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了。

裴文宣清晨睁开眼时,非常清醒意识到这个问题。

此时天还未亮,外间有o@之声,裴文宣睁开眼睛,扭过头去,听着一个女子压低了声在吩咐:“昨日驸马被花瓶砸了头,你们好好伺候着,让他这几日好好休息,莫再忧心公务。”

“若驸马不听劝呢?”

有人颇为忧心,女子冷笑了一声,威压十足:“那就让他跪着等本宫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死。”

说完,女子便在众人簇拥下出去。

裴文宣稍一思量就明白了。

他是个驸马,昨日被花瓶砸了头。

他的妻子,应该是个颇有权势的公主,身为女子还要上早朝,非同一般。

而且,他的妻子似乎十分看不起他,对他毫无半点尊重,可见并无甚感情。

能成为驸马,想必他身份不低。如今失忆,在这样的环境中,必然不是偶然,想必是有更多纷争,他不能暴露出短处,先稳住局势再说。

裴文宣一面想,一面打量着周遭,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他慢慢起身来,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青年推门进来,恭敬中带了几分欢喜道:“公子,你醒了?这就叫人来伺候了?”

裴文宣故作镇定点点头,心里已经分析出来――这人大约是他来公主府前就带着的人,所以才叫他公子,相对整个大环境来说,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但他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于是他有着对方扶起来,伺候他洗漱,他一直不说话,对方不由得有些奇怪,勉强笑道:“公子,你今个儿话有些少啊?没事儿吧?”

“没事儿。”

裴文宣取了帕子,擦着手,轻声道:“今日我在家养伤,你找个说书的来,我休息休息吧。”

“公子今日真是雅致,童业这就去请京中最好的说书先生!”

原来叫童业。

裴文宣心里暗暗记下。

见对方风风火火出去,他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同你去吧。”

如今找个彻底陌生的地方,反而安全。

裴文宣起身去,由童业领路,去了一家幽静的茶楼。

说书先生在下面讲着时下最为百姓所喜的《霸道公主》,这个故事中,公主云汐暗恋京中第一贵公子玉无缘,两人本来两情相悦,却因政治斗争被逼嫁给寒门出身的杜云修,云汐不喜杜云修,但为了利益和杜云修合作,利用杜云修协助云汐弟弟登基,杜云修成为丞相后,却得知云汐与玉无缘暗中偷情,愤怒之下杀害玉无缘,至此云汐恨他入骨,他们一个是手握重权的长公主,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名为夫妻,实为怨偶,相爱相杀,纠缠一生……

说书先生说得声情并茂,台下女子哭得难以自己,有些哀叹玉无缘的殒命,有些悲痛杜云修的深情,恨不得自己成为云汐,以身代之。

裴文宣漠然听着这个故事,童业悄悄看了他一眼,紧张道:“公子,这些都是民间乱说的,您别生气。”

裴文宣手中顿了顿,看童业的反应,他突然意识到,此事与自己有关。

沉默片刻后,他让童业以领赏之名,将说书先生叫了上来。说书先生上来后,裴文宣将童业支走,他端起茶,缓声道:“先生可知,这《霸道公主》,故事源于何处?”

一听这话,说书先生“哐”就跪了,直觉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

裴文宣笑了笑,放下一块碎金:“您知道多少说多少,不为罪。”

说书先生知道得很多,和这个先生聊了一个下午,裴文宣大约就知道了,这个故事果然源于他和那位叫“李蓉”的公主,以及当年京中第一贵公子苏容卿。

裴文宣知道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愤怒,李蓉竟然这样公然给他戴绿帽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以前竟然会这样喜欢她?可耻!

还好如今迷途知返,按照这个说书先生所说,他如今与李蓉在朝堂上大约是势同水火,只是互相下不了手罢了。

裴文宣想明白这一点,看了看天色,起身离开。

李蓉要回府了,他还得装着点。

裴文宣心中怀揣着心事回到府中,他一面走一面和童业套话,童业脑子简单,很快裴文宣就将公主府摸得清清楚楚。

等了一会儿后,裴文宣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声,是李蓉回来了。

李蓉刚回来,就在屋里发了脾气:“你看看你手里那些疯狗!”

李蓉似乎是在朝堂上受了委屈,骂着他:“一个劲儿盯着崔玉郎参,崔玉郎去巡视并州,先斩后奏了李楠是他不对,但当时他不杀人就回不来了,御史台能不能给个台阶,一定要把崔玉郎砍了才罢休是吧?!”

裴文宣静静听着,明白这肯定是她在和他闹矛盾。

李蓉心里来着气,发了火后,见裴文宣坐在桌边,似乎是在等她吃饭,她心里软了些,就等着裴文宣哄她。

朝堂上他不让她,但家里一贯是哄着的,她坐下来,见他不说话,又道:“你听见没?明天你去和御史台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个面子吧。”

“朝廷自有法度规矩,”裴文宣揣摩出了一个最合适的态度,作为貌合神离的福气,面对李蓉的发火,他必须摆出公正拒绝的姿态――“殿下自己去和御史台说就是,找我做什么?”

李蓉听到这话,睁大了眼:“你说什么?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果然,她十分蛮横。

裴文宣心中有了定论,他冷冷一笑,站起身来,摔袖离开。

李蓉握着筷子,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童业,童业头上冒着冷汗,忙道:“今日公子出去听书,听见那个什么《霸道公主》……”

一听这个,李蓉脸色就变了,这个故事她有所耳闻。

她抬眼看向屋外,裴文宣已经走远了。

苏容卿……

他果然还是介意。

李蓉一时气短,她也不敢再说裴文宣这突如其来的脾气。

她吃了几口饭,去书房冷静了一会儿,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和裴文宣服个软。

裴文宣向来脾气不错,这么生气,想必心里是闷得慌。

想好之后,她把正事儿昨晚,然后就去浴池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舒缓了心神,随意取了一件薄衫披着进了房间。

裴文宣正在屋中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儿,听见门嘎吱得声音,抬起头来,就看李蓉身着一件薄纱,撩着头发走了进来。

这衣服很薄,几乎能透过衣衫看见里面的肚兜。

这个女人虽然泼辣,但身段倒是一等一的,穿成这个样子,假装不经意撩着头发进屋,这种又纯又欲、不露声色透出的春情,才最为惹人。

裴文宣觉得有些反应,想起说书先生说的“杜云修”,顿时有些恼恨。

这女人想必就是借着这些手段,过去才控制着他。可如今他没了对她的迷恋,他清醒得很!

李蓉进了屋,见裴文宣冷着脸,她知道他气得狠了,轻咳了一声,假作关心道:“那个,还没睡啊?”

“与殿下无关。”

裴文宣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折子。

李蓉坐到他对面,一双眼静静注视着他。

那眼好看的很,就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猿意马。裴文宣觉得自己过去果然被她牢牢控制,至少这身体被她控制得死死的。

这让他十分恼怒且难堪,他冷着脸不说话,李蓉伸过手,拉住他衣衫,摇了摇:“裴哥哥~”

裴文宣僵住,李蓉撒着娇:“你看看我,别生气了嘛。”

人前人后两张脸,倒真是放得下身段。

裴文宣心中冷笑,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图,抬起头来,带了几分嘲讽看着她:“想要我帮你摆平御史台?”

李蓉赶紧点头,想着这是裴文宣打算和好的示意。

御史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裴文宣想帮她,这不是和好是什么?

裴文宣放下手中的笔,往身后椅子上一靠:“既然想勾引我,就得有点诚意。”

李蓉有些茫然。

裴文宣拍了拍自己的腿,眼中全是嘲讽和冷傲:“上来,自己动。”

李蓉脸色很难看,看他的目光一言难尽。

“看来殿下也不过如此嘛,”裴文宣讥讽开口,“我还以为殿下多放得下身段。你以为过去的事儿这么容易一笔勾销吗?李蓉,”裴文宣冷笑,“从今天起,别做这种梦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裴文宣,任你欺负了。”

完了完了完了。

李蓉感觉冷汗出来,想着那个说书先生到底是编排了些什么,把裴文宣激成这样。

裴文宣见她脸色发白,见目的达到,起身就要走。

李蓉一看裴文宣起身,赶紧站起来,将他按回去,忙道:“我动,我自己动,你别发脾气。”

“你做什么!”

裴文宣见李蓉来扯他衣服,一时紧张起来,李蓉将他按在椅子上,一面扯他衣服,一面跨坐上去。

裴文宣慌了,挣扎着道:“放开!你别碰我!不知羞耻!李蓉!”

李蓉拉扯着他,他不好推李蓉一个女人,她穿的太少,碰哪儿都不合适,而且隐约有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阻力,让他下意识不想弄伤她。

而李蓉见裴文宣这种时候还时时顾忌自己,便知有戏,她赶紧使出各种手段,在裴文宣骂她的声音里把事儿办了。

“李蓉你不知廉耻!你下流!你别碰我衣服!放开我!别碰我那儿!你不要……”

事突然成了,裴文宣一下止了声。

房间里突然安静,李蓉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自己发着力,笑眯眯问他:“我不要什么?”

裴文宣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捏着椅子扶手。

他算是明白自己以前怎么栽的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裴文宣最终还是短暂屈服于自己的欲望,他想,先把握当下,来日方长。

裴文宣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美色误人,他终于有了理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李蓉帮她摆平御史台的事儿的,等第二天早朝时候,这已经成了定局。

虽然他和李蓉势同水火,但答应了就要做到,这点君子风度他还是有的。

他一点一点摸索了自己平时的生活习惯,党羽,然后将崔玉郎的事儿吩咐下去。御史台里跟着他的人叹了口气,只道:“大人还是向殿下低头了。”

“这是最后一次。”

裴文宣一听这话,立刻发声,向所有人做出保证:“下不为例,日后,我再不会被这妖妇迷惑了。”

众位大臣:“???”

“放心吧,”裴文宣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大臣的肩膀,“日后,我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您也没对他手下留情过啊。

众人憋了半天,很想问问裴文宣,以前都从来不会因为感情的事儿来让他们向李蓉让步,今天居然破了例,看他春光满面精神焕发的模样,想必是夫妻感情更进一分,就这样,还敢说“以后不会手下留情”?

怕是感情越来越好吧?

但这些话众人憋着不敢问,裴文宣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文宣见众人不说话,有许多话欲言又止,他想,大家大概是还不够相信他。

没关系,以后他会向他们证明,他再不是那个为爱情低头的裴文宣。

男人,怎能为爱情折辱了自己?

裴文宣心中冷笑,走出门去,刚出御史台,就看见一个俊雅青年站在门口。

他生着副好皮囊,看着就是个招女人喜欢的,见裴文宣出来,他赶忙打招呼:“裴大人!”

裴文宣停住脚步,看向对方,崔玉郎上前来,恭敬道:“崔某的事儿,让裴大人费心了。”

裴文宣立刻猜出来,他点点头:“举手之劳。”

“帮了忙,我还是要帮忙的。”

崔玉郎笑笑,他从盒子里取出一盒丹药:“就上次说的事儿。”

裴文宣抬眼看他,崔玉郎笑了笑:“此药溶入水中,无色无味,殿下喝了不会察觉。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知最近殿下忙碌,对你们关系有损。用与不用在于你,”崔玉郎将药盒放入裴文宣手中,“有时候行非常手段,也并非是错。你也不必太过古板……”

“我明白。”裴文宣打断崔玉郎劝他的话。

若一开始不明白这个药丸是什么意思,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必然是他与李蓉已势如水火,这个药便是他像崔玉郎要来毒杀李蓉的。

他已非吴下阿蒙,绝不心软。

他抬起头,冷眼看着崔玉郎:“此药只需放入水中即可?”

“多久发作?”

“无需片刻。”

“有解药吗?”

“没有,你放心,此事必成。”

“发作后是何反应?”

“先会感觉呼吸不畅,面红气喘,身体发热,之后……”崔玉郎眼神意味深长,“无需我再说了吧?”

裴文宣明白,死亡,总是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可有其他禁忌?”

“这……”崔玉郎见裴文宣苦大仇深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一颗春/药,为何要如此严肃?

之前裴文宣同他聊天说到李蓉最近过于忙碌,根本无心风月,他才想到这种法子。只是上次一提就被裴文宣骂了回来,如今接受……也是一种重大转变,严肃也是正常。

于是崔玉郎拍了拍裴文宣的肩,安慰道:“也没什么,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就是了。”

说是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可当裴文宣看见李蓉进屋时,他还是感觉到了犹豫。

大约毕竟是他这么多年妻子,虽然她骗他害他,私通他人,恨他入骨,可……

裴文宣看着旁边已经放好药的杯子,心里有些刺痛。

他好似……还是会对她动心。

可不能这样。

裴文宣冷下脸来,此女心思歹毒,若不除她,日后怕是夜长梦多。既然之前他已和崔玉郎定下刺杀计划,执行就是。

裴文宣心里想好,李蓉进屋来,脱了外衣,转头看向裴文宣,不由得笑道:“怎么还不开心?”

“没什么,就想着朝上的事。”

裴文宣抬起头来,笑了笑:“昨夜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吧。”

说着,裴文宣端起放好药的茶杯:“还请殿下饮下这杯茶,算作原谅。”

李蓉听裴文宣低头认错哄她,轻轻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没想到你会帮我去摆平御史台。”

李蓉说着,端了茶杯,竟然是完全不疑有他,直接喝了下去。

裴文宣愣了愣,他之前准备的一系列说辞都没用上,她竟然这么信任他!

裴文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失忆前既然已经准备杀她,必然是有了决断的,他不能乱。

李蓉看裴文宣发着呆,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我们……”裴文宣抬眼看她,眼里有些悲伤,“聊最后一次吧?”

李蓉茫然:“最后一次?”

“你要死了。”裴文宣看着她,十分认真。

李蓉皱起眉头:“为何如此说?”

“你是否感觉呼吸困难,?”

裴文宣说着,李蓉便觉得热了起来,她呼吸忍不住有些急促,身体开始有了异样的反应。

她想往后退一步坐下,结果一退脚下就软了。

裴文宣下意识抱住她,扶着她,就看她抬起头,露出水光盈盈的眼:“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裴文宣让李蓉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静静凝望她,仿佛看一个将死之人。

李蓉捏着扶手,被他气笑了。

她还真第一次见这种毒药。

但她直觉裴文宣有些不对劲,她不揭穿他,就盯着他,只道:“哦?”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裴文宣见她神色中带了几分嘲讽,似是不信,他一时恼怒起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凭什么?凭你这张脸吗?”

“你,为什么杀我?”

这药颇为烈性,李蓉说话都有些不畅了,看着裴文宣在面前,就像饥饿的人看见一块白花花的肥肉,就想扑上去啃。

只是她惯来自制,于是她还继续配合着裴文宣,裴文宣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你还敢问我?你私通苏容卿,利用我,如今与我为敌,时时刻刻想着杀我,平日对我百般羞辱,我身为你丈夫,却不见半点爱护,我不当杀你吗?”

这一连串问把李蓉问懵了,她闭上眼睛,缓了片刻,抬起头来,盯着裴文宣:“咱们这辈子第一次在哪儿做的?”

“你以为你勾引我,我就会放过你吗?”

裴文宣冷笑:“死心吧。我对你早已无感情。”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联想着近日来裴文宣的举动,有一个想法浮上来。

她盯着裴文宣:“你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呵,”裴文宣嘲讽,“你还想套我的话?”

李蓉见裴文宣的模样,她闭上眼睛。

不能生气。

不要和脑子有病的人生气。

过了好久,她一拍扶手,大喊了一声:“来人,将大夫叫来!”

“死心吧,”裴文宣站起身来,颇为怜悯,“此药无解。”

“无解?”

李蓉出着汗,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她死死盯着裴文宣,裴文宣看着她的目光,心里有些疼,又有些难受。

这时静梅推了门进来,恭敬道:“殿……”

话没说完,她就被屋里的场景惊呆了。

裴文宣站在房间里,看着李蓉,微扬下巴,傲慢的动作,悲悯又痛苦的眼神。

而李蓉坐在椅子上,死死抓着扶手,身上都是汗,死死盯着裴文宣。

“殿下?”

静梅有些迟疑,李蓉咬牙切齿:“把驸马给我绑到床上去,立刻!”

静梅知道情况不对,立刻出去叫人。

裴文宣叹了口气:“何必挣扎呢?反正是要死的。”

李蓉得话冷笑,侍卫冲进来,压着裴文宣就把他五花大绑到了床上。等绑好之后,李蓉让人退下去。

裴文宣皱着眉头,看着李蓉一面脱衣服一面走过来,他有些不安。

“你怎么还不死?”

李蓉冷笑:“等你脑子清醒了,我看你怎么死!”

经历了一番云雨,他感觉自己几乎是死在这个女人身上。

这药怎么就没毒死她呢?

裴文宣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的感觉,还有些不明白。

李蓉起身穿着衣服,唤了下人进来,让人去叫了大夫。

“上次花瓶把他脑子撞坏了。”

李蓉压低声:“让薛神医出手吧。”

裴文宣冷笑,知道他失忆,想用这种办法骗他?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们做戏做得很全。

没一会儿,一个老头子就进来,给他看诊,最后确定,他脑子里有淤,失去了记忆,有两种办法,要么就是经过外界刺激自然想起来,要么就需要行针才能恢复记忆。

“但行针十分危险……最好还是能够自然想起。顺着他的想法,陪他一起唤醒记忆吧。”

薛神医简单建议后,李蓉下了决定。

她自然是不能让裴文宣冒险的,所以,她要唤醒他的记忆。

等薛神医走后,李蓉想了想,组织了语言,艰难开口:“文宣,我是你的妻子……”

“呵。”裴文宣嘲讽开口。

“我们以前相爱。”

“呵呵。”

“我们还有个孩子,她叫李曦,你很喜欢她的。”

“我和苏容卿是过去了,我现在心里一心一意只有你。”

“呵呵呵。”

“你要相信我。”

“哈,”裴文宣笑出声来,“拙劣,”裴文宣嗤之以鼻,“演技太过拙劣。”

李蓉听到这话,顿时心塞了,她转过身去,吩咐静梅:“还是行针吧,扎死就算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蓉只能耐心和裴文宣诉说过往。

同时去搞清楚,药是谁给的,裴文宣偷偷干过什么。

知道药来自崔玉郎后,李蓉决定,还是把他逐出京城。

吓得崔玉郎连夜来公主府,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李蓉。

李蓉看着他,只道:“你唯一留下来的机会,就是把裴文宣恢复正常。”

崔玉郎赶紧应声,满口答应,然后他就去看了裴文宣。

最近裴文宣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总是想跑,李蓉不得不把他关起来。

崔玉郎一进屋,就看见裴文宣冷漠坐在案牍之后,崔玉郎硬着头皮进内,开始对裴文宣讲述他和李蓉的美好爱情故事。

裴文宣似乎接受良好,崔玉郎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对公主的。”

裴文宣点头,崔玉郎和躲在门背后的李蓉都很欣慰。

裴文宣送着崔玉郎出门去,崔玉郎十分高兴,等到了门口,裴文宣握住崔玉郎的手,将一张纸交给崔玉郎。

崔玉郎拿到手中纸,就僵了身子,裴文宣认真点点头,转过身去。

等裴文宣回去后,崔玉郎打开纸条,就看见上面写着:“明日卯时,公主经朱雀巷,设伏诛杀。”

看见这几行字,崔玉郎差点就跪了。

这病谁治得好啊?!

崔玉郎失败了,但也勉强留在了华京,只是被罚三年不允许去青楼,失去了他爱恋的小姐姐。

崔玉郎不行,只能李蓉自己上。

她带着裴文宣熟悉他们的环境。

“这是我梳妆的地方,你常常帮我梳妆。”

“这是你看书的地方……”

“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支笔……”

“这是……”

“这是什么?”裴文宣从床底取出搓衣板,李蓉憋了半天,她不知道这时候同他说这个病情会不会转好,但也不能骗他,她只能勉强回答,“你犯错时跪的搓衣板……”

她就知道,不该说的!!

李蓉领着裴文宣逛他们生活的地方,越逛越心虚。

整个公主府,都是以她为重心建造的,裴文宣的痕迹并不多,他的生活里似乎全是她。

他只有一间书房,其他的一切都与她融合,裴文宣看着李蓉给他介绍他们日常起居,他忍不住挑眉:“你这样也算爱我?”

李蓉突然意识到,她的确,不够关心裴文宣。

她其实,也不过是仗着太多年的感情积累,罢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重来一次,裴文宣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抬眼看着裴文宣,裴文宣见到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害怕:“你做什么?”

“算了。”

她笑起来:“以前怎样无所谓了,从今天开始,你重新爱我就好了。”

“你想得挺美。”

裴文宣立刻回击,李蓉低头一笑,倒不甚在意。

她最好的一点,就是特别有执行力。

从她决定对裴文宣好,她就开始执行。

知道他喜欢什么,替他筹备一切。

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她精心挑选,他穿的衣服都是她精心打理。

他喜欢书,尤其是孤本,她开始花大价钱找给他。

用他喜欢的熏香,添置他喜欢的东西。

她做得努力,裴文宣也看在心里。

每天和她一起上朝,一起下朝,听着所有人说他们曾经十分恩爱,神仙眷侣,他也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错了?

这种怀疑随着他心动的次数日益加深。

他发现自己经常想她,经常挂念她,经常在意她。

他果然被她控制得很深。

裴文宣厌恶这样的自己,于是从不表现,平时和同僚朋友还算温文尔雅,唯独到李蓉面前,随时能把她气疯。

两人常常躺在一张床上吵架。

每次吵架时,李蓉就让裴文宣滚,下去。

裴文宣就觉得,她让他滚他就滚,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于是他就霸占着床:“不滚。”

李蓉拿他没有办法,起来推他。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推在了一起。

如此行径,往复循环上演。

李曦被安排着每天去见裴文宣,要向裴文宣诉说她与裴文宣的过往,企图唤起裴文宣的父爱。

裴文宣见着糯米团子样的李曦,倒是极为喜欢。但他怕这是李蓉的计谋,也就表现得冷冷淡淡。

李曦看上去并不在意,父女而人还算相敬如宾。

直到有一天,李曦看见李蓉和崔玉郎站在门口说话,她走上前去,刚好听见崔玉郎调笑。

“殿下不必太过忧心,要是驸马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和离了换一个就是。”

听到这话,李曦转身就跑,一路奔回内院,抓住裴文宣的手就哭了起来。

“爹,”李曦抽噎着,“漂亮叔叔和娘说,你要是再想不起来,就和你和离,给我找后爹……”

裴文宣一看李曦哭,一听李曦说的话,顿时大怒。

他还活着呢,竟然就有人这么觊觎他的妻子,欺负他的女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文宣抬手取了墙上的剑,一把拔了出来,扭头看向李曦:“走,爹带你寻仇去!”

话音刚落,一个在架子上被剑戳到摇晃许久的花瓶晃晃悠悠,“啪”的一下砸到了裴文宣头上。

李曦面露震惊,大喊了一声:“爹!”

裴文宣醒了。

他躺在床上。

想起自己做过得一切后,他觉得生无可恋,他完了。

过了许久,他听见李蓉进入房间得声音,他顶着被包裹着的头,艰难爬起来。

等李蓉推门进去时,就看见裴文宣头顶白布,跪在搓衣板上,直接叩首,真诚疾呼:“夫人,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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