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自然要拜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唐泛便跟着隋州到隋家去给隋州的父母拜年,末了还要到隔壁的周家,给周老太太拜年。

周老太太的儿子一家回京了,屋子热热闹闹的,像周老太太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看见儿孙满堂的热闹,对唐泛这个已经见过面的后辈更是称赞连连,又给他引见了隋州的舅父一家。

从周家出来,阿冬收了好几份压岁钱,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地问唐泛:“大哥,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哪家拜年啊?”

唐泛斜睨:“你是想去哪家收钱罢?”

阿冬被戳破心思,也不害臊,吐了吐舌头就道:“对呀,最好收到我手软!”

唐泛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就别想了,我就一个姐姐在香河县,如今过年不好去打扰人家,在京城就没其它亲戚了,老老实实回家吃饺子罢!再说了,你收多少,你大哥我还不是要送出多少,那不一样么!”

阿冬笑嘻嘻:“不一样啊,大哥送出去的是大哥的,我收到的是我的啊!”

唐泛笑骂:“好啊,你这小没良心的,枉我那么疼你!”

他知道阿冬其实不是这样想,只不过是习惯了和他打嘴仗图个热闹高兴而已,平日里的银钱虽是阿冬在管,可她自从学会写字记账之后,一笔一笔就算得清楚,就像她说的,自从管家之后,愣是每月从唐泛那微薄得可怜的俸禄里省出一些来,预备将来给唐泛娶媳妇的。

当然,唐泛也准备给她预留一些嫁妆,总之大家为彼此着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没有必要分得那样清楚,否则就算不得一家人了。

之后他带着阿冬又去了一趟潘府,本是要给潘宾拜年的,不过对方府上的下人却告诉他,潘宾也出门给上官拜年去了,于是乎唐泛也就省下了这道程序,直接打道回府。

这年头除了顶顶重要的上司需要亲自去拜年之外,同僚故旧之间,大家都时兴送拜年帖子。

只因人实在太多,有时候去了这家,没去那家,难免厚此薄彼,若是每家都去上一回,那到正月十五估计也没能拜完年,所以就直接派下人去每家发帖子,里头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一两句祝福的话,也当是尽了礼数了。

当然啥也没送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像唐泛这样,家里头又没有下人,自己亲自去跑,那得跑断了腿,索性就干脆不用送了,等元宵过后,大家约个时日,上酒楼吃一顿,也就可以了。

所以像唐泛这种人是最喜欢过年的,他现在官职还低,没那么多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又不是担任什么重要衙门的肥差,不会有人趁着过节来给他送礼,这样就省了很多麻烦,从初二起到初五,可以睡上四天懒觉,每天都是日上三竿之后,阿冬站在他床边揪着他的耳朵才让他起床的。

不过初六之后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从初六到正月初十,他就又要面对衙门里的一堆繁琐公务了。

这假期设置得不太合理,试想一下,放假放到初五,然后正月十一又开始放假,中间上班五天,大家还没从新年的安逸中恢复过来,又开始盼着元宵假期的到来,自然大都无心干活。

这几天一般不会有什么新的大事,顺天府里也多是积尘着陈年旧事,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也不急于在几天之内处理好的,唐泛做事向来有条不紊,许多事情他都让杜疆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件件了然于心。

就这样,很快又到了元宵假期。

阿冬这小丫头简直高兴坏了,因为此时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是冬至,最团圆的节日是新年,但最热闹的,却要数元宵了。

每逢元宵佳节,京城灯市便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一整条街都挂上五色缤纷的花灯,模样各异,层层叠叠,火树银花,星桥铁锁,煞是壮观,一年也只有在这个日子里,不管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还是恪守妇德的妇人,都会出门赏灯游玩,等于是全城出动,万人空巷。也就难怪阿冬会如此兴奋了。

正月十一那天,官员们放假伊始,正是灯市开始之时,这灯市其实是京城商会自主发动的,只为了能够在元宵节的时候趁着人流多做点生意,但是人一多,难免治安就乱,这时候就得出动官府负责巡视。

但是大过节的,谁愿意别人玩的时候自己在外面办差?于是乎大明朝刚有灯市那会儿,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甚至是锦衣卫等部门,大家都互相推诿,不乐意接这种差事,后来还是有一回在节日里发生踩踏死亡事故,这才由内阁下令,每年这个时候,各个衙门都出些人巡逻,负责的部门每年轮换,形成定例延续下来。

今年主持巡视的是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和锦衣卫那边都只需要派出一点人手协助即可,锦衣卫那边,此事正好由隋州负责。

他因为办下黄景隆的案子,不久前又官升一级,如今已经是副千户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自己倒没觉得怎样,底下的薛冰等人倒是高兴坏了,只觉得跟了一个前途光明的老大。

隋州虽然不爱说话,但那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节前还请薛冰等一干手下吃了顿升官酒。

不过今日因为要协助元宵节的巡视治安,他就没法跟着唐泛他们一道出来逛。

唐泛带着阿冬出来看灯,熙熙攘攘的人群,差点将他们俩给冲散了,阿冬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热闹倒是兴奋得很,唐泛却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两人走散了。

从古至今,人口贩子一点也不少,而且尤其喜欢冲着打扮漂亮可爱的妇女儿童下手,不管你家世多显赫,落到了人贩子手里,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前宋时还曾有皇亲贵族被拐走的惨案,明朝虽然没有,但每年的失踪人口依旧不少,有的被卖入青楼,也有的被卖作奴婢,好端端的一生就毁了,命运十分悲惨。

像阿冬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那也是人贩子的重点下手目标之一。

二人逛了一会儿灯市,又猜了灯谜,唐泛倒是连猜连中,赢得老板脸都黑了,他见势不妙赶紧走人,此时阿冬身上已经挂满了他猜灯谜得来的战利品——手里提着个花灯,手上戴着个手镯,头上还有绢花,怀里还塞了零碎的小玩意,也难怪老板会脸色难看,再让唐泛赢下去,估计他家当都要赢没了。

两人逛得累了,就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顺便吃点东西。

巧了,唐泛常去的那家馄饨摊子今天也还开着,老板夫妇似乎卯足了劲想要趁着元宵佳节再赚上一笔,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作为老顾客,唐泛去了也还是能额外腾出一张桌子的,老板娘夸了阿冬两句,又给他们俩上了两碗馄饨和两张油饼。

“大哥,等会我们再去猜灯谜罢!”阿冬刚刚看着别人在那里冥思苦想,唐泛却猜中一个又一个,自觉与有荣焉,脸上满满都是骄傲的神色。

唐泛苦笑:“还去?你没看那老板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给吞了,给别人留条活路罢!”

阿冬道:“那就去别的摊子上猜嘛,又不止他一家,我听说仙客楼里也有赏灯的活动呢!”

唐泛漫声应道:“是吗,那待会儿就去看看……”

他刚低头喝了一口汤,顺势抬起头来,冷不防瞧见一个人在他前面不远处走过,含在嘴里的半口汤差点没喷出来,结果涌进了鼻子里,咳得他撕心裂肺。

阿冬忙给他拍后背,又老气横秋地训道:“都多大个人了,吃个东西还会呛着?”

唐泛来不及发笑,他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

天呐,他刚才是活见鬼了?!

有了方才那一出变故,唐泛吃个馄饨也心不在焉了。

因为阿冬在身边,他又不能抛下她追上去瞧个分明,再说匆匆一瞥,对方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之中,若不是确定自己没眼花,唐泛还会以为是幻觉。

等阿冬将馄饨也解决完,两个人就朝仙客楼的方向走去。

大路人多,唐泛为了避免拥挤,索性走了一条小巷子,虽说路程远些,但这样畅通无阻,算下来反倒还要更快一点。

兴许是小巷里的人家全都出动去看灯了,也没人和唐泛一样喜欢抄远路,等他们两个拐进小巷子里的时候,这里竟安静得很,跟外头的热闹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阿冬平日里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倒有些发憷起来,没等唐泛叮嘱,她就主动紧紧牵着唐泛的手。

“大哥……”

“咋了?”

小丫头欲言又止:“你说这里这么黑,会不会有鬼啊?”

唐泛失笑:“怎么会黑,巷子尽头就是大路了,前边不是亮着……”

“的”字还没落音,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

饶是唐泛心里无鬼,也不由吓了老大一跳。

似乎感觉到他身体一震,小丫头下意识跟着往后望去。

“妈呀,有鬼啊!”阿冬吓得尖叫起来。

唐泛也猛地回过头。

只见在他身后,咫尺之距,站着一个人,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们俩。

乍一看,还真是让人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唐大人是儒家门生,信奉不语怪力乱神,刚才纯粹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了片刻,很快缓过神来,拉着阿冬的手飞快地后退两步,眼瞅着对方也没有再上前一步攻击的意思,唐泛定睛看了两眼,一颗心才缓缓放回原位。

“我说汪公,你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呢?就算看我不顺眼,也用不着亲自出马罢!”他没好气道。

任谁大晚上在一条小巷子里被拍肩膀,估计都好不了声气。

“跟我来。”汪直的声音闷闷的,又有点低沉,跟平日不太一样,好像刻意压低了声音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朝前面走去。

唐泛来不及多想,只好带着阿冬匆匆跟上。

作为刑侦特务部门的头头,汪直对京城内外的大小道路那是早就了如指掌,比唐泛还熟,这会儿带着他们七弯八绕,从小路入大路,大路又拐小路,还故意挑最远的路走,都快把唐泛给绕晕了,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正是刚刚唐泛说要带阿冬过来的仙客楼后面。

不过汪直进的不是仙客楼,而是它后面的仙云馆,单个包间,熟门熟路,连带路的人都不需要,唐泛估摸着那单间应该是常年被汪直包下了,为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方便干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当然,唐泛压根就不知道汪直到底想干什么。

等进了包间,汪公公将兜帽斗篷一扯,松开脖子上的系带,再往旁边一丢,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真他娘的憋闷!”

唐泛默默地看着他。

汪直奇道:“你看我作甚!”

唐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此时汪公应该是在大同罢?”

汪直道:“不错,但我又回来了,奉陛下密令,不过此事除了我的心腹,现在又多了你们两个,如果我的行踪被泄露出去,那肯定就跟你有关系了。”

唐泛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你自己在大街上晃来晃去,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罢!”

汪直嘿了一声:“你当我想啊,我是为了……”

唐泛连忙阻止他:“你既是奉密令回来,我就不听了,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汪直不管不顾:“晚了,你不听也得听。近来又有奏报,说是在万岁山上仿佛发现可疑人影,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结果,陛下就将我召回来,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就为了在这几天里布置好人手展开调查,没成想又碰上了另外一件大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晦气!”

他等了半天,没见唐泛回应,就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唐泛无奈:“我都不想知道了,你还偏要说,反正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汪直缓缓道:“朱永的小女儿与耿侍郎的孙儿一并失踪了。”

唐泛啊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汪直道:“就在今晚,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还未来得及上报陛下,不过就算陛下知道了,估计也会让我们赶紧找回来,如今朱永为北征副帅,正在前线打仗,他中年得女,爱若珠宝,知道了只怕会无心打仗,还得赶紧找回来才行。”

唐泛点点头,表示明了。

每逢节日,京城家家户户倾城而出的时候,往往也是失踪人口急剧增加的时候。

人贩子往往会窥准这个时机下手,人一多,找回的难度也会困难许多,而因为这几天正好解除宵禁,一旦让人贩子出了城,那更是如同大海捞针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出城,凭整个北京城这么大的范围,即便是锦衣卫东西厂全部都出动,也很难保证每个角落都搜寻到,许多儿童就是这样从此与亲人永别的。

但现在,人贩子的手竟然伸到了朝廷官员的家眷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如果人真的找不回来,传出去,像东西厂和锦衣卫这种部门还要不要混了,真成了花架子的摆设,每年干领那些个俸禄,还不如回家吃奶去。

皇帝当然也会由此产生怀疑:你们连找个人都找不回来,还要帮我办什么更大的事情?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汪直都得重视起来。

他刚才在大街上闲逛,为的也是亲自出来寻找贼人的踪迹,而西厂那些番子,早就被他不着痕迹地布置下去,混杂在人群之中,装成普通百姓,只等发现小孩子被掳走拐走的迹象,便立刻追踪上去,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想法很美好,只可惜汪厂公与其手下在街上闲逛了半个时辰,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动静。

由此可见这些贼人的警惕性也很强,不是一定能得手的,他们不会轻易去尝试。

唐泛就问:“若需要顺天府帮忙的话,还请汪公吩咐一声。”

汪直撇撇嘴:“不必了,锦衣卫与东厂也已经出动,你们顺天府能顶个球用?”

唐泛本来也就是意思意思地问一声,既然人家不需要,也就不自讨没趣,反倒问起他更加关心的事情来:“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

汪直稍稍展颜:“王越和朱永都是知兵事的,有他们在,不必操心太多,等过多半个月,想必就有捷报了。”

唐泛也跟着放下心:“那就好,有了这封捷报,短期之内鞑靼怎么也不敢再轻易犯边了,边关总算有片刻宁静。”

汪直嗤之以鼻:“真没出息,山不来就我,我就不能去就山啊?机会难得,自当乘胜追击,再多打一场大胜仗才是!”

唐泛提醒他:“鞑靼人擅长游击,骑兵剽悍,请汪公慎之,还有,如此一来,朝中恐怕会有异议。”

汪直道:“我自有分寸。”

唐泛点到即止,不再多嘴,汪直拉拉响铃,菜就陆续上来。

仙云馆的伙计见多了那些不能宣诸于口的场面,如今看见本来应该出现在前线的汪直坐在这里,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哑巴似的,只当汪公公是透明的,上了菜就走,绝不多停留片刻,对唐泛和阿冬更是视若无睹。

唐泛不由道:“汪公还是小心些罢,既然你不欲暴露行踪,那还是早些回去才好,仙云馆的伙计毕竟是外人。”

汪直朝他古怪一笑,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上个月初六到前面的仙客楼吃过饭,对罢?”

唐泛先是一愣,而后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问汪直是不是派人在这里安插了人手监视他,但稍稍想深一点,却迸出另外一句话:“仙客楼是你开的?”

果不其然,汪直徐徐一笑:“唐润青不愧是唐润青,不错,西厂也是这家饭庄的东家之一。”

唐泛挑眉:“之一?”

汪直点头:“仙客楼原是浙商商会旗下的一处生意,后来西厂也投了钱,这里客似云来,要打探什么消息,最是方便了。”

唐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但他自己听了之后只想苦笑:“我看我下次是不敢过来吃饭了,不然就连在这里上了几趟茅厕都被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汪公公悠悠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唐泛道:“那可别,万一我在这里调戏了一个歌女,对方又是你们西厂的探子,我岂不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汪直哂笑:“你成天就想这些没出息的罢,难怪官职到现在都升不上去!”

唐泛无奈道:“我这个年纪能做到从六品,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谁能像你一般,不及弱冠便执掌西厂,如今又多了兵权,如汪公权势者,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呐!”

汪直本来就是一个很喜欢听别人吹捧自己的人,但他听了唐泛一番好话,非但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反倒叹了口气。

唐泛有些奇怪,不过汪直没有说,他也不多问,此时有些内急,便告罪离席。

等他离席归来,就发现包间里,原本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吃菜的阿冬不见了!

汪直却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吃酒夹菜。

“阿冬呢?”唐泛忙问。

“我去让她办点事了。”汪直将菜送入口中,放下筷子,拿起刚送上来的温热帕子抹了抹嘴。

唐泛皱眉:“阿冬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帮汪公做何事,汪公不要说笑了,还请告知她去了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汪直道:“我和你说笑作甚?那些人贩子行踪诡秘,混迹人群之中,很难辨别,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虎穴,阿冬这小姑娘倒是机灵听话,我一说让她做饵,她就同意了。此案若能破获,本公定会为你记上一大功。”

唐泛闻言怒不可遏,又勉强按捺下来,一字一顿道:“阿冬是我的妹子,不是谁的诱饵!”

汪直老神在在:“你也不必担心,我让她在人群中乱走,假作如家中长辈走失的孩子,如无意外,那些人贩子必然会对她下手,西厂到处都有耳目,我也已经让人跟着她了,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动,我们随时都可以掌握,到时候顺藤摸瓜,就能够挖出他们的老巢了。”

他看着唐泛强忍怒意的模样,还笑得出声:“你那妹子可比你懂事多了,我一对她说这事如果办成了,你就可以升官,她立马就答应下来,她对你很是不错啊,听说你们还不是亲兄妹?”

唐泛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已经半句话都懒得与他多说,直接丢下一句“我去找她”,就起身往外走。

“站住!”汪直喝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打草惊蛇!”

唐泛冷冷道:“阿冬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子,但我是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疼的,汪公且试想一下,若你家妹妹被当作诱饵被人贩掳去,我和你说不要担心,你还会安之若素吗?”

汪直挑眉:“本公没有亲妹子,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已经说了,有西厂的人跟着,她不会有事。”

唐泛反问:“怎么个不会有事法?不会死,跟不会缺胳膊少腿,这其中的差别也很大。”

汪直没说话,他当然做不了这种保证。

而唐泛身为顺天府推官,却也见识过不少妇孺被拐卖的案子,侥幸能被寻回来的,不是失了清白,就是被卖为奴婢,卖入青楼,但怎么都少不了一顿毒打,总之对那些刚刚落入魔窟的人,必是要先调、教一番,直到对方服服帖帖,不敢反抗为止,这期间还有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折磨手段。

再说阿冬那么小,伪装能力估计不会强到哪里去,被发现的几率也会很大,而那些人贩,其中也少不了亡命之徒,这样的人若是直到阿冬是内应,那么阿冬就可能会有性命之危,到时候一把刀子捅进去,就是官府的人赶到又有什么用。

这时候,从包间外头进来一个西厂番子,脸色难看地对汪直道:“厂公,人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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