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在外面一天, 晚上回家时板着脸, 吃晚饭时碗筷敲得叮当响。黄喻国见了漫不经心的笑问:“干什么呢这是?”

黄健差点脱口而出你把我爱人绑哪去了,想想看又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吩咐保姆重新拿碗筷过来。黄喻国坐在桌子那边舀汤, 头也不抬的说:“这就对了。这么大人了,做什么事都要收敛一点, 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是不是?”

黄健说:“是。”

黄喻国问:“今天上哪儿去了?”

黄建说:“跟朋友出去打牌。”

他父亲啪的一声拍桌,吓得周围人都一颤。黄健没有动, 盯着他父亲, 那眼神里带着点困兽般的凶狠。

黄喻国缓缓地说:“上班不知道上,跟朋友打牌打了一整天倒是来劲得很?”

黄健大笑着一推碗筷站起身来,跟他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您看着吧, 一天算得了什么?十天八天整月一年的日子都在后边呢!”

说完返身, 扬长而去。

黄健回了房间,把门啪的一关, 把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床上喘粗气。

他心里特别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沉沉甸甸的压在那里,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仿佛一头困兽般找不到出口。

苏隐在哪里?有可能在哪里?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前一天晚上还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热度和缠绵,第二天就成了一团空气, 那十年的彻骨相思、苦苦相守,没有理由给人这么粗暴的一手打断,就再寻不回来了。

苏隐是他的精神归宿, 一旦消失,他立刻无去无从,伤痛刻骨。

黄健一手紧紧的抓着枕头,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枕头下军枪硬硬的咯着手。那种感觉陪伴了他整个幼年时光:军队中的枯燥、机械、高强度的训练、权力斗争的倾扎、上下级之间的刻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消磨了他的整个青春和生命。站在一个这样的高度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束缚着他自己,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毫不留情的压榨着他的自由、梦想和温暖——除了苏隐。

苏隐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最后的碉堡,他生命所需要的全部的体温。

苏隐对他来说,意义太过重要。

然而现在,他的家被人蛮横无理的破坏了,他爱的人被人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的精神寄托被人粗暴无情的打垮了;黄健所有的感觉就只剩下茫然、恐惧和愤怒,他所能做的一切就只剩下寻找,什么时候找回了他的家,什么时候黄健这个人才能活过来。

否则他不是个人,他是头困兽,被陷在笼子里,咆哮着寻找一个可能的出口。

黄喻国站在小房间里和苏隐对峙着。

其实这算不上是对峙,一方太过强大,另一方太过虚弱。苏隐压根不愿意去看黄喻国,他别过脸去盯着窗帘,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人,只是个王八蛋。

保姆受不了房间里如此低的气压,跟黄喻国小声说:“他……他已经两天粒米不沾了,再这么下去会垮的,黄大公子会发疯的……”

黄喻国心说废话,黄健不发疯才怪。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的问苏隐:“还打算继续倔下去?”

苏隐不开口。一开始黄喻国只要一试图强迫他吃东西,他就开始拼命挣扎并且滔滔不绝的痛骂黄家十八代祖宗,那话又尖刻又难听并且样式新颖绝对不重复,骂街的泼妇都远远不及他这水平;黄喻国打算发火,被保姆拼死拼活拦下来了,保姆看着黄健长大的,不忍心伤害黄健当成宝贝的那个人。

后来黄喻国发现苏隐也不骂了,连开口都不开了,这边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就发现是因为他嗓子哑了,声音都发不出来。黄喻国给他搞得又好气又好笑,叫医生来吧也不合适,叫他吃药吧他也不干,这哪是绑架?这分明是请来一个小祖宗,连伺候都得亲手来。

黄喻国上前一步板着苏隐的脸看,两天功夫下巴就尖下去一点,好好一个漂亮得跟只暴躁的猫一样的儿媳妇儿,愣是焉了。

保姆在一边心惊胆战的问:“怎么办啊?”

黄喻国摇了摇头,说:“这样下去不行,他有什么事,黄健能发狂。你去找医生领支营养针过来。”

苏隐立刻哑着嗓子说:“不要!”

“不要也得要,”黄喻国盯着他警告,“我原本只打算关你两天,不想杀你的。你要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保证没人知道你是死在我手里的。”

他一手从保姆手里夺过营养针,按倒了苏隐就往他身上扎。苏隐躲了两下就没力气躲了,营养针打进去又难受,黄喻国一针下去,抬眼就能看见他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浸得头发都湿了,看上去让人心里软得替他可怜。

黄喻国心那么硬的人,这时都叹了口气想算了吧,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孩子,差不多就得了吧,毕竟是自己儿子先招惹的人家。

但是这边还没想完那边手上一痛,苏隐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差点咬下来一块肉,那血当场就渗出来了。

黄喻国倒抽了一口凉气,条件反射性的抽回手就想一耳光打过去,结果一看苏隐气哼哼的盯着他,眉眼那么漂亮,跟只虚弱到极点又拼命冲人喵喵叫着威胁的猫似的,黄喻国那一巴掌就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这老爷子上过朝鲜战场打过越南鬼子,刚硬得一点人情味也没有,这时也只能苦笑一声,揉揉手背骂了一句:“咬这么重,黄健真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苏隐向他一瞪眼,黄喻国挥挥手说:“好好好我走,眼不见心净!”

结果第二天黄健早上出门就看见他父亲手上贴着一个创可贴,他还没留意,随口问保姆:“怎么了那是?”

保姆说:“嗨!咬得……”

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嘴端早餐。黄健以为是其他什么,冷笑一声说:“别是又想给我找小妈了吧?”

黄喻国条件反射的一拍桌,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黄健冷笑一声:“那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您身上下嘴?你说说,儿子给你报仇去。”

黄喻国愤愤的心说还有谁,不就是你那个娇惯得无法无天的媳妇儿么。但是表面上他心虚,什么也不说,父子俩相看两相厌,黄健早餐也不吃,直接摔了门就走。

黄喻国坐在家里批文件,一晃早上过去了,闲着无聊想去看看苏隐在干什么。刚站起身手就在桌边上磕了一下,昨天那被咬伤的地方一疼,疼得黄喻国心烦意乱,又坐下来心想不能去不能去,去了要出事的。

小东西太漂亮,也太危险了。

结果就这么一坐,手边电话响了,老部下在那边惊慌失措的说:“首长!大公子他今天早上刚来就下令要调市警卫部办公室主任的职!”

办公室主任是黄喻国一手提拔上来的老手下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一直没有出国岔子,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

黄喻国对着电话淡淡的嗯了一声,说:“等着,我这就过去。”

黄喻国一车开出门去,直接就去了特警基地。黄健还在那没有走呢,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抽得满房间都是烟味。办公室主任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等候发落,外面一溜人诚惶诚恐,完全不知道黄大公子一早上起来怎么就这么大邪火,见了黄喻国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都扑过来要哭。

黄喻国摆摆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黄健坐在桌子后,盯着他父亲笑笑问:“哟,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黄喻国心平气和的走过去问:“怎么好好的要调人家的职?”

黄健说:“他玩忽职守。”

“怎么玩忽职守了?”

黄健大笑着甩出一本档案来,说:“这个特警基地有个大队长叫苏隐,爸爸你知道吗?”

黄喻国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知道。”

“这人失踪了,”黄健说,“身为主管人事的办公室主任,竟然完全不向上级汇报这个重大情况,甚至在苏大队长失踪两天之后,企图以对方因公殉职为借口请求调任新一任特警大队行动主管。”

黄健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厉声道:“因公殉职!因什么公殉什么职?殉了职那人呢?尸体呢?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他再敢跟我说一个字的殉职老子就叫他殉他妈全家的职!”

黄喻国刚开口就被黄健打断了,这个平日里一贯精明强悍的儿子,这时狂暴得仿佛一头丢失配偶的野兽。

“谁敢跟我说苏隐人不在了!老子就叫他全家都他妈不在!所有特警部门上下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找不到人统统撤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黄健一脚踢翻桌子,轰隆一声巨响中摔门而去。

黄喻国坐着没有动,在满地狼藉中坐着抽了一支烟,警卫员小心翼翼的敲门进来问:“首长,大公子他……”

“不管他。”

黄喻国冷笑着站起身往外走:“没有一点忍耐力,完全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别人的安危之上,要是苏隐出什么事,岂不是活活要了那小子的命?简直不像我儿子,就是个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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