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稀奇极了:“先生如何打动福王的?他家好像一向不管事。”

傅今笑道:“这有何难?福王一支,是乍然得来的富贵,你说他们家最怕什么?”

明微想了想:“既是乍得,怕会乍失?”

傅今道:“他家向来有自知之明,故而从不掺和这些。但是这泼天富贵从何而来,福王心中岂能没数?是太祖皇帝盛恩,才有他们的今日。说穿了,就是这么一点情分而已。”

明微还是没想通:“不管是安王登位,还是四皇子立储,福王这个门面,仍然稳稳当当,先生何以劝服于他?”

傅今笑,伸出两根手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所谓情,就是太祖皇帝提携兄弟之情。

当初老福王对太祖皇帝多有扶助,可见是个厚道人。当年三位皇子全殁,老福王不说,不代表不心痛。

如今信王谋逆赐死,大皇子又是个狠辣蠢钝之辈,安王再摔了腿,与当年何其相似?

至于道理,就更简单了。

当初的赵王已经成年,现在的四皇子却只有十一岁。

没有太后,没有皇后,甚至没有背景强硬的母家,四皇子即便登了位,也就是个傀儡,皇权不免旁落。

这皇权可是姜氏的皇权,福王自己不沾,可也不能看着它落到别人手里。

明微听罢,叹道:“说来说去,还是福王厚道。”

“不错。”傅今赞同,“他是厚道人,也是明白人。想要自家继续安稳下去,就得让姜氏继续坐稳江山。”

至于是皇帝这支继位,还是思怀太子那支,有差吗?

对福王有恩的是太祖皇帝,他们一样都是后裔。

“可是,单凭福王不够吧?”明微忧虑,“皇帝有子的情况下,另立别支,这种情况太少有了,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

傅今笑眯眯:“明姑娘,你似乎小看了我们啊!”

“哦?”

傅今摸着修剪得极有型的胡须,得意道:“这五年,我们可不是白过的。某虽从未入朝,可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张倓选择了蛰伏,就是他最大的错。这个云京,已经不是他以为的云京了。”

……

福王这话一出,越发将局面搅乱。

有人支持四皇子,认为安王已经不堪为储,那么按序下来,四皇子上位理所应当。

也有人支持安王,觉得皇帝苦心培养两年,不能轻易放弃了,他的腿伤又不是不能治。

更有人觉得福王说的有理,两边都不行,提出了大皇子。

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就被双方冷嘲热讽。

“大皇子?吴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忘了大皇子是如何被废的?设计庶母,谋害兄弟,如此无德之人,如何担得起储君之责?”

“不错,陛下当日废太子,何等痛心?如今若是复立,岂不可笑?这才是违背圣意!”

“更不用说,大皇子身上的罪名还没洗清呢!黄院判还被在牢里,圣上病发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目前还说不清。”

“诸位不必把吴大人的话当真。谁不知道他与承恩侯府关系亲近?必是受人指使。”

“呵,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如此可笑的提议,也说得出口。”

大皇子党被众臣三言两语给扑灭了,于是话题再次回到安王与四皇子的选项上面。

只是吵来吵去,不过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谁也说服不了谁。

眼看着半天过去,天都要黑了,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大家吵得口干舌燥,有年纪大的已经憋不住想去小解了。

张倓冷眼看了半天,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有人不想叫他辅佐四皇子登位。意料之外的是,有些人的态度不大对劲。

福王突然说那番话,有何意图?既不支持安王,又不支持四皇子,还有什么人选?

他想着皇帝那些话,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事,脱离他的掌控了。

心中有了决定,张倓开口:“看来大家意见相左,难以在短时间内达成一致。至于本相,还是一样的说法,立四皇子,乃是圣上的旨意。故而,本相会在宫中留宿,等待陛下清醒过来,以正视听。诸位有谁愿意陪本相留下的?到时候一同面见圣上,做个见证!”

他门下立时有人站出来:“下官愿意。”

政敌一看,岂能让张倓的人把持住,也喊道:“老夫也来!”

最后清点一下,大家都不乐意走了。

谁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别人出什么招?

要留一起留!

到了这一步,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于是乎,前朝灯火通明,众臣都在耐心地等待皇帝清醒。

……

皇帝把事情交待给张倓,好似去了一桩心事,睡得极沉。

反倒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皇帝没有多少时间了,个个心事重重,入夜难眠。

万大宝便是如此。

像他这样的大太监,换了个皇帝,必然要让位。

运气好,新君许他荣养,运气不好,就得陪葬了。

万大宝自然不想陪葬,若是安王上位,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善终的。可现在换成了四皇子……

四皇子年幼,又没有母家撑腰,到时候必然是张倓一手揽权。

现在他跟张倓没有冲突,可等他一手遮天了,会放过自己吗?

万大宝不禁想起多年前……他从赵王开府就跟着了,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包括这位张相爷的来历……

“万公公。”

身后传来声音,万大宝吓了一跳。

他回身看到裴贵妃,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娘娘怎么来了?您都累了这么多天了,还是休息去吧。”

“万公公才是,”裴贵妃没有带人,走过来说,“这药炉子,哪里用得着你亲自看着?”

“奴婢只是不放心……”

“本宫也不放心啊!”裴贵妃走过来,端起药碗看了看,亲自清洗起来。

“娘娘!”万大宝忙道,“这种事,怎敢让娘娘动手,还是奴婢来吧。”

裴贵妃也不拒绝,放手让他清洗,自己站在一旁。

夜色幽静,两人都沉默着。

待万大宝清洗好药碗,裴贵妃幽幽道:“万公公,可想好了去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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