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裴文宣见得她让人去拿飞镖,有些诧异。

李蓉似笑非笑:“我知道你这是同苏容华学的,那你也要问问阿雅留他的画像做什么呀。”

裴文宣略一思量,就反应过来:“她留他的画像……用来泄愤?”

“你以为呢?”李蓉笑出声来,“难道还睹物思人不成?”

裴文宣了然,他点了点头,随后朝旁边人挥手:“那将这些画像都撤了吧。”

这时候,静梅已经碰着飞镖送了过来,裴文宣一看那飞镖,就感觉心头一跳,他在飞镖送到李蓉面前之前,抬手一捞,直接就把端着飞镖的盘子移到了自己手中,转头就交给了旁边小厮,吩咐道:“利器伤人,这些东西就别让殿下碰了。赶紧的,”裴文宣转头朝着旁边一挥手,“把画像赶紧抬走。”

李蓉笑眯眯看着裴文宣招呼着人干着这些,等裴文宣吩咐完了,便同她一起往书房走去。

“听闻殿下最近见了刘大人,”裴文宣打听着道,“殿下是在忙调任之事吗?”

“这事儿你别管了。”

李蓉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放心吧。”

“看来殿下很有把握。”裴文宣笑着道,“微臣就等殿下佳音了。”

“放心,”李蓉抬起扇子,轻轻敲了敲裴文宣的胸口,“到时候,肯定给你个惊喜。”

裴文宣挑眉,抬手道:“那微臣先谢过殿下。”

李蓉见裴文宣一板一眼,丝毫没有之前偶尔展露的讨好姿态,她心里有几分失落,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道:“裴文宣,你最近有没有觉得……”

“嗯?”裴文宣侧了侧头,“什么?”

“有没有觉得,”李蓉比划着道,“我对你,好像好了一点点?”

裴文宣听李蓉的话,便知李蓉是在想什么,他低头笑了笑:“殿下对微臣,一直不错。”

“你有没有觉得,多一些?比以前好一些?”

裴文宣低着头,压着笑意,觉得李蓉好像是个讨要着糖的孩子,他轻声道:“殿下的好意,微臣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李蓉得了裴文宣的话,心里顿时舒坦了几分,她扭过头去,朝裴文宣伸出手,裴文宣挑了挑眉,李蓉笑起来:“培养感情嘛,我习惯习惯。”

裴文宣止不住了,终于笑出声来,他伸出手去,握住李蓉的手,同李蓉一起往饭厅走去,笑着道:“全凭殿下安排。”

“裴文宣,”李蓉同他拉着手,她小声道,“你同我说句实话。”

“嗯?”裴文宣侧眼看她,李蓉似乎有些高兴,“你是不是吃醋啦?”

“殿下说笑了,”裴文宣面上带笑,“微臣有何醋可吃呢?”

“哦,那就好。”李蓉点点头,“明日阿雅那边有个清谈会,我打算过去看看,听说今年有个姓杨的士子……”

“家里的清谈会不够,还要去别的地方看啊?”

裴文宣笑眯眯张口,李蓉转头看他,盯了片刻后,李蓉大笑出声来。

“口是心非。”

李蓉转过头去,双手背在身后,高兴往前走去。

裴文宣在她背后,站了片刻,他嗤笑了一声:“都什么歪瓜裂枣,眼瞎。”

说完后,他抬手揉了揉脸,又恢复了平常温柔的笑容,往前跟上了李蓉。

眼见着就到了二月底,李蓉又找吏部的人谈了几次,确认上下疏通,将裴文宣的名字加入了吏部调任的名单之后,李蓉才放下心来。

李蓉既然管这件事,裴文宣便彻底放了手,只是偶尔询问一下李蓉进展。

裴文宣一问,李蓉就觉得烦,挑眉回问过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裴文宣被哽了哽,自然不敢说是,赶紧道:“哪里,就是好奇而已。”

后来也不敢再问了。

但他做事一贯是喜欢将事情把控在自己手中,如今这种把官途交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不免有些不安。整日思量着此事,夜里甚至难眠。但看到李蓉兴致勃勃帮着他的模样,他也不好开口打击。

毕竟李蓉是在对他好,有这样良好的开始,他也不能多说李蓉。

好在这样难熬的时间并不长,二月二十六日,朝廷便内部定下了名单,将名单公布后,若七日之内无人参奏,三月初就会开始调任。

二十五日是最后名单更改的时间,李蓉不放心,又去找了刘春航一次,刘春航连连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李蓉才放下心来。

刘春航送着李蓉从刘府走出来,到门口之后,李蓉抬手将帽子带上,转头同刘春航低声道:“刘大人,不必再送了,本宫先走了。”

“殿下慢走。”

刘春航小声送行,李蓉上了马车,马车在夜色里发出哒哒之声,起步离开。

等李蓉的马车走远,刘春航擦了擦额头,暗地里便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刘大人,留步。”

刘春航抬起头来,就看见夜色中站着一个华衣少女,她双手拢在袖中,暗处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她笑着出声道:“本宫奉柔妃娘娘之命,来给刘大人带个消息。”

刘春航听得这话,脸色一变,赶紧道:“大人请。”

李蓉办妥了事,心里很是高兴,她一想到裴文宣明日就要升官向自己道谢,便有种满足感升腾上来。

她转着扇子,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享受什么。旁边静兰抬头看了李蓉一眼,不免笑起来:“殿下帮着驸马办事,到比办自己的事儿还高兴。”

“自己的事办习惯了,”李蓉闭着眼,倒也坦然承认,“替别人这么操心谋划,到还是头一遭。”

“殿下也是奇怪,”静梅给李蓉倒着茶,“旁人都是男人帮女人解决事儿才觉得高兴,驸马宠着殿下,殿下没觉得多快活,如今殿下替驸马办点事儿,自己倒高兴得很。”

“你懂什么?”李蓉抬眼看过去,颇有些得意道,“被人宠不叫本事,宠人才是能耐。他人喜爱你,你早晚有颜老色衰的时候,你宠爱他,那可就不一样了,想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抽身去了,自由得很。”

“殿下想得可真豁达。”静梅有几分崇拜,静兰笑着摇头,“殿下嘴硬惯了,你别听殿下胡说。”

“我怎的胡说了,”李蓉挑眉,看着静兰,“你又有什么道理?”

“殿下,”静兰将剥好的瓜子放到李蓉面前,温和道,“人对另一个人好感到高兴,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由,只是喜欢而已。”

李蓉动作顿了顿,就听静兰继续道:“这不丢人。”

“嗯,”李蓉点着头,眼神转向窗外,“这的确没什么丢人的。”

静兰笑了笑,只当李蓉害羞,没有多说。

李蓉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二月底天气开始回暖,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夜市比起之前繁盛了许多。

她目光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回旋,她看着一对对说笑着走过的青年男女,她清晰的意识到——

静兰说错了,她下意识的回避,不是觉得丢人。

她是觉得害怕。

但这些情绪她迅速收敛,只坐在位置上,听两个丫鬟说笑,静默不言。

和刘春航做了最后的确认之后,李蓉也不再担心,当天夜里睡得极好,倒是裴文宣有些难眠。

今年的科举至关重要,后续许多能臣都是这一次科举出身。如果明日进不了吏部,他要申请去主持科举,怕就有些难办。

裴文宣一时有些后悔让李蓉去操办这事儿,但又想着点事儿,按照李蓉的能力,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蓉迷迷糊糊醒了,意识有些不清醒道:“你做什么呀?”

裴文宣僵住身子,他犹豫了片刻,转过头去,终于还是问出口来:“殿下。”

李蓉睁开迷蒙的眼,看着夜里满脸严肃的裴文宣。

裴文宣神色太认真,让她一下子就醒了,但她醒得又不是很彻底,她就在夜色里看着裴文宣目光灼灼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裴文宣终于忍无可忍,打算对她下手了?!

李蓉一时僵了身子,有些紧张,她脑海里开始浮现上一世他们两成婚后在床上的场景,接着就想到了要是不慎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如今是否合适降临,要是裴文宣离开他,她自己养这个孩子会不会后悔……

李蓉大半夜睡晕了脑袋,思路一路散开,裴文宣见她睡眼迷蒙,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词道:“殿下今日找的可是刘航春?确认是考功主事的位置?”

李蓉一听裴文宣问这个,立刻冷静了。

她瞬间羞恼起自己来,平复了情绪道:“怎的了?”

“刘航春这人重利轻信,殿下除了送钱……”

“哎呀你烦不烦啊。”

李蓉听裴文宣念叨着,痛苦出声:“大半夜你就同我说这个?你还不如睡了我!我不同你说了,我睡了。”

说完,李蓉便翻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耳朵。

裴文宣见李蓉的态度一时无言,他躺倒床上,缓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该多相信李蓉一点,不要总搞以前那种自作聪明然后破坏李蓉计划导致两人全军覆没的事。

他把自己以前砸李蓉脑袋的过往拉出来回顾了一下,再想了想李蓉朝廷上的战绩,终于安心了许多,等鸡开始打鸣了,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个人起来,李蓉倒是睡得不错,裴文宣眼下却带了两个黑眼圈。

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不由得道:“你一夜没睡啊?”

裴文宣笑了笑,有几分心酸道:“殿下,我终于明白一件事。”

李蓉挑眉,裴文宣温柔道:“这一定是您给我的一个考验吧?”

“啊?”李蓉有些茫然,裴文宣仿佛是游魂一般,脚步有些虚浮地“飘”出房门,和李蓉一起往朝堂上走,他带着豁达的笑意,安慰着自己道:“我们二人互相猜忌多年,关键大事上,向来都亲力亲为,从不放心假他人之手。这是微臣两辈子头一次把这么关键的事儿交给别人去办,这也算是微臣对殿下信心的一种考验。”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不由得有些心虚,裴文宣继续安慰着自己:“殿下十分优秀,作为对手,我从未不相信殿下过。如今我也当继续如此信任殿下,不仅信任殿下会一心为我着想,还要信任殿下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前者你可以不放心,”李蓉自信回头,“后者你绝对放心。”

“殿下说的是。”裴文宣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眼里满是信任,“我一直相信殿下的。”

两人一个满是信心,一个伪作坚强,一起到了朝堂之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最关键的事就是公布各部调任名单,所以并没有多说废话,快速把关键的事上禀了一边后,就由吏部尚书走出来,恭敬道:“陛下,如今各部调动名单都已经决出,请容臣诵读名单。”

“读吧。”

李明从旁边端茶,允了王厚文的请求。王厚文拿出名单来,从礼部开始念起。

各部门的名单,李蓉和裴文宣早已经打听过,其实朝廷在场高官都差不多知道名单内容,所以都只是静静听着。

等念到刑部时,裴文宣和李蓉都等着念裴礼明的名字。

毕竟裴礼明身为刑部侍郎,又办理了谢兰清的案子,论资历、论政绩、论身份,都是最适合接任的人选。

然而王厚文淡定念完:“刑部尚书——”之后,紧跟的名字却是,“苏容卿。”

裴文宣豁然抬头,就看见李蓉震惊看了回来。

李蓉也没料到苏容卿会半路截胡,他虽然是刑部侍郎,可论及资历,的确也太年轻了一点。

而且依照她对苏容卿的了解,前世他并不贪念名利,很少与人争夺什么。便就是刑部侍郎的位置,也是家里替他谋划的。如今裴礼明早已是明眼人看出来的刑部尚书人选,苏容卿要当刑部尚书,必然是后面使了什么手段。

裴文宣也知道这一点,他和李蓉短暂对视后,便皱眉转眼,看向前方的苏容卿。

苏容卿神色平静立在前方,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连日的疲惫让他本就有些不适,此刻骤然听到苏容卿当上刑部尚书,再看苏容卿这副飘然出世淡泊名利的模样,他便觉得胸闷气短,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装。

后面不知道使了多少坏招抢刑部尚书,现在还给他装!

裴文宣气得捏笏板的力气都大了许多,也就是这时候,王厚文念到了吏部的名单。

今日当朝宣布的名单,都是正五品以上,考功主事是从六品,到不了殿上来念,所以裴文宣毫无准备。

就在他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时候,就听王厚文仿佛是加大了音量了一般念出声来:“吏部侍郎——”

“裴文宣!”

听到这话,裴文宣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感觉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再也停不住,直直往后倒去。

晕过去之前,裴文宣想夸李蓉一句。

好样的。

说好的从六品考功主事,现在直接正四品吏部侍郎。

这么高的位置,现在朝廷上下怕都盯着他,就连李明,都可能有其他想法。

李蓉这能力,着实卓越得有些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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