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

在高考前的这段时间,陶淮南很依赖耳机。他每天要戴着耳机很长时间,除了睡觉时间都不摘下来。

最后的那几天已经没有课了,是学校给他们的放松时间,各自调整节奏。大考在即,各班也都没有组织散伙饭,都等着考完再说。潘小卓每天给陶淮南发些题,让他转成语音听一听。季楠他们那个小群这些天都安静了很多,这会儿不管学习的还是不学习的,都一样紧张。

迟骋不像之前那么挤着时间学习,他也没什么可学的了。他的成绩只要没有巨大失误就没问题,他没理由考不好。

陶淮南却像是要把之前没用完的力气都在这几天使出来,他整天整天地坐在学习桌前,堵着耳朵只学习。

迟骋刚开始还管他,陶淮南不听的话迟骋会生气,后来管了也不听,迟骋也就随他去了,不想在高考前跟他闹情绪。

迟骋拿了杯酸奶过来,放在旁边,让他喝了。

陶淮南闷着头在纸上点字,旁边用过的盲文纸铺了厚厚一摞。

迟骋碰碰他,把他耳朵上的耳机拿了下来。

陶淮南吓了一跳,僵硬着端着肩膀没动。

“吃水果吗?”迟骋摸摸他的头发,问。

陶淮南坐那儿愣了好一会儿不说话,抿着唇眉毛慢慢皱起来,之后才声音稍微有点大地问:“吓我一跳,能不跟我说话吗?我想自己待着。”

迟骋手还搭在他肩膀上,闻言挑了挑眉。

陶淮南不耐烦地又跟了一句:“我不想说话。”

迟骋站在他身后,垂眼看着他。陶淮南一直坐得很直,是一种紧绷的状态。迟骋看了他两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迟骋说了句“酸奶喝了”,然后转了身往外走。

陶淮南又把耳机戴回了耳朵上,他先是保持原状坐着,右手还握着他的笔放在桌上,左手垂在自己腿上。

他以为迟骋已经出去了,耳机下的他并不知道其实迟骋没走,只是倚着门一直看着他。

迟骋看着陶淮南肩膀渐渐垮下去,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将额头贴在自己的胳膊上,缩成一团趴着。

陶淮南趴了多久迟骋就看了他多久,直到陶淮南又坐直了开始点字。迟骋把他门带上,出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马上要高考,迟骋可能会跟他谈一次。

发不发脾气不说,陶淮南欠收拾,迟骋不可能一直惯着他。但是眼看着高考了,不想这时候搭理他。

陶淮南自己也知道这是在挑战迟骋,可能也有点心虚。他有点躲着人,尤其躲迟骋,也不主动和他说什么。

迟骋这几天先随他去,一切等考完再说。

陶淮南不听话,可偶尔却迷恋又依赖地靠着迟骋,用动作表达着爱他。

这就让他看起来很分裂,时而一脸不快地封闭自己谁也不理,时而又紧紧拥抱,咬着对方嘴唇无法自拔地呢喃着叫“小哥”,叫“迟骋”。

早上他在迟骋怀里醒过来,听见迟骋沉稳的呼吸。

他敞开胳膊把迟骋抱了个满怀,隔着睡衣彼此贴着。

早上男生的晨、勃反应,迟骋的某些部位充满热度地顶着他。他们好久没做过那种事了,这段时间陶淮南不听话,迟骋不亲他。

迟骋绷得很硬很胀,这样很难受。

他还在睡,陶淮南吻了吻他脖子,随后悄悄地钻进了被子里。

迟骋是皱着眉醒的,醒后伸手摸了摸陶淮南的脸。

陶淮南把自己折腾得眼角都湿润润的红着,喉咙也火辣辣的疼。迟骋低哑着让他上来,陶淮南只摇头。

之后他爬上来趴在迟骋身上,像从前一样乖巧得像只黏着主人的动物。

迟骋抱着他无意识地摸他的头发,陶淮南眼角红得可怜,却也漂亮。迟骋把他往上捞捞,在他眼角亲了亲,问他:“老实了?”

陶淮南恨不得能用自己的全部身体拥抱他,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在他的下巴处吻了吻。

不回答就说明还没老实,短暂的听话之后又犯毛病了,第二天又变成了那副倔德性。迟骋既然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就连说都不会说一句。

汤哥工作忙,他每一天的工作对患者来说都是不能取代的。陶晓东比起他来就自由得多,考前那几天当哥的本来打算有点正事儿,不去店里了,就在家陪考生。

结果考生像是不想他陪,把自己往房间里一锁,根本不出来。

后来迟骋跟他说:“哥你忙你的去吧。”

陶晓东指指门,小声问:“咋回事儿他?”

“一阵阵的,不用管他。”迟骋说,“这几天完事儿再说。”

陶晓东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心说小崽儿这是要挨顿收拾躲不过去了,还帮着说了两句:“压力大,理解,理解。”

“嗯,不知道脑子里琢磨什么,拧巴呢又。”迟骋平静道,“考完我跟他唠唠。”

“哥的事儿你没偷着告诉他吧?”陶晓东又挨近了点,几乎是用气音在问。

迟骋说没有:“他也没问我。”

陶晓东点点头,说:“那就行。”

迟骋看着他:“但你也瞒不住他,哥。”

陶晓东“嗯”了声,沉吟道:“先缓缓,后面我慢慢跟他说。”

迟骋没再说什么,过会儿抬起手,搂了陶晓东肩膀一下。是一个单手环过去再拍一拍后背的拥抱。

他们小的时候陶晓东时常这么抱他们。

迟骋已经快跟晓东一样高了,他现在也在用这个肩膀扛得比哥高的姿势。他还是不擅长说什么话,可能他想说的话都在这一搂一拍里。

陶晓东先是被他这一抱给弄笑了,之后反手晃晃迟骋后脑勺。

命运是个很任性的东西,它多数时候并不公平。

迟骋命里带的迟家基因,就该他是迟家孩子,从小挨打受冻,差点活不下来。可又在那么一个酷寒的严冬里被陶晓东用胳膊夹着拎进了屋里的炕上,从此有了一个哥一个弟。

陶淮南生来就带着致盲基因,四岁还漂漂亮亮着的小男孩,突然就瞎了。瞎了还不算,后来连爸妈也没了。可命里也该他有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后来又有了迟骋。

可在陶晓东身上,命运开了个很讽刺的玩笑。他一个纹身师,艺术家,靠这个挣了很多钱,也花了很多钱去做眼疾慈善,现在他自己的眼睛却出了问题。

可见命运并不由人心,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陶淮南一直就是被命运玩弄的小孩,想拿走他什么,想赐给他什么,陶淮南向来被动,怎么都得接着。

陶淮南像是一撮从命运指缝里漏出来的泥,怎么搓怎么是。

迟骋放任着他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这段时间攒的一肚子火都等着高考之后再清算。

可陶淮南有时候甚至做事没数,让迟骋实在头疼。

高考前的那天,陶晓东上午出门一趟,不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一直在沙发上跟迟骋一起坐着,哥俩时不时说几句话。

陶淮南本来在房间里,后来去了趟厕所。从厕所出来直接就要往迟骋身上胯,不等迟骋拦着他已经坐了上来。

迟骋看了眼陶晓东,陶晓东也正惊讶地看着他们。

陶淮南搂着迟骋的脖子贴他,迟骋皱着眉叫了声“陶淮南”。

陶淮南不吭声,只这么抱着。

迟骋和陶晓东对视了一眼,哥俩都没能找着话说。这真不是个说点什么的好时机,因此兄弟俩彼此无言,表情里都带了那么点因为事出突然没想好怎么整的淡淡尴尬。

后来迟骋扭开了脸,一脸拿陶淮南没招儿的表情,想推开他又没伸手。

陶晓东反倒笑了,也转开了脸,说:“回头也跟我唠唠吧,苦哥。”

迟骋说:“行,哥。”

陶淮南闯了祸,自己还不知道,在迟骋身上趴了半天,后来就直接睡着了,被迟骋那么兜着给抱了回去。

陶晓东搓了搓脸,靠在沙发背上,倒没太多其他反应。

高考这两天过得还算平静,一切正常。

陶晓东亲自当司机,两个考场离得不远,陶晓东接来送去,好歹是伺候好了这俩考生。盲人考生总是备受关注,拍照的采访的都被陶晓东给挡了,好在陶淮南倒没受什么影响,自己觉得考得还行。

高考之后就是人生新阶段了,考完那天晚上手机里消息就没断过,小群里不停刷着屏,这群学校里的自费公子哥们终于彻底放飞了,有的连夜订了机票已经开始旅行了。

迟骋手机响得更厉害,很多来找他对答案的。

迟骋谁的也没回,根本就没碰过手机。

陶淮南考完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理。门被他反锁了,迟骋和陶晓东都打不开。

迟骋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脸色难看得很,站在门口沉默着。

陶晓东拉着他胳膊把他拉到沙发边坐着,哄着说:“让他自己缓缓,明天哥跟你一起收拾他。”

迟骋没情绪说话,但也不想摆脸色给哥看,还是说了句:“没事儿,哥。”

“好像很多考生心态都不稳当,每年都不少,都是高考压的。”陶晓东捋捋迟骋后背,“这高考确实太压人了,把孩子们都逼成啥样了。”

迟骋脸色一直黑着,却也“嗯”了声。

陶晓东和事佬,怕陶淮南把迟骋气得太狠,一直帮着溜缝哄。

陶晓东用钥匙开过门,看陶淮南侧躺着在床里,脸上也没带什么表情。陶晓东拍了拍他,又出来了。

之后陶淮南又把门反锁了。

汤索言也进去看过,陶淮南已经睡着了。陶晓东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只有迟骋没有,他始终在沙发上坐着。

那晚他没回去睡,就在沙发睡的。

陶淮南一直没主动开过门,没出来黏黏腻腻地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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