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霁的结界陡然被撤,就像是星光碎溅,洒落在看不到的星河里。

“杀!”太虚剑府的弟子们白衣飘飘,手执长剑,气势如虹地摆开剑阵朝燕霁云棠刺来。这些太虚剑府弟子剑阵严明,对曾经庇佑他们的燕仙君刀剑相向。

剑意和杀意铺天盖地,燕霁袖子一卷,冲在最前面的那群弟子便炸裂成血花,赤色的鲜血溅在余后弟子的身上。这么惨烈的死法,本足以吓退后面那些弟子,这时却不知谁叫了一声:“燕仙君,我辈当为修真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天门已断,天路被阻,乃是关乎修真界存亡的大事,燕仙君以一身之力,足以挽救整个修真界……”

这人声音微沉:“若燕仙君不允,我们这些人和天下人都要死去……燕仙君真要如此吗?

人有千种,种种不同。

有人看到同伴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死去,会恐惧颤抖,不敢再摄燕霁的锋芒。可有的人却会见到以实力无法达成自己的野心,选择换其他方式达到目的。

云棠从他们的身上感知到贪婪的气味,十狱剑灼灼生辉。

燕霁冷戾的目光落到那人身上,那人双股发颤,更选择拉上其他人来助威,他高呼:“没有燕仙君牺牲,我们早晚都是死,不如和燕仙君拼了!”此人一咬牙,“古往今来多少义士甘愿以身而救天下,唯独燕仙君不愿意!”

云棠听这歪理邪说,禁不住心中不快,她的十狱剑灼灼生辉,倏然便飞到那人的脖子上去,长剑割着他的脖子,云棠脸色冷漠,疑惑地看向那人:“古往今来,你爹也选择在夜里和你娘睡觉,怎么你不在夜里和你娘睡觉?”

要拿别人的行为来要挟旁人吗?

云棠艳冠天下,刚才那些弟子冲将上来时,竟然没一个人主动攻击她,都以为她是被燕霁胁迫的受害者,可如今云棠一开口,便邪气四溢。

正常的正道中人谁会直接伤人,还有谁会用那么难听的比喻?

那些太虚剑府的弟子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唯有燕霁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他却道:“舍身而取义,本座也不是不能做到。”

云棠皱眉望向他,本心想燕霁如果脑子坏了该怎么治。但她一触及燕霁平静的双眸,心底登时有了底。

还是熟悉的脸色,他们要死。

燕霁走上前去,他向前一步,眼前的太虚剑府弟子们便后退一步,他们山呼海拥,却被燕霁一个人逼迫得连连后退。

只有被云棠的剑挟持着的那人没敢往后退。

他惊恐地看着燕霁,燕霁只轻轻夺过他的剑,那是一把坚硬冰冷的长剑,燕霁道:“本座并非舍生取义之人,不过是在刚才同诸位长老的打斗中受了颇重的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比起被你们围殴致死,本座想着,到底有同门情谊,不如本座全了你们的心愿,以身补天门。”

以身补天门。

云棠看见那群弟子面对喜从天降感到不可置信的可笑模样,又看到他们眼底的狂热,心下了然。先法时代时天门初断,这个时代的修士自小修真的目的就是为了飞升,和末法时代的人已经习惯天门断裂不同,先法时代的人把天门和飞升看得比命还重。

这群人,就是想用燕霁去补天门,从而翻脸不认人。

所以,燕霁,堂堂燕仙君,当世第一人,会被所有人针对。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贸然要燕霁填命去补天门对燕霁不公平,不该是正道所为吗?

他们知道。

只是当所有人的利益都绑在一块儿时,他们便认为,大众的狗屁利益就是正道。哪怕不是,也众口铄金。

如今燕霁松口,那些弟子们心下战栗,脸色激动得涨红,之前一口一个要燕霁舍生取义的人更是狂喜,这狂喜之中又隐藏着一些不安,觉得燕霁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他有些不安,本想提醒别的弟子,可是眼光朝别的弟子偷瞄,却发现别的弟子眼中充斥着狂热。

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不敢在这时泼冷水。这人已经见识了民意的可怕,民意……可以让人不顾生死,敢朝一剑削山的燕仙君出手,这人心下惴惴,他察觉到燕霁正垂视着他,目光中带着浓稠的恶意,可是别人没发现燕霁的恶意,只沉浸在天门可以修复的狂喜中。

燕霁脸上缓缓带出一个略显残忍的笑:“可是本座如今的修为,已经不够修复天门,要想修复天门,还需要一个和本座同体质的人。”

那人心中一咯噔,猛地抬眼。

果不其然,燕霁冲他道:“你的资质便不错。”他的目光环视过周围的弟子,道:“只要再加一个人,就能修补天门。本座想,舍身而取义之事,你不会推辞。”

他这话是对着那个弟子所说。

那个弟子在刹那间心慌无比,他条件反射地道:“你在骗人!”又赶紧朝其他弟子看去:“他在骗你们……”

那个弟子话没说完,就看见其余弟子朝他投来奇怪的实现,燕霁挑眉:“本座要杀你,如翻掌之易,何须如此设计?”

那个弟子顿时心一凉,他再看其他弟子,发现转瞬之间,这些和他并肩作战的弟子们都好似换了一副面孔,喘着粗气、眼里泛着血丝看着他。他们要拿他去补天门……不,这弟子宁愿死,也不要去补天门。

补天门可谓是生不如死。

那弟子见整个大殿被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心知自己无法逃脱,干脆心一横,要撞死在十狱剑之下。

云棠乐了,她想杀人自然会杀人,但可没有人能利用她的剑逃脱折磨,她掐了一个剑诀,锋利的十狱剑被钝化,再归到云棠手中。

燕霁就站在那弟子面前,他有无数机会可以阻挠那弟子,但他没有动,只是用灿若星辰的眼眸一闪,其余的弟子怎舍得修补天门的机会被毁掉,他们纷纷上前出手,粗鲁地把那弟子给扭打在地,那弟子自是反抗,慌忙间被人狠狠砸了两下头颅,直砸得他眼冒金星。

那人被按在地上,口唇已经吐出血来,他被死死按着,昔日同仇敌忾的同门们如对待十恶不赦的仇敌一般对他,转眼就要他的命。

这就是舍生取义……

他当时振臂高呼要燕霁舍生取义为天下人做贡献时,未曾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他现在像条败狗一样凄惨地趴在地上,什么舍生取义,他全然忘却,心中只余下对同伴忘恩负义的仇恨。

燕霁此时道:“天门阶梯九万余阶,需以人皮铺就,人魂为骨,本座看此人如此经不得痛,恐怕到时候他宁愿自戕,也不会甘愿修补天门,故而……”

他抬眼,燕霁什么都没说,那群弟子便心领神会,主动拉住那弟子的手臂,一个用力,把两条手臂卸下来,再以大力敲碎脚骨,为防止他咬舌自尽,这些人甚至生生拔了那弟子的舌头。

每个人都群情高涨,他们做着十恶不赦的事,却自以为掌握正义。

那弟子的鲜血涌出来,流到云棠脚底下。云棠满眼漠然,狗咬狗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如今这群人的恶念甚至足够云棠张开第八重地狱,贪婪天狗。

十狱剑是地狱凶剑,十狱剑意更是凶残无比,看见这样的场景,云棠定然憋不住要杀人,她暂且忍了一瞬,要看燕霁故意诓骗那群弟子是为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鲜血味,燕霁置身于血色中,他这人闻惯了血腥味,刺鼻的血味衬得他眼眸森寒,极端平静,他几乎是带着欣赏的意味看着那弟子被众人慢慢挑断手筋脚筋。

末了,一个弟子喘着粗气问燕霁:“燕仙君,现在他不能动了,我们什么时候献祭补天门?”

“现在。”燕霁轻声道。

“现在?”那名弟子一惊,紧接着,大殿内灌入无数狂风,狂风席卷着气流刃,燕霁的衣袍被吹起来,绚丽而圣洁,气流刃随着燕霁的心意而动,像是矫健的花豹一般把最前排的弟子卷出来,气流刃精准绚烂,那群适才凶神恶煞的弟子在气流刃面前,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猪羊一般。

“燕仙君,你……”

燕霁懒理那群人,等下,这里会有一场屠杀的盛宴。他容貌绝艳,身上充满森冷骇人的杀气。他牵过云棠的手,和她坐在高高的主座上——那群被气流刃卷走的弟子发疯般叫起来,他们周身的皮囊全都鼓起来,五官渐渐被撑大到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皮和肉分离到最大限度,如鼓起来的气球。

燕霁以指点着主座,宽大的衣袍流泻下来,带出几丝不经意的随意的美感,他道:“天门阶梯九万余,以人皮铺就……慢慢享受吧。”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那些人的惨状,一些弟子恐惧地瞪大眼睛,他们只知道燕霁要修补天门,就得要以人皮、人魂、人骨做材料,但他们不知道亲眼所见会这么惨烈。

一些人道:“燕仙君,你……你什么意思……”

燕霁手指一勾,说话的人也被卷到空中,如法炮制那样的酷刑。

人皮越撑越破,不断裂开,空中的人血像是垂下的水帘。这时那些人终于咂摸过味儿来,燕霁根本没有补天门的意思,他是想折磨死他们……

用补天门死去的办法,慢慢折磨死他们。

因为他们妄想燕霁以这样的死法拯救修真界,现在燕霁就用他们的血、他们的命告诉他们,他们在痴心妄想。

看见这些人这般惨状,云棠什么话都没说,燕霁忽然挑起她的头发:“害怕吗”

这就是燕霁所说的,跟在他旁边要遭受的一切。

以他的实力和心性,哪怕是掀翻了天下,也不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足以保护云棠,但是同时,他手段残酷。白眉长老稍微清醒一些,燕霁就让雪貂族首领陷害白眉长老,也让白眉长老被众人排挤。

适才说舍生取义的弟子,同样被燕霁煽动其余弟子所害,而其余弟子,被他当做刀后,也要一个个如同牛羊猪马一样,在这里放血给他看。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哪怕对方害自己,但是他们也甘愿给对方一个痛快,不愿如此折磨对方,这种不分好歹的“善心”,存在于很多人身上。

但云棠身上没有。

燕霁如果不是这样的心性,想必也无法活到末法时代。

云棠现在挺高兴,她摸摸自己的剑,带着些不好意思道:“我不害怕,只是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

燕霁:?

云棠道:“他们刚才把我的杀意给调动起来,你能不能……分一部分人给我?”

饶是燕霁,也有些怔愣,他现在没恢复记忆,还不知道云棠那古古怪怪的记忆,但是,他仍然道:“随你。”

云棠点点头,立即站起来,开启问罪。

这次杀人她非常快,用的是第八重地狱:贪婪天狗。

此地狱取人心之贪婪妄想,地狱中包裹之人,心中贪欲越重,越陷入无边地狱。在第八重地狱之中的太虚剑府弟子们,明明那么害怕皮囊都被撑破,但是,他们的妄念居然都是越多人被撑破皮囊越好,这样,天门就能修复……

这样,他们以后就能飞升了。

这群人被地狱蛊惑,不断用手去挠对方的皮肉,直到自己也被挠死,此景就像荒诞的人间地狱。

云棠身为地狱之主,只远远地在一旁看着,做维持秩序之用。

等一切尘埃落定,云棠关闭地狱,整间大殿也弥漫在血里。她默默低头,把自己剑身上的血给擦干净,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她剑身旁,十狱剑锋利无比,燕霁却能轻松以手擦拭干净上面的鲜血。

与此同时,一股上等的灵气钻入十狱剑剑身,云棠猛地握紧剑。

燕霁道:“这是太虚剑府的灵矿脉,如今灵矿脉里所有灵力,全给你的剑。”

一整条灵矿脉的灵力!十狱剑自魔域而出,灵力不丰,如今有了这灵矿脉……云棠身为剑主,自是高兴,她微咳一声:“这是不是有些不好?”

杀了太虚剑府的人,还抢了他们的灵矿脉……

燕霁看她分明意动,却还故意推辞一番,弯下身,差点同她鼻尖相碰:“若是不好,则还给我……”

云棠立马把十狱剑收回剑鞘:“我忽然觉得挺好的,人都杀了,反正也被记恨,再留着灵矿脉给别人不过是养虎为患。”

她说了一句标准魔头宣言后,赶紧离燕霁远点,免得他一个心血来潮把灵矿脉收回去。

燕霁俊美如莲,云棠容色比仙,二人都是标准正道天骄,根正苗红的正道接班人,但是二人一个爱好灭世,一个在魔域混成了魔君,全成了魔道的中流砥柱。

唯有那身气质,还是亦正亦邪。哪怕是燕霁一看就锋锐冷冽,身上也围绕着圣洁的莲香。

殿内的雪貂族族人都不敢说二人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棠和燕霁便踏上了四处杀人之旅。先法时代的人还不能接受天门已断的事实,都想用燕霁来修补天门。

他们秉承所谓的正义,而燕霁……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以各种残酷刑法,残忍地杀害那些修士。

那些修士有家有妻有子,修士被杀害之后,那些妻子儿女可不管燕霁是受害者的防御还是直接的加害者,都要为他们的亲人报仇,面对这些人,燕霁干脆一起杀了。

每杀一个人,都要让其余他的亲人在一旁观看……

云棠也终于明白燕霁为什么要毁掉灵脉,因为只要天门断裂,世间的修士都想要燕霁以身补天门。

燕霁本来有一种选项,舍弃自己一个人的命,来修补天门,得到世间所有修士的尊敬。

但他选择了另一种,当所有修士都想他修补天门时,只要世间灵脉断裂,之后再无修士,便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

燕霁前半生是高高在上的燕仙君,为修真界的兴衰立下汗马功劳,地位超然。

他的后半生,则成了屠神者。

他们想要他的命,他就选择断其道统,所以,先法时代高深功法、法器全然被毁,天地灵脉被毁去一半……修真界进入末法时代。

甚至在云棠所做的预知梦之中,燕霁再毁了末法时代的修真界,灵脉彻底断绝,世间将只剩下凡人。

云棠不知道那些先法时代高高在上的真君们有没有后悔过和燕霁为敌,如果不和燕霁为敌,道统不会被毁,一切灾难都不会发生。但是,他们已经做下错事,他们的实力不足以支撑野心,所以落到那个下场。

鲜血弥漫了整个修真界。

云棠站在云上面,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化神巅峰——全靠先法时代充裕的灵气,她正想着按照这样杀人的模式下去,怎么才能改变燕霁毁灭修真界的决心时,燕霁走了过来。

他一眼看出云棠发愁:“你在担心什么?”

云棠实话实说:“我今年才二十,虽然因为特殊的剑意和吸收恶佛魔君的修为,我的修为进步神速,但是,我还需要历练。”

她现在达不到飞升期的修为,如果连末法时代也被燕霁终结,她的修为只能止步于此,就像是青夜魔君一样,为了修炼剑术,不惜穿越空间,制造魔域。

燕霁颔首:“的确如此。”

云棠想了想:“我可以去其他时空修炼吗?”

她去其他时空修炼,这个时空,哪怕燕霁毁了一切灵脉也于她无碍。

燕霁却并没答应云棠:“我曾想过,有什么因素可以阻挠我断绝修真界的道统。”他道,“此世间,任何一道的精绝诀窍,我都领略过,剑道、阵法……我已进无可进,毁去修真界,于我来说不过翻掌,但是你出现了,这足以说明,有记忆的我不再想完全毁去修真界,我曾想过原因,今日才明白。”

云棠看着他。

燕霁道:“因为世间还有你这样的剑修。”

他已经站在顶峰,可看到云棠这样的剑心,仍会动容。他不忍像云棠这样的剑修只能落寞地修习凡人剑法,永远触摸不到道的极意。

燕霁思索一番:“明日,我会去彻底解决此事。”

云棠有些紧张,不知道燕霁要如何解决,杀光天下人也无法解决啊。除非修真界彻底道统断绝,他们才不会把主意打到燕霁身上。

燕霁眺着血色山河,衣袍翻飞:“除开修真界道统断绝之外,还有一个解决方式,彻底毁了天门。”

云棠一想也是,只要天门彻底毁灭,绝了修士飞升之心,他们就不会再不自量力想杀燕霁,燕霁也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断绝道统。

而且,天门之上究竟有什么?

为什么修真界的人会知道燕霁可以修补天门,这一切,都透露着一股阴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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