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交替做着三种梦:第一种,老鼠猖獗,暗示了她活在这个世上经受的苦难;第二种,展示的是变化多样的死法中她最终将被处决的景象;第三种,讲述的是她在彼世的生活,羞辱在那里成为了一种永恒的状态。

在这些梦中,没有什么需要费心破解的。它们对托马斯的指责如此显而易见,他只得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抚摸着特蕾莎的手。

这些梦不仅富有说服力,而且还美。这是弗洛伊德关于梦的理论遗漏的一个方面。梦不仅仅是一种信息交流(也许是一种密码信息交流),还是一种审美活动,一种想象游戏,这一游戏本身就是一种价值。梦是一种证明,想象或梦见不曾发生的东西,是人内心最深层的需求之一。这就是为什么梦里总是暗藏着阴险。如果梦不美,那人很快就会把它忘了。但是特蕾莎总是不断重温她做过的梦,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渐而渐之便把它们变作了传奇。特蕾莎的梦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托马斯就生活在它那迷人的魅惑里。

一天他们坐在酒吧里,他对她说:“特蕾莎,亲爱的特蕾莎,你在远离我,你要去哪里?你每天都梦见死亡,好像你真要消失似的……”

当时正是大白天,理性和意志占据着主动权。一滴红葡萄酒沿着玻璃杯的内壁慢慢往下淌,特蕾莎说:“托马斯,我毫无办法,我什么都明白。我知道你爱我。我完全知道你那些不忠的行为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充满爱意地望着他,但是即将来临的黑夜令她恐惧,她害怕做那些梦。她的生命已经被一分为二,白昼和黑夜争夺着对她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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