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记得睡的很好,迷迷糊糊,然后,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全然信赖,一点没有反抗。

意识似乎沉浸在一片暖意里,舒展又安心。

耳边似乎有人说了一句,“别在这里睡。”

“我好困嘛。”鹿念没怎么清醒,眼睛都没有睁开,因为酒精和未散去的惺忪睡衣,声音又娇又黏的。

抱着她的手臂僵了一下。

他低声说,“……等回去睡。”

鹿念咕哝了一声,不愿意醒,她把脸转了一下,舒舒服服的贴在抱着她的人的胸口,温暖又让人安心,酒精让她脑子发僵,一下又睡了过去。

秦祀,“……”

这负担又甜蜜又苦涩。

落在他怀里,分明羽毛一样轻盈,又像有千斤重量。

明哥用气音问,“不留她过夜?”

少年皱眉,冷冷问,“留在这?”

明哥,“……”

他摸了摸自己脑袋,“睡你的床啊,你那床够宽吧,一个小姑娘还睡不下,两个都……”

撞上少年视线,他讪讪闭嘴,不死心,“不然去临河那边?你不是都已经把房子整好了,给她睡另一个卧室不就行了。”

这房子不就是为了这目的嘛,以为他不知道。

秦祀没抬眼,“去把车开出来。”

明哥,“行行行。”

他进屋拿了车钥匙,看着少年修长的背影,背地里嘀咕,“你一个男人,怎么比那些黄花大姑娘还讲究。”

明明那么喜欢,又不干什么,留一晚上怎么了,明天还可以一起吃个早饭迎接新年,不是很完美。

车开到了陆家庄园。

陆阳已经赶在门口等候,少年抱起她下车。

“你留车上等。”他简短对明哥说。

明哥吹了声口哨,“好嘞。”

陆阳看到他怀里的鹿念时,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几乎咆哮道,“……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

他没忘记观察,鹿念裹着一件明显不是她的外衣,里面穿的似乎还是裙子,一头黑发散着,脸对着里,依赖的靠在他怀里。

秦祀,“睡了。”

他皱眉,冷冷问,“你声音还能再大点?”

陆阳手指都颤着,压低了声,“我告诉你,念念还没成年,你要敢做什么是违法的。”

少年唇角挑起,露出了一丝陆阳很熟悉的带着讥诮的冷笑,“做什么?比如?”

陆阳涨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凑近了一些看,念念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陆阳心终于放下了半截,他伸手过去,“把念念给我。”

秦祀还没说什么,怀里的鹿念已经在梦中皱起眉,把陆阳伸来的那只手打开了。

毫不留情。

女孩小脑袋转了一下,把后脑勺对着陆阳,继续窝在少年怀里,轻轻的拱了一拱,睡得舒舒服服。

陆阳,“……”他脸色极其难看。

他转而对少年怒道,“昨天半夜把念念带走的就是你吧?叔叔知道了,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秦祀,“你会告诉陆执宏?”

语气很轻慢,半点没有畏惧,只有笃定。

黑夜里,那双漂亮的狭长凤眼冷而沉,陆阳发现,他竟然已经竟然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绪了。

陆阳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最近在陆氏不太顺利,陆阳属于典型的眼高手低,野心远大于能力的类型,这半年在陆氏实际表现如何,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虽然高层都知道他身份,其实说起来,他也不算是陆家什么名正言顺的正经亲戚,血缘已经出了三代了。

只是因为陆执宏高看他一眼,所以陆阳才在陆氏有这种地位。

今晚让鹿念跑了,不管到底是被人诱拐还是自己愿意跑掉的,都是他的严重失职。

他当然不敢告诉陆执宏,甚至半点风声都不敢走漏。

少年把他看透了。

眼前的少年,和小时候的那只倔强,孤独,只会逞勇的小狼崽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他蓦然发现。

陆宅员工都已经被陆阳打发睡了,走廊安安静静,只亮着昏黄的小灯。

鹿念被安置在了自己床上。

被窝有些冷,自然比不了少年怀里的温度,他把她放下,鹿念还不肯撒手,小手依旧拉着他袖子,怎么也不愿意放。

“松手。”他低声说。

鹿念依稀觉得声音熟悉,“唔”了一声,黏糊糊的,很是委屈。

从小到大,那个声音似乎对她说过很多次这种话。

叫她离他远一点,不要碰他,松手之类的。

不过这一次,声音比那些时候似乎要温柔一些……带着些她现在这醉昏昏的脑子想不明白的情绪。

但是,她还是很习惯的听话松手了。

他说什么,鹿念就做什么。

还那么……那样的模样,鹿念在他和陆执宏面前,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陆阳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

走出鹿念卧室,他对秦祀说,“我不知道你给念念灌了什么**汤。”

“但是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得逞的。”他对秦祀说,“念念的未来,叔叔都已经规划好了,你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念念一时鬼迷了心窍,陆执宏也绝对不可能同意他们俩。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当上陆家的主人,你做梦都别想。”

少年声音很淡漠,“我和你说过,都无所谓。”

陆阳容忍度已经到了底,他低声咆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人可能无所图的对另一个人好,这样接近念念,说是他心里没鬼,陆阳绝对不相信。

少年冷漠道,“做她想让我做的事情。”

只要她想,什么都可以。

少年身姿颀长,五官俊美,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特别气质,杂揉着冷漠,内敛且成熟,除去肤色略有些苍白,几乎找不出缺点。

陆阳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那只被他们联合起来欺负,终日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的狼崽子,长大了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屈憋,恐惧,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他忽然给自己想到一个解释。

如果不为了图陆家的钱,他就一定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陆家,报复他和陆执宏,准备卑鄙的报复在他的女儿身上。

陆阳深呼吸了几口,心里终于有几分安定。

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念念的态度,只要……

秦祀已经转身离开。

他对陆家这庄园几乎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可是,他不愿承认,这却也是最能牵动他心情的地方。

可是这次离开时,他心情却和以往很不一样。

鹿念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时神清气爽,只觉得大半年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她记得自己昨天跑了出去,和秦祀吃了一顿完美的年夜饭,秦祀从小说话算数,所以说要还她一顿年夜饭,说到做到,挺有他风格的。

她哼着歌儿,“苗苗!”

苗苗推门而进。

鹿念问,“爸爸回来了吗?”

苗苗说,“先生还在公司。”

“那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啊?”她问苗苗,心里忐忐忑忑的。

她昨天实在太高兴了,想在想起来,简直给秦祀他们扔了好大一个烂摊子啊。

苗苗说,“是陆少接你回来的。”

鹿念,“……”

苗苗低声说,“放心,陆少和我说过了,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先生,他会努力帮忙掩饰过去。”

“还有,他还说‘念念以后想出去玩,可以先告诉我一声,哥哥会帮忙’”她把陆阳的话复述了一遍,笑眯眯的,“陆少是个好哥哥。”

……陆阳这次居然还做起了好人?

鹿念心头狐疑,不是很愿意相信。

不过她记得当时就喝醉了,应该是秦祀送她回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吵起来,记得小时候,他们就很不和睦。

她拿起床边手机,秦祀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这种没有内容的纯祝福短信,她也不指望秦祀会回复,果然,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吃完饭,秦祀依旧没有回复。

她喝完牛奶,又发过去一条,“你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那边来了回复,“工作。”

鹿念,“……”

大年初一诶……都不休息一下的么。

“昨天谢谢你请我QWQ”

“还你以前请的。”

鹿念,“喔。”果然不是自己愿意的么,算得还真清楚啊。

不过昨晚她吃了那么多,怎么也回本了。

手机一直安静,他什么也没回复了。

鹿念,“……”

其实不知道为何,看着通讯录里秦祀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想戳开,给他发消息,就算他的回复都很简单,每条也只有寥寥无几几个字。

就很普通很无聊的那种。

类似“你在做什么?”

“中午吃了什么?”

或者,她吃了好吃的,看到一个笑话,她也想给秦祀发消息。

只是想象了一下,少年看到这些七零八碎的短信时的表情,她就悬崖勒马,及时停手了。

不然秦祀估计要拉黑她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成天这样去打扰人家。

毕竟他独自一个人住,要工作,还要学习,她不去帮忙,还成天添乱,实在过意不去。

过完年后,秦祀没找她,倒是赵雅原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我回安城了。”

鹿念,“嗯。”

赵雅原,“你在哪?”

鹿念,“在家。”

赵雅原追问,“在家做什么?”

其实这几天,她钻研了点新的好玩东西。

除夕陆氏那件事情似乎闹得挺严重,不利言论一直甚嚣尘上,陆执宏基本一直在公司,在家时间很少,鹿念也终于可以得以放松,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在画室泡了好几天,润色了一下之前给秦祀画的那张画。

同时,她买了数位板,开始饶有兴趣的尝试起了板绘,和平时画素描和水彩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也很有趣。

有时候一天她可以画上七八小时,因为美术功底好,上手也非常快,现在已经可以画的有模有样了,她开通了一个海兔账号——一个目前不少年轻人都在用的综合社交平台,但是鹿念一直没有,以前还被田悦他们说过太脱节了。

但是她注册也不是为了看什么,只是每天准时登录,把自己最新练习成果扔上去,因为她害怕被陆执宏发现,然后把她的设备全扔掉——说她玩物丧志。

陆执宏已经把她的绘画课和音乐课都停了,说是需要专心在学习上了,这些技能略通就好,不必花费太多精力。

这种事情,鹿念觉得他真的可以做得出来。

她只想给自己留个记录。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可能告诉赵雅原,只是说,“在家吃饭睡觉。”

赵雅原忍无可忍,“谁不知道你要吃饭睡觉。”

见这样聊下去根本没有效果,赵大少爷只能忍气吞声,直接提起,“我们说好的补课呢?不是还没完吗?”

这新年都过去这么久了,鹿念依旧无声无息的,没有半点要过来给他继续补课的意思。

鹿念随意道,“行吧,那就明天。”

赵雅原,“?”

其实是因为陆执宏马上要回家,她在家的快乐生活估计马上要完结了。

她要出门都需要他审查,只有去赵家,他一般不会阻拦。

“明天不行么?”

赵雅原,“……行。”

于是补习就这样继续了,鹿念一直没有问起过他关于南荞的事情,每天悠然自得。

赵雅原在旁边学习,她就看看小说,偶尔似乎还画画,不过她都不给赵雅原看,也不愿意和他谈,每次都只聊学习。

眼看没几天开学。

赵雅原自己忍不住了,“你就不问我关于南荞的事情?”

鹿念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视线还黏在书页上,“……时间过得好快,都要结束了。”

“你说。”她对赵雅原说。

似乎一点不急,眼睛清清亮亮的。

现在的鹿念比起年前的那个鹿念……似乎有了不少变化,但是赵雅原也具体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变化。

少年眼神一瞬间有些空茫,似乎在注视着很遥远的地方。

他缓缓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因为早产,肺没有发育好……”

而海城是工业大城,重工业尤其发达,一直到赵雅原出生的时候,正好达到了十余年里,海城空气质量最糟糕的时候。

他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有时候整晚的咳嗽,脸都咳红,哭到背气过去。

“所以,家里就想把我送走,现在外地疗养。”赵雅原说,“最后选来选去,选了南荞。”

虽然地方偏远,但是环境非常幽静,空气清新,山环水绕,是个非常适合当时的赵雅原的地方,赵家有个旧识在南荞。

她曾经对赵如澜夫妻有过大恩,他们了解她人品,愿意把儿子放心交给她。

赵雅原说,“你知道吗,住在山里其实也挺好玩的,山泉可以直接喝,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动物。”

“就是有点无聊。”

兰阿婆那会儿已经七十岁过半了,照顾他却依旧不遗余力。

他在南荞吃的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喝的是山泉水,空气清新干净,没有噪音,没有污染,赵雅原好了很多,终于不会再整夜整夜的咳嗽。

他们住在南荞山上,整座山只有稀稀拉拉十几户人家。

“因为身体不好,我小时候脾气也很差。”赵雅原说,“不怎么讨人喜欢。”

鹿念心道,你现在难道不是也一样。

赵雅原,“?”

少年一双猫眼缓缓眯了起来。

她忙说,“你继续。”

南荞附近也有小孩,但是年龄相差都比较大。

赵雅原是城市里来的小孩,都知道他是城里来的富家少爷,性格很乖张,身体还弱,和当地小孩子似乎天生就格格不入,怎么也玩不到一起。

所以他很寂寞,寂寞到长蘑菇。

“所以?”

赵雅原说,“但是后来……我有了一个新玩伴。”

鹿念以为他要继续,赵雅原却不再说下去了,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

这段时间,和鹿念相处的时候多了,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而且……她实际的形象,和他想的那个,实在相差太多。

他接触到的真实的鹿念,倒是和另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只能再继续观察,他想。

听完赵雅原的故事,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理顺了,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和她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赵雅原说,“你可以问问题了。”

鹿念问,“……我去过南荞?”

赵雅原缓缓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赵雅原,“差不多吧,估计从你不记得的时候开始。”

她果然,曾经丢掉过一大段记忆。

鹿念追问,“你认识我?我们在南荞见过面?发生什么了?我为什么……”

赵雅原没等她说完,“停停停。”

“寒假你就给我补习了这么久,效果都不知道怎么样,要我回答这么多。”他说,“我亏本到姥姥家了。”

鹿念,“你说好告诉我真相的,我到底在南荞发生了什么,不然我白给你补习这么久?”

她想听的又不是赵雅原的童年经历。

赵雅原说,“我看你给我补习也没多痛苦吧。”

每天把他甩在那里,和人聊天看书画画,倒是蛮自在的。

少年长腿一翘,语气有点嚣张,“不然你自己去查,去你家里查啊,或者去问你爸妈。”

鹿念,“……”

去问陆执宏?

可算了,她还想多活几天,不想被炼成提线傀儡。

赵雅原凑近了一些,琥珀色的桃花眼微眯着,低声说,“或者……你多陪我一天,我就可以多告诉你一点。”

看着鹿念脸色变化,他说,“也不一定非要补习啊,你不是喜欢看书画画聊天,在我家都随便你,乐意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你需要的我家也都有……你就和我随便说说话呗。”

他越说越快,不情愿的扯出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小。

鹿念,“……”

赵听原以前似乎对她提起过一次。

说自己弟弟虽然看着嚣张又嘴巴毒,但是其实特别怕寂寞,幼稚又黏人。

鹿念只觉得赵雅原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现在倒也觉得有几分理解他的话了。

真的是,很怕寂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婚后,念念知道辽四四崽曾经说过的话。

念念: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四四崽:……(面红耳赤)(这样……不行。)

念念:QAQ,你一定是不爱我了,以前明明说过,呜呜呜呜呜

四四崽:(投降,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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