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领主领命, 跟着贺大人一道离开殿中,去了外头,恒谦已然逃离这处, 死侍随后跟上。

贺大人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领主们虽说听到魔主吩咐,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真的要杀吗?

这前头才刚准备婚事, 现下就说要杀,着实让人拿捏不准, 万一只是气话, 他们却照做了,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人相视一眼, 看向一旁的贺大人, “不知大人如何打算,可是真要按照魔主吩咐杀了那仙人?”

“若是杀了, 魔界的红事就会变成你们的白事。”

周围气氛安静了一瞬,几个人面色骤然苍白。

贺大人看向他们, “若是有心要讨主子欢心, 便提醒你们一句, 见到了人,好生将人请回来哄主子, 莫要得罪了。”

这话不就是旁的都可以听从吩咐,只他师父这里是万万不能照着他气头上的话去做的。

领主们才恍然大悟, 好在开口多问一句,否则可就走偏了。

新任魔主对他那位师父哪次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即便再恨之入骨,到如今人也是活蹦乱跳的,恐怕只要人家说句好话, 那火自然就灭了。

先不说她是魔主的师父,教出他这样的弟子,必然难以对付,能不能杀之都是问题,既便他们侥幸能杀,只怕到魔主回过神来,也是死路一条。

-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丝丝缕缕折射照出屋里细微的浮沉,窗外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传来,鸟儿忽而跃下,停在花枝间,偶尔落下几片花瓣。

拈花纤细的眼睫忽而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对上照进屋里的阳光,又闭了下眼,缓和片刻,才慢慢睁眼看去。

坯畴趴在不远处晒太阳,眼皮耷拉着,似睡非睡,很是悠闲。

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装饰,显然已经不是衡山仙门。

拈花迷迷糊糊间想起晕倒前的那一刻,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头晕眼花,差点摔下床去。

这逆徒也不知怎么调的药,后劲还挺强。

拈花晃了晃脑袋,手脚竟然还是无力。她勉强下了床榻,穿上鞋往外头走去,才发现这是一家客栈。

这客栈不大,人也不多,没几步便踏出了门,远处是青山,山下翠绿湖水流淌而过,客栈这处树林茂盛,门口一条行路的官道。

这地方偏近山林,来往皆是赶路之人,恐怕很是荒僻。

拈花看向这条道,完全看不见尽头,脚下又是虚浮无力,只能靠着旁边的树。

伸手御剑,那剑浮浮沉沉,才起来又掉了下去,和她一样没什么力气。

不得了啊,果然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早知道就不叫荪鸳鸳去玩毒了,如今连她都受制于她。

拈花长长叹了一口气,就以她现下这走法,乌龟都比她走得快。

前头忽然来了几个人,一路而过,进了客栈。

“听说衡山仙门要垮了,那位死而复生的掌门不见了,原本待行掌门处理事务的女弟子也不见了,现下整个衡山都乱套了,没一个能主事的人。”

“我记得,那位掌门下头的女弟子擅药,也是个中翘楚,年纪轻轻便能稳住衡山仙门,怎么会不见了?即便她不见了,恒谦也在,那可是全灵根的奇才。”

“据说去了魔界也不见了,所以才乱套了,我寻思着他们那师父必定有问题,不然这弟子怎么接二连三出事。”

“你这么说,倒是真的,她那三个弟子哪个不是能人,如今入魔的入魔,生死不明的生死不明,往后这衡山仙门必然是要被她搞垮了。”

这是什么话,怎么就被她搞垮了?

她还没有做,就咬定是她,这对于一个没有业绩的反派来说,完全是一种侮辱,奇耻大辱!

拈花闲得长毛,正要进去反驳,身后传来了甜甜的声音。

“师父,你醒了?”

她转头,果然见荪鸳鸳从后院出来,手里还端着粥,还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师父,我特地给你熬了粥,你吃一些。”

拈花看见这只小白兔,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给为师下药了?”

荪鸳鸳闻言没说话,显然是默认,她一脸难过,“鸳鸳只是想带师父出来散散心,师父不是也觉得师兄他们很让人头疼吗?”

拈花:“……”

那给她下药是几个意思?

拈花不是很相信,不过她更不相信鸳鸳这只小白兔会黑化,明明话本里可乖了。

荪鸳鸳见她不说话,一双美目含泪,“师父,你生鸳鸳的气了吗?”

到底说脸还是有用的,顶着这么一双无辜眼睛,也着实揍不下手。

拈花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荪鸳鸳见她没责怪,当即将手里的粥放在前面石桌上,“师父,快趁热吃罢。”

拈花坐下看着前面这碗粥,颇有些头疼,里面的药粉都还没化,这是要软禁她?

拈花看了一眼荪鸳鸳,颇有些惆怅,看来柳澈深这事是她心里的死结了,果然是话本,都乱成这样了,这狗血的四角恋还是照上不误!

拈花还是吃了粥,荪鸳鸳看着她把粥吃完,才收了碗离开。

拈花见她去了后院,当即转身用手指抠喉催吐,不知何时蹲在脚边的坯畴,一脸作呕地看着她。

拈花难受地催吐之后,伸手拽过了它,随意擦在它身板上,颇有些感慨,“还是你好,只知道吃,没那么多心思。”

坯畴见她全擦自己身上,当即扭动着身板挣扎,嗷呜嗷呜真叫唤。

拈花没理会,翻了面,手背也擦得干干净净。

如此反复几顿饭,荪鸳鸳也没有生疑,对她放松了些许警惕,晚间睡觉时也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眼。

拈花等她看完之后,当即起身下床榻,快步跳出窗外,往林中奔跑着。

只是跑得越快,却越发吃力,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她的脚步却越来越重,竟然有些跑不动了。

拈花跑了几步喘得厉害,扶着前面的树休息片刻,只觉力不从心,这药竟然还没有失效。

早知道就不教他们本事了,一个个的黑起来,连她这个师父都不放过!

“这不是小袂子吗?”远处忽然有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拈花听到这话抬头看去,就见魔界公主坐在轿子上,旁边还站着那玉面公子,几个侍女随行服侍着。

这前魔界公主倒也是有手段,被赶出魔界,日子还过得这般惬意,称着她如今有些狼狈。

訾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颇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还是做男人顺眼些,如今瞧着不三不四。”

那还是做女人好,不然她恐怕要强行扭瓜了。

拈花累得坐下歇息。

那玉面公子见了她,瞬间想起她,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阴不阳。

訾梦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怎么,看过的美人太多,不记得我了?”

拈花转头看了眼身后,又看向他们不远处水边吃草的马,“公主殿下许久不见,风姿还是这般无人能及。”

訾梦最是爱听这样的话,尤其还是她这样清冷之人说的,便更加得意,嘴角都微微弯起。

拈花见她笑了,当即起身往她那边走去,“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如今我有祸事在身,不知可否将马借给我,让我先离开这处。”

玉面公子开口嘲讽,“只怕惹了魔界那位弟子罢,如今正四处追杀你呢,也却是祸事。”

追杀她?!

拈花一脸懵逼,这一波未平怎么又起一波?

訾梦不喜柳澈深,听见玉面提起,看了一眼玉面,玉面当即闭口不言。

这般百依百顺,她一时兴趣全无,又看向了拈花,“你惹了什么祸事,莫不是有女扮男装,招惹了情债?”

拈花也不及多想,“哪有什么情债,是我那弟子闹脾气,你说这细皮嫩肉的,也不能揍罢……”

拈花这话才刚说完,后面便传来了阴沉的语气,“师父又要丢下我吗?”

拈花转头看过去,果然见荪鸳鸳就站在不远处,神情幽怨地看着她,完全没了往日的乖巧甜美。

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拈花有些疑惑,当即看向身上,也没有暴露踪迹的东西。

“我在师父的衣裳上撒了鳞粉,无论师父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荪鸳鸳拿起手里的圆镜,只要透过圆镜,就能看见发光的粉末。

拈花倒是没想到,她还准备得挺周到。

荪鸳鸳看着手里的圆镜,有些不开心,“我本来以为不会用到的,可惜师父还是让我失望了。”

拈花听到她这话,一时颇有为难,如今力气全无,也走不了。

即便有力气,她一个做师父的,总不可能对她动手,“鸳鸳,你乖巧一些,为师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没有时间浪费在这处。”

荪鸳鸳温软的神情瞬间一变,神色颇有几分怨气,“乖巧有什么用,还不是随便抛弃,去玲珑阵不带我,血莲也没有想过给我,诈死更不和我说,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徒弟!”

拈花闻言一顿,一时说不出话,这般想来,她确实忽略荪鸳鸳良多,但是她最疼的就是她啊,只是那些东西必须得给恒谦,恒谦是男主啊!

身后的訾梦见状笑出了声,“这徒弟教不好啊,确实头疼,如今都管到你身上来了,你想偏心谁就偏心谁,徒弟还能管着?”

荪鸳鸳见她出声,眼神当即一凛,“闭上你的狗嘴!”

訾梦可是从来不吃嘴上的亏,闻言神情瞬间一阴,盯着荪鸳鸳,但话确实跟拈花说的,“你这徒弟太不听话,你若不方便出手,我便替你出手教训好了!”

几个侍女闻言,当即拿出手中的鞭子,往前而去。

拈花都来不及开口阻止,她们就已经扭打在一起,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几个侍女突然尖叫出声,倒在地上,挣扎着挠脸,翻来覆去的翻滚,显然奇痒难耐。

荪鸳鸳手里拿着沾血的匕首,冷眼看着地上打滚的几个侍女,阴郁至极,哪有一点小白兔的影子?

拈花直愣在了原地。

玉面公子本还是看戏,见状瞬间转变为惊恐,往后退了几步,明显想逃。

訾梦见状瞬间皱眉,看向荪鸳鸳眼神极冷,“好生歹毒的女人!”

荪鸳鸳抬眼看向訾梦,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你也想来试试吗,你那张脸挠花了也一定很好看。”

訾梦一时勃然大怒,直拽下了轿帘,转身看向旁边,那玉面竟然不知去向,气得她瞬间青了脸。

拈花听着满地打滚的哀嚎声,那几个女子已经是皮开肉绽,瞧着极为恐怖。

拈花莫名打了个寒战,这还是她养大的小白兔吗?

这人设完全不对啊?!

柳澈深黑化也就算了,荪鸳鸳怎么可能黑化,她是女主啊!

她在心里崩溃呼唤系统,‘怎么回事,你的女主特么都崩塌了!’

系统上线之后,是很长一阵静默,许久才说了句废话,‘……可能是蝴蝶效应。’

蝴尼玛的蝶!

拈花也顾不了许多,当即转身往前跑。

可惜她力气全无,片刻后一股香风传来,白净的手抓上了她的肩膀,把她拉了回去。

拈花脚下一崴,直接倒在了她身上。

荪鸳鸳不开心地看着她,眼眶通红,“师父,徒儿只是想你不要被师兄们分去这么多心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了!

拈花当即一脸严肃开口,“你师兄们如何能比你重要?你相信师父,师父和柳澈深这个人完全就是逢场作戏,你要相信师父,师父绝对没有骗你,师父只是有口难言啊!”

荪鸳鸳听到这话当即高兴起来,幽怨的声音又转为甜甜的,“我自然相信师父,只是不知道师兄相不相信?”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不是在对她说,而是对前面的人说。

拈花靠在她身上看不见,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扭过身子看过去,正对上了树荫底下站着的柳澈深。

他看着这里,眼神极冷,身旁抓得是浑身是伤的恒谦。

拈花对上了他的视线,直接一脸呆滞。

他默不作声看了她许久,忽然很淡地问了一句,“不知师父有什么难言之处,说来听听?”

这特么真是活见鬼了!

集齐龙珠,召唤神龙吗?!这是要她的命罢!

谁说养徒弟能养老送终了?这分明是集合起来送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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