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陈淑芬听了江夏的话不仅没有消气,反而宽慰她,“夏夏,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媳妇就该哄着,他不听你的话、惹你生气就是他的错。我让他向你道歉。”

江夏听了这话傻眼了,这位阿姨真的是亲妈?

“妈,你别管!”陆少阳见江夏为难,眉头狠狠一皱,她没有成心想要跟自己过日子。

既然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他陆少阳还不至于!

入伍七年,陆少阳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十天的假期,他原本以为顺着父母的心思把婚结了,也了却他们的一桩心事。

结婚之前他只跟江夏见过一面,除了看她长得白净,陆少阳对江夏没什么印象。昨天婚礼刚办完,夜里江夏指着床上的癞-蛤-蟆跟他大吵了一架,闹着要离婚,还把他赶出新房。

女人真是麻烦!

陆家是一座标准的四合院,这会儿男主人陆友德正还了邻居的桌子椅子回家。家里好不容易把儿子的婚事忙完,还多亏大家的帮忙,陆友德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见老婆子一脸怒气,儿子和儿媳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陆友德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怎么了?”

陈淑芬听见丈夫的声音,松开儿媳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媳,现在夏夏却被不孝子气得要离婚。陆友德,还不好好管管你儿子!”

在江夏惊诧地眼神中,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扶起陈淑芬,似乎在他的眼里,儿子和儿媳要离婚的事情也没有自家媳妇难过重要。

“少阳,快去把厨房里的吃食端出来。”说完,陆友德和蔼地看向江夏,“夏夏,肚子饿了没?有事咱吃了饭再说,成不成?”

十分钟后,江夏端起面前的小米粥喝了一小口,小说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她记得很清楚,男主和他的前妻火速办了离婚手续,事成之后双方父母才知道。那会儿男主的妈妈的确很生气,可是婚已经离了。当天下午,男主便接到紧急通知返回部队。

“夏夏,别光喝粥,来尝尝妈妈做的玉米馒头;还有这个韭菜炒鸡蛋,今天早上刚割的韭菜,新鲜着呢!”

陈淑芬很是热情,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就怕江夏吃得不顺口。

身为孤儿,这样发自内心的关怀让她觉得很是别扭,浑身都不自在。

然而,在陆少阳眼中,江夏对这个家没有丝毫的留念,就连妈妈的讨好也让她不耐烦应付。

咚的一声,他放下手中的饭碗,“我吃饱了!”

饭桌上,两个孩子悄悄地看了一眼陆少阳,然后把目光放在江夏身上。

爸爸好像不太开心。

看见儿子的态度,陈淑芬心中很是无奈,就儿子这冷硬的性格,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她瞪了一眼身边的丈夫,这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怎么一点没有遗传到你的优点?

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江夏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虽然只是小米粥、馒头、炒鸡蛋和酸菜,却让她心中一暖。现在可是八十年代,物质极其贫乏。想必这一定是陈淑芬精心准备的。

“你们真的要离婚?”

陈淑芬没有胃口,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陆少阳冷冷地看了江夏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他也有他的考虑,就江夏这性子,娶回家也是给爸妈添麻烦,他常年不在家,以后还不知道生出什么麻烦。

两个孩子见状心中欢喜,他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被陈淑芬老俩口看在眼里。

当年陈淑芬生陆少阳的时候难产,之后便再也无法受孕。所以,陆少阳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独生子。

三年前,他陆陆续续带回来两个孩子,说养在自己名下,陈淑芬夫妇举双手赞成。

他们几乎把刘阮和陆海铭当成自己的孩子。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少阳婚姻的阻碍。夏夏这么俊的一个闺女,进门就给人当后妈,真是委屈了她。

“算了,我也老了,说话不中听了!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妈。”

陈淑芬背过身去抹眼泪,这一幕让江夏忽然有些难过。

事情已成定局,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大门,准备去办离婚手续的时候,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停在了陆家门口。

司机一身军装,见到陆少阳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少阳,正好你在。快点上车,部队紧急召回所有休假的士兵和军官!”

说完,他抱歉地看向江夏,“嫂子,对不起!这次军令真的很紧急。”

他知道陆少阳和江夏昨天才刚结婚,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即将出门办离婚手续。

因为还要接别的士兵一起去火车站,陆少阳甚至没有回家拿行礼,就这么朝父母敬了一个军礼,便登上卡车。

江夏还没回过神来,卡车已经消失不见。

这婚到底什么时候离?

陈淑芬原本已经放弃,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帮她。这下看他们还怎么离婚!

她笑着拉过江夏,“夏夏,妈妈给你准备了回门的礼物。走,我带你去看看。”

诶?不是已经谈妥了要离婚吗?

一个小时之后,江夏骑着崭新的飞鸽牌女士自行车跟在陈淑芬背后。

礼物都放在陈淑芬骑的自行车上,江夏一身新衣以及脚下的新车收获了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尽管,衣服和自行车在江夏看来极具年代感,却是这个时代实打实的奢侈品。

陆家有两辆自行车,足以见得其家境殷实。

幸好有陈淑芬带路,不然她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江夏思来想去,反正男主不在家,她还是先适应了这个身份再说。

一路顺着柏油马路出了陆家所在的小镇,石子和泥土铺成的土路非常颠簸,就在江夏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陈淑芬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江夏没有手表,她估摸差不多骑了接近一个小时。想到即将面对自己不熟悉的家人,江夏心里打鼓。

这一幕落在陈淑芬眼里,反倒成了江夏在婆家过得不开心、受了委屈的表现。都是自家儿子惹的祸,她疼爱地拉过江夏,“夏夏,按理说应该少阳陪你一起回门的。”

想到那不争气的儿子,陈淑芬顿了一下,“答应妈妈,离婚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也不希望家里人替你担心,是吧?”

既然给儿子促成了这么一桩婚事,陈淑芬自然是了解过江夏为人的。她担心这闺女待会儿直接说出要和少阳离婚的事,所以先试试江夏的口风。

在来的路上,江夏想了很多。现在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回江家很容易露馅。倒是在陆家更安全,她刚刚嫁进来,陆家人对原主的了解应该有限。等陆少阳回家,他们办了离婚手续,她再搬出去。

更何况,陈淑芬看起来很好相处,她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环境。

对上陈淑芬期盼的目光,江夏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淑芬兴高采烈地将自行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了下来,红布口袋里有麦乳精,也有罐头、糖果、花生、瓜子,江夏甚至看到一块布料。

“哎!好闺女,我们进去吧。”陈淑芬是真的很喜欢江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护着她。

她可不管外人怎么评价江夏,反正这孩子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眼前的农家土房结实整齐,黄色黏土混合着稻草做成的泥砖砌成墙面,上面用石膏浆写着一个宣传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房子是江夏两个哥哥要结婚之前重新修的,建在土路旁边,左右和前方都是农田,只有背后才有人家。此刻,江家大门敞开着,门上还贴着鲜红的喜字。

“江朝文,看着点你弟弟。”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吼了一声,中气十足。

“大嫂,夏夏和姑爷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他们不回来了?”

问话的女人正在收拾杀好的鸡,养了整整两年的老母鸡黄澄澄的散发着油光。他们一家人很早就起床开始张罗,眼见都快中午了,门口依然没有动静,女人不由得有些心急。

“着什么急?说不定他们这会儿正在回来的路上。”

江家的女主人,也就是江夏的妈妈吴秀群皱了一下眉头,她早上起床眼皮就突突直跳,到现在也没停。都说眼皮跳是不好的兆头,她强压住内心的不安。

“妈妈,是小姑!小姑回来了!”正在玩弹珠的男孩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小姑,他笑着裂开了嘴,向着江夏奔去。

五月初,中午的太阳开始有了火热的气息。身穿土布衣服的男孩子兴奋地跑过来,脸上和手上都是灰尘,澄澈的双眼却透露着亲近和依恋。

“小姑,亲家婆婆。”跑最前面的江朝文在江夏面前站住了脚步,眼神机灵的绕着江夏打量了一圈,然后看向提着红布口袋的陈淑芬。

糖果!花生和瓜子!

陈淑芬见面前的小男孩看到吃食眼睛发光,却礼貌地招呼人,不由得对江家的家教很是赞许。

而此时的江夏看到奔过来的孩子,以及江家人关切的眼神,心头一酸。这个家很穷,但是充满了爱。

听到动静的江家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过来,大家相互招呼着。

“亲家母,快进来坐。夏夏回来了,姑爷呢?”他们的目光落在江夏身上,转头只见到亲家母,没见到陆少阳。

大嗓门的女人脸上带着笑,背上还背着一个睡着的孩子。她面色微微发黑,一双大手几乎是江夏的两倍大,一看就是勤劳的妇女。她是江家大嫂胡小兰。

在她背后,一位身材瘦弱、脸色苍白的女人快速洗手之后,端出准备好的糖开水,“亲家母,夏夏,来喝点糖水,瞧你们脸都晒红了。”这位便是江家二媳妇谭亚红。

堂屋中,陈淑芬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江家女主人吴秀群,抱歉地看向热情的江家人,“真是不好意思,少阳刚刚接到部队的紧急任务回部队去了,不能陪夏夏一起回门。”

吴秀群脸上的笑容一顿,“没事,没事,劳烦亲家母跟着跑一趟。”

虽然同为瓦房结构的四合院,江家的泥砖瓦房跟陆家的青砖瓦房有着很大的差别。

头顶的木料一看便是从老房子上拆下来的,间或夹杂着几根新的木料。天井左右两边显然分别是大哥和二哥的房间,正对面是堂屋,堂屋左侧是江家父母的房间,右侧是原主的房间。厨房,猪圈、鸡圈、厕所在正房背后。

眼前的这一切,对江夏来说,都是陌生的。

“夏夏,你没事吧?我咋看你不对劲呢?”皮肤黝黑的江家大嫂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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