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大掌接触到白嫩如水的肌肤, 她是那么软那么娇小。陆少阳感觉仿佛只要自己一用力, 怀里的人儿就会揉碎似的。

“少阳!”江夏的手搂着也不是, 撒开又怕摔下去。

深吸一口气,陆少阳抱着江夏, 低头把脸埋在她的锁骨处, “夏夏, 让我抱一抱。”

耳边是哗哗的水流声, 江夏的心渐渐落在陆少阳身上。她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一刻,她不再惶惶不安, 而是珍惜跟他难得的相处时光。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他们终于肌肤相贴,没有丝毫阻碍。浴室地上散落着军绿色的常服,婉转的娇吟声中, 浴室朦胧的水雾下,两只交颈的鸳鸯融为一体。

“额头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江夏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心疼的吻落在陆少阳的额头上。

抱着爱人从浴室出来, 陆少阳怕江夏着凉, 浴巾都裹在她身上, 自己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短裤。听到江夏的问话,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没事儿,不小心磕着了。”

“那你背包里的遗书是怎么回事?”

江夏尽管有些腿软,却坚持挣扎着从陆少阳怀里跳下来, 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江夏,陆少阳艰难地挪开跟她对视的眼睛,“都被你看到了?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任务的事情涉及国家机密,就算是江夏,也不能说。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江夏冲过去紧紧地抱住陆少阳的腰。

“陆少阳,你听着。我只要你好好地,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个人,信不信我马上改嫁?”

江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真的后怕。如果他们这次任务失败,是不是这封遗书就会被寄回家?想到这里,江夏手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陆少阳推到床上坐下。

“我们生个宝宝,好不好?”

陆少阳刚想坐起来,被江夏压了下去。

“夏夏,你才二十岁。我从书上了解过,女人太早生孩子不好。”

陆少阳的话被江夏用嘴堵了回去,放在他胸口的手掌感受到他砰砰砰的心跳。江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一想到陆少阳去执行危险任务,她的情绪就有些失控。

第二天早上,陆少阳因为还要回学校开会,天不见亮就悄悄地起床。

大床上,江夏有些不自在地翻了个身,右手抬起撩开被子,露出胸口颜色深浅不一的各种痕迹。

俯下身,陆少阳轻轻地把被子给江夏搭上。他眼底全是疼惜,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夏。

她是他的命!

等江夏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翻身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都酸疼无力。把脸埋进枕头里,江夏知道陆少阳已经去学校开会了,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江夏的脸烧得厉害。

她的体力,只能维持三分钟的主动权而已,后来她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还是少阳给她重新清洗干净。

公公婆婆似乎得了少阳的嘱咐,一天都没有来打搅她。江夏吃过午饭之后又睡了一觉,等陆少阳从军校回来,她正在跟公公婆婆商量晚上去全聚德吃烤鸭。

“少阳,怎么样?学校里的事情办完了吗?”

陆少阳看了江夏一眼,然后笑着回答爸爸的问话,“嗯,总结会开完了。还给我们放了几天假。”

“正好夏夏说带我们去吃烤鸭,我们现在就走?”陈淑芬拿起背包,这次出门她可算是长见识了。就是北京的物价太高,东西比临水镇的贵很多。

她今天和老伴儿一起抽空到附近转了转,大城市车水马龙,比电视里演的更加真实。偶尔来一趟还好,要是长期住,他们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陈淑芬和陆友德率先出门,陆少阳趁机揽过江夏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还难受吗?”

江夏俏脸一红,瞪了陆少阳一眼。

“爸妈,你们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们。”

这是江夏第二次来全聚德吃饭,跟第一次吃饭的氛围完全不同。要不是桌上摆不下,江夏甚至想把店里每份菜都点上一份。反正陆少阳胃口好,不怕浪费。

因为都是小份的,一盘菜也不是很多。

“妈,您尝尝这个。”江夏裹了一个烤鸭卷喂到陈淑芬嘴边。

对面,陆少阳和陆友德父子两人举起酒杯。自从陆少阳成年之后去了部队,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刚开始是因为陆少阳没有假期,后来有假期了之后,他又把休假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家里人盼着的,可不就是像这样团圆的日子。要是阿阮和海铭在,那就更好了。

“爸,我敬您!”

“咱们父子今年在一起喝的酒,比过去六年加起来还多。就为这,你妈还怨过我,说我不应该支持你去当兵。可是,少阳,爸爸知道,你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这次我和你妈没有白来,你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

陆友德说完,看了一眼江夏,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他们当老人的也就放心了。

“这么开心的日子,你提那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陈淑芬笑着瞪了一眼丈夫,还没喝酒就开始吐真言了。

陆友德到底上了年纪,酒没喝多少,但是吃过饭出门的时候被秋风一吹,就有些醉了。陆少阳把父亲背到房间里安置好,这才回到他和江夏的房间。

灯光昏黄的房间里,江夏裹着被子背对着大门的方向躺下,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有反映。

陆少阳知道她这是在害羞装睡,也没有戳穿她,而是拿了毛巾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江夏微微睁开眼睛,他真以为自己睡着了?犹豫了一下,江夏悄悄地起身探头,正好对上陆少阳亮晶晶的双眼。

“吓我一跳,你不是洗漱去了吗?”

“你不是睡着了吗?”

江夏伸手想要推开陆少阳,没想到反而被他从床上带了起来,“没睡着的话过来帮我个忙。”陆少阳说完,顺手脱下外套,披在江夏身上。

卫生间里,江夏被陆少阳圈在怀里,转身帮他刷牙。

“啊,张嘴。”江夏认认真真地举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感慨,陆少阳的牙齿长得可真好,又白又整齐。就是小尖牙有些锋利,难怪咬人的时候那么疼。

好不容易刷了牙,江夏搓洗好毛巾,给他擦脸。从眉毛到眼睛,然后是鼻子、脸、耳朵。

突然,忙碌的手被陆少阳按住,江夏整个人被他往后一推,抵在墙上,两人十指紧扣。

“夏夏,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把你们接到北京来。然后,你想生几个宝宝都行。”

陆少阳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夏气鼓鼓地瞪着他,好想掐一把他的脸。

然后,江夏还真的这么做了。

结果就是,半个小时后,江夏捂着自己肿胀的嘴唇,水润的眼睛无声控诉:要是明天留下痕迹怎么办?她今天好不容易找了一条能够遮住脖子的丝巾。

这天晚上,江夏在陆少阳的怀里睡得格外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座漂亮的院子里,阿阮和海铭带着好几个弟弟妹妹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阿阮是鸡妈妈,海铭是老鹰。当她想要看清楚另外几个孩子的脸时,院门被推开,陆少阳走了进来。孩子们口中叫着爸爸,飞快地跑了过去。

“夏夏,夏夏!”

江夏睁开眼睛,对上陆少阳关切的眼神,江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少阳,我刚刚做了个梦。”江夏紧紧地抱着陆少阳,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是噩梦吗?”

“也不是,我,我忘记梦的内容了……”江夏声音嗡嗡的,没把梦里面的场景说出来。

因为她发现,在梦里,无论她怎么呼喊,孩子和少阳都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仿佛她不属于他们的世界。这直接戳中了江夏心里最大的担忧。

“没事,别怕,有我在。我身上都是正气,会帮你赶走那些邪气。”拍了拍江夏的后背,陆少阳可以感受到她的颤抖。

一个小时之后,陆家人洗漱妥当,再次出发去到北京人民医院。

陈家人看到陆少阳都有些激动,尤其是大舅陈时峰,他紧紧地拉住陆少阳的手,“少……阳,好……好样的。这次,多亏了你……媳妇帮忙。”

“舅舅,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现在康复情况很好。咱们争取提前出院,好不好?”

陈时峰笑着点了点头,对这个侄儿,他打心眼里喜欢。连带着对他的媳妇,也是十分满意。当初在罐头厂,江夏可没少给家里人争脸,后来自己单干,事业蒸蒸日上,现在生意已经做到龙安县城去了。

还是自己妹妹有福,儿子和儿媳妇都有出息。

回头看了一眼病床前自己的孩子,陈时峰脸上难得有了笑容,自己的孩子也不差。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孩子们的耐心和孝心被他看在眼里。他们也不容易,陈时峰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盼着自己快点好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分别这一天。陆少阳因为不舍,追着前行的火车跑了一段路,远远地还能看到江夏挥舞的手帕。

直到火车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陆少阳才缓缓地放下手臂。

这一趟开往老家省城的火车,除了搭载着江夏、陈淑芬和陆友德,还坐着一位严肃的女干部,她就是刘杨的妈妈胡智芳。

从别人口中听说儿子不仅谈了个朋友,还因为这个女人辞掉电缆厂的工作,胡智芳气得当即请假买火车票过去,准备把儿子带回来。当初,她就不应该松口同意儿子去地方锻炼。

现在好了,他完全成了脱缰野马,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而此时,刘杨正紧张地整理自己的衣襟,“桂花,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哪里不得体?”

黄桂花见状有些好笑,“不过是让你去我家吃个饭,用不着这么正式。”

她一直都知道,刘杨特别想要见见自己的家人,把他们的关系正式定下来。

今天这个饭局,其实是黄爸爸和黄妈妈提出来的。邻居们都知道自己女儿谈恋爱了,他们当父母的总得把把关,看看未来的姑爷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自家女儿。

刘杨左手提着麦乳精,右手提着糖果,身上穿着盛夏服饰出品的衬衣和西裤,脚上的皮鞋擦得倍儿亮。他来过黄家大门口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叔叔好,阿姨好!弟弟们好,我是刘杨。”

“欢迎欢迎,快请进!”见到这样一位长相英俊又懂礼貌的年轻男人,黄爸爸和黄妈妈笑着把人迎了进来。

黄桂花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十岁,他打量了一圈刘杨,然后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滴溜直转,“姐,他就是你对象吗?”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一边玩儿去!”黄妈妈一掌拍在儿子的肩膀上,示意他别胡说。

黄家一共姐弟四人,黄桂花今年二十五,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分别十七岁、十五岁和十岁。

面对三个未成年的小舅子,刘杨尽量释放自己最大的友善,“你没说错,是我在追求你们家姐姐。”

午饭是黄家人精心准备的,八仙桌上,刘杨单独坐一边,对面是黄爸爸和年纪最大的小舅子,左手是黄桂花和黄妈妈,右边是另外两个小舅子。

“来,吃菜。咱们家吃饭没什么讲究,开动吧。”黄爸爸举筷子,示意大家开席。

“小刘,你家里什么情况,跟我和桂花妈妈说说呗。”吃饭只是一个借口,黄爸爸和黄妈妈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刘杨的为人,以及他的家庭。

刘杨也清楚,所以听到问话的时候立刻放下了筷子。

“我去年从北京理工毕业,学的是自动化机械专业,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镇上的电缆厂工作。最主要是因为我爷爷奶奶在镇上,所以我过来能够方便照顾他们。”

黄爸爸和黄妈妈对视一眼,这孩子人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家庭怎么样。

“那你爸妈呢?”

黄桂花没有阻止爸妈的询问,她是真的想要跟刘杨在一起,但是也要征求爸妈的意见。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想要走进婚姻,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我爸妈都在北京上班,我爸从事城市规划方面的工作,我妈是个会计。我是独生子女,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所以,我非常羡慕桂花,她有三个弟弟,真好!”

一顿饭下来,黄家人对刘杨都挺满意的。他说话斯文有礼,而且还是个大学生。更重要的是,黄爸爸和黄妈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诚意。

晚上,黄妈妈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

“弄什么呢?明天还要上班,大半夜不睡觉你这是怎么了?”黄爸爸跟着坐了起来。

“当家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不踏实。你说,刘杨这么好一个孩子,就算是县里领导家的女儿也能娶回家,他怎么就看上了我家桂花?还有,我可是听说了,他姨夫是县委赵书记。他们家恐怕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黄爸爸叹了一口气,俩孩子是真心喜欢的,他们能多说什么?

“睡吧,你不睡觉又不能解决问题。再说了,我家桂花怎么了?她赚得不比厂领导少,人长得也俊俏。虽然力气大了点,书少念了些,可是咱家桂花心底善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黄妈妈心想,也是这么回事,多想也无益。

秋天的清晨露水深重,江夏扶着陈淑芬走下火车,“妈,是不是还是觉得家里的空气更新鲜一些?”

“可不是吗?我吃不惯北方的面食,做什么菜除了甜味就是酱油味儿,不如我的青菜小粥吃得顺口。”陈淑芬倒也不是老得要人扶,主要是颠簸了四十多小时之后,她人有些晕。

“走吧,回家去。”陆友德率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孩子们这些天在家里还好吗?

把两位老人送回家,江夏也没着急去厂里,她把从北京给大家带回来特产分类装好,洗漱之后好好的睡了一觉。

放学时分,实验小学门口已经有了卖各种小吃的摊位,孩子们三五成群从校门口里走出来。这个时代除了家特别远的会有父母来接,大部分孩子都是自己回家的。

“夏夏!”

“小姑!”

阿阮为了带弟弟们放学后一起回家,特意去他们的教室门口等着。于是,等他们一行四人走出来的时候,校门口已经稀稀拉拉只有几个学生。大家一眼就看到了手里拿着麻糖的江夏。

“来,一人一根,不许多吃,长蛀牙可就麻烦了。”

孩子们接过用油纸包裹好的麻糖,笑得合不拢嘴。

走了不过五分钟,江朝文和江朝南回家需要向右转,跟江夏他们不是一个方向。

“小姑,再见!”

“阿阮姐姐,海铭再见!”

江夏挥了挥手,叮嘱他们径直回家,别在路上贪玩。看起来,他们在新的学校适应得都很好。

“夏夏,告诉你一个秘密。”

“姐姐,不许说。”陆海铭扭头过来瞪着刘阮,然后快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江夏笑着看了海铭一眼,已经明白了他们姐弟之间的眼神官司。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海铭的门牙缺了一颗。

“我可没说,你自己泄露的。”刘阮摸了摸海铭的头,满脸的同情。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换牙一点也不丢人。

江夏好笑地牵过海铭的手,难怪他刚才拿着麻糖一直没放进嘴里,原来是换牙了?

“换牙说明你长大了,海铭应该高兴才对。”

“真的吗?”陆海铭仰着头,他早上啃馒头的时候门牙突然掉了一颗。为此,他郁闷了好几天。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阿阮,她是不是也在换过牙之后就长高了?”

“嗯,是的,夏夏说得没错。”

江夏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朝家门口走去。出门这些天,她心里最挂记得就是阿阮和海铭。

差不多同一时候,盛夏服装厂门口,刘杨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桂花,你今天别骑车回临水了,我载你。爷爷奶奶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哟哟哟,见了家长就是不一样。刘工,什么时候可以吃你们的喜糖呀?”

“别闹了,没看黄主任脸都红了吗?大家伙儿提前把红包准备好就行。我猜呀,半年以内,对不对?”

“我说你们今天怎么都拿我开涮?小心你们这个月的打分我少写一位数!”黄桂花本就是性格豪爽的女人,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刘杨自行车的后座上。

突然身前的刘杨一脚垫在地上,口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胡智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真的辞职来了一家私人小作坊,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成一片。他学的那些知识,念过的那些书,就是为了让他做这样一份工作?

“妈,你怎么来了?”

黄桂花连忙从后座上跳了下来,抬头看向对面身穿藏蓝色套装的中年妇女。她跟黄桂花平时接触到的女性完全不同,只是一眼,黄桂花就知道自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看了一眼刘杨,黄桂花低声道:“刘杨,我自己回家就行。阿姨远道而来辛苦了,你先带她回去休息。”

刘杨见到这样的黄桂花特别难过,他一把拉住黄桂花的手,“桂花,别走,我跟你们介绍一下。”

胡智芳还没等刘杨带着女孩来到自己面前,转身就走。

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没有离开的工人们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刘工的妈妈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她似乎不太喜欢黄主任。大家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他们凭自己的劳动赚钱怎么了?劳动最光荣!

刘家院子里,胡智芳拿出一张火车票递给回家之后一直冷着脸的儿子。

“马上收拾行李跟我回北京。”

刘杨愤怒地站了起来,“妈,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把我带回去?你以为我今年几岁?”

胡智芳深吸一口气,“看看,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们半年没见了吧?你有问过一句我和你爸好不好,有关心过一句外公外婆的身体情况吗?”

堂屋之中,刘奶奶想要走出去,却被老伴儿拉住了胳膊。

刘爷爷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插手。

“你怎么不想想,你在工厂门口对我和我的女朋友是什么态度?”

“女朋友?我和你爸同意了吗?”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胡智芳女士,我今年二十四岁,不是四岁,更不是十四岁。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权利选择我的工作和我的对象,不需要经过你们批准。”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来这里。刘杨,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和你爸爸培养你出来容易吗?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吵架不欢而散,刘奶奶坐在凳子上,脸色十分难看。

刘爷爷连忙找来医生开的药,倒了一杯温开水喂到老伴儿嘴边。

“医生说了,你不能气,不能急。这事儿,杨杨会解决好的。你的孙子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要是真有事儿,我怎么办?”

刘奶奶接过药丸放进嘴里,她看了一眼老头子。

“我想吃桂花做的馒头。”

第二天早上,黄桂花在出门办事的路上见到刘杨的妈妈,她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刘杨应该跟他的妈妈大吵了一架。

“阿姨,您找我?”

胡智芳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她本来睡眠就不好,下火车后的她已经非常疲惫了,外加昨天跟儿子大吵了一架,她这会儿看起来完全没有昨天盛气凌人的模样。

“黄桂花同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河边,黄桂花把自行车架好,等着刘杨妈妈如何劝她和刘杨分手。

对于这一点,她早有心理准备。

“你是什么时候跟我家刘杨认识的?”出乎黄桂花的意料,刘杨妈妈竟然走苦口婆心路线,她不是应该直接扔下一句:离我儿子远一点,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吗?

黄桂花想了想,没打算回答刘杨妈妈绕弯子的问题。

“阿姨,您有话就直说吧。”

胡智芳皱了皱眉头,她身为中层干部,从来都是占据交流的主导地位,黄桂花不按她的安排回答她的问题,让她心中很是不满。

“那我就直说好了。你是什么学历,杨杨是什么学历?你是什么家庭出身,杨杨是什么家庭出身?你觉得你们在一起会幸福吗?你不用回答,我来告诉你。你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下一步,除非你打算一辈子不要名分跟着他。”

黄桂花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是昨天她看到的那个强势女人,而不是之前那个伪装成想要跟她谈心的知心阿姨。

“阿姨,你了解刘杨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大的爱好是什么?最喜欢什么样的运动,喜欢读什么书吗?”黄桂花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很不讨喜,既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胡智芳微微一愣,很快被气笑了。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要脸。为了追求男人,已经到了这样变态的地步。”

因为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对方口中的言语利箭飞过来的时候,黄桂花岿然不动。在罐头厂,她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阿姨,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会觉得脸红吗?您根本就不知道刘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为什么选择到临水镇的电缆厂来上班?以他的学历,以他的专业水平,他完全可以去更大的企业。”

黄桂花失望地摇了摇头,胡智芳的出现,不会让她退缩。只会让她更加懂得刘杨的好。

胡智芳被问住了,她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如果你不同意分手,我就去找你的父母。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父母可以生出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女儿!你们家为了攀上我们家,竟然连羞耻心都不要了吗?”

说完,胡智芳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被黄桂花的话连连击溃,这已经是她的杀手锏了。

看着刘杨妈妈离开的背影,黄桂花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这么难?

黄桂花蹲下身去,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

她不可以哭,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早在自己选择跟刘杨在一起的时候,不就已经设想过这样的情形吗?

黄桂花以为自己的内心批了铠甲,然而当刀□□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好痛。

天空飞起了毛毛细雨,像极了黄桂花现在的心情。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仍由眼泪肆意涌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大雨伞。沉浸在悲伤情绪的黄桂花根本不知道,有一个人心疼地看着她,却只能握紧拳头,把所有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咦,何海彦,怎么是你呀?这么巧!”黄桂花发泄够了,起身的时候发现站在自己身后为她撑起雨伞的何海彦。

何海彦假装没有看到刚才哭泣的黄桂花,“我刚刚路过想要叫你,谁知道你抬头就发现了我。走吧,桂花,雨越下越大了,你是要去老厂吗?”

“嗯,我去看看红梅姐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一起。”

盛夏服装厂的老厂现在全权交给了李红梅来负责,她是老厂的厂长,同时负责两个生产车间,接近三十个工人的生产管理工作。为了维护厂里的安全和秩序,退伍军人徐勇被王国涛派到了这边。

按理说今天是周末,厂里不用生产。黄桂花和何海彦到的时候,李红梅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生产报表。

“你们怎么来了?”李红梅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我来看看你,红梅姐。”黄桂花虽然刚才哭过,面上看起来并不明显。

李红梅把视线转向何海彦,“红梅姐,我来找夏夏,顺道把下周的生产任务交给你。”说着,何海彦从背包里拿出经过评审签字后的周生产任务指标表。

何海彦稍微坐了一下便离开,他也没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等何海彦走后,李红梅给黄桂花倒了一杯糖水递过来,“桂花,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们是在盛夏服装厂刚刚成立的时候就过来帮江夏的,两人的关系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渐渐达成一种非常和谐的状态。

“红梅姐,刚才刘杨的妈妈来找我了。”黄桂花双手捧着水杯,神情有些无助,还有一些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自卑。

李红梅一听,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刘杨的出身就算是不用仔细打听也可以略知一二,既然他的母亲专程从北京过来,而且还单独找的桂花,说明她是不支持两人在一起的。

“桂花,关于你和刘杨的未来,你是怎么考虑的?”李红梅安慰地拍了拍黄桂花的肩膀。爱情离她太遥远,当初她选择跟前夫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家,仅此而已。

黄桂花茫然地抬起头,“刘杨的妈妈太强势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最后能够换来什么。红梅姐,我不希望刘杨为了跟我在一起众叛亲离。”

“桂花,你看着我。你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你不自信。表面上,你身披铠甲;实际上,它们是用纸糊的。真正的强大,应该是像夏夏那样,面对老厂房被查封,面对自己被带走,面对新厂房被断电,也依然可以逆袭成为赢家。”

李红梅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嫁过人,前夫因为嗜赌被打死是自己人生上的污点。反而,它们是自己蜕变重生的起点。

黄桂花被眼前的李红梅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惊呆了,她还是自己认识的红梅姐吗?

原来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跟刘杨的甜蜜恋爱中,反而迷失了真正的自己。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刘杨,甚至不敢直面他的家庭带来的压力。

黄桂花紧紧地抱着李红梅,“红梅姐,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秋天的细雨也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天,夜里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让刘杨连行李都没收拾,便登上了等在门口的吉普车。

“杨杨,你快点回来吧,你外婆已经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刘杨甚至没有来得及给黄桂花留下一张纸条,一句口信,当天夜里便跟妈妈一起乘坐飞机飞回北京。

缠绵的秋雨持续下了一周,盛夏服装厂的人都知道,刘杨不仅人走了,就连人事资料也被调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大家看黄桂花的眼神从同情转变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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