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开始了!……

“日航全权——悠木”,黑板上写着如是几个大字。

编辑部专门为悠木和雅,安排了一张“全权”办公桌,田泽被任命为“全权助理”。田泽气得把“固立果森永事件”的剪贴簿,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摔,小声嘟囔着:“我可干不来!……”

悠木和雅没有时间做任何准备,就立即走马上任了。

晚上8点到9点,悠木和雅就像待在沸腾的锅底煮着。头上关于事故的片段消息,暴雨一般降下,四周是同事们的大呼小叫,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被拳击手击打的沙袋。但是,正式消息很快就传过来了。

跟地面中断了联系的,是日本航空公司123次航班的大型喷气式客机,是由美国波音公司制造的波音747大型宽体客机,机组乘务员15人,乘客509人。全家一起回乡过盂兰盆节的、出差办公事的,几乎全都坐满了。

123次航班于傍晚6点12分20秒,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约20分钟后的6点31分,飞行到伊豆大岛以西55公里处时,跟地面突然紧急联络说,飞机发生了故障,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又过了10分钟,到了傍晚6点41分,机长跟羽田机场的日本航空公司,地面塔台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说机体右侧最后边的机舱门坏了,机内气压很低,所以,飞机正在紧急下降。此后,机长又说过两次操纵失灵,跟地面的联系也就中断了。

晚上6点54分,123次航班从运输省东京羽田机场事务所的雷达上消失了。与此同时,驻日美军横田基地的雷达上,也看不见123次航班的踪影了。飞机已经坠落,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了。紧接着,长野县南佐久郡川上村的村民,向当地警察报告说:“从崎玉县方面低空飞过来的一架客机,坠落在群马县和长野县交界处的大山里,葡萄岭的山脊上,先后出现了红色的火球和黑色的浓烟。”

到了晚上7点13分,训练中的驻日美军C130运输机上的机组人员,在横田基地西北54.4公里处,看见了正在燃烧的大型客机。7点半的时候,日本航空自卫队百里基地的RF4侦察机,也看见了正在燃烧的机体,飞机坠落现场位于海拔1500米至2000米的大山上……

悠木和雅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正好9点半。悠木把前后左右,围着他的五、六个人推开,抓起电话,立即拨了记者组副组长佐山的呼机号。佐山现在应该在县警察局警备二科的办公室里。晚上8点以前,那里已经成立了“失踪飞机对策小组”。

佐山副组长马上回电话了。

“到底是哪儿啊?”悠木和雅问道。

飞机到底是坠落在群马县了,还是坠落在长野县了,对《北关东新闻》来说至关重要。如果坠落在群马县了,就是“发生在我们这里的事故”,现场采访的核心,就应该是《北关东新闻》,全报社就得全力以赴。

悠木和雅把电话听筒放在左耳朵上,右手使劲儿捂着右耳朵。周围嚷嚷得太厉害了,悠木也不由自主地大声喊起来:“为什么还不知道啊?美军运输机和自卫队的侦察机,不是都把距离和方位,已经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倒是说清楚了,不过,横田基地是用卫星导航系统估测的。”电话那头的副组长佐山说,“那玩意儿不太准,差个十公里、八公里的是常事儿。”

悠木和雅暗想,坠落现场明确下来,是需要时间的,这样等来等去,错过了截稿的时间,明天可就见不了报了。

“警察出动了吗?”

“已经一批接一批地奔向葡萄岭了。这儿的对策小组,也升格为对策本部,今天夜里还要在上野村,成立现场对策本部。”

葡萄岭位于群马县和长野县的交界处。负责在县警察局采访的文字记者和摄影记者四人,跟着警察过去了,高畸市和藤冈市的分社,也分别过去了一个记者。

安西耿一郎说过,没有登山经验的人,夜里上山等于自杀。悠木和雅本来已经命令,过去的六个记者在车里待机,不准下车,但是,既然警察要在上野村,成立现场对策本部,就不必在车里待机,在现场对策本部待机,是更聪明的举措。悠木和雅决定把上野村,作为《北关东新闻》采访的前沿阵地。

记者组副组长佐山等着悠木和雅把话说完,立刻满腔热情地请战:“悠木和雅先生,就派我到现场去吧!……”

“不行!你是指挥员,不能离开指挥位置。”

“这地方你再安排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你得叫我去!……”佐山强硬地说。

“还不知道到底掉在哪儿了呢!”

“悠木先生!……”佐山有点儿急了,“不管它是掉在了群马县,还是掉在了长野,作为一个记者,赶赴现场,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再等会儿!……”悠木和雅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悠木和雅心里有点儿嫉妒:佐山这个小子,搞不好真有机会,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飞机失事现场采访呢。

悠木和雅匆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办公室的人,比平时至少多出三倍,你来我往,沸沸扬扬,都赶上摇滚乐演奏会现场了。不过,从人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悠木这个年龄以上的人,已经明显欠缺了一点儿热情。面对史无前例的大事故,他们显得比较淡然。旁边的岸本,“全权助理”田泽,都是如此,当然,悠木和雅也不例外。

说起发生在群马县的恐怖事件,最有名的就是“大久保事件”和“联合赤军绑架事件”。虽然说不上太大,但当地记者都认为,那是“以前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的重大事件。“大久保”是指把八个妇女连续奸杀以后,把尸体埋在榛名山的事件。“联合赤军”简称“联合赤军绑架事件”,是一起更凄惨的事件,12个人被弄到深山里凌迟而死,在电视上播出以后,顿时震惊全国。两个事件先后发生于1971年和1972年,当时的记者称这两个事件,为“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采访过这两个事件的很多记者,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简单一句话概括起来说,他们都成了那两个事件的受益者。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在靠那两个事件混饭吃。依靠“大久保”的故事,可以换来美酒佳肴;用釆访过“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的经历,可以使年轻记者俯首帖耳。

“浑蛋,你是能够成事儿的人吗?”简直成了他们的口头禅。简直就像得过奥运会金牌似的,就算以后再也没有出过好成绩,一辈子都能冠以“奥运金牌获得者”的头衔。不管有没有作为一个记者的能力,只要脖子上挂着“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的金牌,就能在报社里挺着胸脯横冲直撞,尽管那块牌子,已经是锈迹斑斑了。

在“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中,分别担任釆访组长和副组长的追村和等等力,如今都是报社的中层干部,当时有幸在他们的领导之下,进行取材的悠木和雅、岸本和田泽,也都沾了“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的光,直到今天仍然是英雄。

古老而美好的“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时代,恐怕将于今天晚上结束了。世界航空史上最大的事故,在一瞬间使以前的金牌黯然失色。

悠木和雅觉得:自己有一点点沮丧,但是值得高兴的是,他很快就战胜了这种沮丧的感觉。他好像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等了13年了。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早就为靠“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的报道,支撑门面而感到羞愧了。

编辑部主任粕谷现在,心情一定很复杂吧,早早就任命悠木和雅担任“全权”负责报导的人,他并不单单是为了明年春天,对悠木和雅的工作安排垫底,更是为了用悠木和雅牵制,影响力越来越大的追村和等等力。只因为当年担任社会科科长的粕谷,因为分工不同,没有能够采访到“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如今都控制不了追村和等等力了。如果让悠木和雅成功地组织了,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飞机失事的采访,追村和等等力还敢那么猖狂吗?这叫一举两得;既用枷锁锁住了悠木和雅,又可以抑制追村和等等力。

“必须亲临现场!……”悠木和雅心里想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论发出了多少有用的命令和指示,如果没有亲自到过现场,就等于你没有采访过这个事件。作为一个记者,只有亲临现场以后,你才可以自豪地说,我采访过这个事件。

安西耿一郎的笑容,忽然出现在了悠木和雅的眼前。对于安西耿一郎来说,他的现场除了冲立岩,没有别的地方。虽然没有来电话联系过,但是可以肯定,他一个人坐上火车,已经直奔冲立岩了。从时间上来推算,他已经到达土合火车站了。现在的他,大概正在哼着动画片《明天的丈》的主题歌,扭着螃蟹步,呱嗒呱嗒地朝登山向导中心走呢。

要是安西耿一郎在这里就好了。

就算是现趸现卖吧,佐山副组长说得很对,如果飞机没有坠落在群马县境内,群马县的记者到长野县去采访,也不会被冷落的。明天太阳一出来,肯定会有不少记者进山,向现场进发。但是,现场是跟谷川岳相匹敌的高山,如果不是人们经常爬的山,恐怕连登山道都没有。把没有登山经验的记者,往那种山上送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要是安西带着记者们去,危险性就小多了。不,不但谈不到危险性,如果各报社记者来一场竞争,看谁先到现场,安西带领的记者队,肯定是最先到达的。

明明知道没有希望,悠木和雅还是拨通了安西耿一郎家的电话号码。悠木和雅没有如约前往火车站,安西心里一别扭,就转身回家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零吧。

“喂,哪位呀?”是安西耿一郎的小老婆小百合的声音。小百合比起别的同事的老婆来,更容易接近一些,曾多次用她那汗毛浓密的手,把悠木和雅拽到家里去请他吃饭。

“我是悠木,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对不起。”

“噢,是悠木啊!……”小百合一听是悠木和雅,倒是特别高兴。

“安西回家了吗?”

“哎?不是说坐今天晚上7点36分的火车,跟你一起去爬山吗?”

悠木和雅的双肩立刻垂了下来。他告诉小百合,自己因为要采访坠机事件,没有能够跟安西一起去,请她转告安西,回来以后立刻跟报社联系。

悠木和雅认为,如果飞机是坠落在群马县境内,以后还要十几次甚至几十次地,送记者们上山采访,那时候,也是需要安西耿一郎帮忙的。小百合听电话的时候,惊叫了好几声,大概是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听着电话吧。

抓不到安西耿一郎,悠木和雅便想起了“一起爬山去”倶乐部的会员们。虽然不都是安西那样的山里通,但是,有攀岩经验的人也有好几个。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在会员名单里,物色有能力带记者队上山的人选,最后选中了五个人。

广告部的宫田,是这五个人里边,脚力最强的一个,悠木首先给他打电话。宫田听悠木说要他带记者上山,马上就答应了,听他说话的口气,恨不得立刻就跑过来,带着记者们出发。另外四个人也都答应得非常痛快,说随时听从悠木调遣。

悠木和雅刚打完电话,岸本就凑了过来:“你打算用爬山俱乐部那些家伙呀?”

“啊!……”悠木和雅点了点头。

“他们可都是别的部门的。”

“肚皮当不了后脊梁。记者在山上迷了路,受了伤,采访任务怎么完成?”

“我看还是向上边请示一下为好。”岸本突然这么警告。

“你给我拉倒吧,就为买个无线电通话机,已经研究讨论了一年多了!……”悠木和雅不由得讽刺了一下,上边的那些官老爷们。

进山采访如果没有通信手段,是最致命的弱点,《北关东新闻》的记者们,得爬到飞机坠落现场取材,然后再下山回报社,否则写好的稿子,连一个字也送不回来。如果途中发生什么意外,再好的稿子也白费了。

悠木和雅使劲儿吐了一口气。无线电通话机迟迟装备不起来,跟“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也是有关系的。当时,记者们在零度以下的山上,东奔西跑地到处取材,然后蹬着自行车,到好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去找电话报告最新消息。记者嘛,就得付出辛苦!正是这种精神,可以战胜物质的极端思想,造成了《北关东新闻》的现代化通信手段的严重滞后。

“浑蛋,你也是‘罪犯’之一!……”悠木和雅在心里谴责着自己。

“喂!有了!……”

“啊!这个是群马县的!……”

从靠墙的办公桌那边,发出了几声尖叫。那边是一个五人小组,专门负责从日本航空公司提供的乘客名单里,找出群马县的人。

他们发现的群马县的这个乘客,是农大第二附

属中学棒球队,一个队员的父亲。为了看看在甲子园,进入第二轮比赛的儿子的雄姿,乘坐了123次航班……

大家不约而同地低头默哀。数秒钟以后,又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快去取面!去采访家属!……”

“跟大阪方面联系!让去甲子园采访的记者组,赶快行动起来!……”

“把社会版原来的稿件撤下来,立即换上这个新闻!……”

时针指向了夜里11点。

尽管把截稿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也还只有两个小时了。第一版版面基本确定下来,通栏标题是:日航大型喷气式客机坠毁起火,副标题是:乘客乘务员524人生还无望。

可是,坠落地点呢?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确切的坠落地点!

“还不知道啊!……”编辑部副主任追村冲着悠木和雅,大声吼叫着,好像这是悠木的过错。这家伙急得变成了一个大“摔炮”,随时都可能发生大爆炸。

悠木和雅毫不示弱,也大声吼道:“卡着点儿开机印报嘛!……先去跟制版和印刷打个招呼,让他们再等一等!”

电话铃声立即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

打进电话来的是佐山副组长。他极力控制着兴奋的情绪,压低声音说:“还真坠毁在咱们县了!……”

刹那之间,悠木和雅觉得被什么东西,穿透了整个身体。悠木停顿了一下问道:“有根据吗?”

“刚刚从对策本部得到的消息,据目击者说,飞机坠落在葡萄岭群马县这一侧。长野县和崎玉县的同行,也通过无线电通话机,向我证实了这个消息。”

“你等一下,先不要挂断电话!……”悠木和雅嘱咐完佐山以后,立即站起身来,用双手做成喇叭围住嘴巴,大声喊道,“坠落地点在群马县!……”

五十多个人同时转过脸来,看着悠木和雅,静了几秒钟以后,突然一齐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震得整座大楼,似乎都在摇晃。

悠木和雅重新拿起电话,认真地放在耳朵上,佐山的叫声震得耳膜生疼。

“这回行了吧?请你派我去现场!……”副组长佐山激动地说。

悠木和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佐山。现在的佐山,犹如一条要去追赶猎物的猎犬,爪子挠着地面咆哮着,可是,主人就是紧紧抓住项圈不放。

悠木和雅很想让佐山去,可是,如果佐山去了,在县警察局的记者组,就失去了核心组员。如果飞机真是坠落在群马县境内,明天,悠木就必须组织20至30个记者,奔赴现场采访。

自己能够统领这么多人吗?

忽然,悠木和雅的内心深处,涌上来一个类似祈祷的念头:但愿刚才的信息是错的,飞机不是坠落在群马县,而是坠落在长野县了!

越是这么想,悠木和雅就越没有当好“全权”负责人的底气。

悠木和雅的手上,没有像佐山这样的中坚记者。佐山才33岁,但是已经当了十年记者,而且在报社内很有威望。把整个指挥系统交给佐山,自己通过佐山,来调动其他记者——除此以外,悠木和雅还想不出当好“全权负责人”的策略。

佐山在望月亮太郎的问题上,曾经帮助过悠木和雅,当时,悠木并没有求他,甚至想过制止他不要那样做。但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可以说佐山把悠木和雅给救了。如果不是佐山勇敢地站出来,指责望月亮太郎“临阵脱逃”,悠木很可能躲不过处分。

悠木和雅很喜欢佐山,愿意把他当作知己。两个人的家庭也有些类似,所以悠木在心里,是把比他小七岁的佐山,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

“悠木先生!……”佐山用恳求的声音叫道。

“好!……”悠木和雅的城堡终于被佐山攻陷了,“你去吧!……但是,看了现场以后,要尽怏返回对策本部,坚守自己的岗位!……”悠木和雅认真地说,“还有,天亮之前,绝对不许上山!……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佐山响亮地回答说,“谢谢你悠木!……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给我配一个摄影记者!”

“我这里没有摄影记者了。除了去葡萄岭的,都在甲子园呢。”

“是吗?那我带我这里的神泽去!……”佐山兴奋地跳起来,转身迈步朝外走,“那我走了!……”

“先慢点儿!……”悠木和雅急忙制止住佐山,“去把广告部的宫田带上!……”

“什么?……”佐山不明白为什么要带一个广告部的。

“不认识啊?搞广告策划的……”

“当然认识,”佐山打断了悠木和雅,“那家伙的脸黑黑的,戴着眼镜,为什么要带上他呢?”

“他经常爬山,对山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带上他肯定有用!……”

“不要不要!……”佐山干脆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我这是上前线,你让我带上一个就知道游山玩水的,那不是添乱吗?”

佐山的意思很清楚:你别往我的事业上泼脏水!

悠木和雅的额头刷地凉了,他的喉咙鼓动着,那句好久没说的话,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畜生,你这个半拉子的阿飞记者,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沉睡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的,另一个自己醒过来了,不,应该说是悠木和雅连续否定了,十三年的另一个自己,想站出来说话了。或者说“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那个时代的记者的自尊心,又在悠木和雅心里作怪了。

悠木和雅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把电话挂了。

悠木和雅撑在桌子上的胳膊肘,觉得桌子在颤,原来是旁边的田泽跷着二郎腿的脚尖,顶着悠木的桌子腿在抖动。

“别穷哆嗦了!……”悠木和雅瞪了田泽一眼。

就在这时候,整理科科长龟岛叫了起来:“悠木!快看电视!……”

悠木和雅立即站了起来,只见播音员正在播送,飞机坠落的确切位置。

“长野县南佐久郡北相木村的御座山北斜面……”

“什么?……”悠木和雅立刻拿起电话,拨打了佐山的呼机号。

10分钟过去了,15分钟过去了,佐山还是没有回电话,看来他不到上野村,是不打算回电话了。

上当了!

不对,佐山不可能为了去现场编瞎话,他不是那种人!

现在正是情报错综复杂的时期,不敢说电视上说的位置,就一定准确。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佐山对我悠木和雅,是不那么尊重的。

不安和焦躁感,弄得悠木和雅坐立不安:连唯一的部下都控制不了,还怎么当这个“全权”呢!

截稿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不知道是谁在愤怒地吼叫。

电视上报道了坠落地点为长野县的御座山以后,又传来了各种消息:小仓山、扇平山、三国山……各种说法出现之后又迅速消失了。

已经是夜里12点半了,离最终截稿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整理科科长龟岛手上,拿着两张纸条,铁着脸走了过来。他把两张纸条一左一右地,往悠木和雅的面前一放,问道:“大标题用哪个?”

悠木和雅一看,右边的纸条上写的是:坠落于长野县与群马县境内山中;左边的纸条上写的是:坠落于群马县与长野县境内山中。

本来用什么标题,是由整理科科长来决定的,现在让悠木和雅来决定,当然是为了给他这个“全权”面子。

周围的人们看着那两张纸条,全都屏住了呼吸。

悠木和雅伸出手去,鬼使神差似的拿起了右边那张纸条。

“日本航空公司大型喷气式客机,坠落于长野县与群马县境内山中”。

不是判断,而是愿望。

呕吐感从悠木和雅的胸腔里涌了上来。大概是跟愿望相反的身体反应吧,预告着又热又长的“日航之夏”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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