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喝口头汤①
?吃饭的地方是在桑赞市东临区的一条小巷子里。
贺海楼带着顾沉舟在蜘蛛网一样的小巷子里拐来拐去,好半天了终于找到一家大概十五平米左右,显然开了有些年头的老店。
店中的桌椅是木头做的,因为年代太久,上面的漆都有些脱落了,桌子椅子的表面也蒙上了一层油状的亮色,但用手摸上去,并没有黏腻感和灰尘。
顾沉舟很少来这样的小店吃饭,贺海楼大概也不常来,他带着顾沉舟进来的时候,还再三再四的看了这家店及这家店周围的环境,直到回族的店老板用简单的汉语出声招呼之后,他才领着顾沉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坐下。
“两位要吃什么?”
顾沉舟和贺海楼一坐下,穿回族服饰的老板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声,没穿名族特色衣服的胖胖的老板娘就从里头一边擦手一边走了出来,笑容很和善地介绍:“两位是外地来旅游的吧?我们这里有羊杂汤,手抓肉,羊肉泡馍,切糕,面茶,也有米饭,还可以炒小菜配——”
贺海楼看着顾沉舟。
顾沉舟有些兴趣地问:“老板娘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
老板娘笑道:“这里比较偏僻,熟客我们都认得脸呢。两位要不要尝尝酥油茶?外地人来我们这里都会尝尝鲜。”
“正宗吗?”顾沉舟问。
贺海楼立刻联想到对方之前邀他出来时说的话,忍不住看了看顾沉舟——虽然他一直在看着对方。
“当然正宗,我丈夫就是回族人!”老板娘说。
“回族的特色看着来一些。”顾沉舟说着,终于回应了贺海楼的目光,“你呢?”
“一样。”贺海楼回答,又补充说,“先来两碗羊杂汤。”
“好咧!”老板娘答应一声,转头就跟丈夫用回语交谈,同时动手打开炉子上的大锅,很快盛了两碗羊杂汤过来。
热腾腾冒着气的鲜汤勾起两个没吃晚饭的人肚子里的馋虫。
顾沉舟舀了舀汤匙,没有辨认出碗里的是羊身上的哪个部位,接着他又喝了一口,感觉……
“味道不错。”坐在顾沉舟对面的贺海楼接话说。
……嗯,慢了半拍的顾沉舟心想,是还不错。
店里暂时就只有他们一桌客人,食物上得并不慢,两个大男人没事说两句话,一碗汤刚喝完半碗,羊肉串、羊肉泡馍、和切糕就分别端了上来。老板娘笑眯眯地解释说:“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吃得惯的客人都说味道不错。”
顾沉舟刚刚点头,就见一群穿回族服饰的人从店门口涌进来,打头的用回语跟店老板大声地说些什么。
店老板也大声回答,但站在顾沉舟和贺海楼身旁的老板娘神情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也没再跟顾沉舟和贺海楼说些什么,走到柜子旁拿出一叠碗,打好了汤,一人一碗递给那些回族人。
贺海楼这时候突然凑到顾沉舟耳边说:“看那些人的衣服和裤子口袋。”
顾沉舟并不需要贺海楼特意提醒,早在这一群人进来的时候,一位靠近他这里的人就不慎露出了一截扁平的、椭圆形的、上面有一圈一圈花纹的刀柄——显而易见,不是平常人家用的菜刀刀柄。
顾沉舟露出一抹笑意,用同样的低声回答:“所以老板娘说‘两位是外地来的’。”只有外地来的,才会因为不知道这一带的具体情况而走进这家店。
“据说这一带的几个人,人面非常广啊。”贺海楼抛出了这一次旅行的第二个诱饵。
顾沉舟目光闪了闪。不了解内情的人当然听不懂,但今天早上才从顾新军那里知道一些事情的顾沉舟听起来,就没有任何障碍了:这一带的几个人人面非常广,说得已经够直白了——和境外联系、掀起暴乱的某个组织就是这一带的组织,或者跟这一带的组织有着直接的联系。
有了方向就好查了……几个念头在顾沉舟脑海里转悠了一圈,就听贺海楼说:“差不多了。”
顾沉舟抬眼一看,发现周围几个桌子上坐着的回民都在往这边窥视,他直接点点头:“我们走吧。”
贺海楼叫了老板娘结账。对方过来一算,总共42块钱。
顾沉舟刚好有零钱,就直接交清楚了。
小巷子里的灯光并不特别明亮,相对着天上的月亮跟星星就显得更明亮一些了。
来的时候是贺海楼带路,出去的时候也是贺海楼带路。这时候时间已经有十点钟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的小巷子里更是寂静,两人走了来时的一小半路程,没见到有几个人,反倒是流浪猫狗时不时从他们脚边蹿过。
“脚步声,有不少人。”走在前面的贺海楼突然停了一下,等顾沉舟走前一步,跟他并肩的时候轻声说道。
顾沉舟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点头,跟贺海楼转过巷子的转角,就看见一小群五六个人迎面走来,正是刚刚在小店里碰见的那一群人中的一部分。
两方人都没有停下,顾沉舟和贺海楼稍稍放慢脚步,并朝巷子的墙上避了避,但交叉而过的时候,两人还是“无可避免”地跟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发生碰撞。
一两声痛苦的声音响起,被顾沉舟和贺海楼撞到的两个回族捂着手臂幅度很大地倒退了好几步,剩下的人立刻鼓噪起来,有喊“怎么走路”的,有喊“你撞到人了”,还有最干脆直接爆粗口和两人长辈发生关系的。
顾沉舟看了一眼身旁的贺海楼,对方的目光正四下移动着,并且好几次扫过对面人鼓胀的口袋。
是在想着逃跑还是在想着揍人?
……八成是后者。
顾沉舟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然后换了一张笑脸,上前一边问候对方的伤势一边拿出自己的皮夹——然后被站在他面前的人直接抢过去。
顾沉舟索性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钱包里的钱不少,五六千差不多有了,对于一般的讹诈跟抢劫应该差不多了。
那些人接过钱包打开来数了数,显然感觉还成,只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要顾沉舟的手表和手机。
顾沉舟皱一下眉又松开,脱了自己的手表丢给对方的同时说:“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接到手表的人对着光线照了照,对着其他人点点头。
那一群五六个人估摸着差不多了,没有纠缠顾沉舟,却又把目光转到贺海楼身上。
贺海楼看了他们一眼,居然也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手表和身上的钱包丢给对方。
接过钱包和手表的人同样对着光线照了照,又数了数钱,互相点了点头,终于收起了包围圈,看上去准备离开了。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一位走到最外边,刚好就站在贺海楼身旁的回族人看了贺海楼一眼,居然拿起皮夹顺势往贺海楼脸上拍去,同时用回语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黑色的皮夹在昏暗的光线中划出一道并不明显也并不特别快速的轨迹。
贺海楼靠墙站着,双手还插在兜里,大概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做,只来得及在皮夹快拍到脸上时侧了侧头。
但在那个黑色皮夹拍到贺海楼脸上的前一刻,站在贺海楼身旁的顾沉舟冷着脸,用力一脚从背后踹倒拿皮夹的人,同时顺手一抽,就将对方放在兜里的刀子抽出来,直接朝另一位靠近他的人肩膀捅去!
“啊!”真正的惨叫在巷子里响起来。
贺海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顾沉舟在把钱包和手表交给对方的时候就退回来了,他们站得很近,打劫的那些人大概没有听见,但贺海楼明明白白地听见,顾沉舟在踹人的那一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简直给脸不要脸。”
短短几十秒的功夫,一个人被踹倒,一个人被捅了一刀,打劫顾沉舟和贺海楼的一群人出现了短暂的骚乱。
贺海楼乘势抓起脚边的垃圾桶盖子,直接照着刚刚被顾沉舟踹倒的人的脑袋拍去——这一下,可比对方用皮夹拍贺海楼的脸来得可怕多了,贺海楼是用凸起的边沿照着对方的脑袋拍下去的,又再重新倒下去的人后脑勺上重重踹了一脚,对方就直接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出来打劫的几个人终于从突然的冲突中清醒过来,其中一个人大声喊了一句,剩下三个没事的人,包括那个捂着肩膀受了伤的回民统统掏出插在口袋里的短刀或者棍子,朝顾沉舟和贺海楼砸过来!
昏暗的巷道宽不过三米,平常经过还好,但五六个人挤在一起斗殴就显得尤为狭小了——但这对顾沉舟和贺海楼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两人默契地背对背,一个朝冲过来的人挥刀一个照旧拿着垃圾桶盖子,或者挡刀挡棍或者顺势给顾沉舟扎伤的人照着伤口补上一盖子——别的不说,就这个盖子的肮脏程度,至少被拍中的伤口肯定要感染。
这时候外头的一个人退出战团,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喊了几句阿拉伯语——反正不会是叫救护车。
两人已经由背对背的姿势转成背对墙壁,肩并着肩的姿势。同时看见对方讲电话,顾沉舟和贺海楼对视一眼,顾沉舟刚刚想要说话,一跟棍子就从旁边朝他敲了过来。
顾沉舟肩头一矮的同时脖子微微后仰,让过了这一棍子。棍子就顺着预定的轨迹朝顾沉舟身旁的贺海楼砸去。
贺海楼手中的垃圾盖正挡着他身前的砍刀,他同时看见了这跟抽冷子出来的棍子,不知道是慢了一拍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没有躲闪也没有收回自己身前的铁制垃圾盖。
这个时候,顾沉舟矮下的肩膀顺势抬起,手臂上扬,一刀从对方胸侧直直划过对方的腋下在挑起到对方的胳膊。
拿短棍的男人几乎顷刻间就惨叫着倒了下去。
用短刀砍贺海楼的那位男人跟拿短棍的站得近,没看清楚事情的经过,但发现对方半身的血,忍不住就侧了侧头。
正是这个时候,贺海楼将手中的垃圾盖往对方拿刀的手腕用力一砸,将短刀砸掉的同时将垃圾盖照对方脑袋上一丢,乘势蹲□拣起短刀,一刀扎进对方小腿!
从战斗开始到出来的五个人中三个人躺在地上一个人手臂受伤,总共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剩下的三个人顿了顿,没有再上前,转身飞快朝巷子深处跑掉了。
国外的两年经过这方面的特别训练,顾沉舟知道自己出手的力度,只往贺海楼砍伤的那一个人看了看,就弯下腰从地上的几个人拣起了他们的手表和钱包——两块手表和贺海楼的钱包都在,但顾沉舟的那一个钱包就在跑掉的几个人身上了。
“快走。”顾沉舟将东西给了贺海楼,简洁说了一句就拿着短刀快步往巷子外走去。
贺海楼也没有丢掉抢过来的刀子,默不作声地跟上顾沉舟,在走到岔路的时候一把拉住对方的手,然后选了另一个方向,两人从快步到小跑,又从小跑到奔跑,一路转过无数个狭小的幽长的似乎走不到尽头的巷子——终于再又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看见了外头车流不息的马路。
但这个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自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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