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

苏隐企图蒙混过关, 一边抓头发一边关门说:“啊?啊?你谁啊你?我认识你么?咱俩见过么?……”

黄喻国一手按住门一手就这么迈着正步走了进来, 苏隐那弱骨架子给撞得连退几步,摸着额头哎哎的叫,说:“哎哟喂您老太卑鄙了……”

黄喻国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说:“其实我们两个见过,还不止一次。”

苏隐倒抽一口凉气, 私家侦探尾随暗杀等等八点档狗血剧剧情一起涌上脑海。黄喻国看了一下子就笑了,漫不经心问:“想什么呢?无非是调你档案看过几眼, 顺便在路过你们特警基地的时候进去看过。黄健也知道, 没告诉你罢了。”

苏隐弱弱的说:“那我没见过你啊。”

“你见过,”黄喻国说,“电视上。”

苏隐一想, 还的确是电视上见过。

这老爷子年岁并不大, 世代武将,朝鲜战场上一打成名, 黄家兄弟俩出生的时候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了。苏隐只听黄健提起过, 具体情况没了解,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老爷子亲自堵在家门口。

苏隐蹲墙角里想了一会儿,终于咳了一声,起身来郑重其事的问:“那您老……吃过了么?要吃点啥?”

黄喻国说:“……啊?”

苏隐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先吃饭,先吃饭啊!”

苏隐躲厨房里背靠着门给黄健发短信:“我操!你爸来了!”

黄健回信:“开玩笑呢吧我爸在怒江啊。”

苏隐匆匆按手机:“信不信由你, 你爸一个警卫员没带,倒是带了枪!”

黄喻国在客厅里咳了一声,苏隐立刻关掉手机塞口袋里, 匆匆洗了把脸,端早餐上桌。

他家早餐简单,两杯牛奶两个鸡蛋,一人一半。苏隐早年在国境线上饿坏了胃,吃东西跟猫一样挑拣。结果他吃一口黄喻国就看一眼,看得苏隐全身发毛,忍不住问:“……您老没什么问题吧?”

他生得漂亮,俊秀细致,嘴边一圈奶渍,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快。黄喻国靠在椅背上环顾这个家,半晌笑笑说:“没问题。”

苏隐心说你那什么眼神,跟看猪圈似的。

黄喻国突而问:“你真是警察?”

苏隐说是啊,□□在这里你要亲自审阅吗?

“你别介意,”黄喻国慢条斯理的说,“我只是觉得奇怪,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别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一般年轻人没有像你这样的,看你样子很难经受住特训,所以我对你档案上十年特种任务的记录感到很奇怪啊。”

苏隐想也不想就伶牙俐齿的反问:“管您老什么事?”

黄喻国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别炸毛,我看得多了,黄健给人改个档案也不是什么难事,把人提拔到你这个位置上来更容易……”

苏隐生生一口气噎在嗓子里。

黄喻国就这么盯着他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炸毛啊!你炸毛啊!

苏隐深吸一口气,起身扭曲着微笑:“我吃饱了……”

然后想了想补充:“我这人一气就吃不下饭。”

“不幸的是,”他盯着黄喻国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老是碰上一些不自量力那什么眼看人低的人,所以老生气!”

吃完饭原本想去上班,但是某个不请自来的人老是呆在那不走,搞得苏隐非常郁悴,往书房里一坐开始看闲书。

结果看到一半,身后一人说:“人是那个络腮胡子杀的。”

苏隐哈哈笑说怎么可能嘛,明明凶手应该是……然后翻到后面结尾一看愣了,猛地向前一蹿说:“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黄喻国保持着那个俯身到椅背边上的姿势,然后慢慢的直起身来,说:“我不过是看看你而已。年轻人,你反应力真的很差劲啊。”

苏隐深吸一口气,指着门说:“出去。”

黄喻国轻松的问:“为什么?”

苏隐进卧室去蹬蹬蹬抱出来房产证,往黄喻国面前一摊,指着名字一字一顿说:“因——为——房——子——是——我——的——!因为这是我家!我家能让黄健进,但是不欢迎你。您老从哪来打哪去,大门在那边恕不远送您老请吧!”

黄喻国慢慢的笑了,往椅子上一坐,轻轻拍了拍桌面说:“你也坐,有话慢慢说。”

他多年上位的人,说话间有种命令的意味。黄健也有点,但是在家里会收敛,懂得忍让,甚至忍让到没有原则的地步。苏隐想想这毕竟是黄健他爸,心里默念几句冷静冷静,然后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臂问:“你打算说什么?”

黄喻国说:“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黄健总是这么耽误下去不是个事,你觉得呢?”

苏隐在椅子上坐着还不老实,翻拣着桌上的台历玩,衬衣袖子卷到一半,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过了半晌他才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说:“那你去问他啊。”

黄喻国说:“我问过了,他说他除了你谁都不要。”

“那不就结了,”苏隐立刻摊开手,“你们父子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你儿子喜欢谁,那是你儿子的事。”

这小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外走,衬衣在裤腰里别了一半,细细窄窄一截小腰,笑得吊儿郎当像个文痞:“棒打鸳鸯~~~是不对地~~~老爷子,大门在那边,您请?”

但是他没能走出去,黄喻国在他身后一晃,转眼间堵在了书房门口。

苏隐左转出不去,右转出不去,退后半步冷冷的问:“这位先生你打算干什么?”

黄喻国温文尔雅的命令:“坐下。”

苏隐立刻犯了拧,指着门说:“滚走!”

黄喻国加重语气:“坐下!”

苏隐那句滚还没出口,眼前一花被人一拳打在腹部。黄喻国第二下手还没动,苏隐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抬肘就往他下巴上敲去,那一下子小擒拿倒是狠辣得不得了,黄喻国闷哼了一声,猛地一把拉住他手腕往身后猛扭,接着把人面朝下往桌子上一按,从头到尾苏隐只来得及在喉咙里□□一声:“……他妈的!……”

黄喻国声音贴着他后背,还是波澜不惊:“孩子,坐下好好说,你这是何必呢?”

苏隐破口大骂:“老子好不容易养好的手肘!你丫个王八蛋!”

他当年就是因为手肘上负伤再也无法完成高精度狙击任务的原因才退役,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都是这个旧伤横在心里,给人这么一掰一拧,疼得差点昏过去。黄喻国贴着他耳边问:“坐不坐下?”

苏隐咬着牙问:“您老是上家里来谈判还是土匪来着?”

黄喻国竟然跟他儿子是一个脾气,点点头说:“那我就真的土匪一回。”接着往苏隐脑后猛地一击,刹那间剧烈的疼痛袭来,苏隐就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小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苏隐躺在床上,但是手被绑在身后,咯得很不舒服。

他环顾四周,小房间里摆设还不错,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靠墙盆栽的花木,家具不大现代,有点复古的意味。

他刹那间想起来黄健对自己家的描述:“房间里到处是植物,外面一个大院子,没一点现代气息,中南海似的……”

苏隐嗷的一声心说:绑架民男!!

“这可不是绑架你,”身后一个声音说,“不过是请你来做客而已。”

苏隐努力探头一看,黄喻国微笑着坐在床边,跷着腿,拿着本书,无比惬意。

苏隐哼哼着:“给老子解开……”

黄喻国于是给他解开手腕上绑的绳子。那绳子绑得还紧,苏隐这人细皮嫩肉的,一会儿工夫手腕上就是一圈渗着青紫的红印子。苏隐一感到绳子解开了就想挣扎,但是黄喻国也没放手,按着他手肘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以前跟军火贩子交火,给来了那么一下,弹片切进去了。”苏隐哼唧着抽回手说:“您老别摸,下次再来重点,我就直接废了。”

黄喻国看着他抱着手肘哼唧,昏暗的光线里侧着脸,眉心微微蹙着,线条优美得让人心动。其实不怪黄健见色昏头,这世界上的美色仿佛□□,让人颠颠转转,如痴如狂。

苏隐摸着鼻子说:“看我干吗啊?您老也算是个场面上的人物了,好好的绑架民男是什么意思啊?”

黄喻国收回目光,笑笑说:“我在想……黄健找不到你,会是什么反应?”

苏隐冷笑:“会和你翻脸。”

黄喻国说:“那我就杀了你。”

苏隐翻然变色,黄喻国站起身来,轻飘飘的笑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么漂亮,谁舍得杀你。”

他大步向外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转头对苏隐笑道:“有什么要求就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提,好好呆着,其他的不要想,你想也没用。”

他关上门,临走还听见苏隐在里面狠狠骂了一句:“王八蛋!”

——其实的确是王八蛋,黄喻国心说,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都起了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龌龊的念头。

那个人太漂亮,太凌厉,让人容易沉迷,很危险。

但是要除掉也容易。在黄喻国那个位置上,想要一个人消失是不费什么工夫的。哪怕让一个人完全断绝往事,浑浑噩噩,一世任凭摆布不见天日,也有的是办法。

——他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一个人上了年纪,心会淡很多,有些事不想管的就不会管了,一些人争不来,也就不想争了。手下不那么狠,权当是给自己积德。这次要不是黄健向家里提出要正式搬出去和一个同性同居,他也不会真的向苏隐下手。

毕竟是自己儿子这么多年当宝贝似的人,真下手了彼此都难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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