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到了心爱的孙女心情好转的缘故,叶阁老次日就恢复了些许精神,只还不能去朝堂,得在家静养。庭芳清早起来见过叶阁老,就接到吏部尚书夫人的帖子。说是甚想念亲手养大的侄子,闻的庭芳刚从大同归来,接过府一叙。

庭芳再三确认祖父病情无碍,又哄了陈氏半日,才去了尚书府。她知道要见的并不是尚书夫人,而是理国公世子。果然引路的人直接将庭芳带入了理国公府,根本没见到尚书夫人,估计人家也懒得见她,不过是个由头。而立在二门处的,便是理国公府的大管家张文。

张文见庭芳下车,急步上前:“奴才张文,见过姑娘。”

庭芳侧身避过,颔首回礼:“张叔叔好。”

张文恭敬的道:“不敢。姑娘请。”

庭芳微笑,带着水仙与百合跟着进门,没走两步,院子里站着个小胖子,眉眼依稀有赵总兵的影子,想来就是世子赵安邦了。赵安邦的名字一听就是赵总兵起的,如此简单粗暴,非常有军人之风。庭芳才想见礼,赵安邦倒先行礼:“见过姐姐。”

庭芳有些惊讶,国公超品,国公世子亦超品。没有亲戚关系,正经场合见面,她都是要行跪拜之礼的。张文连忙解释:“好叫姑娘知道,昨夜刘营长带了信来,国公爷亲口吩咐,要拿您当自家姑娘待,不可怠慢。姑娘万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庭芳瞥见小胖子有些不情愿,也是,亲爹是国公兼执掌十万大军的总兵,堂姑姑是赵贵妃,叔祖父是吏部尚书,表哥是亲王,要求他跟一个臣女见礼,是有点突破阶级限制。小舅舅您可真绝色!庭芳不知道的是,赵总兵亲笔写了一封长信,认真严肃的阐述了庭芳的存在与地位。以保障庭芳能对小胖子进行顺利的管教。

赵安邦母亲早丧,生活起居皆由赵尚书夫人照管。家里只得管家与乳母,撑死了还有个不大能管事的姨娘。赵尚书此人不好女色,满心都在边疆,便是夫人亡故,也没想起来续娶一个。满府只得小胖子一个祖宗,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惯成什么样了。便是通信问询,下人也都不好告状。叫福王去管,福王自己都是个不着调的,不带着闯祸就不错了。隔壁尚书夫人,自家一窝孩子,又能照顾多少?国公世子,天生躺在金饭碗里,要甚出息呢?赵总兵不是不心焦,就是没法子。可巧庭芳回京,正好比小胖子大几个月,有个姐姐的名分,管的比姨娘更名正言顺。

庭芳原就打算好好教导。赵总兵待她没话说,她自然也得替赵总兵扫除后顾之忧。只是她的身份不是很合适,山寨货,很是压不住场,来国公府又相当不方便。想了一回,觉得自己出手不大好,便笑道:“奴还要去拜见福王殿下,世子同去么?”

小胖子跟福王感情倒好,点头答应了。

先遣人往福王府送信,虽然临时拜访有些不礼貌,但庭芳与福王的关系略微妙,倒也无妨。庭芳登上自家马车,小胖子则是骑马。庭芳掀开帘子看了几眼,摇头叹气,这基本功跟谁学的?少不得扔去福王府叫刘达亲自出马了。不然堂堂总兵的独生子,就这水平,能见人么?

见福王比见世子要郑重。水仙在车里替庭芳补妆:“姑娘晒的太黑了,粉都差点盖不住。”

庭芳道:“不是盖住了么?”

水仙埋怨道:“好厚!按着姑娘的年纪,薄薄打一层便是。”说着又替庭芳调整首饰。

庭芳忽然想起什么,促狭一笑:“铃铛带了么?”

姑娘家出门,就不可能只带一套衣裳首饰。水仙摸出匣子,打开问:“姑娘说的是这个?”

庭芳点头,捡起一对坠着铃铛的发箍,把自己头上的花簪换了下来。铃铛最考验女子贞静的技术,庭芳既能走稳,正好去吓人。仔细收拾完,马车就到了福王府。王府是小号的皇宫,你想骑马坐轿进去是不可能滴。因跟着理国公世子,算是亲戚,走的是侧门。庭芳笑盈盈的携了小胖子的说,温言问其喜好,要多和气就有多和气。小胖子渐渐放松了对庭芳的警惕,与之聊起来。

庭芳蜜色的肌肤掩盖在脂粉之下,装x技能爆表,小胖子先前的抵制在她的春风和煦下消散无踪。独生子总是孤独的,天上掉下个漂亮姐姐也不错嘛!姐姐说话声音好好听,人好温柔呀。有姐姐真好。

走没两步,庭芳的余光扫到了在院子里巡逻的刘达,边上正巧就是熊老头华松。庭芳抿嘴笑了笑,装作不认识。刘达倒是认识小胖子,赶过来见礼:“世子怎么来了?”

庭芳对刘达端庄见礼,未语垂眸,刘达愣了一下,脸先红了。好像叶小四啊,莫不是他姐妹?好漂亮!

华松也瞧见了庭芳,心中大赞!美人!一看就是小四那混蛋的姐妹,啧啧,叶家人长的真好!他年纪大的都快赶上庭芳的祖父了,没刘达拘谨,笑问:“是叶姑娘么?跟你打听一下,你兄弟呢?改明儿我去寻他耍方便不方便?”

庭芳见二位没认出自己,大乐!抿着嘴笑着摇头,并不说话。

华松有些不好意思,早听说京里的姑娘文静秀丽,生怕自己的粗嗓门吓着人,只得退了两步,闭嘴不言。

庭芳憋笑憋的半死,正欲往内走去,福王带着王妃跑了出来,还没说话,庭芳已盈盈下拜:“臣女叶氏,拜见殿下,拜见王妃。”其姿态窈窕,头上的铃铛竟是纹丝不动。

严春文见了庭芳的模样,十分喜欢,欲要扶起,福王已拽着庭芳的一边发髻:“叶庭芳!你搞什么名堂!”

庭芳差点被拖的差点摔到地上,又不敢反抗,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道:“殿下!我哄人呢!”

福王愣了下:“哄谁!”

庭芳立刻对刘达挤眉弄眼。

刘达整个人都不好了,听着叶庭芳三个字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这会儿见她扮鬼脸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指着庭芳:“你你你你!”

福王立刻来了兴致:“什么情况?与我说说!”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庭芳爽朗笑道:“我去大同,女扮男装的呀,他们全没认出来!”

华松出离愤怒了,吼道:“叶小四!我跟你没完!”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亲兵营里的人全都想起他被庭芳打的忒惨。要不是在福王跟前,早笑的打滚。被一个姐儿打到大家都不想下注,下辈子都不用见人了,哈哈哈哈哈。

福王十分好奇,对庭芳道:“你居然真的习武了!我还当徐景昌骗我!来来,试试你的功夫。”

庭芳笑着摇头:“我今儿穿裙子,怎么打架?”

华松撇嘴:“无耻!”

严春文几次皱眉,硬是忍住了。然而她不适的表情被庭芳捕捉到,庭芳立刻站直,不再玩笑。反而恭敬的对刘达行礼:“刘叔叔,奴非有心骗你,实女孩儿在外行动不便,才出此下策。还望叔叔见见谅。”

刘达:“……”望天,他一日照三顿揍一个女孩儿,还是看起来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儿……总兵你坑我呐?怪不得平儿姑娘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谁弹他家姑娘一指甲,他跟人没完好么!

庭芳又笑对福王道:“回京前,小舅舅嘱咐我看顾一下世子的功课。我却是不大方便。”庭芳郑重对福王行礼,“还请殿下开恩,叫刘叔叔指点世子一二。”

福王别扭的要死:“四丫头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庭芳有些无奈:“殿下,奴快十一了。”你媳妇儿在边上盯着呢,她家规矩很严的好吗!

福王呸了一声:“你给我老实点,再捏着跟我说话,我抽你!”

刘达也打了个寒战,还是没法适应庭芳说话的方式。那是叶庭芳啊!就前儿,还在大同威武霸气跑去新兵营里打群架,听着荤段子能面不改色,惹急了回你几句堵的人半死的主儿!居然是个姑娘!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福王见状,道:“不用拘束,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我这儿横竖是没规矩惯了的。”

刘达深吸一口气问道:“大人与徐提调知道你是姑娘么?”

福王道:“徐景昌必须知道啊!”

刘达脸颊抽了抽,对徐景昌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到底怎样的硬心肠,才能对这么个女孩儿下的去手!

福王扭头问庭芳:“怎么了?”

庭芳抿嘴笑:“师兄亲自教的武艺。”

福王眯着眼:“说话别说半截儿。”

庭芳只得直说:“毫不留情,我天天被他打。”

福王差点被口水呛着:“真的假的?”

刘达垂头丧气的道:“还把她打哭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平儿一定恨死他了。刘达恨不得以头抢地,徐提调你跟我多大仇,那样误导我!

福王目瞪口呆,徐景昌?怎么可能?

小胖子来了兴趣:“姐姐打架很厉害么?”

庭芳挑眉:“你想试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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