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昭如约出门前往陈家。

景黎破天荒没有跟去。

其实秦昭是愿意带他去的,小鱼不沉,何况这次只是从村西走到村东,装在背篓里并不费事。

但景黎坚决不肯。

他还不知道昨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人,万一在人前又变一次,他一定会被人当做妖怪打死。

而且,昨天一切都太匆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自己是什么模样。一个身上长着鳞片的人,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不想让秦昭看到他那副模样。

“最后一次机会。”秦昭站在房门前,朝屋内轻声道,“当真不去?”

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沿,露出一对清透的红眸,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迟疑。一人一鱼对视许久,景黎坚定地摇了摇尾巴。

不去。

他是条有骨气的鱼,说不去就不去。

秦昭拿他没办法,温声道:“那你乖乖在家待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锁了门离开。

景黎望着紧闭的门扉,忽然有些沮丧。

他要是能变成正常的人形就好了。

他好想和秦昭一起去啊。

秦昭这一去就去了快一上午,景黎左等右等,还不小心睡着好几次,还是没等到人回来。

他原本对秦昭的医术很有信心。

这人喝的所有汤药都是自己买药来配置,又认识这么多种的草药,医术一定不会差。

可是他要去治的那位老太太不是普通的病。

陈家看了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秦昭真的有办法吗?

如果治不好,他会被赶出这里的。

景黎越想越放心不下,鱼尾在水面轻轻一拍,身体从水里跳出来。

小锦鲤落到地上,甩了甩尾巴上的水,准备像过去那样通过村子的沟渠去村东头看看。

只是偷偷在暗中看一下,秦昭没事他就回来。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房门被秦昭从外面锁上,但小锦鲤身体很小,足够从门缝间的小小缝隙里溜出去。他慢慢往前挪动,刚来到房门前。

“喵——”

!!!

那、那是什么声音?

小锦鲤吓得背鳍都直立起来,他趴在地上,眼也不转地望着房门的缝隙。

忽然,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猫爪从缝隙里伸进来。

“喵!”

啊啊啊啊啊——!

景黎从原地蹦起来,连连后退,直到扑通跳进桌上的木桶里。

他悄悄探出头往外看,那猫爪还在努力挠着门,小猫的绒毛不长,爪子前端白色,后面橘黄,像是戴了个白手套。

就是上次要吃他那只猫!

猫爪一下一下挠着陈旧的木门,尖锐的声音听得景黎心里直发毛。

没、没事。

秦昭今天锁了门,它进不来的。

他肯定不会这么倒霉——

景黎刚这么想着,只听得啪嗒一声,陈旧腐朽的木门生生被猫爪挠破一小块。那双浑圆的猫眼巡视片刻,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黎身上。

随后,那橘猫用脑袋顶开木屑,竟从那比自己身形不知小了多少的小洞里钻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

在橘猫跳上桌的瞬间,景黎腾身而起,用鱼尾狠狠一拍,竟将木桶整个倒扣在橘猫头上。

橘猫浑身顿时湿了个彻底,动作也缓下来。

景黎落到地上,竭力朝门外扑腾。

他很快从橘猫挠出的小洞里钻出去,扑通一声,跳进门外不远处的沟渠里。

.

村东,陈家。

陈家大院在临近几个村落中都算是富饶的,前院里堆着些稻谷蔬菜,还种了点花草。从前厅进入后,又分三个小院,共有六七间屋子。

主屋内,秦昭轻轻取出老人穴位上的银针。

老妇人靠在床头,眉宇紧蹙,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偏头昏厥过去。

陈家一大家子人全挤在外屋,听见动静纷纷冲进来。

“娘!”

“她、她怎么不动了?”

“你在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乱成一团,秦昭不紧不慢用软布擦拭银针,将其装回布袋中。

秦昭心平气和道:“无妨,陈老太太卧床不起是气滞血瘀所致,每日施针将淤血逼出,再佐以活血化瘀的汤药,很快就会好。”

“活血化瘀?”人群背后,一个声音传来,“这几个月来,活血化瘀的药不知道吃了多少,没见有什么用。”

说话的是陈家老三,生得肤色黝黑,身形瘦高。

“那是因为缺了一味药引。”秦昭从背篓中取出一包草药,递给陈彦安,“这是乌山参,每日取此物入药煎服,药方我已经写在里面。”

“汤药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应当就会有所成效。”

陈彦安道:“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信他?”陈老三道,“乌山参这么珍稀的药草,他怎么可能有?”  

陈彦安一愣。

陈老三道:“乌山参可不是普通的药,一株都能抵他好几年租子了。他要真能找到,自己卖了赚钱不好吗,何必送来给我们家?”

秦昭眸光微动,竟露出一点笑意:“这么说来,你知道乌山参对陈老太太的病情有奇效?”

陈老三脸色一变。

“我先前便觉得奇怪,中风这病虽然不好治,但绝不可能求医问药数月连个对策也找不到。”秦昭平静道,“因此昨日我特地去寻了一趟葛大夫,确认陈老太太的病情是气滞血瘀,能以乌山参入药。”

他抬眼看向陈老三,淡淡道:“而且他告诉我,他早与陈家人说过这方子。”

陈大嫂从他话中品出些什么,扭头看向陈老三:“老三,前几次的大夫都是你找来的,大夫说过这药方吗?”

“说……说过。”陈老三脸色苍白。

陈大嫂:“那你怎么——”

“我当然不能说!”陈老三厉声道,“大嫂,你要我给这老不死的用乌山参?你知道那一帖药要多少钱吗,你怎么不去花这钱?!”

屋内陷入死寂,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秦昭懒得管别人的家务事,兀自垂眸收拾东西,随后起身:“在下便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替老太太施针。”

他说完,转身朝门外走。

刚走到院子门口,陈大嫂追出来:“你等等!”

秦昭止住脚步。

陈大嫂道:“我之前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草药给我们用?”

“不要误会,只不过是报答的救命之恩。”秦昭淡声道。

而且,他前不久刚采到乌山参,今日便发现此物恰好能救陈家老太太。

这不仅是巧合,还是机缘。

秦昭道:“待老太太醒来后,在下会登门还清欠款,那间屋子也会如期奉还。”

“你……”

陈大嫂望着面前的青年,对方面色苍白,眉宇间神色淡淡,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举手投足却能很轻易地令人臣服与信任。

就像她曾在镇上远远见过的大官富商,不,那些人甚至都比不上面前这个人。

就在这时,二人身旁忽然传来异响。

一条鲜红锦鲤从沟渠里跳起来,不顾自己满身是水,一下扑进了秦昭怀里。

“你怎么……”

秦昭有些恍惚,却见那小鱼落到他手上还不满足,身子一个劲往他怀里拱,一直拱进了衣领里,只在外面露出个柔软的鱼尾巴。

陈大嫂:“?”

这鱼哪儿来的?

那个行事游刃有余的青年仿佛瞬间消失,他小心翼翼托住锦鲤,温声细语:“这是怎么了?”

陈大嫂:“???”

这语气是在对鱼说话?

景黎根本没听清秦昭在和他说什么,他整条鱼钻进秦昭衣服里,把对方衣襟鼓出个小小的鼓包,露在外面的尾巴还止不住发抖。

秦昭抬眼看去,一只猫跳到他脚边,轻轻“喵呜”一声。

怀里的鱼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秦昭叹了口气,对橘猫道:“走开,你吓到它了。”

橘猫仰头,一双浑圆的眸子静静望着秦昭。

景黎许久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还当秦昭已经把猫赶走了,稍稍放心下来。他在秦昭衣服里翻了个身,从衣襟边沿露出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那橘猫坐在秦昭腿边,毛绒绒的脑袋还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景黎:“……”

景黎:“???”

这猫要不要脸,这是他的!

景黎尾巴一甩就想跳出去和猫拼命,却被秦昭抓了个正着。

“别乱动。”秦昭把他捧在掌心,偏头问陈大嫂,“不知大嫂可不可以借我个木桶?”

陈大嫂看这一幕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有,当然有。”

她正想回去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我这儿有个能盛水的鱼篓,比木桶拿着轻便,你要不要?”

.

片刻后,秦昭拎着个鱼篓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那鱼篓比先前装景黎那木桶还小了些,但容下小锦鲤是绰绰有余。鱼篓用了双层竹编,内里涂上一层防水石蜡,是当初陈老大在世时捕鱼用的。

小锦鲤沉在鱼篓底部,动也不动一下。

“你又在生什么闷气?”秦昭与他相处这么久,早能看出这条小鱼的情绪,无奈问。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条鱼,却情绪丰富,能听懂人言,还会闹小脾气。

仿佛就像是……人。

秦昭忽然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人影,脚步稍顿一下。

不过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他虽然通读佛经,但其实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哪怕这条鱼当真有些灵性,那也不过是条鱼。

何必胡思乱想。

景黎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开心什么。

他知道有些人类天生就受宠物欢迎,其实他在做人时也很讨猫的喜欢,每次走在路上总有野猫过来舔他。

不过他从小就没来由地很怕猫,每次看到都远远躲开。

秦昭明显也是招宠物喜欢的体质。

但就是……就是很生气。

偏偏秦昭分明知道他在生气,还不来哄他。

更生气了。

要是回家前还不好好哄他,他今晚就离家出走!

可秦昭果然一路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景黎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马上就到家门口了。

景黎心里莫名有点着急,眼看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秦昭却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是……李大力的家?

秦昭走到李大力家院子前,敲了敲院门,李大力正好在院子里劈柴。

见秦昭过来,他招呼道:“是秦昭啊,来找我有事吗?”

秦昭:“我来是想问问,你家那两亩闲田,现在还租不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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