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晏城的机场,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数名保镖事先就被安排在安全通道口维护秩序,一行人护着温酒离开,黑色保姆车从高速开往市中心,倒也没有堵车的现象,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在半路上,秦眸下车去了便利店超市一趟,购买了不少吃的喝的。

温酒拿了两瓶水,剩下的懒得提:“给清贝吃吧。”

秦眸看她眉眼淡淡疲惫,也就没坚持要她拿回公寓,只是没忘从袋子里拿出一小方形盒子,塞到她的包里。

“什么?”

温酒低头,伸手拿出来。

“一盒四只装,今晚悠着点用,别搞出人命。”

听到秦眸这么……关心备至的话,温酒指尖都一僵。

瞄了眼盒子外包装,她面不改色地扔回去。

秦眸接住,调侃道:“怎么?你和徐总关系已经进展到连滚床单都不用套套了?”

“……”

温酒觉得应该把四只装扔他脸上才对。

不过,她这人向来是当场就有仇报仇的,眼眸轻垂,在秦眸的长裤一扫,挑着眉问:“你该不会是以自己的尺寸买的吧?”

这话跳得太快,秦眸一时半会没接住她的话。

“小了。”

温酒露齿笑,装作一脸无辜:“他要特大号的,你这尺寸,用不上。”

秦眸:“……”

报复!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

等看完秦眸吃瘪的脸色后,温酒才慢悠悠地回公寓。

白天里工作密集拍了十几个小时的广告,又经历两个多小时的飞程,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她眼皮酸涩难受,没胃口吃东西,进房间后就去睡觉。

结果这一睡,大概是身体疲惫的缘故,温酒开始做梦。

梦见那个年少不知事的年纪,在那个温家的祖宅里,外面阴雨绵绵……而她背对着精致木纹的台窗前,很悠闲地在藤木椅上,托着腮看着父亲温渊成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

大堂门外,已经有年轻的秘书在候。

在她的梦里,父亲一边将西装袖子的金属纽扣系好,一边走过来低语:“小九儿,爸爸要出差一周,你想要什么?”

温酒眨眨眼,很想看清父亲的样貌,却像雾里看花。

只听得见他走近的脚步声,五官轮廓都隐在了老宅暗色的光线里,用无比温柔声调在问她:“想要什么?”

她当年是想要什么?

温酒不由地将当年的话重复说出口,伸出指尖扯住了父亲的衣角:“爸爸爸爸,我想和徐卿寒结婚……他终于答应做我男朋友了。你出差回来就帮我去跟徐家老爷子提婚事好不好?”

屋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哗啦啦的盖住了温渊成温和的声音。

她撒着娇,看见父亲从西装口袋摸出了一个怀表,看了眼时间,大手宠溺的揉了揉她脑袋:“爸爸该走了。”

该走了……

温酒下意识愣住,指尖攥紧的一片西装衣角突然消失了。

霎时间,所有的梦境都化为泡影般消失不见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把她从梦中挣脱出来,猛地坐起身,手指攥着被子在剧烈的喘息,胸口起伏,涌入上来的压抑感和慌张情绪,让她迟迟不能恢复平静。

此刻房间已经黑暗一片,唯有窗外照映进来的朦胧光线。

温酒下意识地转头,恍惚着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万家灯火通明,在漆黑夜里仿佛留有一丝的温暖。

而,却让温酒内心感到了无法言喻的空寂感。

这种感受,令她眼角处隐隐发红。

不过也就顷刻间,温酒用力闭眼,将酸涩的滋味压了下去。

搁在旁边的手机依旧在响,她调整好醒来时的情绪,伸手拿了过来。

看到来电人时,温酒内心只有一句话:阴魂不散。

上飞机前,她就已经拒绝了徐卿寒来接机的提议,这会又不死心打电话进来。

她接通,一时半刻没说话。

而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倒是先传来,透着几分沉哑:“我生病了。”

温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哦。”

“你来看我。”徐卿寒提起这个要求,态度理所应当:“作为朋友,你应该责无旁贷来关心一下。”

“……”你又不是被我打得瘫痪在病床上,四肢动不了,还责无旁贷呢。

温酒满腹的吐槽欲,不过话到嘴边,却说:“我又不是医生。”

徐卿寒在那边低笑:“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温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或许是刚做完梦,情绪有些低迷,没有什么精力去和他吵架,又或许是夜太深,不想独自在家承受着这种孤寂感。

安静几秒后,她掀开被子起床说:“公司有药吗?”

“没有。”徐卿寒就等她这句了。

他没有,她倒是什么药都备的。

温酒先去卫生间洗去一身梦中惊出的细汗,随便穿了条裙子出来。

她每次去跟徐卿寒见面,倒是都没有什么兴趣打扮自己,连妆都不画。

走从电视机柜里翻出了医药箱,从里面翻了几盒药出来。

退烧的,治嗓子的……

对了,也给他拿点镇静药吧,以免做男人这么急色。

温酒拿小袋装好,又找出车钥匙,才出门离开公寓。

她从飞机场回家,其实没睡多久。

半个小时不到。

现在九点半左右,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温酒开车朝徐氏集团的高楼大厦行驶去的同时,另一处,繁华的建筑物大厦门口,一位年纪的男记者愤怒大步出来。

忙碌的工作,疲于奔命的痛苦。

在当今社会里,已经成为了混迹底层人士的宿命,

到底是意不平,他将工作牌愤怒地扔在地上,骂了句:“妈的!”

方才在办公室内,主编当众严厉的责备,让他怀恨在心,却只能躲在无人处泄愤:“不就是一个被有钱男人睡完的女明星,有什么好高贵。早晚有一天我魏铭要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强烈的屈辱感让魏铭双眼充血,暗暗发誓。

等他爬上位,别说盯着温酒的黑料不放,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女明星,他都不会放过。早晚的,他会亲手揭露出这些女人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却自甘堕落沦为玩物的真面目。

魏铭握紧了拳头,僵硬着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半响,才捡起自己的工作牌。

伸手还没碰到,另一只女人素白的手先将它捡起。

魏铭抬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秀丽女人。

“魏记者。”

施宜初面容挂着温婉的微笑,将工作牌递还给他:“有空喝杯咖啡吗?”

魏铭怔了半响,看着她的笑。

——

十点左右,今晚徐氏集团的员工都提早下班。

在总裁办公室内,徐卿寒一身黑色笔挺商务西装,单手抄着裤袋,落地窗前半响没动,眸底的情绪被夜色染着深不可测。

厉雯踩着高跟鞋,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放在办公桌上。

她看了眼男人高大的背影,说道:“徐总,温小姐应该快到了。”

徐卿寒没有回头,深沉的视线注视着下方耀眼的车流,他开腔吩咐:“你去接她上来。”

“是。”

厉雯转身要走,刚到门口。

她又听见徐总问:“你等会接她上来时,去把她微信加上。”

厉雯行事风格向来都是秉公办理,不多过问老板私生活感情。即便知道徐总对温小姐有着心怀不轨的意图。内心也能平静的不起一丝八卦波澜。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去巴结这位未来总裁夫人。

听见徐总这样吩咐,厉雯难得问了一句:“这是?”

徐卿寒没有告诉他,正好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亮起,他扫了眼,不动声色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将突起的喉结露出,对她说:“人来了。”

厉雯只好低头出去。

人来的挺快,毕竟今晚路上不堵车。

温酒刚进停车库,就看到厉雯的身影走来。

她还认得这位,是徐卿寒的得力秘书?

“温小姐,徐总在办公室。”

厉雯不爱笑,对她态度很恭敬。

温酒点点头,她也不是自然熟的性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里。

气氛静了几秒,厉雯没忘记徐总的命令,她视线扫了眼温酒手提着的袋子,酝酿着说辞道:“徐总这两天都在加班工作,今天有些感冒,一直忙到拖着身体没去看医生。”

温酒看着玻璃镜墙倒映的自己,嫣红的唇吐出一句话:“那他活该。”

从表情,到话里的每个字,没有半点同情心。

厉雯差点儿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家徐总一厢情愿了。

她注意到不断往上升的电梯层数,终于表露出自己目的说:“温小姐,平时我们没有人劝的了徐总要多休息。你在他面前说话却有分量的,所以能加个微信吗?”

要是厉雯不以这个为理由要联系方式,温酒都会同意。

她偏偏不按套路出牌,摇头说:“不行。”

温酒转头,看见厉雯的表情快要崩裂了。

她很认真地说:“我被你家徐总骚扰就够呛了……以后还要被他秘书骚扰,想想会做噩梦的。”

基本上,在电梯门没打开之前,厉雯感觉自己能盖棺定论了。

徐总就是在一厢情愿。

电梯里的小插曲并没有让温酒有所怀疑厉雯的动机。

秘书送她上来,便称要下班回家了。

这个温酒意料之内,踩着尖细高跟鞋朝办公室走去。

公司已经没人了,别的区域灯光都是暗着,她走到唯一亮着灯光的门前,象征性敲了两下,然后握着门把推进去。

温酒进去时,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人。

她视线在宽敞的办公室内扫了一圈,最后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具男人的身躯。

西装外套搁在手扶旁,徐卿寒只穿着白衬衫和一丝不苟地西装裤,半躺在那里,戴着男士腕表的左手还覆在眼睛上,可能是觉得旁边台灯光线刺眼缘故。

温酒不由地把脚步放轻了,她没想到上来会看到男人熟睡的一幕。

随着她走近,徐卿寒并没有醒来。

温酒的视线落在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眼睛和俊挺的鼻子都被大手挡着,只能清晰看见精致的下颚,有着淡淡青色的胡渣。

真是病了啊,连胡渣都不刮了。

他睡着了,温酒打量的也肆无忌惮了。

她把药袋子搁在一旁,慢慢弯下腰,漂亮的眼睛盯着徐卿寒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看。

这张脸,和三年前相似,又感觉有一些陌生。

温酒细密的眼眸低垂,想伸出手去碰。

过分白净的指尖,刚要触到男人的下颚,又停住了。

有些回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就好比此刻,温酒想起了以前,她对男人成年后,会长胡渣这事充满了懵懂的好奇,总是喜欢出其不意的去摸徐卿寒的下巴。

生气了要摸,开心了要摸。

每次摸到,就像是摸一只小猫小狗般。

感觉他仿佛在乖乖等自己宠幸……

徐卿寒哪里是小猫小狗,他根本就是个充满攻击性的大型恶犬。

温酒想起旧事,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就在她指尖微颤时,男人大手先一步地握住了她手腕,力道很重。

温酒心底溢出惊慌情绪,低头,看到徐卿寒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眼神讳莫如深盯着她的举动。

办公室气氛静得能听见一声倒吸声音。

温酒心想:要命,被他抓了现行。

“想摸么?”徐卿寒开腔说话同时,指腹带着薄茧,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腕白皙的肌肤。就像是诱导一般,想将她的手指往自己下颚放。

温酒用力将手收回,忽略那股酥麻的不适感,眼眸眨动间,情绪已经平静:“我给你带了药。”

她不提刚才企图偷摸他脸的事,徐卿寒也没抓着这个不放。

他心情在此刻是愉悦的,薄唇勾起的弧度很明显:“嗯。”

温酒先把体温计递给他:“先量一下体温。”

她听出了男人嗓子里感冒的低哑,心想保险起见还是测下发烧到几度了,要不要严重到去医院挂号。

徐卿寒高大身躯慵懒靠在沙发上,也未起身,似乎在她面前,就不在伪装的像人前那般稳沉内敛的绅士模样了。

他视线紧盯着她漂亮的脸蛋,张开薄唇,任由她把体温计放进来。

温酒还蹲在地上,做完这个,又突然想起来她巴巴的伺候他做什么?

“药你自己吃。”

她突然变脸,将药袋扔在他胸膛前。

徐卿寒的衬衫纽扣没系好,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肌肉,似乎压根不在意自己男色暴露,甚至是还有显摆的嫌疑,长指又去解开一颗,嗓音哑着对她说:“我刚做了个梦。”

温酒不太想知道。

而徐卿寒还把话题持续下去,口中含着体温计,却在低低嗤笑:“梦见当年刚答应做你男人,你就把我甩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要惹温酒的。

她猛地转头,目光先是触及到男人敞露的胸膛,先是愣住半响,才想起要说的话:“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委屈做什么?徐卿寒,当年我们不过就交往了一个月,有多少感情摆在这,你没有那么深情。”

温酒看着男人眉宇间逐渐冷峻的情绪,心里讽嘲的想,他不过是当年被她追了几年,追出习惯了。

她于徐卿寒而言,可有可无而已。

徐卿寒眸色深邃幽暗,盯着她满是讽刺的表情,感觉自己的胸腔内浮现出来的闷窒情绪,让他低低重复女人话里的意思:“你不信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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