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头, 不复方才的冷漠,双腿散漫毫无规矩的站着, 清平摸了摸头上她拂过的地方, 发髻边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拿下来一瞧,原来是那枝腊梅上的一朵花,孱弱的花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蝶翼, 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殿下满意就好。”她回答的四平八稳,从神态到动作上几乎挑不出一丝错来。楚晙眼睑低垂, 却是嗅了嗅那枝梅, 清平注意到她的脸色是雪一般的白,透出清清泠泠的感觉,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这大概是一种气质, 出色的容貌在权势日久天长的熏陶下呈现出一种疏离而清贵的气质,她即使是站着什么也不做,旁人也绝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楚晙道:“累了一天了, 浴房在哪里?”

清平有些惊讶,云州人洗漱都有固定的浴房, 但其他州的人初来乍到,肯定不是很明白。她道:“我唤人来带您去。”

“不必了。”楚晙果断道,“你过来就好,别叫其他人。”

清平只得吩咐了人去烧水,水房中的热水是常备的, 因有贵客要来,更是一刻都不敢疏忽,热水自然是不曾间断。她踩过路边的积雪向浴房走去,楚晙身形微微有些不稳,清平注意到她露在披风外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色,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她轻声道:“殿下,你怎么了?”

楚晙沉声道:“走,现在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她们一前一后踩着游廊上的雪前行,入夜的宅院只见到建筑的剪影,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肃穆的寒色。进了浴房,水汽氤氲,清平只觉得肩上一沉,下意识就转身抱住她。楚晙头搁在她肩膀边,在察觉到她有反抗的意思之前就低声道:“别动,我身上有伤。”

清平僵硬着身子回抱住她,她说话的时候带起湿热的气流,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脖颈,如同一个极淡的吻。发丝被她的呼吸吹起,清平看着她修长的颈子,青色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她小心抱住楚晙,问道:“哪里?”

楚晙嘴角翘起,看着她雪白的耳廓磨了磨牙齿,甚至是想亲一亲那小巧的耳垂,但她向来是很有耐心的,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急迫越要从容稳重。

于是她这么回答:“脱了你就知道了。”

清平毫不迟疑,伸手就摸向她披风上的排扣,接着就是腰间的腰封,手在利落的腰线上抚过,继而抽出她的衣带,手探到更里面的地方去。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她们脚边,最终楚晙被扒的只剩单衣,大片干涸的褐色顺着她的胸前延伸到后背,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清平眼皮一跳,手上不自觉放轻了力度,扶着她走到木桶前,道:“能自己进去吗?”

楚晙其实很想说不能的,但看见她紧抿的唇改变了注意,故作坚强道:“可以的。”

她自己翻进木桶里,泡在热水中心里舒服的叹了口气,解下湿了的单衣挂在桶边,脸在水汽中不甚分明,轻描淡写道:“你走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清平也明白这其实是个圈套,但身体反应却快思想一步,手已经为她卸头冠了,楚晙靠近桶壁,双手撑在边缘方便她拆头冠,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卸完头冠后清平放在一边,看见她肩膀绑着一圈圈布条,弯腰靠近了她一些问道:“沾水的话伤口不会有事吧?”

楚晙仰着唇,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锁骨的曲线流利优雅,透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她眉眼如画,在白雾中如同被晕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风情,她道:“等下上了药就好。”

清平看她行事遮遮掩掩,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受伤这件事。她吞下说去请医师这句话,去取了皂荚豆粉,楚晙闭眼靠着,手臂摊开,见清平过来了又缩回水中,只露出肩膀来。

难道是不好意思了?清平狐疑地走过去,抓了把豆粉抹她头上,楚晙惊讶道:“你要干嘛?”

“洗澡啊。”她搓着她的头发,感觉发质偏硬,据说这种头发的人脾气不好。楚晙被她揉搓的很舒服,眯着眼睛感受她指尖按在头皮的力道,倏然睁开眼睛道:“你也给别人这么洗过澡?”

清平闻言点点头道:“孙郡长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又不愿在下人面前丢人,都是我帮她洗的。”

楚晙顶着一头被豆粉揉搓的十分可笑的发式转过身来,皱着眉道:“你也算是从五品,还是我府里出来的人,怎么能伺候人?”

“那不是别人,那是我上司。”清平认真的别起她的鬓发,将头发都捋到一起,而后从边上舀起一瓢水,按着她的头就这么浇了下去。

热水流过发间,楚晙闭上眼睛,等水流完才睁开。紧接着清平又舀了数瓢下来,她只得无奈的再度闭上眼睛,等她洗完才闷声道:“什么上司,朝中三品,还雇不起人伺候吗?”

清平无声的笑了笑,她初到安平郡的时候这个郡真的非常穷,从官府到百姓,大家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邻近战线,又是动荡不安的局势,有钱有本事的都举家迁走了,谁也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哪怕是府尊想请个下人,也要仔细掂量着,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和孙从善说起来也是共经患难的人了,熟悉的仿佛是一家人。她知晓孙从善派她来的目的,不过是想替她在旧主前争口气。先前总有传闻说她是在王府中犯事了被赶来云州的,孙从善与她是同仇敌忾,少不得为她澄清名誉。虽然传着传着就少了,也无人提起了,但始终是不痛快的事情。

清平没说话,楚晙嘶嘶吸了口气,忽然道:“痛。”

她用手扇开水雾,俯下身去看她,问道:“哪里痛,还是唤医师来看看吧?”

楚晙摇摇头,咬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清平被她眼中隐隐的水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靠过去瞧她的伤口。楚晙伸手挽住她的脖子,上半身借力探出水,迎面攥住了她的唇。

清平愕然怔住,唇齿触碰是柔软的触感,她面前的人如同今日那枝雪白的梅,是暗香浮动临水照影般的美丽,背部的线条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水珠顺着她的背脊滑落。清平在她漆黑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像是情难自已般,她宽大的袖子落在水中,手抚过她湿漉漉的长发,感受唇舌纠缠间源源不断的快感。

楚晙引着她慢慢跪坐在木桶边,她便成了占上风的那个,低头去吻她的唇,清平气息剧烈颤抖,感觉要被她给吞吃入腹了,连她手伸到自己衣服里都没发觉。楚晙脱这种朝服简直就是熟门熟路,手滑在她温暖的肌肤上,握着她胸前丰盈抚弄着。清平仰头喘了一口气,理智促使她想逃开,但身体却叫嚣着需求更多。

叩门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她才猛然推开楚晙,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喘气。楚晙嘴唇鲜红,与雪白的脸色形成极大的反差。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木桶边缘,眼底露出笑意,趴着道:“嗳,开门呀。”

清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胡乱收拾了衣服去开门,此时夜寒霜重,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唯独地上放着两个木盘,一个摆着纱布剪子并药瓶,另一个摆着一件厚重的大氅。

冰冷的空气令她打了个寒颤,她托着东西走进去,楚晙已经出来穿衣了,见了清平手里的东西,便又解了衣带,露出湿了的布条来,示意她给自己上药。

清平拿剪子小心剪开了她身上的布条,发现掀不开。楚晙道:“手快点,这样就不会觉得痛了。”

清平手飞快一撕,一道狭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的眼前,从前胸一直划到后背,很快血就溢出。楚晙闷哼一声,全身骤然紧绷,清平没停,接着就是上药包扎。楚晙肩胛松了下来,低声道:“我那皇姐真有意思,以为出了长安便能肆意妄为了?居然明目张胆的派人追杀我,也不动脑子想想。”

清平给她绑了个蝴蝶结,用剪刀剪断,道:“殿下这么聪明,怎么就受伤了呢?”

楚晙穿好衣服,拢了拢长发道:“稍稍出了些差池而已。”

她说的简单,但清平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朝中两位亲王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是不死不休的决绝狠厉。连带着下头人也不得不参与进来,这种斗争自然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焉知其后血溅无数,铺就这条煊赫的顶峰之路。

这种斗争有的意义清平能明白,但却不能苟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生出悔志。她有点难受,但没表现出来,只道:“好了,没事就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楚晙抖开大氅披在身上,转身凝视着她笑了笑,道:“天寒地冻的,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完了。

好了大家看完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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