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中楚晙净手焚香, 在侍从指引下进入殿内。大殿中金碧辉煌,金身神像拈花而坐, 手中结印, 目中无悲无喜,俯瞰众生。

寺内众僧在帷帐后念经祈祷,梵呗不绝,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复又聚拢成涌, 回返往复。殿中香案上摆着鲜花瓜果,琉璃灯盏, 火光潋滟, 映照金身神像。殿内墙壁上绘有种种经文故事,从上到下,依次绘着九重天宫, 凡尘俗世,地府幽冥,皆以金漆描边, 如梦如幻。

楚晙一身素衣长裾,头戴白玉冠, 立在神像前,她手前拈了三根细香,却不曾跪拜。不一会神像侧边开了一道小门,她随手将香插|进香炉,只身踏入门中。

门虽小, 但里内却十分宽广,一排长明灯顺着墙壁高高的垒上去,灯下放了两个蒲团,楚晙坐着等了一会,一个紫衣道人从暗门进来,见了她行礼道:“参加殿下。”

楚晙指了指另一个蒲团:“坐。”

道人依言盘腿坐下,楚晙道:“近日母皇可有梦见什么?”

道人欠身,道:“陛下前日自言梦见一长蛇穿宫墙而过,盘旋于室内不肯离去。”

楚晙微微点头,又道:“可请太医了?”

道人阖目道:“不曾请脉,倒是又炼了一炉仙丹。”

楚晙沉吟片刻道:“蛇鼠在梦皆为不详,今日母皇若去玉清宫扶乩,就将此话告诉她,这朝堂之上蛇鼠一窝,就要成势了。”

道人睁开眼睛道:“殿下何以如此笃定,陛下必会来玉清宫令我等扶乩?”

楚晙笑了一下,只道:“道长无需知晓,按照我说的准备就是了。反正道长有通天之能,若是母皇问起为何事先准备,道长只道上天降预便是。”

道人颔首,起身行礼后从暗门离去。

没多久又一人从一侧进来,见了她跪地行礼道:“主上,人已经处置完了。”

楚晙道:“越王那边的人都安排好了?”

“是,齐王手下的人已经落网,被那位李大人送到五城兵马司狱中了。”

楚晙笑道:“也是个不怕事的,倒还算聪明,不必我去动手了。”

她从蒲团上站起来,负手在房中走了一圈,又道:“未到万无一失,不可掉以轻心。”

那人道:“是。”

丰韫把刀擦了一遍,感觉有些新奇,道:“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

清平自顾自去倒茶,她实在太渴了,马不停蹄的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又急忙赶回来参加祭典,看着一众考官捧着未开封的漆盒子进入院内,随即惟德楼就被禁军包围,严密把守,她才歇了一口气。

她敷衍道:“没,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刘甄在房间里欣赏了下墙上的字画便回来了,丰韫奇怪道:“这位是?”

清平道:“信王殿下身边服侍的人。”

刘甄向丰韫行礼,丰韫面色古怪的还礼。刘甄是替楚晙来的,身份自然不一般,她没多久就要回行宫,两人本来还想说些话,但是有丰韫在这里,只能装模作样的打打官腔,很是无趣。

可惜丰韫一直不肯走,刘甄和清平无奈的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刘甄说:“李大人,我先回去了,殿下那边还需人服侍。”

清平只能与她告辞,将她送到门外,自有车马备着。她回到房间里,等候掌院大人来过问今天的事情,丰韫急忙蹭过来,小声道:“真是好大的派头,宰相门中客,王爵身边人,那都是不能得罪的,莫不是你得罪了她?”

清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自己和刘甄有仇的,丰韫继续道:“待此中事了,请你去菀香楼喝酒吧?”

“不了不了,我不怎么喜欢喝酒的。”清平赶紧拒绝,菀香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销魂之处,谁知道喝了酒以后就从哪个倌人的床上爬起了了?

丰韫笑了,她平日里一副精干严肃的样子,偏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变的有些失了武人风范,道:“你不会是没去过吧?”

清平刚想反驳,丰韫就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你们文官事儿多,规矩重,姐姐这里给你打保票,去一趟绝对没人能发现的了,你就安心吧。”

没想到她表示感谢的方式这么特别,清平忙道:“不用,真不用!”

丰韫无视她的推拒,直接拍板定论:“就这么定了,本月休沐,在菀香楼定桌席面,我来请你!”

她刚说完外面就有一个声音道:“什么请不请的?”

掌院大人带着文书官进来,清平行礼道:“大人好。”

掌院大人指着她对着身边的一官员道:“溯卿,就是这孩子,与我同姓的,办事非常利索,是个好苗子。”

那人着宝蓝色官服,上绣仙鹤纹饰。面容严肃,闻言只是看了清平一眼,淡淡道:“不错。”

清平心里一突,仙鹤纹饰乃是承徽府主事才能穿的,而承徽府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负责处理宗室事务的地方,掌院大人这么说,她就有些不懂了。

掌院大人看出她的不解,但也不点破,只道:“先签字画押吧,将手上的事情交接了。”

她的文书官取出蓝册,红签,清平一一照办了。掌院大人道:“封卷在东坊被劫一事已经上报陛下,等大理寺断完以后,陛下若是要召见你,你可要小心行事了。”

她这话说的非常奇怪,好像有什么难言之语,清平道:“请大人教我。”

掌院大人笑了笑,与承徽府主事对视一眼,笑道:“如实交代便是,不过言词上注意些,莫要说的不清不明,惹得陛下不快。”

清平暗自记下了她的话,却没有想到第二天科试刚开始的时候,她就被人召进了宫里。

十月的天渐染秋意,早晨雾蒙蒙的。长安的夏天非常短暂,转眼间就到了深秋,冷澈的天空中还悬着几点星,显得又空寂又冷清。清平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首次面圣,是容不得一点马虎的,保不齐哪里没做好碍着女帝眼了,就被拖出去了。

因四周都是灰暗一片,什么碧瓦朱檐,巍峨宫阙自是看不着了,四个禁卫跟着她在玉清宫的侧门边候着,清平站到脚都快麻了,才听见上阳宫的钟声响起。

宫门开了,另一边又走来一队人,也是宫人举灯,禁卫护送。清平眼尖,一眼就看出那人正是丰韫。

两队人马点过头就算打了招呼了,深宫重地,又是女帝天天修炼的地方,当然不能大声喧哗。宫门开了,便有宫侍鱼贯而出,这阵仗自然不是欢迎她们的,而是她们身后的几位阁臣。

这是清平第一次见到内阁首辅严明华,次辅沈明山,带着几位未曾参与科试的内阁大臣站在玉清宫外等候。

一宫人道:“陛下召执事祭酒李清平,散骑舍人丰韫觐见!”

清平与丰韫对着众位大人行礼,严明华看了她们一眼,只道:“不必多礼,快些进去吧。”

玉清宫中宫道规整,中间是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两旁用青玉石铺了供宫人臣子行走的道路,她们跟着宫人穿行在长廊里,走了许久才来到大殿门口。

清平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外站着守卫,宫人上前禀告,便从侧门出来几个宫女接应,将她们带到一处大殿中去。

两人两大气都不敢出,彼此飞快的看了一眼,又偷偷打量起这殿内来。玉清宫中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奢华富贵,而是十分清冷,大殿上不见凤椅,宫殿地上摆着巨大的丹炉,四周帷帐低垂,隐隐可见其中的彩色神像,皆有祭台供奉。她两人站在丹炉边,忽然传出清脆的铃响,正前方的帷帐被缓缓打开,层层揭起,在大殿的最深处有一个白玉台阶,足有两人之高,每层台阶上都有宫人跪地手持长明灯,两人跪地叩头,从台上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道:“执事祭酒李清平,散骑舍人丰韫,昨天就是你们两人负责护送封卷至官学的吗?”

两人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道:“正是微臣。”

那声音继续道:“那昨日东坊封卷被劫,也是真的了?”

这声音虽然人不人鬼不鬼,但是那种御极天下的气势却丝毫不曾减弱。清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咬牙道:“此事确实是真的。”

女帝缓缓开口:“你便是李清平?朕倒是见过几本你的折子,早先你在六科给事中做谏官时上谏的折子堆满了内阁,怎么换了个位置,看个封卷都看不住了?”

清平只得磕头,这时候她不能回话,因为女帝没有开口让她回答,她道:“陛下息怒。”

“息怒?”女帝的声音变的冷硬起来,“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差点因为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丢了封卷,倘若这卷子流失在外,考题泄露,那就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朕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丰韫!你身为散骑舍人,是朕的禁卫,居然连个卷子都看不住,那你还怎么为朕巡卫宫室?”

丰韫低声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

两人被女帝的怒火喷了一头一脸,差点就成了个不是东西的玩意,也只能跪在地上装孙子,女帝坐下来冷冷道:“说!大理寺也说不清个头尾,你二人既然在此,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清平沉声道:“陛下明鉴。”遂将初入官学,与提学大人间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

清平正义凌然道:“自那时起,微臣便留了个心眼,始觉得这其中似有猫腻,只是苦于无证据,不得上报罢了。”

女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道:“就因为这么一个事,你就自作主张将另做了一套装封卷的漆盒,藏在运送的马车内?”

清平知道她现在回答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是以极为小心道:“自是微臣一人所为,毕竟此事太过荒谬,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会信的。”

“呵,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女帝笑了,仿佛很是愉悦,“也是,你连首辅次辅都敢上谏,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也算做的没错,有备无患。”

大概是她先前在六科给事中塑造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时这番作为倒也说的过去。清平跪在地上道:“微臣得幸,于科试幸中二甲,虽然不能面觐天颜,但也知道自己是得陛下厚待,才能有今天的。而科试自是至关重要,怎么敢耽搁陛下选贤取才,这才铤而走险,也是微臣阅历尚浅而导致的......”

女帝闻言却道:“丰韫,你倒是说说看,这事你也有份。”

丰韫赶紧磕了一个头道:“陛下圣明,依微臣所见,劫卷一事定是早有预谋,若不是李祭酒事先安排好了,恐怕这事就......”

“就可真是个笑话了!”女帝高声喝道,一时间大殿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两人又是伏地不起,口道:“陛下息怒!”

女帝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在这长安城中又有哪个盗贼匪徒胆敢去劫禁卫?当日五城兵马司都出动了,还拦不住这群人,这里面的水可是深的很啊!”

清平感觉膝盖都跪麻了,不禁想起楚晙来,她在这宫中也是这么跪来跪去的吗?还得假装自己跪的开心跪的舒心,这滋味可太不好受了。

白玉台阶上再不闻声响,清平都要以为女帝是不是睡着了。女帝忽然道:“那你二人事发时为何不上报?”

清平心想终于来了,她道:“启禀陛下,当时劫卷的狂徒来的太突然了,丰大人也不曾想到。那匪徒劫了马车逃走,丰大人去追那马车,事发突然,便来不及遣人上报。况且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在不知封卷是否完好的情况下贸然上报,第二天便是科试了,那岂不是置长安近万考生于无地?”

“.......呵呵。”女帝从御座站起来,清平和丰韫低头噤声,清平猜测这位久居深宫数年,刚愎自用到了极点的皇帝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虽不怎么与大臣接触,但权欲绝不会低于任何一任帝王,不然苦苦追寻长生之道又是为了什么呢?果不其然,女帝道:“拿笔来。”

有宫人呈上笔纸,只听沙沙声,而后女帝道:“拿下去,给沈明山,就说本次科试多加一道策问题,判卷以此题为主,再着宣门官搜查考生。”

这话一出,清平松了一口气。她正是这个意思,那份假的卷子已经流出去了,可以说想用舞弊的方式中举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候换试卷对所有考生来说并不是非常好,况且舞弊的方式也不是这一种,还有更高级一点的。她所需做的就是让女帝知道有舞弊这件事情,暗示有考官与达官贵人勾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清平能参与的了。那么不能换试卷,就干脆多加一道题,舞弊或买通考官的考生准备的再完善也不会想到这点。

但在这件事中,她下意识的避开了有楚晙出现的环节,并没有说五城兵马司是如何调动的,不过这样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让整件事情仿佛完整而毫无破绽,清平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来不及细想楚晙究竟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却听见清脆的铃声又想起来了,女帝道:“功过相抵,你们自行去思过吧。”

两人齐声应道,帷帐层层落下,又宫人引着她们出了玉清宫,两人站在宫门外才敢互相对视,具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逃过一劫的庆幸。

丰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李大人,等你得空了,我——”

清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还在大内,出去再说。”

丰韫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她常在宫中走,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自己捂住了嘴巴。

科试一共有五日,清平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官学,长安官学不是考场,但因为考官们要在其中阅卷,进门时还和门外看守的禁卫多费了一番口舌。

她感觉已经虚脱了,仍是坚持着去拜见了掌院大人,掌院在官学中主持考试事宜,见了她一脸菜色道:“来的正好,将这东西交给信王殿下。”

清平一听到这称谓瞬间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道:“大人,我想告假回去休息一天,您让别人去送吧。”

掌院大人稀奇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居然还会告假了?看来没白进宫一趟。”言罢批了她假,换了另一个人去给楚晙送东西。

清平摇摇晃晃回到家中,一头扎进卧房,卷了被子就爬上去睡觉。大概是太累了,她一下就睡着了,还做起梦来。或许是白日想太多的缘故,她梦的颠三倒四,少女模样的陈珺和如今年轻的信王反复出现,在梦中交替,难分彼此。

梦的太深,人也不容易醒,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解开官服的扣子脱了衣服搭在床头,又把簪子去了,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在黑暗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觉得累,心累,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人在独处的时候总是会不断的反思反省,又将这心累的感觉加重了一些。

她不想再想了,索性连晚饭也懒得去做,钻进被窝里想继续睡下去,这时候她忽然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在床角,她顺着被子一路摸过去,感觉像是一个——

清平猛的跳下床,被子一掀,惊叫道:“什么人!”

黑暗中那人唔了一下,她忙去摸烛台,怎么睡一觉起来床上还能多一个人呢?她点亮蜡烛,想想退出门,从院子里找了个扫把做武器,才慌慌张张的进去。

那人醒来,大刺刺的坐在她的床边,还伸了一个懒腰,见她进来揉了揉眼睛,道:“清平,你可算醒了。”

清平手中的扫把掉在地上,她端着烛台走过去,匪夷所思的看着床上的人,道:“殿下怎么在我家里?”私闯民宅?

楚晙扯了扯嘴角,理了理睡的发皱的袍子,道:“你自己不关门,怪谁?”

清平知道和她纠缠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觉得不管自己关不关门,只要楚晙想进来,就一定能进来,绝对不是门的问题。她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支着头靠在床边,一副困顿的样子,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清平坐在床头,想起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就去被子里找簪子,楚晙见了噗嗤一笑,清平摸簪子的手顿了顿,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还不知道殿下擅长不告而入,这般正大光明的进来,怎么不支会一声下官呢,下官好起来迎客啊!”

楚晙道:“你睡的那般死,还迎客,要不是我看你门没关,进来好心帮你关了门,你家遭贼了都不知道。”

清平摸到簪子,爬起来挽起头发,觉得自己还能见人,才把烛台往这边挪了挪,她指出这话中的破绽:“殿下说的贼到没有看到,只是见到殿下睡在床尾,实在是太过惶恐了,倘若殿下真想休息,下官这就将客房收拾出来。”

楚晙小指在圈头发顽,圈了放,放了圈,十分投入的样子,并没有听到清平在说什么,清平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悠悠道:“怎么了,叫个不停。”

清平已经没脾气了,早上见了她老娘,很是吃了一顿派头,晚上还要对付楚晙本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只觉的身心疲惫,干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倒在床上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手里的动作停了,侧头看了她一眼,清平以为她又在发呆呢,结果没想到眼前扑过一道黑影,楚晙直接压在了她身上,她比清平高,自然也是颇有重量的,压的清平差点喘不过气来,想挣扎着起来,又被推了回去。

她想起来,楚晙轻松一推就倒回床上了,如此反复,清平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抗衡了。楚晙贴心的一手撑在她腰侧,留了些空间给她呼吸,另一只手拈起她的一缕长发又圈在小指上,圈了放,放了又圈,像是所有小女孩都会玩的游戏。清平绝望的看着她玩自己头发,感觉这个世界大概已经疯了。

也许她是在做梦,她这样安慰自己,等梦醒了楚晙就不见了。

她这厢碎碎念着楚晙消失一切都是梦,压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开口道:“清平,咱们上次说的事,你没忘吧?”

清平警惕道:“什么事?”

楚晙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撑着手往上爬了一截,正好和清平头对头脸对脸,清平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却听她道:“你要耍赖?说好了来拜见我的呢?”

清平这才想起那夜的谈话,茫然中记起前因后果,楚晙见她不说话,送了支撑的手,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淡淡道:“假装不记得了?不如我帮你想一想?”

她这个帮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怎么听都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清平赶紧道:“不不不,我记得,我记起来了!”

楚晙闻言扫了一眼她的嘴唇,睫羽微颤,目中闪过一抹亮色,突然觉得嘴唇很干,抿了抿嘴问:“真的?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清平点住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侧头喘了一口气道:“事情太多了,本来想去的,被耽搁了才没去。”

她脸红成一片,因为呼吸艰难而大口喘气,楚晙低头看了她一眼,松了把玩她头发的小指,起身道:“真的?”

她一离开,清平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身上少了一个人的份量,呼吸也顺畅起来,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有些不雅,想撑着起来,结果楚晙又把她推到在床上,便是再没脾气的人也要发火了,清平愤怒道:“都说了是真的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晙不为所动,只道:“哦,是吗,进宫面圣害怕吗?”又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按住她挣扎的手,而后又拈起她一缕长发,捏着发尾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在做什么游戏。清平觉得她今天真是非常有问题,但是力气又没有她大,见她心不在焉的拿着自己头发扫来扫去,一丝发尾粘在她唇上,十分难受,清平伸出舌尖,想把那根头发挪到别的地方,却发现楚晙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是......很怕。”才怪。

她看向她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彼此之间弥漫开来,楚晙眼眸深沉,蕴藏着浓厚的情绪,她忽然放开清平,坐回床头,半响才道:“我的令牌呢?”

清平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指了指桌子道:“在桌上。”

楚晙点点头,清平只看到她一个侧脸。她爬起来整了整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穿着单衣!

这单衣被穿了很多年了,变得很薄,几乎是半透明,她登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不敢想象刚刚她一直穿着这个被楚晙压在身下。她拖过被子捂住胸口,脸上的温度顺着爬上耳根,又沿着衣领向锁骨延伸去。

楚晙坐着在思考着什么,清平庆幸她此刻没回头,过了一会楚晙道:“我要走了。”

清平从被角探出头来,脱口道:“去哪里?”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这么问的,她算楚晙的什么人,属下,朋友,故交?以上几种身份似乎都没有资格去过问一位亲王的行踪,楚晙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并不觉得冒犯,仍是回答了她:“去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要问。”

清平无奈道:“殿下,我已经加冠了。”

楚晙侧头看了她一眼,恍然道:“没看出来,谁让你还是那么矮。”

清平扶着额头不想理她,楚晙继而道:“冠礼,未办吧?”

“没。”

清平想这不是废话么,她文书上写着十八,加冠以后才来的官学读书,哪里还能再加一次冠呢,自然是没有的。

楚晙站起来取了桌上的令牌,对她道:“走了,不用送了。”

她站起清平才发现她穿的居然是亲王朝服,想是科试上出席时才穿的,只是刚才没留意,现在才看见。

她忽然心中一动,这人是离席后就来找自己吗?清平从不将自己看的太高,以免期望和实际反差太大。但这又不能不让她多想,望着楚晙的背影忽然很想问一句,殿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差2500,今天临时有事,日不了万了,惋惜。

明天看看得空没有,有就继续。

么么扎,抱歉抱歉,让我食言而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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