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质疑他:“你为什么这样骗我?”

“你刚刚讨厌祝贸让了吧?”顾维安垂眼看她, 声音如夜风凉薄,“故事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你方才是不是在想,祝贸让这么做令你很反感?”

白栀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诚恳地点点头。

“虽说夏春竹这个人是我编的, 但在栀子花开创办初期, 祝贸让的确联合其他人赶走一位共同合作伙伴,”顾维安拉住白栀的手, 放在他手中暖, 声音不疾不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姓周, 如今在世嘉游戏公司担任某个游戏项目的制作总监。”

白栀默然不语。

顾维安问白栀:“你眼中值得同情的人, 必然要境遇悲惨么?”

——只有穷困潦倒的人才能值得同情么?那些同样经受打击、顽强挺过来的人,难得就能无视先前的伤害么?

白栀难得没有反驳他。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鞋子是缎面的,有着精致美丽的山茶花, 此刻上面沾了一块污泥, 这种材质极为娇贵,看来今后不能再穿了。

“祝贸让如今游戏所用的引擎当初由周总监所编写,”顾维安缓声说, “周总监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友插了一刀, 祸不单行, 又逢家中老人去世。但他并未因此一蹶不振, 而是重振旗鼓,向世嘉投入简历,迅速坐到如今的位置。”

“祝贸让并非完全失去他的公司,他手中还握着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顾维安再度与她分析,他极为耐心,“只不过失去话语权,公司再不是他的一言堂。以后不再由昏庸的管理层把控,对公司以后的发展而言是件好事。”

白栀不说话了。

“你当祝贸让是朋友,周总监先前也当祝贸让是朋友,”顾维安叹气,他抚摸着白栀的手指,声音低低,“祝贸让不值得你信任,倘若栀子花开的领导者是你其他朋友,就像廖一可,就算管理再怎么昏庸,我也不会出卖她。一些小钱而已,投就投了。”

这话可算是说到白栀心里去了。

她先前一直感到难过的,就是顾维安会对她的朋友下手。

白栀印象中的顾维安,不应当如此没有人情味儿。

至少……也要顾及她的感受啊。

“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顾维安说,“你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白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顾维安。

她说:“我知道了。”

“栀子,你不是小孩子了,先前我总想,你年纪还小,又是刚毕业没多久,硬逼着你去看这些太过残忍,”顾维安握紧她的手,“但你以后总要独自面对这种情况。你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拥有着母辈以及父辈所有的资源以及继承权。”

白栀轻轻地应了一声。

“伯母伯父绝不想让你只做一个男权社会的花瓶,他们为你积累的这些财富并不是你的陪嫁,而是你安身立命、再开天地的资本,”顾维安缓声说,“栀子,你是君白的唯一继承人,以前是白小姐,如今是白经理,今后是白总,白董,而不是被‘顾太太’这个称呼束缚住。”

白栀先前从未听过顾维安说这些,他也极少会与她讲大道理。

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发热,她说:“我明白。”

就像她和顾维安的联姻,虽然总体上而言是君白占了顾维安的便宜,但白锦宁叮嘱过白栀。

这绝非要求白栀去依附顾维安,去做他的附庸品,而是要白栀去学习,去独立。

作为唯一的继承者,她有义务保护代代祖宗传下来的资源,不让这些毁在自己手中,也要保证家族阶级的不下行。

这才是她所努力的意义。

顾维安也从未要求她依附自己,而是鼓励她、帮助她往更高的地方去。

她并非笼中雀,而他也愿意见她翱翔于天际。

眼看白栀神色逐渐放松,顾维安带着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的掌心温热,周遭的小店还在开着,简陋的板房,被泼了水的路,处处狭窄拥堵。

白栀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恐惧。

她看着周遭的这一切,看那些孩子在追逐着玩一只旧的玩具,发出嘈杂的声音。

顾维安问她:“觉着他们可怜?”

白栀没有否认,她看着小孩子脏乎乎的手,还有发红的脸:“有一点点。”

“怜悯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人本来就各有各的活法,”顾维安说,“你看他们玩的也很快乐,不需要你的同情。”

白栀并不同意他的看法:“但你不能否认慈善的重要性,君白有专门的慈善基金,帮助了很多失学儿童。因为这些钱,他们才能够有学上,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顾维安笑:“你说的很对。”

顿了顿,他又说:“你这样的想法很好,但平时也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栀赞同他这点,点头:“没错,所以今天晚上请你不要动我,我需要好好的休息和反思。”

顾维安垂眼看她:“很不舒服么?”

“当然。”

“昨天看你挺开心的。”

“不一样,”白栀辩解,“但是它的确影响到我的工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信的话,你看看我头发——”

白栀揪住自己的头发示意顾维安看:“你看呐,都没有光泽了。”

中医上来讲,肾生发,白栀坚持认为,自己如今发量不够,一定和昨晚的放肆脱不开干系。

顾维安没有与她继续辩论,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她发丝,在手指上缠绕成圈,又悄然分开。

白栀以为他默认了,悄悄地放下一颗心。谁知归家过后,她才意识到,原来两人对碰这个字的理解完全不同。

白栀极力挣扎,却推不开顾维安的头,她仰脸,抓住他的头发,有点崩溃:“不是说好了么?”

顾维安笑了一声:“昨天害你这么难受,我总得安慰安慰你。”

白栀吸着冷气,极力推拒:“不需要谢谢……唔。”

她松开手,咬住自己手背。

胸口积压的呼吸越来越重,氧气稀薄到仿佛被人抽走。

白栀无法遏制地抓紧裙摆的一角,在顾维安的吻中,犹如云朵化雨,也像被抛掷在浅滩上的鱼,抖摆着鱼尾巴,溅起许多微咸的海水。

白栀缓过来后,脸颊红红地抱住自己的安抚兔子。

顾维安拿走事先垫在下面的软垫,噙着笑:“你画的世界地图真是地域辽阔。”

白栀命令他:“闭嘴。”

不知道是此刻生理所分泌的激素所致,还是心里面悄悄萌发起的念头,如今的白栀竟然想要顾维安过来抱抱她。

如今的安抚兔子不能抚慰白栀了,她竟开始想要顾维安的拥抱。

白栀在想,该如何和顾维安提一下这么个要求,再给他多一点点建议。

比如说,像这种事情过后,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快去洗漱,如今的白栀有些脆弱,她很想要拥抱和亲吻。假设他现在提出再进一步的要求,白栀想自己也不会拒绝。

正纠结着,白栀听见顾维安在卫生间中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白栀警惕地睁开眼睛。

不是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桓了不足两秒钟,她错愕地看着换上衬衫西裤的顾维安,惊异:“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她声音有点哑。

“公司出了些急事,”顾维安说,“你先睡,不用等我。”

白栀愣了。

她说:“你就这样去啊?”

虽然能理解顾维安,但不可避免的,她心中仍旧泛起他有些拔X无情的感觉。

顾维安笑:“我漱过口了。”

白栀恼了:“我又不是再问你这个!”

她看着顾维安的脸,躺下:“算了算了,工作要紧,你走吧!”

顾维安没有回头,他系好领带,拿着外套。

离开前,他还关上了卧室的灯。

白栀毫不怀疑,倘如刚刚那个电话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在他们酱酱酿酿时打来的话,顾维安说不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哼,男人。

-

顾维安晚上并没有回来,白栀醒来后才看到顾维安发来的通知短信。

如今白栀倒没有心情去和顾维安计较这么个五六七八,全因新一期节目录制中,于尔菁和餐饮部的大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栀还在开营销部的例会。

昨日刚刚敲定下来代言人余青玫,虽说一切由外聘的广告总监负责任,但君白也不能做甩手掌柜,仍旧派了人选去进行全程跟踪。

“关于积分方面的改革,我们可以参考万豪集团,他们基本上不会实行按照门市定价进行折扣的促销方式,而是以积分营销作为核心。同时,万豪是全球唯一一家建立跨行业积分营销……”

白栀身着浓黑色的正装,严谨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耳侧忽听有人在叩玻璃门,她抬头看了眼,看到左顾右盼的宁枝巧。

白栀没有过去,直到主持完会议,盛助理拿着文件,先一步打开玻璃门。

走出去几步,白栀才问宁枝巧:“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宁枝巧快哭了,声音都在抖:“白经理,于尔菁和赵师傅吵起来了,现在于尔菁不仅把赵师傅做的菜打翻,还拿热水泼到赵师傅身上。现在餐饮部那边要求赵师傅向于尔菁道歉,赵师傅不同意……”

白栀心里一紧。

她如今已然认得整个君白酒店所有员工,赵师傅是君白特意从港城聘请来的,煲的一手靓汤。

他任职之后推出的两道菜,已经成为了君白酒店的招牌。

在白栀追问下,宁枝巧才说了事件起因——原来是于尔菁当着赵师傅的面凡起来,批评着肉不新鲜,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君白酒店的用料。

赵师傅听不下去,与于尔菁理论几句,谁知道于尔菁当场撂了筷子,沉着脸,嘴巴里开始叭叭叭地念叨不停。

赵师傅暴脾气,说了几句,于尔菁径直拿热汤泼了他一声。

白栀简单叮嘱宁枝巧两句:“别急,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

宁枝巧点头。

坦白来讲,宁枝巧对于尔菁本人着实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酒店的员工对他都没有什么好看法。

餐饮部的部长拿不准主意,和赵青山商量也没找出个好结果,又怕得罪了客人,又怕真的伤害到大厨感情。赵青山想到先前白栀处理过于尔菁的事情,这才差了宁枝巧过来找白栀出头。

赵师傅的手被热水烫红了一大片,好在并没有更严重的伤害,没有起水泡。

现如今,正敷了药膏,皱着眉站着。

他脾气傲,坚决不肯向于尔菁低头。

“凭什么?”赵师傅愤愤不平,“哪次食材不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他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不新鲜?”

于尔菁一言不发。

他如今在低头发微博。

于尔菁:「终于见识到君白酒店的厉害了,呵呵,主厨脾气这么大,连客人意见都不听」

他的助理看到这一条,眼皮子跳起来,气急败坏:“于哥!您怎么能发微博呢?!”

这么一声,引得其他人齐刷刷都看于尔菁。

于尔菁把手机一丢,嫌恶开口:“这样下去还怎么录?不如换家吧,我看亿铂就挺好。”

助理忙不迭地去捡于尔菁丢掷的手机,脑袋上冒着冷汗,去删掉于尔菁方才发的那些话。

已经晚了,不少粉丝已经看到了。

这次于尔菁可是指名带姓地骂了君白酒店,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酒店不行。

还特意点明了,是主厨。

白栀看着于尔菁有恃无恐的模样,笑了:“于先生对我们酒店好像有很大意见?”

于尔菁知道她身份非同一般,安静一刻,语气再没有方才那样嚣张,拖着腔:“也不是很大,主要你们这管理啊,太不够合格了。”

不等白栀说话,他先站起来,拿着手机,对旁边面色铁青的导演懒洋洋开口:“好了好了,你也消消气,有什么事情,咱们等会再谈?Ok?”

倚仗着背后有陆和的撑腰,于尔菁大摇大摆地离开,还不忘和旁侧的宁枝巧说话:“土妹子,等会记得给我房间送些提子,要一粒一粒洗干净。”

还有几天就是君白的星级评定了,而五星级的评定除却详细苛刻的细则标准外,还需要参考酒店的口碑以及其他的事件影响。

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于尔菁闹这么一出,显然是要毁掉君白的名声。

白栀沉着脸,看于尔菁新发的微博。

于尔菁刚刚发送带「君白」的那条微博已经被删除了,如今新发的微博中,于尔菁以极度凡尔赛的语言和态度评价着近几年住过的酒店,在末尾,轻飘飘添上一句。

「国内能与阿拉伯塔般让我沉醉的酒店,恐怕只有亿铂了。」

白栀安慰赵师傅几句,与餐饮部沟通后,给赵师傅这个月多加奖金以做安抚,这才令赵师傅气下去。

安抚好人员后,白栀没有耽误,立刻把公关组的同事叫起来开会,开始制定相应的策略。

恰好顾维安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此时的白栀没有心情去看,直接挂断。

于尔菁发送的微博煽动性太强,他最近在节目上立下的就是敢做敢说毒舌娇气小公主人设,这么两条微博出来后,他的粉丝顿时摇旗呐喊,恨不得要为他冲锋陷阵,要生生撕了君白酒店。

节目组也慌了,他们和君白签订过协议,不能够作出有损酒店形象的事情。谁知道于尔菁油盐不进,还呛批评他的人:“怎么?我哪里损害酒店形象了?不过说一句实话,也不让了?”

这场舆论在傍晚时开始发酵,亿铂的顾曦月早就盯了白栀许久,憋在君白星级评定之前放出这么一个深水炸弹,俨然要影响君白的评定进程。

粉丝们激情亢奋,要求酒店为他们哥哥道歉,要求君白负责人出面,在微博上不停刷着话题,有组织地带着节奏。

「君白道歉」

「君白服务差劲」

「君白厨师骂人」

……

此类的话题犹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整个君白都开始不安,他们虽然极力辩解,但哪里能是粉丝的对手?好在公关部及时行动,正在与微博方沟通、删掉一些完全捏造的谣言,也开始联系大V,陆陆续续地为君白发声。

这场声势浩大,不免惊动了邓崎。

邓崎一脸凝重地将白栀叫到办公室中,严肃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白栀如实告知。

邓崎坐在椅子上,微微后仰,看向白栀的目光中也带了丝沉重:“这件事必须要压下去。”

“方才旅游局的人给我打电话,明天下午,旅游局的人员就会过来,”邓崎缓声开口,“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乱子。”

白栀保证:“您放心,今晚就能解决。”

邓崎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白栀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样子,又只好把话吞入腹中。

“你先出去吧,”邓崎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此事影响降到最低。”

白栀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与林念白擦肩而过。

白栀心里惦记着工作的事情,只是朝她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这么个间隙中,林念白偷偷地给白栀塞了个东西。

白栀下意识地握在手中,是个U盘的形状。

“里面是顾曦月的视频……你应该能用得上,”林念白扶着肚子,朝白栀露出一个清浅的笑,“算是还你上次帮我的人情。”

人情?

什么人情?

白栀不太理解林念白的说法,但少一个敌人总是好事。只要林念白别碍着她的事,白栀才不在乎林念白如何作妖。

白栀回到办公室,在自己的电脑上插上U盘。

里面的照片和视频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白栀将视频拷贝了一份,发给自己私下联络的营销公司。

行啊……

于尔菁,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直到晚上八点钟,粉丝们仍旧在带着话题屠君白酒店,隔空呼喊负责人出面。

谁知在负责人出面前,先有一个小号陆陆续续地放出许多视频——

全是节目组未放出的摄像片段,特意剪辑了于尔菁的出来。

视频中,于尔菁肆意侮辱酒店中各种职务的员工,污言秽语,毫无尊敬的意思。

“我XX你X的头啊,这么烫的水你是想烫死你爹啊?”

“摄像!谁让你录的?”

……

如果说,先前于尔菁在节目上的挑剔还勉强算得上是小公主挑剔人设的话,那现在对这些员工的辱骂,则完全和“有礼貌”这三个字沾得上边。

还有粉丝强行洗地。

「哥哥只是心直口快了些」

「谁恶意放出这种剪辑?」

「视频是假的,一定是拼凑出来的」

……

节目组在这场争论中开始装死。

那些流传出去的视频片段暂时仍旧不清楚是谁放出去的,摄影师和后期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外传,而他们也没有外传的可能性。

这些东西,大抵是被黑客黑入电脑后盗走的。

总导演愁的不停抽烟,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投资人塞进来的于尔菁,一边是签了合同的君白……

更何况,白栀白经理和总导演关系不错,从情理上来看,总导演已经站在君白这边。

可偏偏,陆和还给总导演打了个电话。

陆和语气不善,上来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我听说于尔菁在酒店里被人欺负了?”

总导演是向着白栀的,忙不迭主动澄清:“没有没有,事情是这样的……”

他仔细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愁眉苦脸:“陆总,我们也很为难。”

陆和才不在乎总导演怎么说。

她现在还开着和于尔菁的视频通话。

于尔菁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叫她姐姐,一声叠着一声,能叫人听到心都碎了。

陆和正准备安抚于尔菁,手机上忽然跳出一个消息。

显示是顾维安。

陆和点开。

顾维安:「不是叫你管好自己的狗么?」

陆和心里一紧。

表嫂如今是君白的员工,也难怪表哥会为她出面……

陆和感觉自己现在真是夹在中间,两面都不好做人。

她无奈,给顾维安回复:「表哥,您也知道,于尔菁是我的心头肉」

顾维安:「心头肉和继承权,你选一个」

陆和顿时被刺激到清醒。

陆和:「???」

陆和:「不是吧?表哥?您这么狠?尔菁他哪里惹着您了?」

顾维安没有回复她。

陆和愈发左右为难。

一边,能找到于尔菁这么个与他面容相似的人不多,况且于尔菁平日里服低做小,很能满足陆和的膨胀心理;可另一边,顾维安这是在明明白白警告她,倘若陆和敢替于尔菁出面,他就能让陆和失去继承权……

要知道,陆和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表哥,从小到大,见他就怂。

她也知道,顾维安此人,言出必行,绝不会是拿这些话和她开玩笑。

顾维安是认真的。

犹豫间,陆和打开微博,被一行字镇住了。

「于尔菁 幽会富婆」

陆和内心一万只尖叫鸡齐齐鸣叫起来。

靠靠靠!!!

不会是她东窗事发了吧?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心情点进去,陆和看清楚那些视频。

视频是盗摄的,于尔菁扶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的,从出了电梯就开始激吻,拉扯,互相脱衣服,一路到了房间门口。

陆和心骤然沉下。

这视频是三天前拍的,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陆和。

陆和仔细辨认半天,终于看清楚了。

那个女人,是顾曦月。

而这视频背景,就是亿铂酒店。

-

如果说先前那些视频,粉丝们还能洗地的话,可等于尔菁夜幽会富婆——亿铂酒店的千金顾曦月——的时候,粉丝们洗地的不多,更多的来了个原地脱粉。

她们能够容忍自家哥哥“犯个所有人都会犯的小错误——骂人”,但绝不能容忍他去当鸭!!!

于尔菁还不知道这些,他刚刚流着泪和陆和哭诉,忽然瞧见陆和翻了脸,骂了他一句“妈的你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干净利索地结束通话。

于尔菁心中一阵惊慌,他再打陆和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只有嘟嘟声。

与此同时,于尔菁也终于接到自家经纪人的电话。

经纪人颤抖着声音让于尔菁去看热搜,于尔菁百思不解地拿起手机一看,脸色煞白。

手机自他手中滑落,重重地跌落在地。

于尔菁眼睛发直。

——这些视频,都是谁放出去的???

先前那些节目组的剪辑画面倒还算是其次,现在这些,可都是于尔菁“出轨”顾曦月的实锤。

于尔菁平时立的人设就是傲娇小公子,干干净净,可视频中,他不仅热吻顾曦月,还在公共场合有多种下流行为。

且不论视频是谁放出的,但此刻舆论已经形势大转。于尔菁的粉丝哗哗哗地往下掉落。

白栀指导的公关组趁机迅速出动,开始处理先前那些水军发的贴子,将话题压下去的同时,还重新刷了新的话题。

「君白酒店服务质量」

平心而论,先前节目组一直都在展示君白酒店的优秀面,而节目组其他人,也在导演授意下,齐齐发了微博,为君白酒店宣传。

陆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吐槽酒店?就我而言,酒店中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好」

珍可:「平心而论,酒店提供的服务不亚于波特曼丽嘉」

苏甜甜:「吹爆君白好嘛?在这里住的几天都很开心,虽然某些人很令人作呕就是了」

……

有了这些人站队,批评君白酒店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有很多住客,自发地为君白做着澄清。

「年前住过一次君白,不得不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客房部的服务以及他们的金徽章制度,是场很令人愉悦的体验」

「点明表扬君白的白经理,很漂亮大方的一个人,十分耐心,不厌其烦帮我寻找不小心遗落的发夹」

「啊啊啊啊我对白经理也有印象!真的是个又漂亮又飒又负责的大美人了!人美心善!」

「上次我还在节目上看到白经理了,就一个镜头,呜呜呜完全没有拍出白经理的美貌」

白栀看着后面明显有些歪楼的评价,开心地关掉电脑。

谁不喜欢自己被人夸奖呢?

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子而已,如今看到别人这样夸赞她,自然也忍不住翘起尾巴。

顾维安敲敲书房的门,提醒她:“栀子,该休息了。”

白栀答应一声,她几步走到书房门口,说:“明天酒店就该星级评定啦。”

顾维安点头:“嗯。”

白栀又清清嗓子,告诉顾维安:“那个,你知道明天还是什么日子吗?”

顾维安稍加思考:“世界舞蹈日?”

白栀:“……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好吧,虽然没有什么好纪念的。

白栀和顾维安的婚礼举行的虽然很低调,去的人并不多,但花销不低——顾维安包下一整座小岛用以婚礼场地的装饰,整个小岛被布置的犹如梦幻殿堂。

可白栀的婚纱并不合身。

婚纱腰部并不贴合,能够放进去一整根手指。

不过这也怪不得顾维安,那件婚纱本身就是赶工让工人定做的,为了这场婚礼抓紧时间准备。

婚纱是婚约一定就开始量好了尺寸,谁也没想到,在备婚的短暂时间中,白栀竟然迅速地瘦了下去,导致这件婚纱变得宽松。

婚礼的时间太紧急了,以至于完全没有修补的时间和余地。

或许因为这件不合身的婚纱,直接让白栀对整场婚礼的期待值都降低了不少。

尤其那一个糟糕的新婚夜,白栀完全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许久未见的两人太过于生疏,长久未曾见到岁月中,两人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当初熟悉的身体,而顾维安也显然没能做好对她的安抚,最终两人也没有成事。

婚礼后,也没有蜜月,顾维安因工作出差好几个月,过了好久才回来。

顾维安听到白栀这么说之后,微微一怔,继而笑起来:“我知道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如揉碎了春水的湖泊:“明天我尽量早些回来。”

白栀的心情这才重新雀跃。

-

不过一夜之间,于尔菁的口碑就跌落至谷底。

昨夜的一连串爆料成功将他送上热搜,且不说“侮辱底层员工”“辍学儿童伪装高校精英”这种事情,单单是被富婆包养就足以让他被彻底钉上耻辱柱。

因于尔菁的热度影响,这件事情越演越烈,到了后面,谁还记得君白集团,注意力反倒被亿铂酒店大小姐全部吸引走了。

顾曦月也没落到什么好处,她现在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不得已捂住脸,拿包包做抵挡,徒劳地避免被人拍到。

白栀没有时间看这些八卦。

节目组的拍摄进度被迫暂停,而白栀也全心全意地投入进接下来的旅游局审核中。

星级的评定说易也易,说困难也是困难。

旅游局的人在下午两点钟造访,以邓崎为首,白栀、赵青山等部门经理作为辅助,引领着审核人员,为他们进行解答。

总共耗费了三个小时,真是事无巨细,每一项都仔细看过,问过。

白栀一一回答,流畅无比。

从审核人员的表情来看,应当是满意的。

好不容易送走审核的人,白栀同邓崎说了一声,没有加班,提前归家。

毕竟是结婚纪念日,仪式感总是要有的。

白栀原本倒没想什么,途径一家蛋糕店时,忽然突发奇想。

不如自己烤个蛋糕试试。

白栀是行动派,说干就干,她特意向厨房中阿姨请教。

在阿姨的帮助下,成功烤制出来一个甜甜的蛋糕,用奶油在上面歪歪斜斜地挤上了她和顾维安的名字。

白栀先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第一次烤出的蛋糕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她尝了一口蛋糕胚和奶油。

还挺好吃。

至于饭菜,自然不需要白栀做准备。

她从来不需要准备这些东西,如今做蛋糕,也是一时兴起。

现在白栀还准备了送给顾维安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是条漂亮的领带。

仅仅这么一条,就用掉了白栀三个月的工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白栀开始等待顾维安回家。

期间,顾清平无数次对白栀那个蛋糕虎视眈眈,都被白栀赶走了。

白栀很注重仪式感:“不行,这个只能我和你哥吃,陆程小朋友也可以分一小块,但是你不行。”

顾清平委屈地小声嘟囔:“你怎么能这样呢?”

抱怨归抱怨,顾清平也不是多么混账的家伙,他还是陪着白栀一同等顾维安下班。

但一直到时间过了十点钟,顾维安仍旧没有回来。

白栀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有人接。

几分钟后,顾维安回电话过来,声音略有疲倦。

“栀子,对不起,”他说,“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我可能要晚些回家。”

白栀说:“好,没事。”

她原本想抱怨一下,又想顾维安这么晚加班也挺惨,还是算了。

可还是有点点小失望啊。

毕竟是结婚纪念日呢,公司里面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事情啊。

天公不作美。

白栀在心里面抱怨了好久上天,又把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冰箱的冷藏箱中,告诉顾清平和陆程:“要不咱们先吃饭吧。”

不能光等顾维安,让其他人也饿着呀。

顾清平和陆程都没有异议。

陆程埋头吃了好久饭,他看白栀心事重重的模样,放下碗筷。

“干妈,”陆程认真地告诉白栀,“你要相信干爹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遇到了特别要紧的事情,才会错过和你的晚饭。”

白栀笑了,她揉揉陆程的头发:“你怎么这么会说呢?你干爹要知道你这么向着他,回来后一定夸你。”

陆程严肃纠正:“我不是向着干爹,说的都是事实。”

有了陆程这么一句话,白栀想再等等顾维安了。

为了和困意做斗争,白栀坐在书房中尝试看书。

只是白天实在太累太累了,她困的实在受不住了,头忍不住垂下来,砸在桌子上,嘭的一下,把她给疼醒了。

白栀捂住额头,揉了揉,打个哈欠,看钟表。

时钟忠心耿耿且无言地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指针已经安安静静地挪过去零点了。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已经成为昨天,顾维安却还没有回来。

书房中静悄悄的,桌子上的书页被摊开。

白栀都记不得自己刚才都读了什么,她只觉着有种难言的奇特感觉,从心口窝到呼吸一点一点地弥散开。

白栀有点生气了,她决定不再继续等待。

不要等他了,言而无信。

明明说好今天要早点回来的。

哼。

虽然能够理解顾维安以公事为主,工作重要,也能理解他肩上重任比她要多很多,毕竟顾维安如今掌控着整个普珏资本,牵扯到许多公司。

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谅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栀觉着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大度,因为她现在十分、超级的难过。

如果顾维安现在过来哄她的话,至少要哄五分钟,她才会原谅他。

白栀又在卧室中等了十分钟,他还是没有回来。

昨天实在忙的太晚,外加今日迎接审核而导致的神经高度紧张,白栀刚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良久,感觉到熟悉的人躺在她侧边。

顾维安在尝试亲吻白栀的头发,虽然动作细微,但仍旧惊醒了她。

今天她睡前原本就带着气,现在被弄醒,更是暴躁,皱着眉要推开顾维安。

顾维安感受到她的抵制,问:“怎么了?”

白栀说:“我现在很不开心。”

顾维安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打开床边的夜灯,仔细看她的脸,问:“为什么?”

白栀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想要一个能全心全意爱我的老公,很显然,你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她说:“当初我们做的协议中,有一条,说一年为期,假如两人磨合失败的话,可以选择分开……现在时间到了,我想和你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秃头熬夜更文……

我重新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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