,也不需要特地搭电梯了。爬上大概只能让一个成人勉强通过的狭窄楼梯,便看到楼梯间平台正面对的大门上,放着塑胶制的看板。

在似乎是将“F&F”图案化而成的商标下方,有着“Forewarned&Forearmed”的文字,似乎是仿效“Forewarnedisforearmed”(预先警告即为预先准备)的谚语。

或许想表现的是“警觉之外,再加武装”的意思吧。

纯子对着粉盒的镜子,确认一下自己的发型,接着拿出手帕,擦拭沾在西装外套衣襟上的水滴。忽然间察觉到某件事,赶紧取下身上闪着金光的徽章,放进肩包里。

推开铝制大门后,响起一阵轻轻的铃声。店内比想像中来得宽敞,应该有十坪左右吧。店内除了自己并无其他顾客。

“欢迎光临。”

坐在右手边柜台的男子,轻声打着招呼。那是一张肤色白皙、有些秀气的窄脸,或许是打工的学生吧。男子睁着大眼睛瞄了纯子一眼后,马上收回目光,看来正读着放在柜台上的文库小说。

纯子决定先观察一下店内环境。

在柜台对面的墙上,排放许多监视摄影机。虽然有许多标示为“假摄影机”,不过由于红色的LED灯仍然会亮,看起来和真的摄影机简直一模一样。

身边的展示柜中,则有房门专用的辅助锁、防撬的各种锁心——Karastar、MUL-T-LOCK、IKON、EVVA、AL.HA、O.NUS、皇家警卫、R锁心等各家公司产品,洋洋洒洒放了一柜子。每种锁的下方,还附有公正的手写字迹。每种类的下方,还附有工整的手写字迹,说明老练的锁匠或是小偷开锁所需的大致时间。

而在门孔模型的展示区,除了窗用辅助锁、震动感应器外,还有防盗用双层玻璃的产品样本。此外,另有侦测体温的被动式感应器、红外线感应器、超声波感应器、装设在栏杆上的绳索状压力感应器等,所有仪器都挤得满满地展示出来。

纯子虽感受到日本治安急速地持续恶化,但看了这么多品项,才算是真正体认到对于安全需求的迫切性。

纯子总觉得,这些各式各样的防盗工具,与其说是单纯的虚张声势,应该说是日本人因为跟不上骤变,在惊慌失措之下所发出的哀嚎。以往日本人认为身家安全和水是免费可得的时代,如今已像虚幻一般。

“想找些什么吗?”

坐在柜台的男子,再度打了声招呼。

纯子由男子的声音,将之前推测的年龄大幅提高。他等到顾客看过一轮商品之后才出声招呼,如果把这点也列入考量的话,甚至会有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大的感觉,应该在三十五、六岁左右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就不是原先以为的工读生,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本人。

“我想找些简单的防盗器材,最近治安似乎不太好。”

纯子决定在说明真正来意之前,先试着和他聊聊看再说。在确认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之前,先掌握一下感觉。

“这样啊,方便的话,请坐下来谈。我们的防盗咨询是免费的。”

男子站起身来,指着柜台前的椅子,示意纯子坐下。

纯子点点头,走向柜台。在四目相视之时,发现男子的眼高和穿着高跟鞋的纯子相差不远,所以身高应该在一百七十公分之内吧。他身穿朴素的灰色衬衫以及牛仔裤。

“你的住处是公寓?还是独栋平房?”

男子开始提出问题,口气谨慎有礼,相当沉着稳健。

“是出租公寓,我住九楼中的最高层。”

“每一层楼有几户呢?”

“三户。”

“平常和邻居有来往吗?”

“完全没有。我觉得很麻烦,而且作息时间都不同。”

“原来如此。最近这种人很多,可是,这样的生活型态相当危险哦!”

男子从柜台上拿出一份大型的档案夹,并翻开绘有公寓图的页面,展示给纯子看。

“通常住在最高层的,是除了一、二楼以外,最容易被锁定的目标。因为和其他楼层相较之下,有比较多无人的死角,而且收入高者居住的机率较高。如果和邻居至少能守望相助,安全性将会大不相同。另外,管理员是常驻的吗?”

“不是,只有倒垃圾的日子才会来。不过,公寓大门倒是有自动锁。”

“这样啊,自动锁也不能说毫无作用。至少可以减少许多不请自来的推销员,或者防止一些无行为能力却有破坏力的人随意出入。”

纯子心中不希望他把“行为能力”的字眼用在这种奇怪的对话中,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不过,千万不能过于相信自动锁哦。像旧型有的只需夹着一张纸,遮住感应器,就能打开;而就算开锁不易,白天也很容易闯入,只要在公寓居民出入时就能混进,或者随便按一户人家的电铃,假装是快递或抄瓦斯表的作业员,就很容易登堂入室。府上的自动锁,是密码式的吗?”

“不是,是钥匙……”

“那还比较好一些。如果是密码式的话,密码说不定在小偷同行之间早已口耳相传。因为日积月累下来,特定的按键已经被使用得沾上污垢,很容易就被猜出密码。不过,就算是用钥匙,也很可能已经有备用钥匙流出。况且,除了这些可能性之外,直接撬也是打得开的。”

纯子越听越感到不安。

“一旦能够闯入公寓之中,小偷就可以自由物色下手的目标。更危险的,是可以从建筑物内层直达屋顶。只要从屋顶使用绳索垂吊,几乎可通往所有住户的阳台或窗户,况且若是最顶层,有的甚至不需要绳索。你住的公寓平常可以自由出入屋顶阳台吗?”

“不行,平常应该都上了锁。……可是,那道锁是不是也能轻易被撬开啊?”

“是的,屋顶阳台的锁,几乎到处都是随便装设而已。”这部分的话,只能找房东商量一下。

男子翻阅着档案。

“其次危险的地方,要算是各户的玄关大门,如果最高楼层三户人都不在家的话,比起其他楼层,小偷会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开锁。请问你用什么类型的钥匙?”

“该怎么说……”

“钥匙孔是直的或横的?或者钥匙前端有锯齿状?还是表面有凹槽之类的?”

“嗯,钥匙孔是横向的,而要是则在表面有凹槽。”

纯子靠着脑中的印象回答。她不想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拿出自己家中的钥匙。

“是涡槽钥匙吧,这和排片锁心相比,大多数来说安全性较高,而其实只要二、三十分钟,小偷照样有办法开锁。总之,门锁最少需要两个才行。固定房门的插销如果有两处的话,物理上的耐久程度也会大幅提升。”

“可是,装两副锁的话,管理上会很麻烦啊!”

严格说起来,自家家门也算是公共设施一部分,想要装新锁必须要先得到房东的同意。况且,每次进出还得伤脑筋确认哪一支要是开关哪个锁,实在麻烦透顶。

“如果两副锁用同一副锁心,只要一把钥匙就能开了。即使这样,外人撬锁要费的工夫却依然是两倍。”

“嗯,这样啊。……不是常听说有卖装饰用假钥匙孔吗?用那种产品不行吗?”

男子摇了摇头。

“那没什么意义,因为市面上卖的商品只有一种,行家从大老远就看得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纯子根本说不出自己已经装了,只好套用当初DIY商店店员的说法。

“可是听说,只要表现出防盗戒备的样子,小偷自然就会敬而远之。”

男子露齿一笑。

“表现戒备的样子?很遗憾,小偷没这么好哦。这么做只会让小偷看穿,这家人只愿意花几百块钱在这么重要的玄关大门的防盗上面。”

“这么说来,还是需要两副锁啰?”

男子褐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一般的商店,会认为一道门有两副锁就很够用,但本店则推荐三副锁。这么一来,几乎所有小偷看到都会自动放弃。”

“可是,就算是同一把钥匙,但每次进出都得开关三次,这实在有点……”

“其实也有和上两道锁相同的方法哦!”

男子浏览着刚才的档案,翻到画着房门插画的页面。图面表示设置三道锁的位置。

“最简单的就是三道锁中只要锁上下两道,中间的锁只要开着就行。不过,中央的那道锁必须把它调整到和原本开锁相反的方向。比方说,一般开锁要向右转,你就调整成向左转。这么一来,小偷想依序撬开三个锁,但正中央的锁却被小偷自己锁上,门自然也就打不开了。”

纯子心想,原来如此。勇于挑战三道锁的小偷,想必会很失望吧。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方法一旦被小偷识破,那不就一切白搭了吗?

“……只不过,小偷闯入的方法除了撬开门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像是最近利用钻洞破坏、避开锁心直接拨动锁盒齿轮的开锁手法,以及在钥匙孔旁开洞伸入工具转动门后锁柄等渐渐成为主流。往后或许会用螺栓剪从绞链的部分剪断,或者用强力的侵入工具将门板扭开、拔除插销等,粗暴的手法应该会日益增加。因此,今后不能只选择难以撬开的锁,房门本身的强度也得加强才行。”

男子突然认真了起来。

“况且,以上都只是假设遇到的是普通的小偷。”

“什么意思?”

“普通的小偷如果发现戒备森严、花费的功夫不划算,或是考虑到危险性时,大多马上放弃,重新寻找其他目标,但是,如果动机是带有怨恨,或是被死缠烂打的变态跟踪狂盯上的话,对方应该就会不择手段闯入。想这种情形,就需要更进一步的防范措施。”

纯子一面听着,心中生气一股不祥的的感觉。因为自己职业的关系,很可能和他人结怨。

“尤其是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盯上,建议最好事前就做好充分的防范。虽然相信您心里也有初步的预算,但为了以防万一呢,还是以年收入的百分之三左右来计算……”

“等、等一下。”

纯子心中一惊,打断他的话。

“当然了,所谓的百分之三,只不过是一个标准而已。若考虑到建筑物的环境、防范的难易、以及防盗的方法等,都有不同……”

“我不是说这个,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律师?”

男子像在思考般地交叉双臂。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吧!”

“少装蒜!”

听到纯子厉声反驳,男子挑起眉。

“以年轻女性来说,你穿的套装色调非常朴素。领口线条看来也很男性化,现在大概没几个人会穿有垫肩的套装。就算是下班之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穿吧。几乎都是上班专用。”

真是多管闲事。

“会穿着这种套装,我想得到的就只有当律师的人。”

纯子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男子。怎么想都不可能,不可能只凭这种含糊的理由就判断出律师的职业吧。

“我们曾经在哪见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见面。”

男子笑得有些为难。

“真的是因为套装……尤其是领子部分。”

“这种套装,普通粉领族也穿啊!”

“领子开口的旁边,有个很小的洞。”

纯子听了男子的说法,大吃一惊。

“套装上的领子开口,一般都是别着社员徽章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个洞看起来是徽章直接刺穿的痕迹。这种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品的套装,应该尽量不想在布料上留下痕迹才对,特别是女性。”

“……所以呢?”

“而且,会这样刻意直接穿刺衣料的,一定是绝不能弄掉的徽章吧。要是领上开口比固定徽章钉针的栓扣大的话,领针仍有少数机率会脱落。”

“所以,你就认为是律师徽章吗?”

“万一律师

徽章弄掉了,被拾获的人拿去为非作歹的危险性很大。而想要申请补发时,还必须向日本律师公会提出悔过书吧。此外,男用徽章都是螺旋式的,但我记得女用好像另有别针式可选用。”

为什么这个男人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是,只凭这些,还是不足以判断那是律师徽章吧?”

“你从大雨中来,但是套装上仍留下隐约的熨痕,这表示衣服刚送洗回来吧。但别针孔仍会那么明显,也就表示,徽章是刚拿下来的,既然需要特地拆下徽章,应该不是普通的社员徽章,而是有特殊意义的徽章吧。如果不是律师徽章,就是检察官、国会议员之类,要不就是黑社会。”

“是吗?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陌生人知道自己在哪家公司工作而已啊。”

“要是这种人,一开始就不会别上社员徽章了。而律师徽章可以当身份证用,别在身上总是方便一些。”

“就算是这样……”

“况且,刚才我以嘲弄的口气用了‘行为能力’这个词的时候,你有稍微动气吧。当时我就想到,说不定你是律师呢!”

纯子反复思量男子的说词,总是觉得整个推理过程充满蹊跷,凭借的理由也太薄弱,只是,又无法断定他在说谎。

既然男子猜中了自己是律师的事实,那么现在再追究理由,也没什么意义了。

“正如你所说的。”

纯子从名片夹中取出名片,放在柜台上。

“我是青砥纯子,如你所言,是个律师,请问你是榎本径先生吗?”

单刀直入询问,原本是想报一箭之仇,没想到男子居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是的,我是。”

“是防盗顾问吗?”

“有时也会使用这个头衔,不过其实只是一家防盗器材店的店长。”

“很抱歉,我假扮成顾客进来,其实,我来的目的,是想请榎本先生给予协助。”

“别介意,反正我也是闲着。”

榎本笑着说。

“况且刚才我也说过,防盗咨询是免费的。”

纯子端起蒸汽四散的香醇黑咖啡,直接喝了一口。

“好喝。”

不经意的低声赞美,绝不是客套话。

“这是自己调制的。”

榎本微侧着头,啜着咖啡一面说明。

“店里的事,不要紧吗?”

纯子在意起空无一人的房门另一侧。

“有客人上门的话,自然会知道。”

“可是,不会有小偷溜进来吗?”

“这里可是防盗器材店耶!”

榎本看来似乎有些动气。

“只要一开门,门铃就会响,除此之外还有装设其他感应器。”

“比方说?”

“这是秘密,防盗的要诀中,第一点就是绝不能掀开手中底牌。倒是先听听你想要委托我的工作吧!”

纯子点点头,放下手上的咖啡杯。

“我是从新城律师那里听到榎本先生的事情。之前你曾经在松户市谋杀一案,以辩方证人身份出庭,最后证明被告无罪吧?”

榎本一脸羞赧。

“并不是我证明被告无罪,只是检察官主张案发现场为一密室,除了有备用钥匙的被告之外,没有人能进入。我只是接受律师委托进行调查,指出从外侧入侵的可能性罢了。”

“……密室啊……”

“三层楼高公寓的最高层,玄关大门是自动锁,一楼入口和电梯都设置了监视摄影机,这在当时算是很先进的保全设备了吧?但是所有的摄影机都没拍到可疑的人物,因此警察就怀疑起住在同一栋公寓的被告。”

“可是,难道真凶不是经由玄关闯入的吗?”

“是的,不过这还真不简单呢。因为这栋公寓和隔壁的建筑物不仅有一段距离,而且高度也不同,及时用了长梯子,也很难从隔壁跨越过来。公寓的外墙贴着平滑无比的瓷砖,加上外表看不到排水管和遮雨棚,想要攀爬是绝不可能的。”

“如果从楼下的阳台,一层层往上爬也不行吗?”

“除非学忍者使用钩绳,否则是不可能的。那栋楼的阳台并没有装铁窗,从上到下完全没有任何攀附点,只有一面水泥墙。”

“那么,还是爬上行道树、或是电线杆……?”

榎本会心微微一笑。

“你说到重点了,公寓阳台对面的小路上有电线杆。但是,公寓刚好在两根电线杆之间,即使离最近的电线杆也还有几公尺之道,是不可能跳跃过去的。”

“那么,凶手到底是从哪里闯进屋子呢?”

“电线。”纯子大吃一惊。

“电线?电线杆上的?”

“没错。凶手先爬上电线杆,之后就像田鼠一样,再沿着电线攀爬进入。”

一股寒意从背脊窜升。

“难道不会触电吗?”

“电线杆上虽然有许多跳电线,但如果不去触碰六千六百伏特的高压电线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现在的电线和以往不同,外表包覆得相当完整。”

“可是,电线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吗?”

“电力公司设计电线或金属扣件时,考虑了相当大的载重量。当然只有一根电线的话还是有危险,但只要使用登山钢圈,让数根铁丝同时分担体重的话,就有可能成功。”

“不过,要怎样从电线爬到公寓呢?”

“一百伏特或两百伏特的低压线,刚好是拉着公寓三楼左右的高度。而且,刚好犯罪现场隔壁的房子,为了看有线电视而接了一条分歧线。凶手沿着电线,爬到那间屋子阳台的前方,接着抓住分歧线的同轴缆线,拉近电线到阳台的距离,然后跳进去的吧!”

听起来像是马戏团才看得到的特技,但实际上可能并不太难。

“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凶手沿着阳台,闯入目标房间。而由于当时是夏天,所以并没有关落地窗,只关上纱窗而已。被害者过于相信公寓的安全性了。”

纯子心底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夏天如果吹整晚冷气,会很容易头痛,因此自己睡觉时也常常打开玻璃门。

“这可不是一般小偷会想得到的入侵路线。要做到这种飞檐走壁、吊走绳索的技术,非得有一定程度的身手才行,否则很可能发生不测。况且,就算是深夜,如果被人目击就一切告吹了。结果,最后终于将真凶逮捕归案,原来他以前在公家机关接受过突击训练。而动机,似乎是强烈的恨意。”

“离开屋子的时候,也是沿着电线离开的吗?”

榎本摇摇头。

“离开要比入侵来得简单许多。凶手先把登山用的绳索绑在阳台栏杆上,之后用熟练的突击技术垂直下降就可以了。”

纯子试图回想六本木中央大楼的外观。那栋大楼也有平常难以察觉的入侵线路吗。

“……我目前负责的案件,和松户的这个案子状况很类似。”

“也是在密室吗?”

“是的。”

纯子点点头。

“去年年底最后一个星期日,位在港区一栋十二楼高的办公大楼最上层,发生了公司社长遭到杀害的案件。犯罪现场是社长室,房间前方的走廊装有监视摄影机,但经过确认,在犯案时间前后,并没有任何人进出房间。”

“这个案子我记得曾在报纸上看过。”

榎本闭上眼睛,似乎在探索自己的记忆。

“知道型号吗?”

“型号?”

“监视摄影机的机种。”

纯子看看自己的记事本。不出所料,并没有记录到这些细节。

“这当然马上就能查出来。”

“另外,摄影机所拍到的影像,都怎么处理?”

“在一楼的警卫室监看,一面录下来。”

“那么,我还想知道录影机的型号。”

“好的。”

纯子在些微惊讶之中,在笔记本上记下。状况会单随机种改变吗?况且,根本还没听过委托的工作内容呢。

“目前被当作嫌犯的,也就是我的委托人,是那家公司的专务,而专务室又和社长室隔着一个房间相通。也就是说,专务是唯一一个能进入社长室,但又不会被摄影机拍到的人。”

“有什么确切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吗?”

“他本人强烈否认犯案。”

“原来如此。”

榎本似乎陷入思考,将咖啡端到嘴边。

“因此,我想拜托榎本先生的事情是,请务必到现场看一下。”

“你是要我确认现场真的是密室,或是还有其他入侵路线吧!”

“没错。”

在他淡褐色的双眸中,浮现一抹跃跃欲试的光彩。

“我的委托人,是青砥律师吗?”

“不是,名义上是由专务先生的家人委托,但若有任何条件,可以跟我谈。”

“日薪两万元。加上这个店需要另请工读生,一天一万元。另外,交通费、使用的器材等费用则实报实销,每三天以现金支付一次。最后,还有另计的费用,依照最终的调查结果,将收取五十万或十万元的报酬。”

暂且不论以日薪计算的方式,工读生的薪水根本就是在坑人,最夸张的是,最终报酬若以短期来衡量,价格实在高得过分。就算和律师报酬相比,感觉上好像也无法取得平衡。

“……依照调查结果,是什么意思?”

“若是和松户那案子一样,证明除了凶手以外,有其他人能够入侵现场,就是五十万。相反的,如果除了凶手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入,那就是十万元。不过,即使证明有可能入侵,也不包括必须提出实际进入的证据。”

纯子点点头。

“只要请你提出假设,或是可能性就行了。到时可以请你在法庭上作证吗?”

“从出庭日开始,日薪和交通费要另计,出庭作证一次以两万元计费。”

纯子稍微犹豫了一下。除了似乎无法真正看清这个人之外,就连预算也会超出。

不过,回头想想,其实也不是自己掏腰包,而且委托人也已经支付了一部分的费用。只要能打破现在停滞不前的局面,或许也算值得。

“我知道了,那就以这些条件委托你。出庭费的部分不方便明写,其他的费用需要拟定书面文件吗?”

“不用,口头约定就可以。倒是现在,可以马上去看一下现场吗?”

“好。”榎本站了起来。看来,日薪是从今天开始算起。虽然心想工读生要如何安排,但这好像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纯子问了其他的问题。

“榎本先生,你的视力很好呢!”

“怎么说?”

“我衣领上的别针孔啊,你不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吗?”

榎本稍稍歪着脑袋思索。

“其实那并不是视力的问题。”

“咦?”

“这家店里所有的监视摄影机,包括展示用的在内,全部都正在运转哦。那个‘假摄影机’的标示是骗人的。”

纯子顿时哑然失声。但是,就算知道自己从踏进店门就一直被观察,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

当初听了前辈的建议,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来找这个人。但是,或许这个男人真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听起来真诡异。”听过整个案情大致的说明之后,榎本手握着方向盘,歪着头思索。

“怎么说呢?”驾着白色的铃木吉普车,塞在长长的车阵中,榎本拉起手刹车。

“……简单归纳起来,大概是这样对吗?犯罪现场在大楼的最高层,外来者无法进入楼层。本案死者,也就是公司社长,正午时分正在同一层楼,和副社长以及目前被视为嫌犯的专务一起吃午餐,之后依照惯例在自己办公室午睡。这时大概是十二点半左右,就在同一时刻,专务也回到自己房间小睡。而和社长相较之下,专务算是少有这样的习惯。”

“是啊!”

“副社长外出,三个秘书之中有两人也出外用餐。整个楼层就只剩下分别在自己办公室里午睡的社长和专务,以及午休时间值班的专务秘书。而目前推测社长死亡时间为十二点五十五分到一点十五分之间,在这段时间里,整个楼层就只有这三个人。”

“是的。”

“出外用餐的两个秘书回到公司时,是午后一点半之前。接着,一点五十分左右,副社长也回来了。刚好这个时候,清洁窗户的工人发现社长昏倒在房间里,并且通报警卫室。警卫打电话到秘书室的时间,是在副社长回到办公室的两分钟后。而副社长和三个秘书同时发现社长头部受伤身亡。之后,副社长为

了检查社长室内的情况,有一、两分钟单独呆在室内。”

纯子点点头。只靠听过一次说明,就能连详细的时间都记得,着实让人感到吃惊。

“副社长从社长室出来后,就和秘书一起进入专务室。而专务看起来像是一直都在午睡的样子。”

“他是真的睡着了。”

纯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即使如此,副社长之所以怀疑专务,是因为在案发这段时间内,第三者很难进入该楼层。况且,他也认为社长室前方走廊装设有监视摄影机,想要避开摄影机而进入社长室是不可能的。不过,当时也应该尚未确认过摄影机的影像才对。”

“是的。”

“青砥律师,你看过监视摄影机拍到的影像了吗?”

“没有。我尝试了很久,结果警方还是不让我看。不过,听说在这段出事的时间里,并没有拍到有任何人进出社长室。”

“……警察在接获通报之后,立刻赶来鉴识现场。鉴识的结果显示,社长的死因是头部受到撞击产生脑出血。撞击的强度其实并不强,甚至如果是一般人或许不会致死。但是,社长的头部先前就发生问题过。”

“嗯,去年动过脑部动脉瘤手术,开过头盖骨。”

“也就是说,如果这是谋杀的话,凶手连这一点都算计在内。”

“……或许早就心里有数吧。社长动手术的事,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

好不容易,塞在车阵的车子开始动了起来。榎本发动吉普车,但车列的行进马上又停了下来。

“根据鉴识结果显示,社长头部的伤口是由带有平面的钝器造成。在凶案现场的社长室里虽然没发现类似凶器的器具,但是从玻璃茶几上却检验出微量的血迹。”

“是啊!”

纯子细细领会自己苦闷的心情。警方完全不公开搜查的结果,连打听玻璃茶几这个线索,都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车子完全没动,号志灯却又变了。榎本不耐烦地又拉起手刹车。

“我发现第一个疑点。为什么警方排除意外的可能性呢?这应该是最一般的解释吧!”

“你是指偶发的意外,例如社长向后昏倒,致使后脑部受创是吗?”

“是啊。除了高龄,加上又是刚睡醒的话,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吧?”

“最初警方似乎也这么认为。只是在鉴识过具体意外的条件之后,似乎发现有些不合理的现象。”

“什么意思?”

“由头部受伤的位置显示,遭受撞击的是在后脑部以及头顶交界的部位,而使用假人做过实验后,发现如果要自然撞击到这些部位,除非身体呈几近水平的姿势,或是双脚朝上落下,除此之外的情况是绝不可能造成的。”

“原来如此。如果是自然情况下昏倒,即使同样伤到后脑,也应该是撞到稍微下方的才对。……那比方说,肩膀先撞到桌子,之后顺势撞到头部。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纯子摇了摇头。

“这种可能性似乎也讨论过,不过在角度上也不可能。况且,照理说,最初碰撞的地方应该也会留下痕迹才对,但是除了头部之外,连个淤痕也没找到。”

“若真是这样,那就更诡异了。”

榎本低声呢喃。

“难道专务是把社长整个人抬起来,再将他头上脚下抓去撞桌子吗?或者他是用柔道过肩摔的技巧,把社长整个人甩到空中再撞击吗?”

“我也觉的说不通,但是警方却认为另有其他凶器。”

“其他凶器?是什么?”

“专务的房间里有个大型的水晶玻璃烟灰缸。他们认为,如果用烟灰缸底部重击的话,也会形成相同的伤口。”

“从烟灰缸验出了血迹吗?”

“没有。我刚才也说过,专务的手帕、衣服,放在室内的纸张等都检查过了,完全没有发现任何擦拭过血迹的证据,或是用来覆盖烟灰缸的物品。”

“专务应该没机会能处理掉这些物证吧?”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再说,若是真有其他凶器,那么,玻璃茶几上的血迹,就成了伪装的误导证据。”

榎本陷入沉思。

“既然办公室里放了烟灰缸,表示专务抽烟吧?”

“是的。”

“社长也抽烟吗?”

“没有。他非常讨厌烟味,连别人抽烟也无法忍受。据说专务也只能偷偷的关在自己办公室里抽烟。”

“这么说来,专务就不可能为了想抽烟而拿着烟灰缸到社长室啰。再者,特地从自己办公室带着凶器,意外杀人之后,在赶忙进行善后,这样的安排也令人难以想象。但是,若是所有细节是经过计划,那也太过愚蠢。怎么可能故意在自己最容易被怀疑的情况下下手呢?”

“就是说啊!果然专务不可能是凶手。”

纯子仿佛从榎本的推理之中获得勇气。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推测是有人想嫁祸给专务……”

“不过,就算这么想,也还是有些无法解释的疑点。”

好不容易脱离了车阵,榎本猛踩油门。

“换成是我的话,如果真想嫁祸给专务,大可进行的更彻底。比方说,将沾有专务指纹的烟灰缸放在凶案现场,而不是专务办公室。况且,撞击的力道不上不下的,这点也令我存疑。实际上,社长并不是当场死亡吧?”

“是的,颖原社长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长裤库管被卷了起来,还沾有地毯的细毛。判断应该是在房间中央的位置遭袭,之后自行爬到接近门口的地方。”

“这么一来就更奇怪了。”

榎本双眼凝视前方说着。

“如果留下社长活口,那么凶手的身份就很有可能被识破。既然如此,为什么没补上最后的致命一击呢?”

榎本将吉普车驶入六本木中央大楼。一楼的停车场虽然有四个停车格,但全都停满了车。榎本开进专用电梯,进入地下停车场。

纯子先行下车。榎本披上一件蓝色风衣,拿起尼龙材质的背包和铝制梯子后,从车里走了出来。

爬楼梯上到一楼之后,走到电梯厅。在确认从电梯厅走出大楼必须经过警卫室之后,榎本走到大楼外。

榎本伫立在大楼正面良久,大致观察一下建筑物,以及四周环境。

“若不经过出入口,应该很难从外界闯入吧?”

面对纯子的询问,榎本面无表情的回答。

“与其说困难,不如说几乎不可能在不着痕迹的情况下闯入。因为,这栋大楼的窗户全是嵌死的。”

专家似乎能一目了然。但是,他所说的“几乎”是什么意思呢?

接下来,榎本绕过正面玄关进入大楼内。沿着楼梯旁的走廊,从内侧检查侧门通道。

“星期日只有一名警卫,就窝在这个小房间。不过,若是从侧门缩着身体进来的话,也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大楼。”

榎本看着警卫室的窗户,若有所思。

“……大致了解了。接下来,请带我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两人进入电梯后,榎本按下十二楼的按键,灯号却不会亮。纯子则按下十一楼的按键,之后灯号亮起,电梯开始运转。

“?的按键,似乎被锁上了。”

“是的。最高楼层是干部专用的楼层。除非输入密码、或是从楼上操作,否则电梯是不会停的。”

通常在需要输入密码的状况下,并没有另外专用的键盘,而是以楼层数的按键来代替。榎本在操作面板前弯下腰来,仔细观察楼层数的按键。不知道是不是他个人的习惯,他老是用食指指甲弹着拇指指甲。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来,电梯门打开。

门一打开,就看到总务课长小仓快步从前方走来。看他脸上皱纹不多,年纪大概四十出头吧,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从事的工作太过劳心,额头已经开始有秃头的迹象,头顶部分也渐渐稀疏。

“律师,您辛苦了。”

“您好。这位是我先前电话中提到的防盗顾问,榎本先生。是否可以让我们看看社长室?”

榎本并没有走出电梯,而是按着开门键,小仓透过无框眼镜,打量了榎本一眼。

“呃,这个嘛……”

他一脸尴尬表情,仿佛像是啃到一粒酸柠檬。

“警方刚刚才离开,而且还严正指示说可能另有重要证据留在案发现场,因此除非有警员在旁陪同之外,其余的人全部禁止进入。”

“那么那位警员呢?”

“他刚才回去了。”

纯子心底一阵怒火中烧。警方不仅以恶质的态度持续干扰面会,所有证据也不肯提供给律师,调查过程中不断重复这种讨人厌的阻挠小动作。类似这样在电话中先假装同意,之后到现场来个出其不意的变化,就是他们常用的伎俩。

“什么重要的证据嘛,警方已经完成社长室的现场鉴识了吧?”

“这个嘛……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仓拿出手帕频频拭汗。相对于纯子满腔怒火,榎本倒是以一派冷静的口吻。

“我知道了。那么今天就不看社长室了。总之,就先看看最高楼层的环境好了。”

“可是,这么一来……”

纯子语气中透露着不满。如果不看看重要的案发现场,难道能找出连警方都束手无策的闯入方式吗?

“总之,先从外围开始推进吧。解开密室之谜的关键,说不定就在整个楼层以及监视摄影机之中。”

榎本一面说着,一面向纯子使了个难懂的眼色。

三人进入了电梯。小仓整个人贴近操作面板站着,在左手按下“关”的按钮同时,右手也迅速按下几个按键,大概是不想让访客看到密码吧。按键终于亮了,电梯跟着起动。

“密码……”榎本突如其来发问。

“大概有几个人知道呢?”

小仓回过头来,一脸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迷惘表情,但在看了纯子一眼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

“有几个人啊,所有重要干部,一种十人。扣掉社长的话,就有九人……。外加三名秘书,还有总务部长和我,上柜筹备室室长。这样总共是十五人吧。当然,大楼的管理公司和保全公司的人也应该都知道。”

电梯门打开。

坐在秘书席的女性,带着微笑行了个礼。记得她是副社长秘书,松本沙耶加。纯子记得她的名字。

纯子和小仓接连步出电梯后,榎本一人仍留在里面。

小仓一脸狐疑转过头去。

“可以的话,我想先看看楼梯的部分。”

榎本将提子重新背好,慢慢走出电梯。

“平常使用的楼梯就在这边。”

小仓指着刚好在左手边的铁门。

榎本走到铁门前,压下金属的门锁把手将门打开。楼梯间里隐约发出金属碰撞的回音。

“这是自动锁呢!”

他指着杠杆门把和钥匙孔,让厨子也能看清楚。

“这和饭店里的防火门一样。从楼从一侧可以自由扳动门把开门,但若在楼梯间一侧,就非得用钥匙不可。”

“哪些人有这里的钥匙呢?”

“嗯……过世的社长、副社长、专务,加上三个秘书。另外,总务部也留有一把。啊……还有,警卫室里的万用钥匙当然也能打开。”

“这么说,总共有八把喽。”

榎本蹲下身来,打开他的背包。背包里塞满了各类工具,他从里面拿出一只带有把手的榔头状观察仪,仔细产看钥匙孔内部。观察仪的前端有盏小灯,从周围发出微微的光线。

“检查完毕。”

榎本站起身来。

“有什么发现吗?”

面对纯子的询问,榎本口气一派轻松地回答。

“这栋大楼的锁头,全部都是用同一种锁心。你曾经听说过这种锁心吗?”

榎本说了厂牌的型号。

“没有。”

“全日本普遍使用大约七百万个以上的排片锁心,在发现非常容易被撬开之后,厂商连忙制作替代品,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种锁心。确实这种新锁在撬开时需要花上较长的时间,不过之后却发现,这种锁在破锁方面有致命的缺陷。”

“破锁?”

“就是将锁整个破坏掉。现在连市面上都买得到破坏这种锁心的专用工具,只要把一把空白钥匙装在电动钻孔机前端,也可以强硬转开。”

纯子皱起眉头。

“意思是说,可以简单三两下就破坏掉吗?”

“如果是最初期的产品,只要仅仅十秒钟就能破坏。总算之后做

了一些改善,多多少少耐用一些。不过,现在只要使用专用的工具,就可以在不会发出太大声响之下,在一分钟内加以破坏。因此,如果是职业小偷从这里闯入,十之八九应该会破坏门锁之后进入。可是,却如同眼前的情况,”榎本指着钥匙孔。“完整无缺。”

可以把杀人犯和小偷相提并论吗?纯子不禁怀疑。

“但如果稍微花点时间,慢慢撬开的话,不是可以不着痕迹吗?”

“以撬开的方式开锁,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喇叭锁内部应该会留下许多细微痕迹才对。但就我所见,完全没有这种迹象。若是用特殊道具迂回进入锁头内部的绕道开锁方式,虽然可让锁心丝毫无伤,但以这里的锁头和门板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听不太懂,不过,意思是说凶手并不是从这里的楼梯闯进来的喽?”

榎本摇摇头。

“不完全正确。只是,假设有人从这里进来的话,应该是持有备份钥匙的人。”

备份钥匙。纯子认真思考,不无可能。这种大楼看来在钥匙的管理上并不是太严谨,况且如果是内部的人,应该有机会偷出钥匙来只做备份。如果真是这样,这么一来,嫌犯的范围将会一下子扩大……。

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纯子回过神来,感到相当失望。关键的密室之谜,还没有任何线索呢。

“另外一个楼梯在哪里?”

“就在走廊的尽头。”

小仓走在前方引导。

“为什么你会知道还有另外一个楼梯呢?”

纯子小声询问榎本。

“根据建筑基准法的施行法令规定,六层以上的大楼必须要有两处楼梯。”

三人沿着走廊直走,到达尽头。右手边并列着三间办公室的房门。从手边开始依序是专务室、副社长室,接着就是案发现场的社长室。

在社长室的房门上,贴着几条黄色胶带。胶带上方印着红色文字“Keepout禁止进入。”

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响声,从专务室对面的房间走出一名穿着朴素套装的二十五、六岁女性。是专务秘书河村忍。

“请问……?”

“没事。你认识青砥律师吧,另外这一位,嗯……是防盗顾问。他们是来查看案发现场的。”

小忍不发一语,对纯子深深一鞠躬。这一礼仿佛鼓励着两人,希望他们能早日为专务洗清嫌疑。

“……想要从这里的楼梯闯入,是不可能的。”

检查过紧急逃生楼梯的门之后,榎本作出结论。

“绝对不可能吗?”

“是的。这里是直接通往外界楼梯的门,但只有在非常时期才用得上。要从内侧开启的时候,需把塑胶护罩,打破来接触上锁,不过这么一来,警铃应该会响才对。”

“如果从外面呢?”

“外面应该没有钥匙孔吧?”

小仓听到榎本的问题,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

“总之,若是打开这道门,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所以可以把这点排除。”

榎本对着小忍说。

“我想看一下监视摄影机。如果正在监看的警卫问起来,就麻烦你了。”

小忍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这边会负责说明。”

榎本立好高约一公尺的铝制提子,爬到天花板,靠近类似倒扣的警车回转灯的半圆球状物体。凝神细看,可以隐约看到隐藏在内的监视摄影机。在摄影机旁的,是防盗用品店中也有展示的感应灯。

小仓一脸狐疑,仿佛说着,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发现。他皱着眉头看着榎本,并拿出手帕,神经质的擦拭着手指。

“河村小姐,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小仓似乎不太耐烦,语气严肃地命令着。小忍又一鞠躬之后,进入秘书室。

就在小仓的视线移开的瞬间,榎本的右手迅速动作,从监视摄影机表面取下一物。

纯子虽然吓了一跳,但是当小仓的视线转回来之后,榎本的右手已经放进口袋里。

“不好意思,这里可能还需要花点时间。”

榎本从梯子上,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对小仓说。

“嗯,这样啊?”

“谢谢你的介绍引导,其他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拜托秘书。”

察觉到榎本的企图之后,纯子跟着敲边鼓。

“这样吗?那好吧,就请两位自便,慢慢看。”

小仓虽然口气殷勤,但眼神却透露出近似无理的怀疑。

“青砥律师,你要不要看一下?”

在小仓离开之后,榎本这么问。

“什么?我吗?”

纯子大吃一惊,他到底要我看些什么呢?

“嗯,没关系的,你就上来吧。”

榎本下来之后,纯子戒慎恐惧的踏上梯子。梯子这种东西,虽然高度并不高,但穿着高跟鞋爬上去的时候,总是有种令人害怕的不稳定感。

不过,纯子终究战胜不了好奇心,脱去脚上的一双高跟鞋。透过丝袜,脚底感觉到铝制梯子传来的阵阵冰凉。

榎本靠近梯子,似乎特意支撑着纯子,一面低声说。

“圆球里藏有摄影机机身,看见了吧!”

“看见了。”

“待会我会轻声打暗号给你,现在就暂时请你遮住摄影机的镜头。”

“什么?”

“用手遮住会很奇怪,所以请你把脸靠近,假装在看摄影机。”

到此终于明白榎本的企图,原来他想利用这段时间潜入社长室。

虽然纯子对警方的做法抱持强烈的不满,但毕竟身为律师,怎么能成为非法潜入的帮凶呢?况且,此时在警卫室监看录影带的人,不就会看到自己的脸在画面上变得像河豚一样吗……。

就在此时,颈后赶到一阵微风。

转过头去,发现背后的房门已经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副社长颖原雅树。

“呃……小仓先生让我们查看一下。”

根本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办公室,一副狼狈的模样刚好被抓得正着。纯子拼命想展现出端庄的仪态,但以现在脱了鞋子站在梯子上的姿势而言,实在太过勉强。

“这样啊,有什么发现吗?”

雅树询问的音调,就像舞台剧男演员一般的成熟低沉。

“没有,还没有任何发现。”

一瞬之间,雅树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我有点事想和两位说,方便的话,请移驾到我的办公室好吗?”

在看似邀请的语气中,让人感到近似命令的强制力。纯子似乎可以理解,以他这样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什么能够实际指挥整个公司了。

纯子下了梯子之后,慢吞吞地穿上高跟鞋。说不定,他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万一计划潜入社长室的事情被拆穿,搞不好又是麻烦一桩。

“请这边走。”

雅树先行进入房间,纯子就像恶作剧被抓到的小学生一样,怪怪地跟在后面。转过头一看,榎本正在收起梯子。纯子感到有些讶异,为什么不把梯子放在原处呢?难道想就这么作罢了吗?

副社长室约有十坪大小,是个感觉稳重优雅的房间。除了放有电脑的书桌、书柜,加上布料的沙发茶几组之外,其他就是宽广的空间了。

雅树将门关上之后,左手指向一处,那是通往社长室的门。就和刚才走廊上看见的房门一样,横贴着几条黄色的胶带。

“如果从这里进去的话,摄影机就拍不到了,请尽量仔细检查吧!”

果然他刚才已经听到了。纯子努力抑制自己脸蛋涨红。

不过,颖原雅树是真心想帮忙吗?

“这样好吗?可是警方……”

“他们的确做得很好,但我也没打算完全放手让他们去查。如果久永专务有可能是无辜的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加以证明。”

雅树的眼睛投注在榎本身上。

“这位是侦探吗?”

身材高大的雅树,很自然地低下头看着榎本。两人的体格差距,看起来就像大人和小孩一般。

“可以这么说吧!”

榎本背着梯子,神色自若的回答。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请让我稍微看一下社长室。”

榎本用三根手指旋转门把,另一只手则静静推着门。

原以为警方黏贴的胶带,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撕下来的,没想到随着啪哩啦哩的声响,很容易就撕了下来。现在,守护着洞开的门户的,只有几条黄色胶带罢了。

“不好意思。”

榎本将梯子横放在地板上推着,并从胶带的空隙间放进背包。顺便将一脚从同样的地方伸进去,下一瞬间,整个人已经进去社长室。

纯子跟在榎本身后,站在门口窥探着社长室内部。

房间的大小是这一间的一倍左右,应该有二十坪吧。擦拭光亮的桃花心木书桌、砖红色的皮革沙发茶几组等,从这种厚重的色调可明显看出两个办公室层级的不同。

左手边有扇通往走廊的门,除了门内地摊上有警方标示的人型记号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像是凶案现场的迹象。房间里并不会显得特别凌乱,也没有飞溅的血迹。

社长室位于大楼西北侧的边间,和仅有北侧窗户的副社长室不同,这间办公室在北侧和西侧都有窗户。面向首都高速公路北侧的两扇窗户较大,而书桌背后的西侧窗户较小。

榎本首先依序看过三扇窗户。接下来,仔细检查面向走廊的那扇门,包括锁头、门把、绞链等各个细部构造。

纯子屏气凝神,在一旁守候。背后仍一直感觉到颖原雅树的存在。

面对大型书桌,以及附有轮子的六脚社长座椅,榎本都只是轻轻触摸而已。

直到最后,他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个空调的出风口。

纯子恍然大悟。该不会是他早就料到,所以才带着梯子进来吧。

榎本立好梯子,爬上天花板。只要一往上推,就可以轻易取下出风口的盖子。他从背包里拿出光笔,照亮内部。

整个观察结束,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榎本抱起背包和梯子,重新回到副社长室。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即使面对雅树的询问,榎本仍旧摆着一张扑克脸。

“目前还是完全没进展。”

“是吗?如果有任何发现,务必也通知我一声。”

纯子对雅树的协助表达谢意之后,和榎本离开了副社长办公室。

“怎么样?其实你有发现吧?”

回到电梯厅之后,纯子忍不住脱口询问。

“是啊,我想已经把可能性的范围缩小了不少。”

榎本按了电梯按键之后,放下梯子。

“假设凶手是外面的人,那么这整个楼层也算是一间密室,不过若是想要潜入也有充分的可能性。只要使用备份钥匙从内部楼梯进入,或是搭乘电梯,不论哪种方式,都可避开监视摄影机。但是,外面的人想要拿到备份钥匙,或许稍微困难一些。不过,如果是电梯的话,任谁都能搭乘。”

“可是,电梯上十二楼的时候,必须要有密码啊!”

“一般来说,这可以用来缩小嫌犯范围。但是,悲哀的是,所谓电梯的密码,最多不过四位数,由于使用的数字只有从①到⑨的九个数字而已,也就是说,若以9的四次方计算,共有6561中可能。不过,要是知道了组成密码的四个数字的话,可能的排列也就成了4X3X2,仅仅剩下24种可能组合。”

“但是,要怎么选定那四个数字呢?电梯里的楼层按键其他楼层的人也在使用,而且因为触摸的频率又高,就算是作为密码的按键,也不会显得特别污损吧?”

“方法到处都是,像现在,我已经知道让电梯上到这个楼层的密码是由②、③、④这三个数字组合而成,刚才课长一共按了四次楼层按键,就表示其中有一个数字使用过两次。比方说,②、②、③、④的话,则会有4×3,也就是12种排列组合,而②、③、③、④以及②、③、④、④也是一样,在各有12种排列组合之下,总计就是36种,虽然组合数稍微多了点,但只要将这些全部试过一遍也就行了。”

纯子哑然失声。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三个数字呢?”

电梯到达,电梯门打开。榎本拿起样子走进去,一面回答。

“因为我在电梯来到十一楼的时候,先行在楼层按键上洒了细粉。”

“洒细粉……怎么洒?”

纯子应该也一直注意着

楼层按键才对啊,不过欲一点也没有察觉。

“我是用指甲挑起极少量细粉再弹上按键的,是平常目测或触摸都不会察觉的程度。在往十二楼时,总务课长按下了密码,因此我在出电梯时确认过,按键表面细粉变得凌乱的,就只有刚才说的三个号码。”

这个男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像是防盗顾问,反而像是魔术师,或是……。

“也就是说,外人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推测密码啰?”

“方法可以有无数种,如果事前有足够的准备时间,那么用针孔摄影机来偷拍楼层按键会更简单。”

“不过,等等,要是说凶手是搭乘电梯的话,不就会被监视摄影机拍下来吗?”

纯子看了看电梯角落设置的大型摄影机。

“这是假的。”

“真的吗?”

“假摄影机,如果使用和真货相同的外壳,应该是不会被识破。不过可惜的是,这里的是在市面上泛滥的廉价品。一眼就被看穿了。”

“原来如此。”

“倒是如果想偷拍电梯里的情况,也可能利用这一点,在假摄影机的外壳中装设真正的摄影机。”

纯子在心中暗自呻吟。最近的社会真让人一点都无法掉以轻心。

“……原来如此。那么外人来到十二楼,之后又怎么样呢?”

“由于案发时间是在白天,因此社长室应该没有上锁,这么一来,剩下的关卡就只有走廊尽头的监视摄影机。”

“可是,那架监视摄影机就是问题所在吧?可能在不被拍到的情况下,进入社长室吗?”

“有几个目前想得到的方法。”

纯子听到榎本的回答,大吃一惊。

“真的吗?是怎么做到的?”

电梯已经到达一楼。

“目前都还停留在猜测的阶段。接下来,我会一个一个去验证,最后一定会查出真相。”

两人来到了警卫室前,隐约听到室内电视传出声响,应该是有人在。

“才刚发生过凶杀案,大门的警卫却一点用也没有。恐怕任谁都能轻易潜入这种大楼吧!”

榎本的口气丝毫不留情。

“不好意思,有人在吗?”

纯子敲了敲警卫室的窗户。

“请进。”

电视机里的声音立刻静止。窗户打开后,出现了一名戴着款式老旧俗气的眼镜,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眼镜上起了雾气看不清楚,他翻着眼珠看着纯子两人。

“我前两天来拜访过的青砥。”

“啊,是律师小姐。今天又有什么事吗?”

警卫一开口,就散发严重的口臭。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有异、纯子必须要相当努力控制。

“我们正为前些日子的案件,针对大楼的保全系统做再次确认。因此,可以稍微让我们看一下警卫室吗?”

“咦?呃……这个嘛……”

男子显得有些狼狈。

“我们不会占用太多时间,而且也已经取得千代田保全公司以及涩谷大楼维修保养公司的许可。”

“这样啊,不过里面有点乱。”

警卫一面说着,似乎一面整理着报纸,屋内沙沙作响。

“两位久等了。”

门打开后,纯子和榎本进入警卫室。警卫不知怎么的,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这就是录影设备吧,请让我看看。”

榎本朝着放置录影机的柜子走去,警卫一脸疑惑,仿佛在问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这一位是防盗保全的专家,请多多协助指教。”

“哦,真是不敢当。”

不记得这名警卫的名字,但他胸前挂的名牌写着“泽田”。看他猛搓着手,纯子觉得不太自然。

“监视摄影机一共有五部吗?并以三台屏幕监看确认,对吧?”

榎本一看到柜子马上这么说。

“是的。”

“可是三台萤幕可以监看五部摄影机吗?”纯子问。

“因为这儿用了Frameswitcher,所以可以让画面定时切换,或者以四格分割画面显示。”

榎本简略回答。从没听过Frameswitcher这个名词,大概是指切换影像的机器吧。

柜子中间一层排放了三台14寸左右的小型萤幕。其中两台是黑白的,只有最右侧的一台是彩色的。彩色萤幕所播放的影像,是刚才十二楼干部办公室前的走廊。画面虽小,影像却比想像中清晰,且色调、浓淡也很调和分明。

“这些分别是哪里的影像呢?”

榎本询问泽田。

“A萤幕和正门玄关的两部摄影机连线,B则是地下停车场的两部摄影机专用,而C是十二楼。我还从画面上看到两位。”

他带着一脸挤出来的笑容说着,似乎想表明自己很认真地监看萤幕。

“侧门出入口和电梯里,都没装摄影机吗?”

纯子提出询问。

“嗯,反正侧门出入口可以从这个窗户直接看到,而电梯里呢,之前好像讨论过,不过后来认为装台假摄影机就够了,而且,目前也从来没有在电梯里发生过什么事嘛!”

暂且不论电梯,但实在不认为侧门入口有充分的监看。

“案发当天,所有摄影机都有正常动作吗?”

“……嗯,因为假日时正门玄关会关闭,所以A萤幕就停止监看,但B和C仍然照常动作。”

榎本检查着柜子下层的三台录影机。

“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发现前面的是TimeLa.se类型吧!”

“TimeLa.se是什么?”

又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词。

“就是缩短时间、间歇性录影的意思。监视摄影机如果将影像全部录下来,那即使使用再多的录影带也不够,所以一般大多数是分格录影。”

榎本说明之后,转向泽田。

“平常的录影模式,是设定几个小时呢?”

“嗯,七百二十小时。”

“这样是以一卷带子使用一个月来计算啰。夜间也是一样吗?”

“不是,晚上因为没人进出,所以只有在有人进来时才会开灯、进行录影。”

“就是警铃录影模式啰!”

这次的名字大概猜得出意思,也没再问了。

纯子倒比较在意放在柜子下层、和监视摄影机连线的萤幕相同尺寸的电视机,应该就是泽田才在看的吧。

其实,应该也可以把其中一个监视录影机的影像,设定在电视的空频道上来收看,但是泽田在看电视的时候,将无法看到监视摄影机的影像,这么一来也就失去监看的作用。因为特意将两种影像分开收看的理由很明显。

现在这样的配置下,泽田即使看着电视,视野中应该也可顾及监视摄影机的萤幕,因此,若萤幕上出现了可疑人士,应该能够察觉才对。

榎本开始检查墙壁的线路配置。墙上插座旁拉出的电视线,连接到一个扁平的金属箱子,大概这就是Frameswitcher吧。从这边分歧出来的两条电视线,分别接到萤幕和录影机。

“这里面是大楼空调配管吗?”

榎本用手轻敲墙壁。

“呃……我想是吧。另外一个叫石井的,对机械比较熟悉,你们可以问他。”

“那位先生现在在哪里?”纯子问。

“他现在刚好在巡视大楼。”

泽田回答得含含糊糊。纯子将视线转向榎本时,发现榎本背向监视摄影机的萤幕,凝视着正对面的墙壁。接下来,居然还走近墙壁,爬上梯子检查起时钟等用品。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检查结束之后,榎本走下梯子,望着泽田。

“平常钥匙都放在哪里呢?”

“就放在那里的钥匙箱里。”

泽田指着钉在书桌前方的墙上,薄薄的金属材质箱子。

“万用钥匙也在这里面吗?”

“是的。”

“可以我看一下吗?”

榎本打开钥匙箱后,毫无迟疑地取出一把钥匙。这是一把前端有缺刻,非常普通的钥匙。榎本仔细端详就像是在确认是否有细微瑕疵似的。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走进一名身着警卫制服的男人。高大的身材,手里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男子看到纯子和榎本时,似乎吓了一大跳。

这就是另外一位叫石井的警卫吧。纯子本以为榎本会问他些问题,但没想到榎本只向他轻轻地点个头示意。

“谢谢,麻烦你了。”

将万用钥匙放回钥匙箱之后,榎本就直接步出警卫室。

纯子紧跟在后,一面研究着榎本的表情。

“青砥律师,若有这栋大楼的设计图,麻烦你找来。尤其是详载了空调配管以及出风口位置的平面图。”

“知道了,我立刻安排。另外,还需要摄影机和录影机的型号吧?”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

纯子终于按捺不住询问。

“已经掌握什么线索了吗?”

“嗯,有不少。”

“别装腔作势,快告诉我。”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现在能想到的方法有好几个。虽然几乎已经找到我认为正确的方向,但在那之前,还有两件不放心的事,我想先确认一下。”

“是什么事?”

“首先,就是在车上听你说过的,看护用机器人,以及看护猴。”

纯子摇摇头。

“这两者都不太可能杀人。”

“或许如此,但我对于这两者完全不解,所以还是想先亲眼看过,再做判断。”

“我知道了,不过这两者目前好像都不在这里。而我现在又得去看守所一趟,要不,我们可以下午再碰面吗?”

“无所谓。”

“那么我们再电话联络安排。……不过,有关凶手的手法,可不可以透露个提示给我?”

榎本将手伸进口袋。

“这是什么?”

“这是松鼠的毛。”

“松鼠?”

纯子一脸目瞪口呆。

“你该不是想说,是松鼠闯进社长室,然后把社长杀了吧?”

榎本忍不住噗嗤一笑。

“要是社长真是被松鼠所杀,我看他也无法瞑目成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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