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季宏夫妻俩因为聂屹而苦恼时,客院里的丫鬟也因为这位聂公子无限苦恼。

霍姝趴在美人榻上,手里把玩着那枚羊脂玉佩,由丫鬟帮她涂抹雪肤霜保养肌肤,一枚羊脂玉佩被她翻来覆去地倒腾着,似乎要将上面的纹路都看穿似的,对它爱不释手。

玉的品质上层,在那削葱般白晳漂亮的手间,更显透彻好看,也不知道是那清透的玉装饰了那冰肌玉骨,还是白晳的肌肤无瑕了那玉。

艾草偶尔睇去一眼,不得不承认,这玉的质地非常好,送玉的公子更是清俊如玉。

“小姐,其实老夫人送您的玉更好。”艾草幽幽地说。

霍姝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翻手,将那玉佩掩住,诚恳地道:“外祖母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您今日实在不该接了聂公子的东西,若是被人发现,这可是私相授受,有嘴也说不清。”艾草忍不住叹气,轻声细语地将厉害关系和她家姑娘说了。

艾草是虞老夫人特地调.教好送到外孙女身边伺候的,是个稳重不过的,只要主子做出不妥当的行为,能在旁劝阻一二。当然,霍七姑娘自己是个有主意的,虽然能听得进良言,可某些时候活泼过头,又有点不太听话,战斗力太强了,丫鬟根本跟不上她的行动力。

也因为如此,所以艾草至今能发挥的作用还是有限,最后少不得要帮她遮掩一二。

“那就不让人发现!”霍姝毫不迟疑地说。

艾草无话可说。

等结束了今天的例行功课后,霍姝翻身而起,穿好月白色绣竹纹的寝衣,见丫鬟仍是忧心忡忡的,笑眯眯地说:“好艾草,你别担心,今儿的事情,我不会让人知道的,那玉佩等回平南后,就好好收着,不轻易示人。你也知道,这是聂公子的谢礼,可见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咱们也不能如此不近人情,是不?”

艾草一边收拾一边白了她一眼,说道:“要不是聂公子长得好看,姑娘你压根儿就不会接他的东西吧?”别以为她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德行,那样一个俊美如玉的公子,确实很难拒绝他的示好。

“才不是,就算聂公子长得不好看,但他脾气好,知礼守礼,知恩图报,光是这些好品德,就能让我高看一眼了。”霍姝反驳了两句,尔后想到什么,挠了挠脸,说道:“当时你也看到了,他……很难让人拒绝哎。”

这话艾草倒是没办法反驳,当时的情况她看得分明,那位聂公子虽然不说话,可身上的气势太足,小姐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在这种人际关系相处上,她素来随心的多。

“行啦,就这样了,别操心太多,容易老的。”霍姝在丫鬟俏丽的脸上摸了一把,在丫鬟皱眉欲嗔时,又笑道:“明天我带你去城南刘老汉家吃他家的葱油饼,你不是很喜欢么?”

艾草顿了下,抱着装雪肤霜的雕海棠花的匣子转身离开,嘴里嘟嚷了一句,却没有大声反驳。

等艾草放好东西回来,就见小姐已经钻进被窝里了,手里还拽着那枚玉佩把玩,忍不住叹气。

她家这个小姐啊,细心时简直感动死人了,可粗心起来,又让人忍不住想叹气。

算了,好歹她现在年纪还小,能在小姐身边伺候的时间还有好几年,到时候自己注意些便是。

****

白龙寺的事件后,云州城中并无变化,除了几个知情的外,连当时那些姑娘们都以为是流匪混进云州城,知道官府捉住了人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之后,霍姝没有再和葛家姐妹出门,都是自己带着丫鬟和侍卫出去的。

葛玲素来不爱随便出门,日夜手不离书卷,偶尔兴趣来时,抚琴弄弦,吟侍作画,自得其乐,和霍姝这位表妹并不亲热,冷冷淡淡,一如她对外人的模样。

倒是葛琦就有些难受了,自那天后,她被母亲拘着在家里读书练字,不能再和霍姝一起出门去玩,任她怎么撒娇都没用。

葛家诗礼传家,家学渊源,对女子的教育非常看重,并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在霍姝来葛府之前,葛琦也要每天随姐姐一起去跟女生先读书。霍姝来了大半个月,和她玩耍了这么久,自然让她玩野了心,这会儿被母亲拘起来,反倒难受得紧。

在她如此难受的时候,霍姝却仍是不受拘束,想出门就出门,想去玩就玩,可将她羡慕坏了。

不过这种羡慕在霍姝终于要回平南城时,变成了不舍。

“姝表姐,就不能多留几天么?”葛琦搂着霍姝,一脸不舍地问。

“不行,外祖母想我了,我得回去。”霍姝摊了摊手,前儿她外祖母给她写信过来,霍姝知道自己在云州城待了一个月,也该回去了。

对于霍姝的离开,霍萍是最高兴的。

虽然她现在也不确定这侄女是不是像母亲说的那般命硬,可是小女儿和她一起玩得越来越野,哪里有书香门第的闺阁姑娘的样子?每天看她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霍萍心里就有点不太得劲,像上回在白龙寺的事情,她知道这事情纯属巧合,怪不到霍姝身上,可事后想想,却觉得越来越不得劲儿。

说到底,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怕霍姝若真是刑克六亲的命,小女儿身上可没有虞家世代拼杀出来的煞气能镇得住。

虞家是行伍出身,一家子都是煞星,身上的杀戮压得住霍姝的命格,所以她能在虞家待得住,克不着虞家的人,可普通人就不一样了。

不管霍萍心里是怎么想,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给虞家的每一位都准备好了礼物让霍姝带回去,在礼节方面,做得非常周全。

离别前的一晚,霍姝和姑父一家道别,翌日在葛琦依依不舍中,终于离开了云州城。

***

两天后,霍姝回到平南城。

到了家,她直奔外祖母的松涛院,没进门就欢快地叫起来:“外祖母,我回来啦。”说着,不待打帘的丫鬟打起石青色的细布帘子,她已经快一步掀开帘子自己走进去了。

松涛院的东稍间里,虞老夫人正和几个从边城摔打回来的孙子说话,听到外孙女的声音,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变得更加慈爱,迭声道:“素素,素素,素素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霍姝进门就见到一屋子年纪不一的爷们,眼睛微微瞪了下,惊喜地道:“三表哥、五表哥、八表哥、十表哥、十二、十三,你们回来啦。”

一群表哥表弟们含笑看她,年纪和她相当的虞从烈抬起一张俊俏的脸,扬声道:“素素,听说你去云州城玩了一个月,要祖母催三催四才回来,是不是玩野了?”

霍姝给外祖母请安,然后欢快地坐到外祖母身边搂着她的一条胳膊撒娇,听到虞从烈的话,不高兴地道:“你才玩野了呢,我这是去给姑母贺寿的!”

“姑母?霍家的姑奶奶?啧!”

虞从烈一脸不以为意,他自幼跟在这位表姐屁股后头长大,曾一度将她当成崇拜的人,自然也是心疼这表姐的,是以对霍家的人没什么好感。

虞家三少爷虞从信伸手拍了亲弟弟脑门一下,说道:“怎么能这样说话?没大没小。”纵使心里不以为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授人以话柄。

虞家虽是行伍出身,可不能做啥都不懂的莽汉。

虞从烈马上作正经脸,不过用眼角余光睨着霍姝。

霍姝扮了个鬼脸给他,然后笑眯眯地问道:“三表哥,边城那边忙不忙,几位舅舅怎么样了?”

虞家的爷们满十岁后,就要送去边城操练,每年在边城待的时间超过大半年。边城不比平南城,那里才是真正的环境恶劣之地,去到那里,压根儿就不是享受的,就算在家里如何千娇万宠,只要去了那里,该吃的苦都要吃一轮,没人能例外。

这样的教育下,虞家的子弟都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很少会培养出纨绔子弟。

恰好这个月,这几位表哥在边城待了半年,在下个半年内到来之时,他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事情,是继续回边城,还是留在平南城,或者外出游历,都随他们。

“那边挺好的,最近没什么战事,他们都很好。”虞从信温和地说。

三少爷虞从信和十三少虞从烈是二房的嫡子,虞家五房都是嫡出,除了虞五爷在京城御赐的将军府外,余者都在平南城或边城。

一群表哥表弟们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各自去寻自己母亲请安说话。

虞家的爷们离开后,松涛院安静下来。

虞老夫人搂着霍姝,仔细打量小姑娘的脸,笑眯眯地问:“素素这次在云州城玩得可高兴?”

“挺高兴的。”

霍姝抬起一张明丽的脸朝她外祖母猛笑,笑得老太太心都软成一团。

霍姝将自己在云州城玩了什么、吃了什么等琐事挑一些和老太太说了,最后道:“我给外祖母带了很多东西呢。”说着,就叫艾草抱了一个箱笼过来,将箱笼打开,里头放的都是她特地给外祖母寻摸的东西。

虞老夫人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祖孙俩在丫鬟嬷嬷们无奈的视线中,齐齐凑到箱笼前,亲自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高兴地讨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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