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努南来说,与一名供认参与大规模谋杀的人同乘一架飞机,而此人却没被戴上手铐脚镣之类的枷锁,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实际上这个人能干什么呢?他又能去哪儿呢?打开机舱门跳出飞机倒是有可能的,但是吉尔林并没有干出袭击联邦调查局特工这种自杀性冒险的事来。努南确信,这家伙并不想把飞机劫往古巴,因而,蒂姆·努南只是用眼睛盯着这名囚犯,而他的脑子却在想他是在另一个大洲,在一个不同的时区内,在另一个半球上,在远离国际日期变更线的另一侧逮住这个混蛋的。他盘算着,他虽然在十年或十一年前参与过在东地中海追捕福阿德·尤尼斯的行动,但是,这一回也许会在联邦调查局的历史上写下远程抓捕并将疑犯带回国内的空前记录。天啊,将近一万二千英里的路程,光这趟空中旅程就几乎把他搞得浑身散架,酸痛难忍,这就是他为之付出的代价。他虽然调整过手表的时针,但吃不准还是不是在同一天,然而,他知道,他可以向那位美国空军中士打听具体时间,但如果再打听具体日期的话,那么别人就会把他看作是一个头号大傻瓜。好在回到美国后,买一份《今日美国》报,不就可以知道了吗?努南心想,于是他放低座椅靠背,双眼盯着威尔逊·吉尔林的后脑勺。随后,一个想法闯入他的脑海:抵达华盛顿后,他就得交出他的囚犯了,但交给谁?又以什么罪名?

“好,”克拉克说。“两小时后他们将飞抵安德鲁斯机场,然后我们将搭乘一架小型飞机飞往波普,到时候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约翰,你已经有主意了。”福利说。他太了解克拉克了,从克拉克的眼神里,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埃德,这个案子不是由我负责吗?”他问这位中情局局长。

“那还用说吗,约翰。但我们千万不要搞出一场核战争或是惹出别的什么麻烦来,行吗?”

“埃德,这案子能拿上法庭吗?如果布赖特林下命令销毁一切证据,那怎么办?销毁证据并不困难,不是吗?嗨,我们在说什么呢?几桶生物粉状物和一些电脑记录。不是有一些商用程序就可以把文件彻底删除而且无法恢复的吗?”

“确实如此,不过,也许有人已经把这些东西都统统复制了下来,只要好好搜索——”

“那,我们还会得到什么呢?一旦人们知道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竟可以为所欲为,整个世界将会惊慌失措。那会有什么好处呢?”

“再加上总统的高级科学顾问自己违反安全法。天呐,那将对杰克有百害而无一利啊,不是吗?”福利停了停说。“但是,约翰,我们又不能杀了这些人!别忘了,他们是美国公民,有自己的权利。”

“我知道,埃德。我们既不能让他们逃之夭夭,又不可能起诉他们,那怎么办呢?”克拉克暂停片刻说。“看来,我得另辟蹊径。”

“什么办法?”

约翰·克拉克把自己的设想讲了讲,说:“如果他们抵抗的话,那好啊,对我们来说,事情反倒简单了,不是吗?”

“二十个人去对付五十来个人?”

“我那二十个人——事实上,只有十五个人——去对付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得了吧,别把我当傻瓜,埃德。在道义上,也许可以判他们死刑,但并不等于在法律上可以判处他们死刑。”

福利双眉紧锁,他担心,一旦这事被捅上媒体,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但是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说一定会发生什么。对特种战斗而言,没有什么秘密不可以保守的,其中不少秘密在大众传媒眼里都是些丑闻。“约翰,”他最终说。

“什么事,埃德?”

“你要确保自身安全,一定不能被捕。”

“至今为止我还没出过这样的事呢,埃德。”彩虹六号提醒他说。

“那我就批准了。”中情局局长说。至于究竟如何向美利坚合众国总统解释清楚,他心里还没个谱。

“好,我能用一下我以前的办公室吗?”克拉克想打几个电话。

“当然可以。”

“你要的就是这么些?”萨姆·威尔逊将军问。

“是的,将军,请照办。”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事关机密。”将军听到克拉克如此回答。

“你想说的就这么多?”

“对不起,萨姆。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找埃德·福利核对情况。”

“我想我会的。”将军的声音显得低沉而不快。

“我无所谓,长官。”克拉克希望这一声“长官”能抚平将军受到伤害的感情。

然而,克拉克没能如愿。不过,威尔逊毕竟是一位职业军人,他知道该怎么办。“好吧,我来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到肯塔基州的坎贝尔堡。第一六〇特种作战航空团,团指挥官是一位上校,不出所料,他一口回绝,同样不出所料,他的意见被将军一口驳回。上校这才拿起电话,命令一架MH-60K“夜鹰”特种作战直升机飞赴波普空军基地报到,随机同去的还有一位临时指派的维护人员,至于目的地,上校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电话打给一位空军军官,这位军官用笔记下将军的指示说:“是,长官。”他和将军一样,像是一位合格的空军军官。像一部电子设备似的,他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他拿起加密电话冷冰冰地下达命令,所幸的是,受命者对这一套做法早已习惯了。

查韦斯意识到,在过去的二十二个小时内他已经绕着地球飞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现在飞机降落在一个他只到过一次的机场上。机场上停着一架“空军一号”,VC-25A版的747机身上所涂的图案为全世界所熟悉,他带来的这一个人却图谋杀死熟悉这架飞机的所有人。多年前,有人曾对他说,不必过多地去反思他为国家所做的一切,也不必过多地去回想他作为中情局一名中级雇员所拿的八万二千四百五十美元的年薪是否值得。他的国际关系课程曾获得硕士学位,而他把这门课程戏称为国家间的欺骗利用术——然而,现在,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家股份制有限公司。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认识到可以在这个层次上去玩游戏呢?也许这就是布什总统曾经谈论的“世界新秩序”。如果那就是“世界新秩序”的话,那么,这对第二分队队长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总体上说,各国政府是由各国公民选举产生的,是对本国公民负责的;而公司就不同了,它是对各位股东负责的。虽然公司也必须接受所在国政府的监管,然而,现在一切都在变,被全世界的人使用的各种工具器械都是由私营公司开发并下定义的。这个处在变化中的技术型世界赋予了相对小型的各类组织以无限的权力,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件好事。话又得说回来了,如果人类只是依靠政府来谋求进步的话,那么直到现在他们仍将靠马匹和舟楫才能周游列国。既然,在这个“世界新秩序”内,一切都无章可循,无所适从,处于失控状态,那么就应该有人出来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查韦斯还在想着,飞机却已停在了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停机坪上,一辆标有“美国空军”字样的蓝色面包车戛然而止出现在尚未完全摆放到位的舷梯旁。

“你飞过的英里数赶得上一个经常坐飞机的人所飞航程的总和了,是吧,多明戈?”呆在水泥房里的克拉克问。

“我想差不多。我身上都长毛了吧?”查韦斯一脸倦意地问道。

“现在你还得再飞上一程。”

“到哪里?”

“布拉格堡。”

“那么,我们去吧。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习惯于站着不动了,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虽然需要刮个脸洗个澡,但也必须等到了布拉格堡再说。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坐上了一架空军短程飞机,起飞后向西南方向飞去。这次的飞行航程相当短,终点就是毗邻布拉格堡的波普空军基地。第八十二空降步兵师师部、三角洲部队和其他一些特种作战部队就驻扎在布拉格堡。

一下飞机,努南这才发现,早就有人考虑过该怎么处置威尔逊·吉尔林这个问题了,因为三名宪兵把他送进了基地的军人监狱,而同行的其余人都被安置在单身军官宿舍里,也就是人们口头上常说的Q。

查韦斯怀疑他从身上脱下来的那些衣物是否够得上可以再穿的干净程度。管它呢,他随后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淋浴,浴室里的皂盒里有一把剃须刀,正好用它把一天下来沾在他这张男人脸上的污物统统刮得一干二净。等他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衣物已经整齐地摆放在了一边。

“我让基地的人把它们给洗了洗。”

“多谢了,约翰。”查韦斯费了一些劲把紧身平脚白短裤和T恤衫穿上,然后从摆放在床上的衣物中挑选了一套森林作战服穿上,最后套上短袜和靴子。

“日子够长的吧?”

“那还用说,约翰,足足一个月时间才从澳大利亚回到家里。”他先是坐在床上,接着条件反射似的躺倒在床罩上。“现在干吗?”

“去巴西。”

“干什么?”

“他们都去了那儿,我们一直盯着他们,我有他们住处的俯拍照片。”

“这么说,我们准备去会会他们啰?”

“没错。”

“干什么,约翰?”

“彻底解决,多明戈。”

“太带劲了,不过这合法吗?”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顾虑重重起来了?”

“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约翰,是一位父亲,你忘了?现在我必须负起责任来,老兄。”

“言之有理,丁。”老丈人对这位年轻人说。

“好,听你的,现在干什么?”

“先睡上一会儿。其余的人大约半小时后到达。”

“都有谁?”

“凡是能动弹能打枪的都来了,孩子。”

“太好了。”查韦斯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这架英航737-700客机尽可能缩短地面停留时间,一辆空军加油车给它加完油后就飞往了华盛顿郊外的杜勒斯国际机场。在波普空军基地出现一架英航飞机不会引起人们过多猜测。一辆大巴士把彩虹部队的队员们送往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继续休息,这倒让有些人稍感不安了起来,因为让他们休息就意味着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战斗。

克拉克和阿尔斯泰尔·斯坦利在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的一个房间里交谈着,指挥部的这座楼房面对着一个小型停车场,但楼房的外形却怪得让人难以形容。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威利·拜伦上校问。被同事们称为“小个子威利”的拜伦上校在美国陆军中有一个最不中听的绰号。他身高只有六十四英寸,体重却有二百三十磅,全身肌肉精瘦结实,在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里就数他的块头最大。说起他的这个绰号,还得追溯到他在西点军校的那段日子。在校四年,吃了四年的健康食物,也锻炼了四年的身体,他的身高长了六英寸,体重增加了三十磅,结果,他在陆军橄榄球队里打上了中后卫的位置,在费城老兵体育场举行的一场秋季大赛中,他的球队以35比10的骄人战绩大胜海军队。尽管他获得了在美军中享有盛誉的哈佛商学院管理硕士学位,但是他的南佐治亚乡音依然没变。

“我们一路赶到这里,”克拉克一边说着一边把俯拍照片递给他。“我们只需要一架直升机,别的就不需要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巴西马瑙斯以西,在内格罗河上。”

“有一些建筑设施。”拜伦戴上他那副讨厌的阅读眼镜看了之后说。“谁建的,现在谁在那儿?”

“想杀死他妈的全世界所有人的那些人。”克拉克回答说。听到手机铃响,他伸手抓过手机,等加密系统接通那一头后,他说:“喂,我是克拉克。”

“我是埃德·福利,约翰,迪特里克堡的那个研究所已经查验过样品。”

“结果怎样?”

“埃博拉病毒一类的东西,他们说,经过改进,加进了像是癌基因之类的玩意儿——事实上,他们所用的词是‘经处理的’。他们说,这样一来,病毒就变得更加恐怖,而且,这些病毒都被装在极小极小的胶囊里,即使在露天它们也能存活。换句话说,约翰,你的那位俄国朋友对你说的那些事看来现在都被证实了。”

“您把德米特里怎么样了?”克拉克问。

“我把他安顿在温切斯特郊外的秘密联络点里。”中情局局长回答说。中情局通常把它要保护的外籍对象安置在这个地方。“哦,联邦调查局对我说堪萨斯州警方正以谋杀罪在追捕他。据说他杀死了一个来自蒙大拿州的名叫福斯特·亨尼克特的人,他也许已被起诉。”

“那您为什么不让中情局告诉堪萨斯警方说他没杀过人,他始终和我呆在一起呢?”克拉克建议。他们必须保护这个人,不是吗?克拉克的想法早已改变,他已经忘却了波波夫曾策划袭击他妻子和女儿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公事就是公事,一位克格勃敌人转眼间成了一位有价值的朋友,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才有。

“行,好的,我可以这么对他们说。”福利赞同克拉克的建议,相对于一个罪恶滔天的事实,这么个小小的谎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在弗吉尼亚,兰利他的办公室里,福利也说不清他的双手此时为什么一点都不颤抖。这些疯子,这些狂人,不但图谋毁灭全世界,而且他们也能够做到,这种新动向值得中情局深入研究,这是一种新型威胁,看来,将来的调查工作既不会手到擒来,也不会妙趣横生。

“好的,谢谢您,埃德。”克拉克挂断电话。他转眼看着屋里的人说:“我们刚刚搞清了氯罐里的玩意儿,他们搞出了一种用于散布的改进型埃博拉病毒。”

“什么?”拜伦上校问。克拉克花了十分钟时间给他作了一番解释。“这不是闹着玩,是认真的吧,嗯?”最后他问。

“绝对是认真的。”克拉克说。“他们雇请德米特里·波波夫去联络、影响恐怖分子,在整个欧洲策动一系列事情以增加人们对恐怖主义的恐惧程度,帮助全球安保公司去获得澳大利亚人的咨询合同,还有——”

“比尔·亨里克森?”拜伦上校问。“嗨,我知道这家伙!”

“是吗?嗯,可以设想他手下的人利用悉尼体育场的冷却喷雾系统来传播这种病毒,威利。当威尔逊·吉尔林这家伙带着氯罐出现在控制机房里的时候,查韦斯正守候在那儿,迪特里克堡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伙计们查出了罐里的病毒。你知道,联邦调查局几乎也可以据此以犯有刑事罪名立案侦查,但还不太确切。”克拉克又多说了几句。

“所以,你们准备南下去巴西……”

“去与他们谈谈,威利。”克拉克结束他的叙述,问拜伦:“他们把飞机重新涂刷好了?”

拜伦看了看表说:“应该好了。”

“那么,我们该出发了。”

“好,约翰,我为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套作战服,你们真的不需要吗?”

“真不要了,威利,谢谢你的帮助,我们这次行动需要绝对保密,不是吗?”

“我想也是,约翰。”拜伦站在那儿说。“跟我来,伙计们。你们打算去巴西会一会这帮家伙吗?”

“是啊,有事吗?”克拉克说。

“替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送给他们一个特别的问候,行吗?”

“行,长官。”克拉克答应说。“我们会的。”

停在波普空军基地停机坪上的是一架空军C-5B银河运输机,地勤人员已经为它忙碌了好几个小时。机身上所有的官方标记都已被涂抹,在“美国空军”的圆形标记上刷上了“地平线公司”的字样,甚至机尾上的号码也没了。机身后部的蛤壳式货舱门被掩盖了起来。克拉克和斯坦利先期到达那里,其余的人带着个人装备坐巴士随后赶到,钻进了机翼厢后部的客舱里。从那一刻起,就等着身穿便装的机组人员登上驾驶舱开始启动程序,似乎他们即将进行的是一次商务航行。一架KC-10空军加油机将在牙买加以南上空与其会合,为其加满油。

“好吧,看来事情的进展果然不出所料。”约翰·布赖特林对集结在礼堂里的人说。从其他五十二个人的神情上,虽然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失望,但也看到了某些如释重负的宽慰。是啊,他想,甚至某些虔诚的信徒竟也表现出些许良知,这让人太遗憾了。

“在这儿,我们能干什么呢,约翰?”史蒂夫·伯格问。他是“工程”内的一位资深科学家,是“A”型和“B”型两种疫苗的开发者,也曾为湿婆病毒的研制助过一臂之力,他是受聘于地平线公司众多杰出人才中的一位。

“我们可以研究热带雨林。我们已经销毁了具有作为物证价值的一切东西,湿婆病毒断了来源,疫苗也断了来源,有关实验的所有电脑文档和别的一切资料都没有了。关于‘工程’的唯一记录都只保留在你们各位的头脑里。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试图以刑事罪给我们立案的话,你们只需保持沉默,那么他们就立不了案。比尔?”约翰·布赖特林示意亨里克森到讲台上来。

“好,你们知道我曾经在联邦调查局干过,我知道刑事罪是怎么立案的。即使一切都很顺利,要立案起诉我们那也谈何容易。联邦调查局必须依法行事,严格执法。他们必须当面向你说明你应有的权利,其中一项权利就是在讯问期间可以要求你的律师到场。你要说的就是一句话,‘是的,我要我的律师在场。’你如果这么说了,那么他们甚至就连现在是几点这类问题都不能问你。然后,你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给你物色一名律师,律师便会当着执法官的面对你说,你什么都不要说,而他将告诉执法官你将不会开口说什么,如果他们试图让你开口的话,那么他们就违反了所有的法令和最高法院的裁决,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有麻烦了,你说过的任何话都不能被采信。这些就是你所享有的司法保护。”

比尔·亨里克森接着说:“我们将在这里享受周围丰富多彩的生态系统,编造口供,这会花去我们一些时间,还有——”

“等等,如果我们可以避而不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那么——”

“为什么还要编造口供?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因为我们的律师一定会与美国律师进行交谈,如果我们能把口供编得天衣无缝,我们就可以放心地让他们去交谈。如果警方知道他们赢不了,他们就不会瞎起劲了。对,没错,我们可以说我们在研究埃博拉病毒,因为这小玩意儿很讨厌,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治疗方案。然后,也许是有那么一些疯子想要毁灭全世界——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我们是为了研究这里热带雨林里的动植物群身上的化合物,这难道不是合法的吗?”台下的人边听边频频点头。

“好,我们将花点时间来编造一个无懈可击的口供,然后把它牢记在心。这样的话,当我们的律师让我们与联邦调查局对话时,我们就可以同心协力,尽可以告诉他们一些伤不着我们的事。事实上,这有助于我们洗刷掉他们强加给我们的指控。伙伴们,如果我们抱成一团、统一口径的话,我们一定胜利,请相信我,如果我们开动脑子,我们不会失败,对吗?”

“此外,我们也可能着手进行‘工程’第二阶段计划,”布赖特林回到讲台上说。“你们是这个世界上的精英,为我们的最终目标而献身的努力决不会改变,我们有可能在这里呆上一年左右时间,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研究大自然增长见识的天赐良机,这也将是我们为实现我们为之奉献一生的目标而辛勤寻找新途径的一年。”看到台下的人频频点头,他继续说着。通过调研,他也许已经想出了另外一套可供选择的方案。他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公司的董事长,一帮世界顶级人才仍然在为他工作着,他和他的这帮人仍然想着要拯救地球,只是他们必须另辟蹊径而已,他们这样做有的是资源,有的是时间。

“好了,”布赖特林满脸欣喜地对他们说。“已经忙了一天,大家都去睡吧,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还要到外面丛林里去看看我们大伙都将去研究和学习的这个生态环境。”

台下的掌声让他深为感动,是啊,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关心着这个地球行星,和他一样为了这个目标而献身——谁知道呢,也许一个实施“工程”第二阶段计划的方案正在形成。

在布赖特林夫妇返回房间的路上,比尔·亨里克森赶了上来,说:“现在有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需要考虑。”

“什么问题?”

“如果他们派出一支准军事小分队到这儿来,我们怎么办?”

“你是说像陆军小部队?”卡罗尔·布赖特林问。

“是的。”

“与他们干一仗嘛。”约翰·布赖特林回答说。“我们这儿不是有枪嘛?”

他们的确有枪。“工程”后备基地的军械库里有一百多支德国造G-3军用步枪,都是些真家伙,全自动的,这里有相当多的人知道怎么打枪。

“没错,我们是有枪。问题在于,在法律上他们虽然不能真的把我们缉拿归案,但是如果他们设法抓住我们并把我们弄回美国,那么法院就不管他们逮捕我们合不合法的问题了,这就是美国法律的一个核心问题——一旦你站在法官的面前,法官关心的焦点就是你这个人,因此,如果有人来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阻止他们。我想——”

“我想当那些歹徒袭击‘工程’后,我们的人无需太多的鼓动就会进行反击的!”

“我同意,不过我们还得关注一下事态的发展。妈的,这里如果能安上几台雷达多好。”

“喔?”约翰·布赖特林问。

“他们会来的,如果来,那就是坐直升机来。徒步穿越丛林,路途太远;坐船又太慢,我想应该是坐直升机来,他们一贯如此。”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呢,比尔?嗨,我们出逃的速度相当快,再说——”

“再说他们可以询问机组人员把我们送往什么地方,他们必须提交飞往马瑙斯的飞行计划,这样一来,范围不又缩小些了吗?”

“机组人员不会说的,我们给了他们不少钱。”约翰·布赖特林反驳说。接着他问:“他们把一切都计划好要多长时间?”

“噢,少则几天,多则两周。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我们的人组织起来进行防卫训练,明天就可以开始。”亨里克森建议。

“干吧。”约翰·布赖特林表示同意。“我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有没有人找我们的飞行员问过话。”

主人套房内有一间专用的通讯室。从医学实验室到通讯,“工程”后备基地的设施在许多方面都堪称一流。就说通讯吧,位于发电厂旁边的天线场有专用的卫星电话系统,通过地平线公司巨大的内部网,主人可以向公司总部传输电子邮件。一回到套房,布赖特林就迫不及待地启动电话系统往堪萨斯打电话。他指示正在归途中的机组人员,如果有人向他们了解有关国外航线飞行近况都得向后备基地报告。作完指示,布赖特林暂时无事可做,于是,他冲了个澡走进卧室,发现妻子在那儿。

“没想到这么惨。”幽暗中卡罗尔发出一声哀叹。

“真他妈的气人。”约翰接口说。“我们可真他妈玄乎的!”

“问题出在哪儿?”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估计我们的朋友波波夫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然后杀死了向他透露真情的那个家伙逃跑了。他又通过某种途径向警方告密,导致威尔逊·吉尔林在悉尼被捕。该死的,正赶上我们启动‘工程’第一阶段计划!”他怒气冲冲地嘟哝着。

“行了,以后我们得加倍小心。”卡罗尔安慰他说。她伸出手轻轻地捶敲他的肩膀,管它什么失败不失败的,又能与丈夫同床共枕,比什么都好。“对威尔,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他的运气了。我会给他找一名最好的律师,”约翰·布赖特林许诺说。“给他捎个话让他保持沉默。”

吉尔林不再说话了。不知怎的,返回美国拨动了他脑海中关于民权和刑事诉讼程序的这根弦,现在他跟谁都不说一句话。他坐在C-5运输机的后座上,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一直延伸到空荡荡的机尾处的圆形焊缝,而大多数军人正坐在座位上打盹。不过,那两名看守他的军人却一路精神抖擞毫不松懈,即便是聊天,他们的视线也始终没离开过他。吉尔林看到,他们全副武装,随时准备战斗,所有军人的个人行装全都集中放在机舱下层的货物区内。他们还要去哪?没人告诉过他。

克拉克、查韦斯和斯坦利都在这架大型飞机驾驶舱后的客舱内。机组人员是正规的空军——实际上,大多数这类运输机是由预备役军人驾驶的,他们是不穿军装的客机驾驶员。他们不苟言笑,表情冷漠,他们的上司不断告诫他们,而这一次飞机外表又经重新喷涂而改头换面,这样一来,他们更是噤若寒蝉。现在他们都成平民了吗?他们身穿便服就更有欺骗性,但是谁会相信一位平头百姓能拥有一架洛克希德银河运输机呢?

“看来事情进展顺利。”查韦斯说。他内心默默在想,他又成了一名步兵,又成了一名日本武士式的人,真有意思,除非他们按计划要在白天行动,夜晚又将是他们的天下了,这个感觉太棒了。“问题在于那帮人会抵抗吗?”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克拉克回答说。

“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分乘四架湾流型喷气机南下,每架满载最多算它十六人,那么总共是六十四人,多明戈。”

“他们有武器吗?”

“在丛林里过日子哪能没有武器呢?”克拉克反问道。

“他们受过训吗?”第二分队队长继续问道。

“估计没有。他们都是些科技人才,但是有的人可能熟悉丛林,有的人可能是猎人。我想我们会看到努南一直赞不绝口的那个新玩意儿到底管不管用。”

“我也想看看。”查韦斯立即响应。他最爱听人称赞他的队员不但个个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行动起来就像日本武士。“我猜,这次行动由你统一指挥?”

“一点不错,多明戈。”彩虹六号回答。当他们的飞机飞进KC-10加油机在空中加油时喷射出的尾部湍流时,多少有点颠簸,他们不得不中止谈话。克拉克最不想看空中加油,在他看来,两架大型飞机在半空中交尾,实在是世上最别扭的一种举动。

马洛伊坐在后几排的一个座位上,和哈里森中尉一起也在看那些卫星俯拍照片。

“看上去很悠闲。”哈里森评论说。

“是啊,只要他们不向我们开枪射击,一切都很美好,否则就有点紧张了。”马洛伊对他的副驾驶说。

“我们的飞机快要超载了。”哈里森发出警告。

“这就是为什么这飞机是双引擎的道理,孩子。”这位海军陆战队中校说。

机外一片漆黑。C-5运输机与KC-10加油机脱离后,机组人员看看几乎灯光全无的地面,对他们而言,这实际上是一次大型客机飞行。自动驾驶仪知道飞机到达什么地方,也知道飞机要飞往什么地方,途中停靠点被编入程序,一千英里之外的巴西马瑙斯机场知道飞机正朝这个方向飞来,这架特殊的空中货运航班来自美国,在马瑙斯机场的停机坪上大约将停留一天时间,还得给它加加油——传真早把这些信息发了出去。

当他们发现跑道灯光的时候,还不到黎明时分。前排左边座位上的年轻少校驾驶员扭动了一下身躯,坐直了起来,他减慢速度,便于实施目视进场,此时,坐在他右边座位上的中尉副驾驶观察着仪表,报出显示飞行高度和速度的读数。现在,他把机头向上一拉,让这架C-5B降落在跑道上,机身只是轻微震动了一下,它提醒机上的乘客飞机已经到达目的港。根据机场平面图,他操纵飞机向停机坪远处的一角滑行过去,然后刹车,接着告诉货运管理员接下来的活是他的。

几分钟以后,待事情一一安排妥当,机身后部那两扇硕大的舱门被打开了。MH-60K“夜鹰”直升机被拖出机舱,静静地停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在南斯中士的指挥下,三名来自第一六〇特种作战航空团的士兵将收放在旋翼收藏位置的几片转动叶片展开,并爬上机身顶部检查旋翼是否固定牢固。“夜鹰”直升机的油箱已装满了油,南斯将一挺M-60机枪安装在机身右侧的枪位上后向马洛伊中校报告说,直升机准备完毕,正待命起飞。马洛伊和哈里森已对直升机作过飞前检查,于是决定准备起飞并通过无线电台把准备情况通知克拉克。

彩虹部队的队员们是最后一批走出C-5B运输机的乘员,现在他们身着迷彩作战伪装服,人人脸上都涂上了绿灰相间的伪装色。吉尔林最后一个走下飞机,一只口袋蒙住了他的头,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料,不是所有的彩虹队员都能登上直升机。维加和其他四名队员只能留下眼睁睁地看着直升机迎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腾空而起,频频闪亮的闪光灯升上天空,向西北方向呼啸而去,他们几位只能站在运输机旁那湿热的空气中抱怨着。就在那时,一辆汽车驶到飞机旁,机场人员拿出几张表格让机组人员填写。让在场的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他们无需对飞机的类型作特别说明。被重新涂抺过的飞机向他们展示这是一架民营大型运输机,机场人员对此加以认可,因为所有的表格看来都按常规填写得妥妥当当,因此,他们的判认一定是真实无误的。

当直升机掠过坚硬的绿色树顶时,克拉克觉得这情景很像越南,但这次他不是乘坐休伊式直升机,再说,离他首次参战,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他已记不得那时的他是否曾经胆怯过——紧张是有过的,是的,那全然不是胆怯,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参战的情景还真的让人难以忘怀。那时,他手握的是一支带消音器的可伸缩的MP-10自动步枪,而现在他却是乘着直升机去作战。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直到他转过头去看到机上其他队员那一个个年轻的相貌,他才想起他们大都也已过了而立之年,看着那一张张血气方刚的脸,他意识到自己也该老了。这个念头虽然有点令人伤感,但他还是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想它。他那两眼扫过南斯和他手中的机枪往舱门外看去,这时,天色逐渐放亮,虽然他们可以不必借助夜视仪观察周围动静,但是这样的亮度还不足以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克拉克不清楚这里的天气到底是个什么样。他们现在正在地球的赤道上空,下面就是茫茫一大片丛林,天气将会又潮湿又炎热,丛林里会有很多各色各样的蛇,不知其数的昆虫和其他动物,对它们来说,这个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犹如它们的家园——克拉克把身子探出直升机的舱门,默默地对这些动物们说,这里欢迎你们。

“情况如何,马洛伊?”克拉克用内部通话系统问道。

“马上就可以看到了——在那儿,正前方有灯光!”

“看到了。”克拉克向身后的彩虹队员挥了挥手,让他们作好战斗准备。“按计划行动,马洛伊中校。”

“是,彩虹六号。”他保持住航向和速度不变,航向2-9-6,高度七百英尺,速度一百二十节。远处的灯光看来偏离了原先的位置,不过它们的确是灯光,的确是在导航系统和卫星照片显示的位置上。不一会儿,这个点光源化成了多个相隔一段距离的灯源。

“好吧,吉尔林。”克拉克在机舱后部说。“我们打算让你回去和你的老板谈谈。”

“真的?”吉尔林透过蒙住头部的黑布袋问。

“没错。”克拉克语气肯定地回答说。“你去捎个口信,如果他向我们投降的话,我们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否则就不好说了。无条件投降是他的唯一出路,听清了吗?”

“听清了。”蒙在黑布袋里的脑袋点了一下。

当“夜鹰”直升机接近由施工者铺进丛林的跑道的西端时,机头往上抬了抬。马洛伊飞快地跳下飞机,他没让直升机的轮子接触地面——这是个标准程序,以免那儿埋有地雷。吉尔林被推出机舱后,直升机便立刻升空,调转机头向跑道的东端飞去。

吉尔林扯下蒙在头部的黑布口袋,先定神辨认一下方向,随后他看到了“工程”后备基地的灯光,他知道有这么个设施,只是从未来过,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向那儿走去。

在跑道的东端,“夜鹰”直升机再次悬停在离地面一英尺左右的高度上。彩虹部队的队员们跳下飞机后,直升机立刻升空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重返马瑙斯。马洛伊和哈里森都戴上了墨镜,保持住航向,密切注视着油料消耗状况。马洛伊那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握着操纵杆,在他看来,第一六〇特种作战航空团有能力把它们的直升机养护在最佳状态。

努南第一个作好准备,其余的彩虹队员立刻跑步进入离水泥跑道不足一百码的密林,接着一路向西跑去,他们不知道吉尔林是否看到他们已分散到达此地。跑步用不了十分钟的一段路程,他们却用了整整半小时,尽管如此,克拉克依然认为这已经很不错了。这时,他才感到一股只有置身于丛林中才会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全身,空气中似乎满是吮吸人血的什么东西,使人染病,然后让人在痛苦中慢慢死去。真不知道在越南的那十九个月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这儿才呆了十分钟他就打算撤退了。在他的四周,那些高达二三百英尺的硬木大树给这个臭不可闻的地方筑起了一道高大的天篷,第二层树木的高度也达到第一层树木的三分之一,最低的一层也有五十英尺上下,在他的脚边满是低矮浓密的灌木植物。他听到丛林间有动静,至于那是他的队员还是动物在走动,他难以确定,但他知道这样的环境能让危及人类生命的形形色色的生物生存下来。他的队员向北分散开去,大多数人随手采摘一些枝叶把它们塞在他们所戴的凯夫拉尔头盔四沿的橡皮圈下,这样一来,他们那与自然环境不太协调的体形轮廓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这不失为是一种强化隐蔽的好办法。

吉尔林看到,大楼的前门没上锁,他心里纳闷,怎么会这样呢。他走进这幢貌似宿舍的楼房,踏进电梯,按下最上面的按钮,直达四楼。到了四楼,他推开走廊上那两扇门中的一扇,打开电灯一看,这应该是一套主人房,两扇卧室门都敞开着,他走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客厅灯光照在约翰·布赖特林的眼睛上,他睁眼一看——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威尔?”

“是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约翰。”

“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是在悉尼逮捕我的人。”吉尔林解释说。

“什么?”一大清早,这样的话难免让人感到有点过分。布赖特林站起身,从旁边床上拿过睡袍穿上。

“约翰,什么事?”睡在一边的卡罗尔问道。

“没事,亲爱的,放心吧。”约翰一边向客厅走去,一边把那两扇卧室门带上。

“威尔,出了他妈的什么事了?”

“他们来这儿了,约翰。”

“谁来这儿了?”

“反恐人员,就是到澳大利亚去抓我的人,他们来这儿了,约翰!”吉尔林告诉他说。他两眼环顾客厅,长途跋涉已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语无伦次。

“这儿?哪儿?在这楼里吗?”

“不是的。”吉尔林急得直晃脑袋说。“他们用直升机把我送到这儿,他们的头儿是一个叫克拉克的家伙,他让我转告你,要你投降——无条件投降,约翰。”

“否则,怎么样?”布赖特林气急败坏地问。

“否则他们就进来抓人!”

“真的吗?”布赖特林如梦初醒。他为建造这个后备基地花费了两亿美元——在巴西,劳动力是极其低廉的——他把这个后备基地看作是一座城堡,而且这是一座得花费好几个月才能找到的城堡。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这儿,就现在——要他投降?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他想。首先,他打电话到比尔·亨里克森的房间,让他上楼来一趟。接着,他打开电脑。收件箱里没有一封邮件向他报告说有人曾找过他的机组人员了解情况。看来,没有人泄露过他们的行踪。既然如此,那么别人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呢?究竟来者是些什么人呢?他们来这儿究竟想干什么呢?让一个他熟悉的人来劝降,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的情节。

“约翰,什么事?”亨里克森问。然后,他看着房里另一个人说:“威尔,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当吉尔林和亨里克森在交换信息的时候,布赖特林举起一只手要求他们安静。他关掉房里的灯,想看看窗外有什么动静,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来了多少人?”亨里克森问。

“十个或许十五个当兵的。”吉尔林回答说。“你准备照他们说的做——准备向他们投降吗?”这位前上校问。

“嘿,决不!”布赖特林咆哮说。“比尔,他们要干嘛,这合法吗?”

“不,不合法,无论如何,我认为这不合法。”

“那好,我让我们的人拿起武器行动起来。”

“那好吧。”这位安保主管犹豫不决回答着。他走出房间来到主厅,那儿的办公室直接操控着公共演说系统。

“喔,宝贝,告诉我。”努南说。现在最新型的DKL寻人系统安装好后开始工作。他探到三百码以外的两个受波器,每个受波器都带有一个发射装置,将接收到的信号传送给接收器,通过无线电接收器又将信息传送到便携式电脑上。

DKL寻人系统可以对由人的心脏跳动而生成的电磁场进行跟踪,结果发现,这是一种独特的信号。该公司的最初产品只能显示所接收到的信号的方位,而现在开发的新型产品已大有改进,碗状天线使它的有效距离提高到现在的一千五百米,通过三点传输,显示出来的信号位置相当精确——精确到两至四米的距离。克拉克低头看着电脑荧屏,出现在荧屏上的光点显示了分散在总部宿舍楼各房间内的人数。

“年轻人,如果回到我年轻时在侦察部队里干的时候,这玩意儿可就帮上大忙了。”克拉克说。彩虹部队每位队员的个人无线电台都有一个内置的与电脑相连的全球定位系统定位器,能让努南和克拉克不但知道队员们的精确位置,而且知道位于他们左边的楼房里的所有人的精确位置。

“所以嘛,这就是我为什么为这小玩意儿而津津乐道的缘故。”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说。“我虽然没法告诉你他们在哪一层楼上,但是你看,他们开始移动了。我想也许是有人叫醒了他们。”

“指挥所,熊在呼叫。”克拉克的无线电台响了起来。

“熊,我是指挥所,你在哪儿?”

“离你五分钟的距离。你要我在哪儿降落?”

“老地方。让我们把火力射向调整一下,避开你所在位置。告诉维加他们,我们在跑道的北端,我的指挥所在林木线以北一百米处。我们将从那儿以无线电话诱捕他们。”

“是,指挥所,熊明白。”

“这肯定是一部电梯。”努南边说边用手指着屏幕。六个光点汇集成一点,大约半分钟后,这个光点又分开了。好几个光点正集合在一处,也许是客厅之类的地方,然后这些光点开始向北移动并再次汇集。

“我喜欢这一支。”戴夫·道森举起G3步枪说道。这件黑色的德国造武器的平衡性能相当好,瞄准具也相当精确。他曾经是堪萨斯的现场安保主管,也是一名顽固不化的信徒,他不想再飞回美国被关押在联邦监狱里,他不想在莱文沃思联邦监狱里度过余生,堪萨斯州的这一个地方可引不起他丝毫好感。“现在我们怎么办,比尔?”

“好,我们分为两人一组,每人拿一台这个。”亨里克森说着便开始分发便携式无线电。“想想,除非我们下令开枪,你们不准开枪,开动你们的脑子。”

“行,比尔,我要让这帮混蛋知道猎人的厉害。”基尔戈尔说道。他也喜欢他的那支步枪,他与柯克·麦克莱恩分在一组。

“还有这些东西。”亨里克森打开另一扇门,让大家都穿上迷彩服。“怎样才能保护自己呢,比尔?”史蒂夫·伯格问。

“干掉这帮混蛋!”基尔戈尔答道。“他们不是警察,不是来这儿抓我们的,是吗,比尔?”

“嗯,不,他们没有亮明身份,因此法律——法律的适用性在这一点上不太明确,伙计们。”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在外国,所以这帮家伙来这里,应该说是他妈的违法的,如果他们对我们开枪,我们可以自卫,对吗?”本·法默问。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伯格问法默。

“退休海军陆战队队员,宝贝,轻武器,架线兵的地面助手,是的,我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法默神情自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为他们的计划受挫而怒火中烧。

“好了,伙计们,现在是我在指挥,对吗?”亨里克森对他们说。眼下,他手下有三十名武装人员,足够了。“我们放他们过来,如果你看到有人手持武器向你走来,你就把那混蛋干掉,但是,不要急!让他们靠近些,不要浪费子弹,看我们能不能狙击他们,没有后援,他们是不会在这儿呆久的,再说,他们只有一架直升机——”

“看!”麦克莱恩说。一英里半以外,一架黑色直升机降落在跑道的尽头,三四个人跳下飞机后一溜烟地跑进丛林。

“行了,小心,伙计们,三思而后行。”

“行动吧。”基尔戈尔信心十足地说着,对麦克莱恩挥手示意,让他跟在后面走出门去。

“他们正离开大楼,”努南说。“看样子有三十来人。”为了熟悉周边地形,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他们正向丛林那边过去——也许想伏击我们。”

“我们必须注意。第二分队,我是指挥所。”克拉克对着战术无线电台说。

“第二分队听着,指挥所。”查韦斯回答说。“我看到有人跑步离开大楼,看样子他们有抵肩发射的手持武器。”

“没错,好吧,丁,按事先布置的行动。”

“明白,指挥所,我来安排。”第二分队队员基本都在,只有朱利奥·维加因搭乘第二波直升机刚刚到达而缺席。查韦斯拿起无线电台,按原先的搭配把整个分队分成两人一组,让他们成横队向北一字排开,一直排进丛林,而自己的位置正好在横队的南端。一分队将作为预备队,在指挥所待命,由克拉克直接指挥。

努南观察第二分队的行动。他给每一个熟悉的光点都标了一个字母,以便知道各自代表的是谁。“约翰,”他问。“什么时候可以自由射击?”

“别急,蒂姆。”彩虹六号答道。

努南单腿跪地,将便携式电脑放在一棵横卧在地的树干上,电池性能很好,使用五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背包里还有两块备用电池。

皮尔斯和卢瓦瑟勒率先向半公里外的丛林跑去。他俩已不是第一次进入丛林,迈克·皮尔斯曾二赴秘鲁,而卢瓦瑟勒曾先后三次去过非洲,然而,对环境的熟悉不等于喜爱这个环境,两者不是一码事。与其他正行进在丛林中的军人一样,他们也担心遇到各种各样的蛇,他俩同样知道这座丛林对他们正垂涎三尺,不把他们毒死,也要把他们整个地吞吃掉。气温还在攀升,他俩身着迷彩服,早已大汗淋淋。十分钟后,他们发现一处地方耸立着一棵大树,一旁另有一棵树倒伏于地,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射击场。

“他们那帮人个个都配有无线电台。”努南报告说。“要我把他们撵出来吗?”他已经把人为干扰机架设好了。

克拉克摇了摇头说:“还不到时候,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好嘞。”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把无线电扫描仪转向说话人的方向。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声音说。“伙计们,瞧这些树。”

“啊,树很大,是吧?”

“都是些什么树?”第三个声音问。

“这种树,别人可以隐蔽在它的后面,开枪打你的屁股!”一个声音严肃地说着。“基尔戈尔、麦克莱恩,继续向北半英里左右,找个地方待着别动!”

“好的,好的,行吧,比尔。”第三个声音应声道。

“大家都听好。”“比尔”的声音对他们说。“不要胡乱摆弄电台,好吗?我要找你们或是你们发现重要情况的时候再用它来报告,否则,不要用它来乱说话!”

“是。”

“行。”

“照办,比尔。”

“遵命。”

“妈的,我看不到。”第五个声音回答说。

“那你就找一个看得到的地方!”另一个声音建议说。

“他们两人一组,大多数跟得很紧。”努南看着电脑荧屏说着。“这一组正朝迈克和路易斯走去。”

克拉克低头看着屏幕,说:“皮尔斯,卢瓦瑟勒,我是指挥所,有两个目标正从南面向你们靠近,距离二百五十米左右。”

“好的,指挥所,皮尔斯明白。”

皮尔斯中士在原地匍匐了下来,两眼注视着南面,同时沿九十度的弧度前后左右地扫视着。卢瓦瑟勒在六英尺开外的地方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先是随遇而安地待在原地,随着敌人的步步逼近,他开始显得紧张起来。

约翰·基尔戈尔医生了解丛林,也懂得狩猎。他缓慢而谨慎地向前移动着,每迈出一步他都注意着脚下,不让发出一点响声,然后抬起头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他想,反恐人员来这儿是来抓我们的,所以他和麦克莱恩得找个便于射击的好地方,好比狩鹿,你就得选一个能让你仰面躺着静候猎物到来的树阴处是一个道理。他估摸着,反恐人员离他这儿差不多还有好几百码远。

三百米远处,克拉克借助电脑屏幕和无线电台把他的队员都布署到有利位置上。这个新的寻人系统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它像雷达,早在那帮歹徒发现他们之前,他就可以发现他们。对于曾经使用过的每个士兵来说,这个新式的电磁玩意儿无疑是一个令人吃惊不小的神赐之物……

“我们开始吧。”努南像是一位高尔夫球场上的评论员那样压低嗓门说,手指轻轻地叩击着电脑显示屏。

“皮尔斯、卢瓦瑟勒,我是指挥所。你们东南方有两个目标正向你们靠近,距离二百米左右。”

“明白,指挥所。能开火吗?”皮尔斯问。卢瓦瑟勒呆在他的栖息处,两眼紧盯着皮尔斯,却忘了对正前方进行观察。

“当然。”克拉克回答说。而后,他又说:“彩虹部队,我是六号,自由射击,重复一遍,我们现在可以自由射击。”

“明白,我重复一遍,自由射击。”皮尔斯心领神会。

“路易斯,我们再等等他们两个。”皮尔斯贴着卢瓦瑟勒的耳旁说。

“好的。”卢瓦瑟勒中士表示同意。两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南面,耳朵仔细地搜索着细枝折断时传出的第一下咔嚓声。

基尔戈尔认为,情况还不算太糟。他曾经在情况更糟,更加嘈杂的国家打过猎。这里没有能让鹿儿们老远就可以听到的会发出令人讨厌的飒飒声的松针。这里遍地是树阴,但在阳光直射的路上却几乎得不到树阴的庇护。要不是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小昆虫,他或许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待下去,然而,这些昆虫都是些杀人凶手。以后外出的话,他会往身上喷些驱虫剂试试,这位内科医生一边慢慢地向前挪动,一边思忖着。在他前进的路上有一些灌木枝,他伸出左手把小树枝拿掉,以免经过时弄出响声。

在那儿,皮尔斯发现了目标。灌木树枝刚被挪开,那儿没有一丝风,小树枝怎么会挪动地方呢?

“路易斯。”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当法国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卢瓦瑟勒点点头,回过头去看着前方。

“我发现一个目标。”皮尔斯用无线电台报告说。“一个目标,在我南面一百五十米处。”

麦克莱恩感到步行的滋味远没有骑马来得舒服,他尽最大努力模仿约翰·基尔戈尔行走的样子,然而,尽管两人都默不出声,寸步不离地走着,但是他没法跟基尔戈尔相比。他被一个裸露的树根绊了一跤,搞出了响声,他悄声地骂了一句脏话后爬了起来。

“你好。”卢瓦瑟勒悄声地自言自语。然而,这声音就好像在无意之中接通了一盏灯的电源,卢瓦瑟勒中士发现有一个人影在一百五十米开外的树阴下移动。“迈克?”他悄悄招呼皮尔斯,用手指了指目标所在的方位。

“知道了,路易斯。”皮尔斯回答。“让他们再靠近些,伙计。”

尽管距离还不够近,两人还是把MP-10冲锋枪抵住肩部。

基尔戈尔心想,如果现在有一个比昆虫稍大一点的东西在爬行的话,他是不可能听到的,假如在丛林里有一头美洲豹,就是豹一样大小的猎豹,它们的皮毛可以制成精美的小地毯,那么,这支步枪射出的7.62毫米的北约制式子弹应该足以能达到目的。尽管如此,即使是夜间猎手也是难以悄然接近美洲豹的。然而水豚呢?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鼠类,也许是同类中最美味可口的——它们应该是在白天进食的,不是吗?这儿有太多的东西等着他去发现去观察,这些东西多得让他眼花缭乱,目前他还无所适从。好吧,他该找一个地方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以便让他的眼睛适应这里的明暗亮度,随后能注意到其中的变化,发现不属于这座丛林的另类异物。他想,那儿有一个好地方,一棵倒伏在地的树和一棵耸立的树……

“来吧,亲爱的。”皮尔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在他看来,一百码的距离该是够近的,他得把枪稍稍抬高点,瞄准目标的下巴颏,子弹就正好击中目标的上胸部,当然,能击中头部那更好,不过,这样的距离有点远,他想还是稳妥一点为好。

基尔戈尔向麦克莱恩打了个口哨并挥了挥手,手指向前方指了指,柯克·麦克莱恩点了点头,然而他最初对这活儿表现出的热情却迅速减退。这座丛林不像他期盼的那样,试想,和一群千方百计要袭击他的人呆在同一座丛林里,这样一种环境能有吸引力吗?说来也怪,他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纽约的单身汉酒吧里,那幽暗的房间,那刺耳的音乐,如此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还有他在那种环境里见到的女人。说真的,那几个女人的遭遇实在太令人遗憾了。毕竟她们也是人,然而,糟糕的是,她们都死得毫无意义。倘若“工程”还在进行的话,那么她们的牺牲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名堂……但现在,一切都完了,他只能躲在这座该死的丛林里,手里拿着一支装满子弹的步枪,寻找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对手。

“路易斯,发现目标了吗?”

“发现了!”

“那好,让我们来干掉他们。”皮尔斯说。口吻中带着激励,说着,他的手紧紧地握住MP-10冲锋枪,瞄准具对准目标,缓缓地扣动扳机。随着“啪、啪、啪”三下清脆的响声,三发子弹全都击中了目标。他看到那人的嘴猛地张开,然后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他听到他左边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皮尔斯手提着冲锋枪,离开射击地向前方跑去,卢瓦瑟勒在近处掩护。

基尔戈尔的胸部被击中的时候,他来不及考虑是怎么回事,现在,他的双眼正直愣愣地看着树梢,透过浓密的树叶可以看到来自远处天空上的蓝白细条纹。他挣扎着想说话,但是感到呼吸困难,他稍稍扭过头去,那儿什么也没有。麦克莱恩在哪?他想,他发现他的身子无法动弹——难道他中弹了?他虽然感到疼痛,但疼痛好像莫名其妙地离他很远,他低下头看到胸口有血,还有——

——那个身穿迷彩服脸涂灰绿色的人是谁?

你是谁?皮尔斯中士心中嘀咕。他那三发子弹都拨撒在了这个人的胸部,虽然没有击中心脏,但却钻进了上肺和大血管。这人的双眼仍然盯着他看。

“伙计,游戏场搞错了。”那人的声音很轻很轻,随后两眼慢慢地失去了生命之光,皮尔斯弯下腰捡起那人的步枪,他发现这还真是支好枪。于是,他把枪斜背在背上。接着,他向左边扭头看去,卢瓦瑟勒一手握着一支相同的步枪,另一只手向那人的喉部挥动着,他的猎物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嘿,你甚至还可以显示他们是怎么毙命的。”努南说道。当心跳停止时,DKL寻人系统的信号也就不同了。蒂莫西心想,这玩意儿真够酷的。

“皮尔斯,卢瓦瑟勒,我是指挥所。我们知道你们干掉了两个目标。”

“千真万确。”皮尔斯回答说。“还有什么目标向我们靠近?”

“皮尔斯,”努南回答说。“还有两个,在你们南面二百米左右。这一组正缓慢向东移动,他们正向麦克泰勒和帕特森移动。”

“皮尔斯,我是指挥所,原地待命。”克拉克命令道。

“明白,指挥所。”随后皮尔斯捡起基尔戈尔随身携带还一直开通着的无线电台,因为原地待命,没别的事可做,他伸手摸了摸基尔戈尔的裤子,他摸到了一个小本子,原来,刚才被他击毙的这个人是纽约宾厄姆顿的医学博士约翰·基尔戈尔。你是什么人?他想问问这具尸体,但这个名叫基尔戈尔的家伙再也回答不了什么问题了,谁又会觉得问题的答案会有什么意义呢?

“注意,伙计们,每人都报个到。”努南的电子扫瞄仪上响起了民用频带对讲机的声音。

置身于林木线之内的亨里克森希望他的人一旦发现好地方就想办法趴下别动,他真的担心那帮近在眼前的士兵,如果他们果真是反恐人员那就糟了。那些“工程”人员既有点急不可耐,跃跃欲试,又有点呆头呆脑,不知所措。他的无线电台里响起了其他人应答的声音,只有两个人没有应答。

“基尔戈尔,麦克莱恩,请回答。”没有声音。“约翰,柯克,你们究竟在哪?”

“那就是被我们干掉的两位。”皮尔斯向指挥所报告说。“要我告诉他吗?”

“不,皮尔斯,你知道有更好的招术!”克拉克气冲冲地回答。

“我们的头儿少了点幽默感。”卢瓦瑟勒耸耸肩,对他的搭档说。

“谁离他们最近?”接着,一个声音在无线电台上发问。

“我和道森。”另一个声音回答说。

“那好,伯格和道森向北移动,稳着点,看看能发现什么,行吗?”

“没问题,比尔。”另一个声音回答说。

“我们又有活干了,路易斯。”皮尔斯说。

“没错。”卢瓦瑟勒用手一指,说,“那棵树,迈克。”皮尔斯看到,那棵树的直径得有三米,可以用来盖间房,那房也够大的。

“皮尔斯,卢瓦瑟勒,我是指挥所,两个目标开始向你们运动,方向几乎正南,两人靠得很紧。”

戴夫·道森十五年前在美国陆军部队受过训,他经验丰富,所以当然要多操点心。他告诉伯格一定要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于是当道森在前面开路时,这位科学家便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

“指挥所,我是帕特森,我正前方二百米处有目标移动。”

“差不多。”努南说。“目标正向迈克和路易斯方向移动。”

“帕特森,我是指挥所,让他们去。”

“明白。”汉克·帕特森回答。

“这不太公平。”一直盯着战术图像的努南抬起头不满地说。

“蒂莫西,所谓‘公平’是说我把全体队员活着带回家去,别的都是扯淡。”克拉克回敬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头儿。”联邦调查局特工表示赞同。他和克拉克两人看着那两个光点向标着L和P的两个光点移动过去。过了五分钟,那两个不知名的光点从荧屏上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的人又干掉了两个,约翰。”

“天呐,这玩意儿太神奇了。”当皮尔斯和卢瓦瑟勒发来报告确认荧屏已显示的情况后,克拉克颇为感叹地说。

“查韦斯呼叫指挥所。”

“我是,丁,说吧。”克拉克回答。

“我们能不能利用这台仪器运动到楼里面去搜寻他们?”

“我想可以。蒂姆,我们能不能把我方人员引导到他们的背后?”

“当然可以,我可以看到每个人在什么位置上,问题是在我们把他们赶到一块之前,别让他们跟我方人员混在一起。”

“多明戈,努南说没问题,他可以办到。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得多动动脑子。”

“我会尽力的,头儿。”查韦斯答道。

二十分钟前,亨里克森试图用无线电台与道森和伯格进行联络,但他俩没有应答。他们两个在那儿出事了,他却无从知晓。道森原先当过兵,而伯格是一位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的猎人——然而,他俩却从地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儿发生了什么?楼外有士兵守着,是的,但没人像他们一样棒。他别无选择,只好把他的人留在楼外。

汉克·帕特森和史科蒂·麦克泰勒两人率先朝西和西北方向前移三百米,然后折向南面,缓慢而平静地运动着,感谢上帝,丛林里竟然会有这么一块秃地——一块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不毛之地。史蒂夫·林肯和乔治·汤姆林森两人一组,他们根据指令绕过位于他们北面的两个敌方光点移动到敌人的背后。

“我们发现目标。”麦克泰勒用他的苏格兰口音报告说。在努南的荧屏上,他俩的位置好像在敌人的正后方不到一百米处。

“干掉他们。”克拉克命令道。

两人现在脸朝东方,与彩虹部队的队员相隔一段距离,一人隐蔽在树后,另一人匍匐在地。

站立的那个人是马克·沃特豪斯。帕特森仔细瞄准后,来了个三弹连发,那人便一下子扑倒在树身上,手上的自动步枪随即掉落到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当子弹击中他的时候,他手中的枪握更紧,手指本能地扣动了扳机。结果,枪内的十发子弹全都自动地射入丛林之中。

“喔,该死的。”帕特森对着无线电台报告说。“那是我的,他那支自动步枪准是玩起了摇滚乐,指挥所。”

“怎么回事,谁开的枪?”亨里克森对着无线电台喊叫。

对汤姆林森和林肯来说,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他们的两个目标一下子站起身来,向左边张望,这样一来,让汤姆林森他俩看得个一清二楚。随后,那两人瞬即倒地。几分钟后,敌方无线电台上又传来指挥官要求清点人数的声音。现在,对方又少了八个人。

努南用他的电脑寻人仪将彩虹部队的队员一一调度到位,移动到亨里克森那帮人背后的彩虹队员人数增多了。

“你能不能帮我接通到他们的无线电台上去?”克拉克问。

“小菜一碟。”努南打开开关,插上麦克风说,“妥了。”

“嘿,听着,”克拉克通过民用频道说。“我已经干掉了你八个人。”

“你是谁?”

“你是不是亨里克森?”克拉克接着问。

“你到底是谁?”这个声音急切地问。

“你的人就是被我干掉的。我们已经消灭了你们八个,看来外面还有二十二个,怎么,要不要再干掉几个?”

“你他妈的是谁?”

“我叫克拉克,约翰·克拉克。你叫什么?”

“威廉·亨里克森!”他吼叫着说。

“喔,对了,你曾经在联邦调查局干过。我想,今天早上你无论如何应该见过威尔逊·吉尔林了。”克拉克停顿一下说。“我只想再重复一遍:放下武器,走出楼外投降,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我们将一个个地收拾你们,比尔。”

长时间的沉默。克拉克不知道那一头的那个声音会说些什么。不久,那家伙做出了克拉克预想中的事。

“听好了,各位请注意,立即撤回楼内!全体人员马上回到楼内!”

“彩虹部队,我是六号,看来敌人即将退守楼房,自行射击。”克拉克用加密战术无线电台下达命令。

一时间,亨里克森手上的无线电台呼叫像得了传染病似的变得一片杂乱,随即,他们听到敌人在丛林中奔跑的脚步声,许多人慌不择路地穿过灌木,径直朝着楼房的门口奔跑过去。

这给霍默·约翰斯顿的射击提供了方便。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人从丛林中一闪而出,朝着飞机跑道旁的草地跑去。这人手中的枪使他成了约翰斯顿射击的靶子,一颗子弹就从这人左右两边的肩胛骨中间穿了过去。这人踉踉跄跄地向前迈了一步后便一头倒下。“步枪手一号,我在跑道北面撂倒一个!”狙击手报告说。

对查韦斯来说,事情更是直截了当了。原本他独自一人一直悄悄跟在两个目标的身后,当他听到从目标那儿传来的嘈杂声后,他一闪身隐蔽在一棵阔叶树的后面。当他估计目标离他大约五十米远的时候,他绕着大树转了一圈,一看目标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查韦斯向左边迈出一步后发现了一个目标,于是,他端起MP-10冲锋枪抵住肩部,那个正奔跑着的人看见他后也端起手中的步枪,说时迟,那时快,查韦斯当面给了那人一梭子子弹,那人便像一口袋豆子似的倒了下去。步枪子弹直接钻进地里。跟在那人身后的另一个人脚一打滑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查韦斯站立的地方。

“该死的,放下武器!”查韦斯对他大喊一声,然而那人或许没有听到,或许就根本不听。他开始举起步枪,但是,他也像他的同伴那样饮弹倒地。“我是查韦斯,我刚才撂倒两个。”一时的兴奋竟顾不上因轻易取胜而带来的羞愧,这纯粹是谋杀。

这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斗剑士格斗,分数老是记在克拉克这一方。努南电脑荧屏上闪动的无名光点随着心跳的停止而不断消失。不一会儿,在他们原先跟踪的三十个信号中又消失了四个,余下的正一溜烟地跑回楼房。

“老天,比尔,楼外发生了什么?”布赖特林在大门边一个劲地问。

“他们像宰他妈的羊似的打死我们的人,伙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约翰·克拉克呼叫威廉·亨里克森。”无线电台里响起一个声音。

“什么事?”

“那好,最后再说一遍,立即投降,否则我们就进楼。”

“来吧,他妈的来抓我们吧!”亨里克森尖叫着回答。

“维加,开始清除窗户。”克拉克镇定自若地下着命令。

“好嘞,指挥所。”维加答道。他提起M-60机枪的枪托开始向二楼射击,自右向左一个横扫,紧随着子弹穿越空间后划出的一道道射线,被击碎的玻璃纷纷坠落在楼房内。

“皮尔斯,卢瓦瑟勒,你们两个和康诺利向西北方向移动到别的楼房里去,排除障碍。”

“是,指挥所。”皮尔斯回答。

侥幸从丛林中跑出来的歹徒试图开枪还击,他们大多朝天放着空枪,然而他们的枪声却让总部楼房的门厅里乱成一团。当楼上窗户上的碎玻璃像瀑布似的在他们眼前奔泻而下时,卡罗尔·布赖特林发出一声尖叫。

“让他们停止射击!”卡罗尔大声叫喊着。

“把无线电台给我。”约翰·布赖特林说。于是,亨里克森把无线电台递给了他。

“停火。我是约翰·布赖特林,停火,大家都停火,你,克拉克也停,好吗?”

射击很快停止。事实证明,让“工程”的人停火不太容易,相比之下,彩虹部队当时只有一挺机枪在射击,维加一接到命令就立即停止了射击。

“布赖特林,我是克拉克,能听到我说话吗?”约翰·布赖特林手上的无线电台传出一个声音。

“是的,克拉克,我能听到。”

“立刻让你的人到楼房外集合,放下武器。”一个陌生的声音下着命令。“缴枪不杀,现在让你的人出来,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别那样。”比尔·亨里克森急忙说。他虽然知道抵抗毫无意义,但是又怕投降,他宁愿手握武器死去。

“看来,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打死我们啰?”卡罗尔问。“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几乎没有。”她丈夫说道。他向接待台走去,通过楼内的内部通话系统,让所有的人都到门厅里来。然后他拿起袖珍无线电台说:“好吧,好吧,我们将立即到楼外,给我们一点时间安排一下。”

“可以,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克拉克答道。

“这样做不行,约翰。”亨里克森当着老板的面说。

“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都他妈的错了,比尔。”约翰·布赖特林说,但他想不出究竟错在哪里。他看到一架黑色直升机又出现了,它停在跑道的中央,他似乎可以看得到直升机驾驶员那张对他虎视眈眈的脸。

帕迪·康诺利现在到了油料临时堆集处,地面上标着2号柴油字样的油罐堆得很高,或许它们是专供发电厂使用的。炸掉什么也没有比炸掉油罐更简单也更有意思的了,有皮尔斯和卢瓦瑟勒两人担任警戒,这位爆破专家把十磅炸药安放在为发电厂供油的油罐对面。他心中暗暗嘀咕,整整八万加仑的柴油足够让那些发电机组运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指挥所,我是康诺利。”

“康诺利,我是指挥所。”克拉克回答说。

“炸药都带来了,但我还想再要一些。”他报告说。

“东西在直升机上,帕迪,等着。”

“明白。”

克拉克前移到离楼房将近三百码处的林木线边缘,在他的身后,维加仍紧紧地握住重机枪,除康诺利和另外两名队员外,彩虹部队的其余队员都在他的身旁不远。队员们的高兴劲早已成了过眼烟云,一天下来,情况糟糕透了,无论成功与否,剥夺生命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就像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次行动那样,这一天,他们所干的几乎就是一场杀戮游戏。

“出来了。”查韦斯透过望远镜说着。他迅速清点一下人数,继续说:“我看他们一共是二十六个人。”

“差不多。”克拉克说。“给我。”他从查韦斯手中接过望远镜,他想看看有没有他熟悉的面孔。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能叫得出名字的第一张面孔竟是他所看到的唯一的一位女性,卡罗尔·布赖特林,总统的科学顾问。克拉克推测,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可能就是她的前夫约翰·布赖特林。他们走出楼房,来到飞机调头用的停机坪上。“继续往外直走,离开楼房。”他用无线电台命令他们。他看到,他们顺从地按照他的命令行动着,这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好,丁,现在你带一队人去检查一下楼房,行动吧,孩子,但要小心。”

“放心吧,C先生。”查韦斯挥了挥手,让队员们跟紧,向楼房跑步前进。

克拉克又用望远镜观察一番,这次他看不到一个手持武器的人,于是,他断定他可以在第一分队五名队员的护卫下安全走出丛林。走了大约五分钟光景,他面对面地见到了约翰·布赖特林。

“我想这就是你的地盘吧,嗯?”

“直到你把它摧毁为止。”

“布赖特林先生,迪特里克堡的专家们检查了吉尔林先生试图在悉尼使用的氯罐。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同情的话,那么你是找错门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他刚问完这个问题,直升机就离开地面向发电厂大楼飞去,克拉克猜想,那是给康诺利运送剩余的炸药去了。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你杀了我们的人!”卡罗尔·布赖特林煞有介事地怒吼着。

“我们杀的只是在战区手持武器的人,没错,可以想象,如有机会,他们早该向我的人开枪了——不过,我们的命是不会白给的。”

“那都是些好人——”

“都是些心甘情愿杀死他们同胞的人——为了什么目的?”克拉克问道。

“为了拯救世界!”卡罗尔·布赖特林答道。

“去你的吧,女士,您不认为您是用一种恐怖手段来拯救世界的吗?”克拉克彬彬有礼地问道。他认为,客气一点没什么坏处,这样做也许会让他们开口说话,也许他会慢慢地看懂他们。

“我并不期待你的理解。”

“要摸透你们的心思,我还不够精明,嗯?”

“没错,”她说。“你算不上精明。”

“是吧,那我来把你们的想法直说了吧。你们是想用细菌战把地球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让你们去拥抱大树,是这样吧?”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拯救世界!”约翰·布赖特林替他们把老调重弹了一遍。

“得了。”克拉克两肩一耸说。“我想只有希特勒才认为屠杀所有犹太人是合情合理的。你们这帮人,坐下,都别动。”他走到别处,拿起无线电台。这帮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是吗?

康诺利头脑敏捷,手脚麻利,但他不是一位令人称奇的人。他光想着引爆油料堆集处,却把发电机房给忘了,事实上,最终证明,安置在主楼内的制冷机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因此,他借了一辆悍马车——这儿有好多辆这样的车——他要用车把两桶油运到主楼里去,因时间不允许对一些细枝末节考虑周全,康诺利干脆开着车一头撞进楼房的玻璃幕墙里去。与此同时,马洛伊驾驶着直升机载着半队人马返回了马瑙斯,加完油后再回到这儿来,来来回回,一共花去近三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那些被捕的囚犯基本上什么也不说,虽然他们都坐在油炸锅似的跑道路面上,酷热难忍,但是没人提出要水喝。克拉克对此并不在意——如果他不必去理会这帮人的人性的话,那他会感到这样更好——让他感到最为奇怪的是,他们都是些受过教育的人,要不是他们犯有那么一些事的话,他可能会对他们肃然起敬的。最后,康诺利手持电盒一溜烟地跑到他的身旁,克拉克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他的那台战术无线电台。

“熊,我是指挥所。”

“熊在听着。”

“上校,让我们来料理一下后事吧。”

“明白。熊开始执行。”远处,“夜鹰”的旋翼开始旋转,克拉克回到囚犯坐着的位置上。

“我们不打算处死你们,也不准备把你们送回美国。”他告诉囚犯们。他们脸上的惊讶神情给人以一种目瞪口呆的异样感觉。

“那么,怎么处置我们?”

“你们不是认为我们都应该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吗?”

“是的,如果你们能让这个星球存在下去的话。”约翰·布赖特林说。他前妻的目光里虽然充满着仇恨和反抗,这时也多了几分好奇。

“好极了,”克拉克点点头说。“全体,起立,脱衣。把你们的衣服都扔在这里。”他手指跑道说。

“这——”

“脱!”克拉克对他们大声叫喊着。“否则,我就地枪毙你们。”

他们先后行动了起来。有的人脱得快些,有的人脱得慢点,还一脸的不痛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把脱下的衣物堆放在跑道中央。说来也怪,卡罗尔·布赖特林此时此刻全然没了一丝一毫的羞怯。

“现在做什么?”她问。

“好,这儿是起跑线,你们希望与大自然和睦共处,那请吧。如果你们难以忍受,那么,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城市是马瑙斯,大约九十八英里的路——”他用手指了指,然后转过身说,“帕迪,点火吧。”

康诺利一声不吭地按动电盒上的按钮。第一个起爆燃烧的是燃油罐,成对的炸药在油罐的一侧炸出了两个洞并引爆了柴油,然后像是火箭喷出气流似的把油罐径直推进了不到五十米处的发电机房里,油罐在房里受阻破裂,熊熊燃烧着的2号柴油向房内各个角落扑去。

他们虽然没能见到主楼内制冷机房起火燃烧,但是,情况与这儿一样,柴油被点燃起火,然后火舌蹿出机房的外墙,接着,部分楼房轰然倒塌在熊熊燃烧的废墟之上。另外几幢楼房也随即被大火吞没,葬身于火海中的还有一个个抛物面卫星信号接收器。最后倒塌的是总部兼宿舍楼,起先,那一次性现浇水泥柱芯还试图抵御着喷火的炸药对楼房造成的破坏,但经历了几秒钟的迟疑之后,水泥柱芯突然折断坠地并拽着整幢楼房一齐倒塌。在不到一分钟的瞬间,在这里,生活中一切有用物品都化成了灰烬。

“你们就这样把我们赶到丛林里去,连刀也不给我们留一把吗?”亨里克森以恳求的口吻问道。

“找些坚硬的石头做一把得了。”当“夜鹰”直升机降落时,克拉克对他们建议说。“我们人类早在五十万年前就学会怎么打造石器了。你们要与大自然和谐共处,那就和谐共处去吧。”他边说边转身上了飞机。不一会儿,他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员身后的弹射座椅上,马洛伊中校连盘旋也没盘旋一下就驾机飞走了。

克拉克记得,自从他在第三特种大队当兵的那一天起,就总是能辨别出哪些人是从休伊式直升机出来后便跑进丛林的,而哪些人是恋恋不舍地看着直升机离去的,他始终属于前者。这是因为他知道哪儿有他施展本事的天地,而其他人则担心直升机把他们撂下不管而无法回家。这时,他往下面看了最后一眼,他看到地面上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夜鹰”往东飞去。

“或许一个星期吧,C先生?”查韦斯看着克拉克的脸问道。这位美军特种部队学校的毕业生想,在这种地方,他是活不了多久的。

“如果他们幸运的话。”彩虹六号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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