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鹿念兜里手机一直在响,她接起电话,是赵雅原。

“我家车等下过来接。”鹿念说,“不用你们来了。”

赵雅原,“你不是说来我家吃饭了?然后在这大街上被你家车接回去?你是不是傻?”

鹿念,“……”

她噎住了。

可能因为心情太好,智商也会随着下降。

“我在西枫大道45号。”她报出自己的地名,“蛋糕店面前。”

车很快就到。

赵雅原坐在后座上,支着两条长腿,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上下打量鹿念,“心情不错啊?”

鹿念拍了拍自己面颊,“一般。”

“明明一直傻笑。”

鹿念,“……”

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赵雅原看似不在意,懒懒问,“这次又是会哪个去了?”

鹿念,“私事,和你没关系。”

赵雅原懒散道,“行,和我没关系,但是,你忘了,我这次你帮你,你说了会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泡泡。

鹿念直起身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事?”

赵雅原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这段时间一直是,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会还他这份人情。

“比如,当我女朋友?”

少年璀璨的眸子里似带着一丝隐隐的笑,他撑着下巴,侧脸看着她,因为皮囊太好,即使这样,也不显得半分狎昵,似乎只是个似玩笑而非玩笑的提议。

鹿念呆了一秒钟。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这儿,撞到了么?”

赵雅原懒洋洋靠回椅背上,“所以说,不行嘛?”

鹿念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行啊!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赵雅原一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倒是让鹿念更加确定,这就是个无聊的玩笑。

她索性拿出耳机戴上。

看向女好漂亮的侧脸,赵雅原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放得很低,“那以后,可能就会有点麻烦了啊……”

赵家的车缓缓抵达了陆宅。

鹿念刚进门,却见张秋萍喜气洋洋的走出来,“小姐,今天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叫你过去客厅。”

鹿念心一下凉了半截。

陆宅宽大的客厅,何甜躺在躺椅上,正敷着面膜,边和陆执宏漫不经心的聊天。

陆执宏戴着眼镜,正在看一份财经报纸。

加上她,就一个完美拼装出来的一家三口。

“刚才是去赵家了?”陆执宏神色很和缓,放下报纸,“坐这边。”

鹿念坐下,低声说,“嗯。”

陆执宏问,“是听原送你回来的?还是雅原?”

鹿念如实答,“是雅原。”

陆执宏点点头,“果然,你们年纪近一些的,都会更聊得来。”

鹿念沉默不语,她在陆执宏面前一贯话少,只需要听着他的安排便好。

“只可惜……以前我们家养过一段时间的那小男孩,你和他怎么都待不亲。”陆执宏却似想起了什么,语带感慨,“看来人和人,果然还是有投缘,不投缘的区别啊。”

鹿念背上冷汗都快下来了,她僵硬着,“嗯。”

好在陆执宏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顺口一提,话题很快绕回了赵家兄弟身上。

他问,“你对赵家儿子怎么看?”

鹿念垂着眼,“他们都很好。”

陆执宏点点头,“那你平时和他们好好相处,多沟通沟通。”

见鹿念乖巧点头,他看了眼说,“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去洗漱睡觉吧,不要睡太晚。”

鹿念如释重负,忙退了出去。

宽敞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了陆执宏和何甜俩人,周围的佣人给他换了茶,随后无声无息的离开,客厅很安静。

陆执宏终于松懈下来了一些,他取了眼镜,闭目养神。

看似对何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赵家大儿子确实很好,那孩子温和又沉稳,我之前见过他一次,和他爸爸很像,是个温柔体贴的性格。”

他又说,“赵二要长得更好,和念念关系也更近,可惜性格差了点,而且,好像比念念还小了半年?”

何甜把面膜从脸上揭下,哂笑,“你倒是想得长远。”

“还有念念出国的事儿。”他说,“我已经联系了我以前的导师。”

他说,“国内上不了那几所的话,就不如出国。”

何甜伸了个懒腰,语带讥讽,“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细了?你女儿真的服气你这么管?”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衣食住行时时刻刻被监督,见什么人上什么学,都要受家里一手安排,难道鹿念真愿意?

陆执宏困倦道,“我只有那么一个了,不管怎么办,让她变成第二个阿琢?”

他最近身体情况也是江河日下,陆阳不堪大任,他必须得提前给自己女儿谋划好一切。

只要鹿念按照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什么都会有。

鹿念回到卧室。

她真的发觉自己出了一层薄汗,窗户半遮半掩,窗帘随风翻卷着。

她把衣服都脱了下来。

少女背脊光洁,浸润着薄薄的汗。

她进了浴室,把自己冲干净,身上发上都沾着水珠,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粉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她看到镜子里少女曼妙玲珑的曲线。

她擦干镜子上的水珠,凑近了,看得更清。

……

她对着镜子抿唇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觉得羞赧,摇头把脑子里那念头甩开。

真是不害臊。

“苗苗!”换好衣服,鹿念湿着头发回了卧室。

苗苗知道她在洗澡,已经早早背好用品,进门帮她吹好理顺头发。

女孩一头长长的黑发从没有经过烫染,呵护得当,在雪白瘦弱的肩头披散开来,有种魅惑人心的美,清纯得惊人,也妩媚得惊人。

五月的夜风格外舒服,她窗户半开着,雪白的窗纱翻卷,清爽的夜风从外吹过,带着花园里的草木香。

她趴在床上,蹬着两个雪白的小脚丫,终于还是忍不住,摸出了手机。

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看了几秒,她实在忍不住。

“睡了吗?”

那边没有回。

鹿念,“……”

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又拿回来,面颊有些烧,忽然就很气。

那个被她扔的远远的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

女孩眉睫一下舒展,她拿回手机。

上面简简单单两个字,“睡了。”

“你现在要多休息,早点睡觉,”她翘着小脚丫,飞快的打字,“你看,都这么晚了,你还回复这么快。”

没必要嘛~反正她也不急。

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没给他留什么接话的空间。

于是又忙补了一条,“我好困,马上要睡了,你不要回了,晚安。”

于是,那边果然没回了。

鹿念,“……”

她把抱着的枕头扔了出去,脸颊气鼓鼓的。

手机却忽然又响了一声。

鹿念忙拿起来,一看,那边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她看了着那片已经被她安置在了柜子最里层的钥匙,弯着眼,止不住笑意,把被子拉到了自己下巴。

她被他嘲讽惯了,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听话的他。

鹿念琢磨着,为什么觉得,病后变得虚弱的他,比起平时,似乎还要可爱一些呢。

只可惜见不到。

她想象了一下他说这话的模样,翻了个身,唇角带着笑,终于缓缓入睡。

烧已经完全退了,秦祀再量体温,已经很正常,胃也不再一抽抽的疼。

黄毛见他一直垂眸,似乎是在看短信。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冷淡清俊的侧脸被映得半明半暗,线条几近完美。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看得那么专注。

黄毛偷偷观察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推了把小屈,小声说,“肯定是念念妹妹发来的。”

小屈也随着他一起鬼鬼祟祟,“绝对。”

秦祀平时哪里会有着这闲心,会和人发短信聊天,除去工作需要,他几乎不社交,更没时间精力来做这种事情。

少年已经收起了手机。

见他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黄毛鼓起勇气,“秦哥,那个啥,念念妹妹什么时候再过来吃饭啊?”

小姑娘长得漂亮惹人怜,性格又可爱讨喜,他们都很喜欢鹿念,是真喜欢,当妹妹看。

秦祀沉默。

就在黄毛和小屈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他说,“过几天。”

黄毛惊喜,“你约她了?”

秦祀却没再回答,他拎起放在一边的书包,单肩挎上。

少年清瘦修长,背脊笔直,即使就站在酒吧嘈杂的人群中,也似乎离得很远,惹眼,却又让人不敢贸然亲近。

他对明哥说,“我走了。”

他垂眸淡淡道,“高考前不会再过来。”

“什么都已经给你弄好了。”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照着做,白痴也不会再出岔子。”

“说谁白痴呢?老子可聪明着。”明哥刚陪着客人喝了酒,看着面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在他笔直的背脊上狠狠拍了一把,“小混蛋。”

这是个被废弃很久的旧称了。

秦祀和明哥刚结识时,他还才十岁出头,一无所有,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只有一双大大黑黑的漂亮眼睛醒目。

明明还是个小孩,说话做事,都老辣得不像话,防备心还重得可怕,刚认识时,把明哥也坑过不少回,那时明哥就经常明着暗着骂他小混蛋。

一下就长这么大了。

“你还是真就是操心重。”他看着秦祀,“平时没事多想点自己吧。”

少年淡色的薄唇抿了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管自己管的可好了。”明哥拍胸膛。

“你就,回去好好读你的书,考出去,再好好把念念妹子追回来。”明哥笑嘻嘻的,“这里呢,都交给我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今年的六月姗姗来迟。

五月时温度回升,六月就已经开始显出酷暑的

安城附中这一级高三即将毕业,离高考还剩三天,这是他们待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随后两天假期,直接就是高考。

晚上安排了不少高考祈福活动,学生可以在家,也可以来学校参加,最后和老师同学告别。

鹿念给他发短信,“晚上你来学校么?”

毕竟,这应该也是秦祀最后一次来学校了。

鹿念还是高二,未来还将再留在这里一年,附中是安城的几大考点之一,他们自然都已经被放假回家,此刻她已经在家里待了两天。

每天拿出手机,就想给他发短信,但是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毕竟,现在时间宝贵,秦祀也没工夫和她这样漫无目的的闲扯。

不过,她发这个短信,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以秦祀性格,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他回复,“来。”

鹿念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她没有追问理由,“那正好,我今晚去学校拿书。”

只是一面就好。

她弯着唇,从床上跳了下来,她也想确认下他的状况,身体是不是完全好了。

今晚学校管得很不严,许多外校生也一样可以进来,别说鹿念这个名正言顺的附中生了,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学校最中心的喷泉广场。

“我在广场。”她低着头,给秦祀发短信。

不料,刚发完,一回头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穿着简单的校服衬衫,骨骼修长舒展,这么简简单单一身,也穿得格外好看。

鹿念忙跑过去。

上次分别之后,感觉又好久没有见过秦祀了。

她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他,笑眯眯的,“这段时间,养得不错啊。”

比那时候好多了,至少不再那么没有血色。

每次被她这样看着,他都会不自在。

尤其是在她还要凑近来,和他说话的时候。

少年清瘦的下颌线有些紧绷,狭长的凤眼低垂着,眸光没看向她。

好在有夜色遮掩,他的神情她看不到。

“你们都毕业了啊。”鹿念和他一起在校园走着,嘀咕道,“我还得在这里待一年。”

“对了,秦祀,我上次是不是问了你。”鹿念忽然想起,声音小了些,“你志愿会报哪里?”

秦祀,“没想好。”

鹿念,“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你肯定会报外地吧。”

安城经济不错,但是教育方面并没有做到和经济并驾齐驱的地步,按秦祀目前的成绩,安城最好的大学也远配不上他的分数。

每年从安附毕业的优秀学生,毕业后,就都会像蒲公英一样远走高飞,离开家乡,也已经是个不成文的惯例了。

他没有回答。

他记性很好,一直记得,她上次说的,高中毕业后可能会出国。

鹿念还在追问,“你会去外地吧?”

他声音似乎冷了一些,“去哪都一样。”

鹿念,“也是哦。”

想想也是,秦祀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朋友似乎也没几个,根本不会存在舍不得走这种事情。

倒也好,省事了,她还以为……到时候还会需要她开导一下,劝他不要伤心离开呢,现在看来,他自己倒是想得开。

鹿念也沉默了。

今晚夜风似乎带着一丝燥意,俩人并肩,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走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氛围却也奇异的一点不尴尬。

不远处有在写祈福文签的学生,弯腰拿着笔写着自己名字和志愿的大学,然后虔诚的把纸条贴上那堵传说中百试百灵的许愿墙。

附中校园很大,路灯隔一段路程才有,于是大部分都覆盖在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人太多,几乎看不清谁是谁。

这也是她这次可以,名正言顺和秦祀一起走在校园里的保障。

鹿念帮他去拿了一个祈福签,于是便也没什么别的要参加的活动了。

他们走过教学楼,眼前变得更加黑暗。

鹿念却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墙角,似乎有两个离得很近的影子。

似乎是在……说话?

最近因为沉迷画画,她最近视力有些下降,鹿念揉了揉眼睛,旁边一盏原本暗掉了的路灯不知为何,在这时忽然闪烁着开了,虽然光线依旧昏暗。

鹿念终于看清其中一人,面朝着她的。

长发散到腰间,清雅娴淑的模样……不是苏清悠么?

而对面那个,似乎是个男生?比苏清悠高了一个头,背影也格外眼熟。

他们似乎并没发现她和秦祀。

鹿念纠结着要不要绕道走,却见苏清悠忽然笑了笑,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用手指挽起落在颊侧的一缕黑发,朝那个男生靠近,随后。

视线一片黑暗。

她已经被捂住了眼睛。

男生的手指修长冰凉,他拉着她,把她从那个角落强行拉开。

“唔……”

身后一瞬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盖而来,男生和女生的体格差距在这时便格外明显,鹿念才发现,如果自己缩在他怀里,只是那么小小一团。

是上次在他家,她意外摔跤时没有感觉到过的。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温柔的拥抱,少年把她从那个拐角拉开,已经飞快松了手。

她忽然就有些生气,气鼓鼓的问,“刚才就怎么了?”

对上女孩清澄的视线,她雪肤黑发,干净得像雪,也清澈得似乎不含杂垢。

她肌肤太细了,刚才他没注意控制力度,她现在正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左手腕,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指痕。

是他留下的。

少年耳尖发红,僵硬的说,“没什么好看的。”

“我没有要看啊。”鹿念说,“我准备走了,而且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样么,就是来这边走走……你反应好过度啊。”

她都要怀疑秦祀是不是其实暗恋苏清悠了,不然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不一样。

可能永远也不会一样。

他想。

女孩不高兴的时候,唇会微微翘起,水润润的粉,干净又柔软。

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第无数次,把那些不该有的亵渎般的肖想都压了下去。

晚风带着燥意。

因为刚才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际遇,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秦祀原本就话少,眼下更加如此,不知为何,鹿念却也不再想说。

时间不早了。

不过,这次出来见到他,确定一切都好,鹿念也再没什么遗憾了。

转了一大圈,鹿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到陆家说好要过来接她的时候了。

“考试加油。”她最后说了一次。

她说,“我家人来啦。”

少年没作声,晚风里,女孩长长的黑发被风掀起,转身的一瞬间,轻盈美好的不可思议。

她冲他弯唇笑了笑,过马路,上了陆家的车。

晚风里,少年颀长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没有离开,安静的站着,看着车消失在马路另一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高考啦!让我们庆祝四四崽终于毕业。

现在的四四崽:不该有的想法。

多年后:

念念:你说,你是不是骗子?你思想好不纯洁喔。

四四:……(被调戏到无处可退)

然后终于再忍不了:(以下省略)

其实念念现在也只是见到了她熟悉的,一部分的四四,他还有挺多没有展示出来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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